陈立 王倩 赵微 王庭照
[摘 要] 儿童对主要照顾者形成的依恋对儿童情绪社会性与心理健康等的发展具有深远影响。关于养育机构儿童的已有研究表明,如果儿童养育环境不良,个性化照料缺失,养护人员频繁变换,且与儿童人际互动、情感沟通缺乏,就会使儿童处于早期社会剥夺的境遇中,加之来自儿童本身的脆弱因子与遗传因素等的消极影响,养育机构儿童通常有着更高的混乱型依恋发生率,表现为抑制反应性依恋障碍或去抑制性社会参与障碍等。我国学前留守与流动儿童容易陷于相似的早期社会剥夺境遇中,同样存在依恋障碍等精神疾病发生的高风险。政府部门应构建留守和流动幼儿发展风险监测机制,优化幼儿依恋关系发展的成长环境;家庭应成为留守和流动幼儿依恋发展的安全基地,促进幼儿安全型依恋关系的发展;幼儿园应加强对留守和流动幼儿的关爱,促进幼儿亲子依恋向多重依恋的平稳过渡。
[关键词] 社会剥夺;依恋障碍;留守儿童;流动儿童
一、问题提出
社会学解释的剥夺(deprivation)概念常指个体或群体因疾病、贫困、资源缺乏等影响导致生理或心理需要不能满足的状态,包含绝对剥夺(absolute deprivation)和相对剥夺(relative deprivation)两种状况。[1]绝对剥夺又称客观剥夺,是指个体或群体受不公平、非合理的待遇等影响,基本的生活需求(食品、衣物、住所等)难以满足的客观状态;相对剥夺又称主观剥夺,是指个体或群体与参照群体比较而感知自身处于不利地位,产生愤怒、不满等不良情绪的主观心理状态。[2]经历社会剥夺(尤其是绝对剥夺)的个体大多属于社会贫困阶层或弱势群体等,留守儿童、流动儿童等困境儿童作为需要社会呵护和关爱的弱势群体,在个体成长过程中极易遭遇社会剥夺。早期社会剥夺(early social deprivation)是指儿童在生命发展早期由于居住卫生条件差,营养、医疗状况不佳,主要照料者频繁变换,个性化照料不足,社会性刺激获得少,人际交往多被忽视,亲子互动沟通缺失等不良的早期生活经历影响,基本的生活和心理需要难以满足,导致人际关系建立失败和依恋关系发展受阻等社会适应障碍的一种现象。[3]
留守儿童和流动儿童是在社会转型与城市化进程中形成的两个特殊的儿童群体。全国妇联课题组2012年根据《中国2010年第六次人口普查资料》样本数据推算,我国0~5岁留守幼儿规模已达到2342万,占留守儿童总数的38.37%,与2005年相比增幅达47.73%;0~5岁流动幼儿规模已达到981万,占流动儿童总数的27.40%,与2005年相比增幅达38.59%。[4]低龄段留守幼儿和流动幼儿规模快速膨胀,已成为留守和流动儿童中不容忽视的群体,其早期生存与发展状况逐渐得到学界的极大关注。父母(或父母中的一方)经常外出务工,致使相当数量的农村留守幼儿得不到足够时间的母乳喂养和科学的人工喂养,营养摄入与饮食均衡状况不佳,[5]预防疾病的免疫注射常被忽视,安全、卫生、自我保护等健康领域知识比较缺乏,[6]体育锻炼时间不足,生活常规紊乱无序,导致其在身高、体重、头围、胸围、牙齿数目等身体健康指标均显著低于非留守幼儿。[7]留守幼儿多由祖辈、亲友或父母单方监护。祖辈们大多受教育程度低,教育观念滞后,重养轻教,忽视幼儿的早期智力开发。有的祖辈自身年事已高,精力有限,照顾幼儿常心有余而力不足。[8]多数亲友由于与留守幼儿间亲情关系不密切,忽视与留守幼儿的情感交流,难以满足其在学习与沟通等方面的需求。父母单方在家多独自一人承担家庭生活的各种压力,无法全面周到地照顾孩子,留守幼儿得不到父母完整的关爱呵护而表现出交往焦虑、处事敏感、容易冲动、情感脆弱、同伴关系不融洽、亲社会行为不高等心理问题。[9]同时,多数流动幼儿家庭住宅源自租赁,幼儿学习和活动区域小,家庭教育的物质资源相对匮乏,家长受教育程度普遍偏低,教育期望混杂徘徊,亲子活動单一,亲子共读频率低,亲子互动质量低;[10]流动幼儿健康体检率和体检次数达标率低,身高、体重等身体健康指标显著低于城市本地幼儿,轻度营养不良者比例偏高;[11]疾病预防、用眼卫生、营养卫生等健康知识比较缺乏,安全意识淡薄,体育运动参与情况不容乐观;[12]往往存在注意力和自控力薄弱、自信心不足、效能感低、交往能力弱、同伴关系不良、孤独感倾向较为明显等心理问题。[13]深入分析学前留守和流动儿童早期养育状况的研究成果,可以发现当留守和流动幼儿家庭居住条件差,营养卫生状况不良,个性化照料缺乏,社会交往需求多被忽视,亲子互动、沟通质量低时,留守和流动幼儿就处于遭遇早期社会剥夺的状态中,其身心发展容易遭受早期社会剥夺的消极影响,阻碍依恋关系的健康发展。识别早期社会剥夺对留守和流动幼儿身心发展的损害效应,对于预防和干预其依恋发展风险等具有十分重要的意义。
二、学前留守和流动儿童的依恋特征
(一)儿童依恋
鲍尔贝(Bowlby)和安斯沃思(Ainsworth)先后结合个体生理本能和认知发展等多种因素以演化论的方式来解释人类的依恋行为,认为婴儿为了生存和发展的需要,具有根据自身情绪状态变化和应对环境挑战所发展起来的向照顾者寻求亲近的生理行为系统。依恋关系是婴儿与早期照顾者在互动过程中形成的一种积极的、强烈而持久的情感联结,这种联结可以满足婴儿及时的生理需要和情绪安抚的需要。[14][15]随着婴儿认知的发展,这种亲子间的互动模式逐渐内化为儿童自身的“内部工作模式”,产生对自己和他人的表征,形成“自我工作模型”和“他人工作模型”,共同构成其人际关系的两个侧面,影响着儿童的行为方式,并成为其未来人际关系的参照系;对儿童安全感、信任感的建立,情绪表达或调节,社会交往的形成,心理健康的发展均具有深远的影响。[16]安斯沃思等人基于“陌生情境实验”对儿童行为的观察,将儿童依恋关系分为安全型(secure)、回避型(avoidance)、抵抗型(resistant)三种类型;[17]随后其学生梅因(Main)等人根据父母对孩子依恋行为的描述性评价和“陌生情境实验”的观察结果在安斯沃思的分类基础上增加了第四种类型——混乱型(disorganized),[18]除安全型依恋外,其他三种依恋类型统称为不安全型依恋。
(二)学前留守和流动儿童的依恋特征
许多留守和流动儿童的父母家庭经济压力和工作生活压力大,对儿童养育和成长投入的时间和精力有限,很难给予儿童良好的监护和照料,无暇顾及与儿童的亲子互动与情感交流,留守、流动的生活经历一定程度上会破坏儿童依恋关系的正常发展。国内有关研究发现,留守儿童的依恋对象、依恋质量会随父母外出数量而发生变化:父母单方外出的留守儿童,其依恋对象集中在母亲、父亲和朋友;父母双方外出的留守儿童,其依恋对象集中在照顾者、母亲、父亲和朋友;父母单方外出的留守儿童的依恋质量高于父母双方外出的留守儿童的依恋质量,但均显著低于非留守儿童的依恋质量。[19][20]留守儿童对母亲的依恋质量显著高于对父亲、朋友和照顾者的依恋质量,留守儿童的性别及与父母的联系频率影响其依恋质量水平。[21]同时,也有研究发现流动儿童的依恋对象主要集中于母亲、父亲,对母亲的依恋水平显著高于对父亲的依恋水平,这与城市本地儿童的依恋质量状况基本一致;[22]流动儿童依恋质量主要受性别影响,女生的亲子依恋水平显著高于男生;流动儿童的依恋水平呈现出随年龄增长而逐渐下降的趋势。[23]深入分析上述儿童依恋的研究成果,发现其研究对象集中于学龄段儿童,尚未涉及学前阶段的留守和流动幼儿,其他有关学前留守和流动儿童心理发展劣势的研究成果很少涉及其依恋状况,也未能充分揭示留守和流动幼儿可能存在的依恋发展风险。儿童依恋状况对其当下和未来的身心发展都至关重要,学前阶段是儿童依恋关系建立与发展的关键期,[24]留守和流动幼儿的依恋状况和可能存在的发展风险亟待引起国内学界的关注与研究。
多数学前留守儿童和流动儿童由于个人成长的基本需要很难得到有效满足,容易遭受早期社会剥夺的不利影响。相比之下,同样处于早期社会剥夺境遇中的养育机构儿童则为认识与研究留守和流动幼儿依恋发展状况提供了重要启发。在梅因等人的亲子依恋类型分类中,安全型、回避型、抵抗型是儿童主要的依恋类型,混乱型依恋的儿童只占较小的部分。[25]泽勒(Zeanah)、斯迈克(Smyke)等人研究发现,经历早期社会剥夺的养育机构中的儿童普遍表现出混乱型依恋风格,有的儿童甚至表现出无依恋行为,与他人很难形成情感联结。[26][27]混乱型依恋的儿童由于照顧者很难给予良好的照料监护,或与照顾者长期处于不良的分离状态,大多儿童都会经历过度压力、挫折、失落、心灵创伤等,缺乏亲密关系和安全感,常表现出紧张的动作、过度恐惧,多伴有一定水平的孤独和压抑,等等。如双手紧紧地向后抱住脖子或扣紧头,紧接着大哭,出现强烈的分离焦虑、犹豫不决,甚至表现出明显的刻板行为、身体僵硬,出现痉挛、抽搐等症状。[28]利奥内蒂(Lionetti)等人排除养育机构中患有重大疾病的儿童,通过与寄养家庭的儿童对比研究,发现继续留在养育机构的儿童(遭受社会剥夺)其混乱型依恋的发生率显著高于寄养家庭的儿童(73% vs 24%)。[29]斯迈克等人也进一步对比寄养家庭儿童与养育机构中儿童的安全型依恋的发展状况,结果发现养育机构中儿童的安全型依恋发生率明显低于寄养家庭的儿童(17% vs 49%),[30]说明早期社会剥夺效应的主要危害在于破坏依恋关系的正常发展,影响安全型依恋关系的建立,导致混乱型等不安全依恋关系的产生。早期社会剥夺会破坏学前留守和流动儿童依恋关系的健康发展,阻碍安全型依恋关系的形成,使其也有可能表现出混乱型等不安全的依恋风格。
三、早期社会剥夺的发展风险
儿童早期生活经验能够影响个体大脑发育和认知、行为发展,丰富的环境刺激可以导致神经元形态学结构等发生变化,促进个体认知能力、感觉运动功能的发展;而极端贫乏的环境刺激可能会导致个体心理发展迟缓,认知、感知觉运动能力的发展水平降低,社会性发展严重受阻,等等。[31]西方许多养育机构中儿童居住环境不良,个性化照料缺失,养护人员和儿童养护关系频繁变换,并且人际互动、情感沟通缺乏,儿童社会性刺激获得少,人际交往需求多被忽视,多数儿童处于早期社会剥夺的境遇中,存在较高的依恋障碍发病率和严重的依恋障碍症状等问题,如明显的刻板行为、严重的焦虑与情感障碍、突出的心理健康问题、异常的社会行为模式(社交退缩,过度活跃、去抑制性社会参与行为等)。[32][33]早期社会剥夺容易引发依恋障碍等精神疾病,并对儿童身心发展产生长期不利影响,这为警觉留守与流动幼儿在依恋发展上可能存在的风险提供了重要线索。反应性依恋障碍(Reactive Attachment Disorder,RAD)是儿童依恋障碍的一种重要类型,多发生在婴幼儿和童年早期,是指儿童身心发展显著受阻并在多数环境中表现出不相适宜的人际互动方式。[34]《精神疾病诊断与统计手册(第4版)》(Diagnostic and Statistical Manual of Mental Disorders,DSM-IV)中将其区分为情绪撤回(Emotional withdrawal)/ 抑制性(Inhibited)、去抑制性或任意性(Disinhibited or Indiscriminate)两种类型。[35]在《精神疾病诊断与统计手册(第5版)》(DSM-V)中,去抑制性或任意性依恋障碍被更名为去抑制性社会参与障碍(Disinhibited Social Engagement Disorder)。[36]
(一)抑制反应性依恋障碍(Inhibited Reactive Attachment Disorder,IRAD)
IRAD的核心症状包括对喜欢的照顾者无集中依恋行为,面对痛苦或压抑时很少向成人照顾者寻求安慰,或对安慰很少有反应;与成人照顾者很少有社会情绪的积极互动行为,出现情绪调节紊乱、兴趣减退或严重的情绪障碍,如很少有积极的情绪,表现出莫名的恐惧和愤怒,过度警觉,等等。[37]IRAD症状的典型表现在于当儿童的依恋行为在日常生活情境中应当被激活,寻求照顾者的安慰或安抚时,儿童却很少表现出依恋行为。有这类障碍的患儿即使在极端痛苦且不容易平复的状态下也很少寻求安慰。[38]个体恢复平静所需的时间可能因气质类型差异而有所不同,但是气质性差异所引发的行为异常与IRAD症状的主要区别在于IRAD儿童在各种情况下都很少或无依恋行为。尽管IRAD与广泛性发育障碍(Pervasive Developmental Disorder, PDD)都表现出缺少社会回应,但是否存在早期社会剥夺的经历是个很重要的区分点。IRAD患者很少有社会回应,可能是早期不充足的照顾(如缺乏情感回应、长期的忽略等)导致的结果,而PDD患者社会回应的丧失更多由功能性障碍引起的,不一定是早期社会剥夺的结果。[39]
IRAD儿童自身承受很大的情绪压力,这些压力无法排解,长期堆积,容易使儿童表现出缺乏积极情绪,情绪感知、控制能力弱,情绪稳定性差,抗压能力差,社交退缩等社会适应障碍。[40]IRAD儿童应对亲子分离、生活挫折等事件容易引发强烈的情绪反应,多表现出爱发脾气、攻击他人、自伤、自我刺激等问题行为,容易陷入不良情绪的负面影响,进而产生自责、沮丧、无助、孤独、焦虑、恐惧等心理状态。同时,IRAD儿童在人际交往中会回避与他人的目光接触,被别人拥抱时极力注视别处、拒绝抚慰,缺乏安全感;避免与他人接触,不善于同伴交往,同伴互动频次低,常游离于同伴群体之外,无法与他人共享亲密与关怀,难与他人展开有效地沟通,妨碍他人对自己的正确评估,难以让他人了解自己真实的心理状况,总给他人一种不友善、不坦诚、害羞、性格内向、缺乏热情的印象,由此又加强了自身敏感、孤僻、自卑等不良的个性心理。总之,IRAD儿童表现出与他人(尤其是照顾者)持续的抑制性情感退缩行为模式,以及持续性的社交和情绪障碍,不仅破坏自身的健康机制,而且也不利于个体未来社会性交往的正常发展。
(二)去抑制性社会参与障碍(Disinhibited Social Engagement Disorder,DSED)
DSED的核心症状包括不恰当地接近陌生的成人,对陌生人缺乏警惕性,在陌生的场所中,独自离开时很少告知成人照顾者。DSED儿童同时表现出缺乏社交界限,如与陌生成年人互动过于亲近,主动靠近成人,迅速参与到不熟悉的成人互动中,逾越正常的生理和语言界限,积极寻求亲密的身体接触,敢于跟陌生人离开。常向不熟悉的陌生人提出过于侵犯个人隐私的问题,缺乏含蓄隐晦。[41]劳勒(Lawler)等人研究发现,相比普通儿童,养育机构儿童更多地表现出向陌生成人寻求身体亲密接触,敢于靠近陌生成人,而普通儿童很少对陌生成人表现出亲密的态度和身体上的接触。害怕陌生人是6~12个月儿童心理发展的一个里程碑,表明他能够区分亲近的人和陌生人。尽管儿童个体面对陌生人时的表现千差万别,但正常发展的儿童面对陌生人常表现出害怕或沉默,并保持一定的警惕性,而DSED儿童缺乏对陌生人应有的警惕。[42]梅斯基塔(Mesquita)等人研究发现,养育机构中3岁左右的儿童无法区分照顾者的面孔和陌生成人的面孔,表明早期社会剥夺可能破坏了养育机构儿童对陌生面孔的警惕功能。[43]
DESD儿童通常看似与他人都能建立依恋关系,表现出泛化、无区别、无选择的依恋行为,实际上这是个体依恋行为的内部约束机制被解除、破坏的行为障碍,可能与过度频繁地更换照顾者,致使其没有机会与他人建立起选择性依恋有关。[44]许多DESD儿童表现出较强的交往动机,能够主动参与同伴游戏活动,接近陌生人,容易信任、依赖他人;喜欢用各种方法来刺激自己的身体(如拍打自己脸部或头部、用背部或头部撞击墙壁、摇晃身体等)。然而,在人际交往中,由于社交规范意识缺乏、遵守规则意识薄弱,或因活动过度、捣乱、干扰、攻击等行为和自控力差等常被同伴、成人拒绝排斥,容易滋生焦虑、失落、无助、沮丧、注意力缺陷、多动等心理问题。如果得不到他人及时地接纳包容,DESD儿童可能会进一步产生对他人的敌视、伤害的攻击性行为和破坏性行为,久而久之,甚至形成反社会人格、双重对立人格等不良个性心理。总之,DESD儿童主动地与陌生成人接近和互动的行为模式以及社交去抑制行为不利于个体同伴交往、自我意识等的健康发展,影响其未来社会适应能力的发展与成熟。
四、儿童依恋障碍的致病机理
儿童RAD的发病原因比较复杂,养育机构早期社会剥夺导致的病理性照顾是其产生的主要外因,[45][46]但仅抓住病理性照顾这一环境因素显然难以全面揭示儿童RAD的致病机理。目前多数研究倾向认为儿童RAD的发病机制是遗传和环境等多因素交互作用的结果,[47]儿童RAD病因分析不仅要考虑患儿所在环境因素,也要关注其自身的个体差异。
(一)养育环境
与普通儿童发展相比,早期經历过不利或受忽略的照顾环境的儿童有着极高的患IRAD和DSED的风险,持续不利的养育环境甚至会加重IRAD和DSED的症状。[48][49]但是,早期社会剥夺达到哪个程度才是IRAD和DSED症状出现的必要因素,还需深入评估养育环境整体质量及其构成条件(物质环境、人员配备、人员数量、人员素质、人际互动、机构管理、相关政策等)。沃里亚(Vorria)的研究发现在希腊的养育机构中,儿童混乱型依恋风格的发生率(66%)明显高于普通家庭儿童的发生率(25%),麦戈龙(McGoron)的研究也同样发现在罗马尼亚的养育机构中,儿童混乱型依恋风格发生率(77%)显著高于普通家庭儿童的发生率(22%),他们推测这可能与养育机构护理质量差(护理工作僵化、持续性差、个性化照料不足等)、护理人员缺乏(罗马尼亚养育机构护理人员与儿童比为1 ∶ 12)、护理人员和儿童养护关系频繁变动(罗马尼亚养育机构中1个儿童一周平均与17位不同的护理人员接触)、护理人员敏感性(对儿童的关注及回应、互动沟通等)低有关。[50][51]相比之下,赫雷罗斯(Herreros)等人研究却发现智利的养育机构中53%的儿童能与照顾者形成安全型的依恋关系,而儿童混乱型依恋的发生率与普通家庭儿童的发生率的差异并不显著,进一步分析推测这也可能与该机构的物质环境优越(基础设施完善、运转资金保障到位)、护理人员配置充足(护理人员与儿童比为1 ∶ 7)、护理人员素质高(接受过与儿童互动沟通等专业培训)、护理人员和儿童养护关系稳定等有关。[52]拉特(Rutter)等人研究推测儿童成长关键期的不充足的照顾(忽略)、低质量的养护可能是养育机构儿童DSED产生的直接原因,29名儿童中,27个患有DSED症状的儿童在6个月大时被领养后,其症状一直持续到15岁。[53]
与此同时,也有研究者针对养育机构儿童依恋关系展开了一些干预研究。斯蒂尔(Steele)等人研究发现,提高护理人员工作敏感性有益于促进养育机构儿童依恋关系的发展,护理人员通过采取与儿童每天一对一的接触联系,组织儿童参与形式多样、内容丰富的互动活动等措施来改善儿童依恋状况,结果发现儿童安全型依恋风格发生率由干预前的9%提升至干预后的19%,而护理人员的婚姻状况、受教育程度、工作经历等与儿童依恋关系没有直接关联性。[54]俄罗斯圣彼得堡-美国孤儿研究团队(Saint-Petersburg-USA Orphanage Research Team)研究发现,通过采取改善养育机构文化、减少护理人员对儿童的照料数量、稳定护理人员工作时间、增强其护理敏感性等措施,可以有效改善儿童与养护人员的依恋关系,儿童混乱型依恋风格发生率由干预前的88%下降至干预后的62%。同时也发现养育机构中工作人员和管理人员的心态也可能影响儿童与照顾者之间的依恋关系,护理人员得到更多的关怀、鼓励与支持等,有助于其致力于对儿童的照料养护工作,从而增强护理人员队伍的稳定性和自身工作效益。[55]虽然上述研究成果其取样对象范围小,研究对象异质性大,但从不同角度初步揭示了养育机构环境中物质设施、人员状况(数量、素质、人际互动等)、机构管理等对儿童依恋关系的影响,其中照顾者对儿童的敏感性可能是引发儿童RAD的重要因素,也是制约其他因素功能发挥的关键变量。[56]如果照顾者不能及时发现、回应儿童的基本需要,就难以与之展开有效的互动沟通和情感交流,这在很大程度上直接影响照顾者和儿童之间的人际交往,制约儿童依恋关系的健康发展。
(二)儿童的脆弱因子
儿童脆弱性(也称易受损性),是指由于自身的敏感性特征和对外部环境风险应对能力薄弱等影响造成其生活功能下降,主要表现在生存的脆弱性、发展的脆弱性和社会适应的脆弱性等方面。[57]哪些脆弱因子使得养育机构中儿童更易受到社会剥夺的不利影响已得到一些研究者的初步探讨。约翰逊(Johnson)等人研究发现,养育机构中的儿童生长延迟(体重、身高、头围发育低于常模1.5—2个标准差)与去抑制性行为存在显著负相关,生长延迟与皮质醇水平存在正相关,皮质醇水平与去抑制行为存在负相关,皮质醇水平可以部分调节生长延迟与去抑制行为间的关系。[58]皮质醇水平的高低反映个体长期在环境中对慢性压力的应对情况,那么在养育机构中营养不良的孩子是否更易受到环境的影响则有待深入研究。拉特(Rutter)等人研究则发现养育机构中的儿童营养不良状况(营养摄入不足或比例失衡、体重偏低等)与去抑制性行为、认知障碍等密切相关,营养不良儿童存在去抑制行为和认知障碍发生的高风险。[59]索努加·巴克(Sonuga-Barke)等人研究也发现,大脑发育状况(头围、脑重等)能够部分调节养育机构早期社会剥夺经历和认知能力(智力)间的关系,早期社会剥夺经历可以通过影响儿童大脑发育状况来间接影响其认知能力(智力)的发展。[60]总体来看,目前关于儿童脆弱因子与RAD关系的研究相对较少,证据较为单薄,但也为RAD病因探讨明晰了一些思路。
(三)遗传因素
个体遗传基因的变化对儿童RAD的影响也得到一些研究者的初步关注。苏亚雷斯(Soares)等人在分析威廉姆斯综合征(Williams syndrome, WS)与DESD的症状时发现两种病症具有相似的去抑制性行为表现,并认为养育机构儿童DESD症状可能与7号染色体异常有关,表现出轻微的基因变异;当儿童携带特定的基因组合出现在威廉姆斯综合征致病基因所在的关键区域,并在出生后的第一年经历了早期社会剥夺,就会表现出持续的去抑制性行为,该基因能调节早期不利的养育经历的影响,增加或降低由早期社会剥夺引发形成RAD的风险。[61]德鲁里(Drury) 等人研究也发现寄养家庭中的儿童携带s/s 5httlpr基因型和BDNF的Met66携带者表现出较低水平的去抑制性行为,而长时间生活在养育机构中的儿童表现出较高水平的去抑制性行为,携带5httlpr长等位基因或BDNF为val/val基因型的儿童的去抑制性行为并不随时间的变化而变化。[62]这些研究初步说明部分儿童在极端的养育环境中产生的去抑制性行为可能和他们携带的基因有一定的关联性。然而,目前直接对儿童RAD遗传机制的研究仍很缺乏,很难从遗传学角度来深入揭示儿童RAD的致病机制。
五、总结与启示
早期社会剥夺是儿童在成长过程中其社会关系的取消与隔离,对儿童身心发展的损害效应具有不可逆性、全方位性以及持续性,主要表现为依恋关系的破坏、正常依恋关系建立的阻碍,导致异常行为互动模式,进而可能引发依恋障碍等精神疾病,严重影响其未来社会性发展。儿童依恋关系的正常发展是养育环境和个体或遗传等多因素交互作用的结果。学前留守和流动儿童容易遭受早期社会剥夺的不利影响,存在依恋障碍等精神疾病发生的高风险。因此,学前留守和流动儿童依恋关系的健康发展不仅需要改善其早期生存与发展的养育环境,而且还需做好依恋发展风险的动态监控,尽早发现与干预其个体方面的不利因素。因此,本研究从政府、家庭、幼儿园三个层面提出如下建议。
(一)政府部门应构建留守和流动幼儿发展风险的监测机制,优化幼儿依恋关系发展的成长环境
政府应积极协调和整合民政、教育、卫生计生、妇联、残联等多部门及群团组织的力量,建立以政府主导、社会参与的针对留守和流动幼儿身心发展的风险监测机制,以及幼儿家庭监护缺失的社会干预机制。一方面,全面开展学前留守和流动儿童健康体检、营养监测、疾病筛查、高危登记、心理评估等工作,建立留守和流动幼儿身心发展动态数据库。及时监测幼儿身心发展变化状况,识别幼儿成长过程中存在的各种风险因素,强化对影响幼儿成长的不良环境的监控,从而形成留守和流动幼儿身心发展风险的监测机制。及早发现与干预患有依恋障碍或存在依恋障碍高风险的留守和流动幼儿,提升对幼儿依恋障碍等精神疾病干预服务的针对性和精准度。另一方面,建立留守和流动幼儿家庭监护缺失的社会干预机制,着力加强家庭教育指导服务。在外出务工人员集中的社区建立家长学校,通过社区讲堂、发放家庭教育宣传册、微信等媒体平台推送教育知识等方式加强对幼儿家长及委托监护人的家庭教育指导,改善其对幼儿的抚养方式,提高抚养质量。此外,引导与鼓励外出务工人员返乡就业、就近就业或灵活就业,增加对幼儿的监护和陪伴时间。指导家长与幼儿开展科学、有趣的亲子互动,减少留守和流动幼儿的家庭存量。同时加强对生活困难家庭的精准扶贫、帮扶救助与人文关怀,优化留守和流动幼儿的早期成长环境,尽可能降低社会剥夺的不利影响,促进留守和流动幼儿依恋关系的健康发展。
(二)家庭应成为留守和流动幼儿依恋发展的安全基地,促进幼儿安全型依恋关系的发展
儿童总是通过将依恋对象作为安全基地来实现对客观世界的探索,相信依恋对象能够对其要求做出反应。家长作为留守和流动幼儿最为重要的依恋对象,首先必须重视自身对孩子所承担的首要监护责任,提升对孩子的抚养质量。家长应认识到早期养护、教育的重要性,有效保障孩子日常的营养卫生,监测孩子身心发展的变化状况,认识与预防影响孩子成长的风险因素。根据自身能力来适度增加家庭的教育资源,如购置幼儿阅读书籍、游戏玩具等,拓展幼儿活动的空间与方式。全面观察孩子的行为特点与心理变化状况,关注并分析其异常行为与心理问题,针对孩子身上发出的各种信号做出及时、积极、恰当的反应,适度满足孩子生活中的合理需要,鼓励孩子探索周围的生活环境,學会表达自己的感受并尝试和陌生人交流,增强孩子自身的安全感。其次,父母应注重与孩子的互动沟通和情感交流,建立稳固的亲子依恋关系。父母(至少其中一方)应注重亲子陪伴的重要性,尽可能多地创造与孩子共处的机会,通过亲子共读、讲故事、课业辅导等方式与孩子谈话交流,深入了解孩子的真实想法,增进亲子间的了解与沟通,促进幼儿安全型依恋关系的发展。最后,家长还应增强幼儿教育社会支持的感知、获取能力,努力寻求有效的社会支持资源。针对留守和流动幼儿成长过程中出现的依恋障碍等困惑,主动向幼儿园、育儿机构、专业人士等寻求有效支持,并加强和幼儿园的沟通合作,护航幼儿个性与社会性的健康发展。
(三)幼儿园应加强对留守和流动幼儿的关爱,促进幼儿亲子依恋向多重依恋的平稳过渡
留守和流动幼儿由家庭进入幼儿园时面临亲子依恋向师幼依恋、同伴依恋过渡的心理转换,幼儿能否适应幼儿园环境直接关系其依恋关系发展能否平稳过渡。幼儿园首先应努力为幼儿创设一个布局合理、温馨适宜、充满关爱、全纳包容的“家庭”新环境。幼儿教师要组织适合幼儿年龄特点、参与性强、丰富多彩的游戏活动,来调动幼儿的兴趣和参与性。在游戏活动中引导幼儿多与同伴、教师互动交流并表达自己的需求,教师要以熱情、关爱、包容、自然的心态及时回应孩子的需求,培养其人际交往的意识和能力,增进其对新环境的认同感、归属感和适应力。其次,针对留守和流动幼儿可能存在的依恋发展风险应积极开展专项的关爱服务工作。如依托志愿服务组织为幼儿开展亲情陪伴、“手拉手”互助结对帮扶、同伴共读、兴趣活动、亲子热线等相关服务,来丰富留守和流动幼儿的精神文化生活,减少留守和流动经历带来的焦虑、孤独、无助、不安等,促进其亲子关系、同伴关系和师幼关系的健康发展并逐步实现亲子依恋向多重依恋的平稳过渡。此外,幼儿园教师也应将幼儿在园的相关情况及时与家长(或委托监护人)沟通、探讨,并做好留守和流动幼儿的家访工作,深入了解幼儿的家庭情况和幼儿的身心变化状况,来针对性地调整自己的教育方法与内容等,为幼儿的健康成长提供有力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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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bstract: Early social deprivation is the elimination and segregation of social relations during early life. Studies on orphanage children have shown that such deprivation can damage childrens physical and mental development chronically, which manifests in deprivation of attachment relationship and obstruction of establishment of normal attachment relationship that will lead to abnormal behavior interaction pattern and may cause mental illness such as attachment disorder. Childrens attachment relationships development results from the interaction between parenting environment and individual factors. Rural left?鄄behind children and migrant children are vulnerable to early social deprivation. It not only needs to improve their early living environment, but also needs to monitor their development of attachment relationship and intervene individual disadvantages dynamically.
Key words: social deprivation, attachment disorder, rural left?鄄behind children, migrant childre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