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勇 陈欢
摘 要 《窦娥冤》融合了中国传统小说的落魄书生“离去-归来”叙事模式、小人“贪利-陷害”叙事模式和平民“受屈-申冤”的叙事模式。这三种叙事模式既建构了紧张激烈的戏剧冲突,也凸显了窦娥的悲剧色彩及惩恶扬善的民族集体无意识。
关键词 《窦娥冤》;叙事模式;民族集体无意识
《窦娥冤》原名《感天动地窦娥冤》,是元代戏曲家关汉卿创作的杂剧,刊行于明万历十年(1582年)。全剧四折,融合了中国传统小说的落魄书生“离去-归来”叙事模式、小人“贪利-陷害”叙事模式和平民“受屈-申冤”的叙事模式。
一、落魄书生“离去—归来”模式
中国传统小说如《平山冷燕》《玉娇梨》《好逑传》等,元杂剧如关汉卿的《拜月亭》《绯衣梦》《玉镜台》,白朴的《墙头马上》《东墙记》,王实甫的《西厢记》《破窑记》,石子章的《竹屋听琴》,郑光祖的《梅香》,贾仲明的《菩萨蛮》、无名氏的《鸳鸯被》《举案齐眉》《留鞋记》《符金簟》等文本中都采用了落魄书生“离去——归来”的叙事模式,只不过这些小说中的书生“离去——归来”之后变成了“才子——佳人”的美好结局。
窦娥原名窦端云,幼年丧母,父亲窦天章是一个儒生,“祖贯长安京兆人也。幼习儒业,饱有文章。争夺时运不通,功名未遂”是一个典型的落魄书生,“读尽缥缃万卷书,可怜贫煞马相如。汉庭一日承恩召,不说当垆说子虚。”和所有的落魄书生一样,应试及第是窦天章的唯一梦想。窦天章生活落魄以至于借了蔡婆婆家的二十两银子,最后无法偿还,把窦娥作为典当物,当给蔡婆婆以偿还自己借的银子。窦天章把窦娥“送与蔡婆婆做儿媳妇去”后就上朝进取功名去。戏剧开篇运用了传统小说落魄书生“离去——归来”的叙事模式。如果说窦天章把离去将他的落魄暴露得很彻底,那么他及第归来则有中国民族无意识中的“苦尽甘来”的意味。
窦天章“归来时”已经“一举及第,官拜参知政事”。只因他廉能清正,节操坚刚,“谢圣恩可怜,加老夫两淮提刑肃正廉访使之职,随处审囚刷卷,体察滥官污吏,容老夫先斩后奏。”窦天章及第“归来”,身居高位,且身负先斩后奏之权,既为窦娥的申冤得雪埋下伏笔,也在戏剧叙事上营造了一种坏人得惩的快感。
二、小人“贪利—陷害”模式
在中国传统小说中,不乏小人“贪利——陷害”的叙事模式,小说中的小人指人格低劣或为了一己之私不择手段的人。从四大名著中《三国演义》写曹操的奸绝、《水浒传》中高俅陷害林冲、《西游记》中的各路妖魔为长生不老而欲吃唐僧肉、《红楼梦》中王熙凤弄权铁槛寺到明清时期的小说以及民间故事叙述,无不贯穿着小人“贪利-陷害”的叙事策略。小人贪利进而设计陷害别人突其奸,而被陷害的主人公则显其善。
《窦娥冤》中的小人“贪利——陷害”叙事主要由赛卢医、张驴儿父子来完成。在“贪利——陷害”的叙事模式外,还加入了民间故事的双重巧合模式。赛卢医向蔡婆婆借了十两银子,本利该还二十两。没有银子偿还就想出了杀人的计策,赛卢医将蔡婆婆骗到庄上角落处准备用绳子勒死。将蔡婆婆勒死后赛卢医就可以获取利益。恰好此时,张驴儿父子的出现打断了赛卢医的行动。张驴儿父子救了蔡婆婆后,蔡婆婆又一次陷入了“贪利——陷害”的叙事圈套。张驴儿父子贪图的是:“你随我老子,我便要你媳妇儿”。想要霸占窦娥婆媳二人。二人不从后,张驴儿父子想出了下毒的计策。不仅张驴儿父子“贪利—陷害”叙事体现了双重巧合,一巧为张驴儿买毒药又逢着赛卢医,二巧为张驴儿下药意在毒死蔡婆婆,不料张驴儿父亲喝下毒药致死。而且在戏剧小人“贪利-陷害”的叙事模式中也有双重巧合叙事。蔡婆婆巧被张驴儿父子救出,张驴儿父亲巧被毒死。《窦娥冤》的巧合叙事增加了戏剧的张力和文本的机趣。
因此,可以看出,小人“贪利——陷害”叙事模式本质上还是作者心中以恶衬善的直接现实。
三、平民“受屈—申冤”模式
“冤”在《说文解字》中是这么解释的:冤,屈也。从兔从冂。兔在冂下,不得走,益屈折也。本义为屈缩不得舒展,引申义为受到不公平的待遇、无罪而受罚的屈枉或者内心的仇恨、怨气的意思。所谓的冤案则是指受到不公平、非正义的行为而导致的无辜者受到不当待遇的案件。平民受到冤屈无法申诉时,只得借助“清官、鬼神、绿林好汉或忠诚义士。”
窦娥在无赖张驴儿父子的陷害下,因担心婆婆被打死,窦娥屈打成招,成为杀人凶手,被判斩首示众。临刑前,满腔悲愤的窦娥许下三桩誓愿:血溅白练,六月飞雪,大旱三年。果然,窦娥冤屈感天动地,三桩誓愿一一实现。后来,窦娥的父亲应试及第,加两淮提刑肃正廉访使之职,随处审囚刷卷,体察滥官污吏,容先斩后奏。窦天章审查旧案时,窦娥托梦诉冤屈,最终在父亲的帮助下:“张驴儿毒杀亲爷,谋占寡妇,合拟凌迟,押付市曹中,钉上木驴,剐一百二十刀处死。升任州守桃杌并该房吏典,刑名违错,各杖一百,永不叙用。赛卢医不合赖钱,勒死平民;又不合修合毒药,致伤人命,发烟瘴地面,永远充军。蔡婆婆我家收养。窦娥罪改正明白”。
窦娥临刑前发的三桩誓愿实际上就是把伸冤的愿望寄托在上天,上天在平民百姓心中代表著正义,是青天大老爷的象征。她的誓愿是平民在强权与邪恶势力压迫之下的绝望呐喊,她的誓愿的应验实际是平民惩奸除恶理想的构建。
由以上分析可以看出,落魄书生“离去——归来”叙事模式是窦娥得以沉冤昭雪的前提和基础;小人“贪利——陷害”叙事模式则是体现窦娥冤屈的悲剧构成,鲁迅先生说悲剧是把有价值的东西毁灭给人看,“有价值被毁灭”在剧中则主要由小人“贪利——陷害”模式来完成。小人的越凶恶越卑劣越能体现出窦娥的冤屈;而平民“受屈——申冤”的叙事模式则是作者理想的现实,体现了千百年来平民百姓对于强权和邪恶的痛恨以及惩恶扬善的民族集体无意识。
[作者通联:张勇,四川绵阳中学;陈欢,四川普明中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