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远薪
(中山大学信息管理学院 广东广州 510006)
《布拉格宣言:迈向信息素养社会》认为,信息素养是人们有效参与信息社会的一个先决条件,是终身学习的一种基本人权,获得信息素养是人的正当权利[1]。随着信息素养研究和实践的深入,许多学者开始思考“面向全民”这一议题,例如潘燕桃对面向全民的信息素养教育理论和实践进行了探索[2],黄如花等人系统地研究了国内外公众信息素养教育的进展并提出我国的对策[3],张久珍指出要充分释放图书馆全民信息素养教育的作用[4]等。
与此同时,信息素养教育也在不断创新,面向更广泛群体的慕课、竞赛、展览等新型模式成为潮流,人们参与热情高涨,反映了全民信息素养教育的时代性与迫切性。其中,信息素养大赛这一模式近年来取得形式上、规模上和效益上的显著突破,有力促进了全民信息素养教育的开展。在有关研究中,学界主要将信息素养大赛视为一种活动进行分析,如果我们将其视为一种框架,探索其内涵、特征与设计,讨论其价值,将有助于加深对全民时代背景下开展信息素养教育的理解,并为实践提供一种思维工具。
教育是素养的主要培育手段,信息素养教育已形成一系列有重大影响力的标准和框架。在我国,信息素养教育主要经历了初步探讨、研究深化和开展教育三个阶段,在理论层面和实践层面都取得了一定的成果[5]。近年来,信息素养教育不断转型变革,元素养[6]、媒介素养[7]、数据素养[8]、创新素养[9]等概念被讨论,嵌入式[10]、慕课化[11]、大赛化[12]、游戏化[13]等模式不断被实践。在此过程中,“面向全民”的信息素养教育开始受到重点关注,开启了信息素养教育的新篇章。
“框架”可以理解为一种特定主题的内容结构体系,包含概念及其内在联系、主要内容及其约束条件、标准及其实施用例等,是一种认识的思维工具和实践的指导手册。世界上应用广泛、影响力大的信息素养框架主要有《高等教育信息素养框架》[14]《全球媒体和信息素养评估框架》[15]《澳大利亚和新西兰信息素养评估框架》[16]《数字智商全球框架》[17]等,我国较为典型的《北京地区高校信息素质能力指标体系》[18]。它们被广泛地用于信息素养教学和评测工作之中,推动了信息素养教育科学化、标准化和优质化发展。信息素养框架并非一成不变,而是与时俱进、不断创新与发展。Jesse R. Sparks等人认为,未来的信息素养框架应具备不断发展的结构定义、现实场景、专注于认知而非技能的评估、使用最小化且高度熟悉的技术元素、自动评分、优化的成绩报告等特征[19]。
比赛作为人才培养和评价的有效手段,很早就被运用于信息素养教育中。近年来,信息素养大赛掀起一股热潮,形成了一批具有影响力的赛事。例如,重庆大学“圕强达人”信息素养大赛分初赛、复赛、决赛和成渝联赛四个阶段[20];“乐研杯”全国财经高校大学生信息素养大赛的规模已达45所高校3万名学生参与[21];首届全国高职院校信息素养大赛共有至少464所院校超过66万名学生报名参赛[22]。这些大赛不管是形式、规模还是成效都取得了较大的突破,同时呈现出了从知识问答到案例综合研究、从线下到线上、从个人到团队、从单馆到联合、从活动到品牌等特征。部分学者开始对大赛进行研究,内容涉及赛事组织与活动研究[23-24]、竞赛模式下的教学改革[25-28]、营销策略与品牌化[29-30]、实证研究与反思[31-34]等方面。总的来说,这些研究主要将比赛视为信息素养教育的一种手段或活动形式进行分析,将其视为一种机制去讨论其模型与价值的成果较为稀少。
与面向高校学生或某一类特定群体不同,全民信息素养教育有着不一样的环境背景、服务方式、教育要求和内容特征。如何去规划一条简单、可行、有效的路径,是其必须面对的重要问题。受信息素养大赛形式简单、广受欢迎、易于复制的优势所启发,笔者提出了以大赛为主体构建一种全民信息素养框架的设计。
这一设计基于一个事实和两个立场,事实是信息素养要面向全民[35];立场一是信息素养的主体是人,其形成的决定性因素在于能否调动人的自主性,而不在知识体系的构建;立场二是信息素养是人在信息时代的基本能力,毋需拔高为专业素养。
以大赛为主体的全民信息素养框架是指在全民信息素养教育时代背景下,采用最小化思想设计,通过赛事融合信息素养教育、评测过程和评价结果为一体,实现全民信息素养教育和评测的一种框架。相较于其他信息素养框架,这是一种最小化设计,大赛是它的唯一内容,具有两方面内涵。
第一,以大赛为主体的全民信息素养框架旨在为公众提供一种自主选择的信息素养学习环境,使人们在参赛过程中开启自发学习和自我教育,并促成自我评价。其目的在于通过比赛这种人们喜闻乐见、易于参与的形式,实现面向全民的信息素养教育。
第二,信息素养大赛是开展全民信息素养教育的唯一环节。在传统框架下,比赛是信息素养教育中宣传、推广和评估的环节之一,但在本框架中,比赛将信息素养教育、评测过程和评价结果融为一体,从而实现最小化设计。也就是说,全民信息素养教育实施主体只需办好大赛,其他的事情交给公众自己。
以大赛为主体的全民信息素养框架由内外两个环组成,内环是内容、参与和评价三个环节实现的最小化闭环定义,包括核心赛事内容体系、全民自主多赛制参与模式、核心赛事红星五层评价模型;外环实现最大化开放定义,包括扩展赛事内容体系,第三方定义参与形式与比赛模式,绿星、蓝星、黄星、紫星等扩展评价模型(见图1)。
图1 以大赛为主体的全民信息素养框架结构图
2.2.1 内容体系
以大赛为主体的全民信息素养框架将赛事分为两类,一类是经过权威部门、学术团体或专家委员会评定的、面向全体民众的、以基本信息素养培育和评测为主的核心赛事;另一类是扩展赛事,如企业、社会团体等举办的社会赛事,行业、专业协会举办的专业赛事,为了使框架更具包容性和灵活性,可以将人们在接受各级教育的考试评测和现有的重要开放评测项目纳入到框架中。
以大赛为主体的全民信息素养框架需要重点说明的是核心赛事的内容体系特征。旨在构成人的基本素养的、面向全民的信息素养教育内容,应该是简单的、基本的,具有普适性和动态性的。这些基本内容以满足当代信息社会最低生存能力为基线,并根据地区差异等实际情况进行适当扩展。
2.2.2 参与形式
参与形式包括参与方式和赛制两方面内容。对于核心赛事,必须采用面向全体公众开放,由公众自主参与的形式提供服务,其服务接入的方式应该充分考虑到知识水平差异、地区发展不均衡等情况,提供线上和线下无障碍、多途径的接入。对于扩展赛事的参与方式,则由第三方实施主体自定义,但倡导面向全民自主参与的形式。
赛制则包括参赛次数和赛事类型定义。对于核心赛事,应该是不限参与次数、常年开展的单次比赛,核心赛事可以适当分级以体现水平差异,但设计过程中必须坚持“达到核心赛事最高水平的用户应该属于大多数”这一原则。扩展赛事则根据实际情况设定,如双年制,初赛、复赛、决赛等流程赛,答题赛、操作赛及答辩赛,线上赛和现场赛,个人赛和团队赛等。
2.2.3 评价模型
大赛信息素养框架采用星层模型进行评价,由核心赛事红星、考试评级绿星、开放测评黄星、社会赛事蓝星和专业赛事紫星等构成一个5层的矩阵,以综合反映用户的信息素养水平,如图2所示。
图2 以大赛为主体的全民信息素养框架星层评价模型示意图
对于红星评价而言,第一原则是鼓励原则,即鼓励用户参与赛事,使用户在参与的过程中获得信息素养的教育。因此,其评价标准可设计为参与1次就拿到1星,参与到一定次数(如10次)就拿到2星、30次以上就拿到3星、50次以上就拿到4星;第二原则才是结合答题质量和排名情况,给予5星评价。
对于绿星评价而言,其与用户接受教育情况正相关,可设计为小学毕业即达到1星标准,初中毕业达到2星标准,高中或中职毕业达到3星标准,大学毕业达到4星标准等。黄星、蓝星和紫星评价则可以通过增加比赛名称、参赛次数的文字标注,对相关情况予以记录和揭示。
从框架结构、内容体系、参与方式和评价模型等设计来进一步分析,以大赛为主体的全民信息素养框架具有以下优点:
一是可操作性强。面向全民的信息素养教育,其环境、需求和目的与大学生等特定群体的信息素养教育完全不同。由于用户数量巨大、地区差异明显、知识水平和学习能力参差不齐,其根本需求就是最大化满足大众的基本信息素养培育,所以必须采取一种易于实现、便于操作的方式去推进相关工作。以大赛为主体的全民信息素养框架基于最小化思想设计,简单性是其追求的核心目标,具备较强的可操作性。
二是接受度高。比赛是人民群众喜闻乐见的活动形式,赛事结合评级已经被广泛运用到诸如钢琴、围棋等大众艺术教育、群众体育活动等领域。大赛这一形式是大众所熟知和乐于参与的,五种不同颜色的星星评价模型一目了然,同样容易被认可。对于具体用户而言,参赛是一种自主行为,其内在驱动力将使用户具备较好的自主性,从而使信息素养教育更容易被用户接受。
三是适用性广。以大赛为主体的全民信息素养框架采用内外双环结构实现了灵活性和开放性,从而使这一框架适合多地区、多行业和多层次的应用。首先是大赛这一方式灵活,规模可大可小,时间可长可短,形式多种多样,内容也可以与时俱进。其次是扩展赛事这一开放性设计可以更好地满足不同的需求。例如某些专业性较强的行业,可以设立难度特别大、等级区分度高的专业赛事,以满足人才甄别和选拔的需求。
以大赛为主体的全民信息素养框架目前只是个理想模型,它将大赛从信息素养教育环节中剥离出来,聚焦于一个点而构建,旨在充分地发现大赛的价值。其要形成一个真正可用的框架,还需要融入现实中信息素养教育必要的、成熟的部分,从而形成以大赛为主体的、其他内容相共存的实用型框架。这一框架模型为我们带来的最大启发是,当我们在思考全民信息素养教育时,应该选择哪种倾向性。
第一,研究还是利用?学术研究可以说有两种倾向,一是倾向于研究,二是倾向于应用。前者聚焦于实验性、理论性或预测性上新的发现和突破,而不关心实际应用问题;后者重视应用价值和实践意义,理论和方法的创新都是为了推动实践应用。全民信息素养框架应该是一个面向研究的框架还是一个面向利用的框架?如果我们认为它是一个面向研究的框架,那么我们需要构建更为完整的知识体系,以丰富它的理论内涵。但全民信息素养教育是一个现实课题,需要解决操作性、动态性和普适性等问题。因此这一框架的研究,应着眼于提供一种简洁可行的方案,而不是一套完善的理论体系。
第二,知识还是能力?知识和能力并不完全割裂,而是相伴相随的、大体正相关的关系,但在教育中,倾向于使你变成一个有知识的人,还是倾向于使你变成一个有能力的人,决定了教育实施的方法和内容。所以,这是一个面向知识的框架还是一个面向能力的框架,就决定了框架设计的内容。毋庸置疑,全民信息素养教育要培育的是公众的一种基本能力,并且要将这种基本能力培育过程融入人的一生。所以,这一框架并不需要构建一个完整的知识体系,而是需要提供一些基本的认知,设计若干必要的情景,呈现大量典型的案例,以帮助人们直接获得经验。
第三,精英还是大众?精英和大众的倾向,其实代表了最高准入标准和最低准入标准的倾向。那么,这是一个面向精英的框架还是一个面向大众的框架?如果是面向精英,就要从精英已经具备的高标准开始构建;如果是面向大众,就只能从全体民众最基本条件开始思考。毫无疑问,全民信息素养教育只能是面向大众的立场。这就决定了这一信息素养框架应该是简单的、基础的普适性框架,它立足于整体民众的基本情况,并充分考虑最低层次的接入条件,以服务全体需求为第一目标,而不惜牺牲高度的专业性和完整性。
尽管如此,以大赛为主体的全民信息素养框架仍然存在一些问题。首先,这一框架虽然具有一定的合理性和优越性,但尚缺乏严谨的理论构建和论证过程。其次,这一框架仅是一种构想,虽然可以用作分析当前需求及应对之策的思维工具,但其是否具有真正的指导意义和应用价值,仍需经过实践的验证和进一步审视。
信息素养大赛在全民信息素养教育中可以发挥重要的作用,值得大力推广和深入研究。本文尝试提出以大赛为主体的全民信息素养框架,讨论其内涵与设计,并进一步讨论了全民信息素养教育应该面向利用而非研究、面向能力而非知识、面向大众而非精英的价值判断。虽然文章的思辨始于极端,观点有所偏颇,而且没有进一步进行实证研究,但作为一项新时代环境下如何开展全民信息素养教育的认真思考,具有一定的批判价值和启发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