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网络小说在韩国的译介与传播
——以《微微一笑很倾城》与《庆余年》为例

2021-09-26 10:43张茜周磊
广东开放大学学报 2021年4期
关键词:译介网络小说影视剧

张茜 周磊

(曲阜师范大学,山东日照,276827)

1998年台湾作家蔡智恒(痞子蔡)的言情小说——《第一次的亲密接触》的问世,让我国网络文学第一次走入广大读者的视野。此后,随着新型数字技术的发展,网络文学以其无可比拟的优势,迅速发展壮大。根据中国互联网络信息中心(CNNIC)发布的第47次《中国互联网络发展状况统计报告》显示,截至2020年12月,我国网络文学用户规模达到4.60亿,占网民整体的46.5%①引自第47 次《中国互联网络发展状况统计报告》。http://www.cac.gov.cn/2021-02/03/c_1613923423079314.htm(2021 年5 月18 日读取)。。“各大书店的畅销榜上除了莫言、余华等现当代作家以及东野圭吾、村上春树等海外作家的作品,玄幻武侠、悬疑推理、古风言情等网络小说几乎占据了半壁江山”[1]115。

不仅如此,我国的网络文学也迈出国门,走向世界,在海外同样掀起了一股中国“网文热”。据艾瑞咨询发布的《2020年中国网络文学出海研究报告》显示,2019年中国网络文学覆盖40多个“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和地区,海外中国网络文学用户数量达到3193.5万②《2020 年中国网络文学出海研究报告》,数字来源:艾瑞咨询研究院自主研究及绘制。http://www.199it.com/archives/1111002.html(2021 年5 月18 日读取)。。从东亚到欧美,中国网络文学形成了“以大陆为圆心,以泛中华儒家文化圈为核心圈层,向周边乃至更广范围扩散的辐射状传播路径”[2]。

就韩国而言,我国网络小说凭借其独特的“爽感”与“代入点”受到了韩国读者层的喜爱与追捧,《微微一笑很倾城》《庆余年》等一批优秀的网络小说及IP改编影视剧成为引领中韩文化交流的新势力。鉴于此,本文以YES24、ALADIN、教保文库等韩国著名图书网站公开的资料为基础,从译介主体、译介渠道、译介受众、传播效果等四个方面探讨中国网络小说在韩国的译介与传播现状,分析影响中国网络小说在韩传播的诸多因素,以期为中国网络小说在海外的译介与传播研究提供一种以同质文化圈的视角来观照自身的学术镜鉴。

一、中国网络小说的译介主体

翻译作为沟通异域文化的桥梁,是中国文学走向世界的关键所在。“作品翻译得好不好,能否被国外读者接受,译者的作用至关重要”[3]。

《微微一笑很倾城》(以下简称“微”)是2018年2月份,由韩籍译者李贤雅首次介绍到韩国的。作为从事中韩翻译的职业译者,李贤雅出身于梨花女子大学中韩翻译专业,曾担任过杂志社和出版社的编辑,具有深厚的中韩翻译功底。她翻译的多部中国文学作品都受到了韩国读者的青睐。除网络小说《微》之外,李贤雅翻译的《此生未完成:一个母亲、妻子、女儿的生命日记》(于娟著)在韩国引起了轰动。直至现在(2021年5月16日)该作品在ALADIN网站上仍有9.4分(满分10.0分)的高评分且销售点高达8164③韩国图书ALADIN 网站的销售点(Sales Point)是根据销量和销售时间计算出的相关产品的销售度,该数据每日更新。https:// www.aladin.co.kr/shop/wproduct.aspx?ItemId=14233632(2021 年5 月16 日读取)。。不仅如此,她还翻译了刘慈欣的《三体》、高铭的《天才在左,疯子在右》等优秀中国文学作品。

与《微》不同,《庆余年》的韩译本并非职业译者的杰作。其译者李基勇是韩国一名中文爱好者,与海外众多的民间译者着手翻译中国网络小说的情况相似,毕业于首尔法律大学的李基勇是出于对中国文化,尤其是对作家猫腻文学作品的热爱才开始从事《庆余年》翻译工作的。尽管李基勇非科班出身,然而他的翻译水平并不亚于职业译者,为此他的译著同样受到了韩国读者的喜爱。为此,李基勇曾表示,除《庆余年》之外,他还将优先考虑翻译《将夜》等猫腻的其他作品。

除《微》《庆余年》外,当前中国网络小说在韩国的翻译主要采用韩国本土译者译介的方式,这对于提高中国网络小说的传播效果等方面来说,无疑是最有效的方式之一。正如谢天振教授所言,海外本土翻译家在对译入语国家读者细微的用语习惯、独特的文字偏好、微妙的审美品味等方面的把握上,具有国内翻译家难以企及的优势,“这也就是为什么由这些国外翻译家翻译的中国文学作品更易为国外读者接受的原因。”[4]

二、中国网络小说在韩国的译介渠道

5G时代下,人们的阅读方式和阅读习惯发生了深刻变化,在“考量当下大众读者的文学需求和阅读习惯”[1]119的基础上,从传统出版、在韩国原创网络文学平台连载到通过IP改编影视剧传播,中国网络小说在韩国的译介与传播开拓了新的传播渠道和媒介。

(一)纸质出版和数字化出版

中国网络小说在韩国传播的渠道主要以纸质出版和数字化出版为主,且出版社多为韩国出版社。其中《微》的出版社DALADA还出版了多部中国网络小说。2018年9月该出版社出版了网络小说《致我们单纯的小美好》(赵乾乾),同年12月出版《最好的我们》(八月长安),2019年5月出版《何以笙箫默》(顾漫),2020年7月出版《橘生淮南》(八月长安)。同时,ALADIN、YES24、教保文库等韩国著名图书网站与韩国最大的搜索引擎和门户网站NAVER等均提供它们的电子图书,且电子图书价格普遍低于纸质图书价格,更有利于提升中国网络小说在韩国的传播。然而,目前中国网络小说在韩国的传播仍以“先出版,后数字化”的模式为主,其传播速度在中国网络小说海外的传播中并不占据优势。

此外,中国网络小说还与韩国原创网络文学平台建立合作关系,共同促进双方网络文学的发展。据报道,2018年10月19日,阅文集团正式建立与韩国原创网络文学平台Munpia的战略合作伙伴关系④https://baijiahao.baidu.com/s?id=1615293919318701732&wfr=spider&for=pc(2021 年5 月17 日读取)。,大大推进了中国网络小说快准切入韩国网文市场的步伐,也成为中国网络小说在韩国译介渠道的特色。与网络小说海外传播的其他受众对象不同,韩国本土网络小说的发展如火如荼,“已构建起先进而完备的网络文学产业生态链”[5]。面对韩国文化的冲击与挑战,《庆余年》正以付费阅读模式在韩国国内三大网络小说平台之一的Munpia网站上独家连载,并获得了38万多次点击量、推荐次数达到11万次以上的高人气。这不仅标志着中国网络小说在韩国的传播方式实现了由传统出版版权到在线互动阅读平台的转变,同时反证了中国网络小说在海外的影响力与认可度。

(二)IP改编影视剧

IP改编影视剧既是中国网络小说海外传播中的典型渠道,也是带动网络小说火爆海外的助推剂之一。近年来,影视剧反哺文学作品的现象屡见不鲜。《韩国读书报》就曾指出,“《步步惊心》原著在电视剧上映后,销量大增,比上映前增加了160%,并进入(2016年)9月第一周的小说排行榜前10位”[6]236。同样,《微》与《庆余年》的IP改编影视剧在韩国的关注度也明显高于小说。不少韩国读者就曾表示,改编影视剧激发了他们阅读原著的兴致。究其原因,改编的影视剧较仅能通过文字实现读者与原作互动的译文相比,“动态的画面视觉冲击力更强,观众能够‘同时通过不同的感官维度’去理解故事情节,使得语言和文化障碍的影响较小”[1]119。因此,出现“先追剧,后读作”的现象也不难理解。

无论通过纸质与数字化出版,还是通过IP改编影视剧引起读者的阅读兴趣,中国网络小说在韩国的传播渠道都应选择符合读者阅读审美的方式进行多维度的传播与推广。

三、中国网络小说在韩国的译介受众

中国网络小说是否能在韩国有效传播,关键在于韩国译介受众。厘清韩国的译介受众画像,判断韩国的中国网络小说市场潜力,有助于对中国网络小说海外传播过程中出现的问题“对症下药”,从而提高中国文学的传播效果。为此,笔者以ALADIN网站公布的数据为基础,从《微》与《庆余年》的读者的年龄及性别两个角度浅谈韩国译介受众现状。

根据相关信息整理,《微》的译介受众年龄层多分布在20-29岁,占全部读者的33.20%,其中女性受众为30.10%。其次为40-49岁的受众年龄层,占26.00%。30-39岁的受众年龄层位居第三,占24.70%。而从整体性别比例来看,女性受众占总受众数的91.60%。可见,《微》在韩国的受众主要为20-49岁的女性,这一点与该作品在国内的受众现状相吻合。事实上,韩国对我国爱情叙事的接受与认同有着悠久的历史与坚定的价值基础。我国古代民间四大爱情故事之一《梁山伯与祝英台》不仅流传到朝鲜半岛受到了韩民族的喜爱,还对他们的文学创作产生了极大的影响,在韩国衍生出了小说《梁山伯传》与巫歌等等。在此种文化底蕴下,小说《微》的浪漫爱情叙事在一定程度上满足了中韩两国女性受众对浪漫爱情的追求与信念,符合她们基于“原先的各种经验、趣味、素养等综合形成的对文学作品的一种欣赏要求和欣赏水平”[7],即“期待视野”,从而带给那些追慕纯真甜美的爱情女性莫大的心灵治愈,因而呈现了以女性受众为主要受众的现象。

《庆余年》在韩国的读者群体从整体上来看也呈现出以女性受众为主的特点。不同的是,女性受众多为40-49岁。不仅如此,男性受众也呈现出以40-49岁年龄层读者最多的现象。这或许与该年龄层受众曾受到风靡韩国的金庸小说的影响有关。据学者考察,1986-1989年金庸的作品全都被翻译为韩文,且“由‘射雕三部曲’整合而成的《英雄门》,在发行5个月之后的销量就达到了20余万册,成为韩国读书市场轰动一时的文学事件和罕见的文化景观。”[8]而《庆余年》的武侠叙事恰好符合在当时成长起来的译介受众的“期待视野”,激起阅读欲望。同时通过比较可发现,《庆余年》在中韩两国的受众情况有所不同。韩国读者中绝大多数为女性受众,男性读者约仅占1/10。相反,该作品在国内被归为“男频小说”一类,即为大多数男性读的网络小说。可见即使是同一部作品,由于异域文化等因素的影响,其读者群体也会发生变化。因此,中国文学译介与传播时,对译入语受众情况的定位判断极为重要。同时这也对译者的翻译策略提出了要求,“不同类型的读者阅读需求不同,译者在正式进入翻译过程之前应首先定位好译本目标读者,根据其知识储备、审美期待、需求情况采取不同的翻译策略,呈现不同类型的译本”[9]。

四、中国网络小说在韩国的传播效果

1948年,美国政治学家哈罗德·拉斯韦尔(Harold Lasswell)在《社会传播的结构与功能》一文中提出了著名的“5W模式”⑤在《社会传播的结构与功能》一文中提出了著名的传播模式,即“5W 模式”。拉斯韦尔在5W 模式中明确指出,传播过程由五个基本要素构成,即谁(Who)、说什么(Says what)、通过什么渠道(In which channel)、对谁说(To whom)、取得什么效果(With what effect)。其中,“谁”即指传播者,“说什么”即指传播内容;“通过什么渠道”即指传播信息的工具;“对谁说”即指传播受众;“取得什么效果”即指“传播效果”。。其中“效果研究最受重视,研究传播、探讨传播规律,都是为了提高传播效果”[10]。基于此,笔者从纸质版《微》与《庆余年》韩译本的销售情况与韩国读者的评价等角度探讨中国网络小说在韩国的传播效果,以期从中寻找中国网络小说海外成功传播的规律,推动中国文学的对外传播。

(一)《微》与《庆余年》在韩国的销售情况

一般来说,一部作品在海外的销售数量是其传播效果的缩影。据笔者考察,韩国ALADIN图书网站于2021年1月16日在“BEST SALE”一栏中分别公布了最近一周与最近一个月销售量最多的中国小说,《微》《庆余年》均位列其中。同时,从图书官方网站公开的销售点来看,截至2021年1月16日,《微》与《庆余年》的销售点(Sales Point)均达到2000以上,远远超过其他在韩国备受关注与热议的中国作家的作品,如苏童的众多译介到韩国的作品中销售点指数最高的小说《米》为748,余华的《活着》销售点仅为386。从以上销售量排行与销售点指数来看,《微》与《庆余年》韩译本在韩国的传播效果较好。

(二)《微》与《庆余年》在韩国的读者评价

读者评论是了解一部作品的传播效果的窗口,“如果说一部作品的销量代表其得到了读者的初步认可和接受,那么读者对文学作品的评论则主要是基于个人的文学素养、文学阅读经验等的个性化表达,才能够更全面、真实地反映一部文学作品在一个国家乃至世界范围内的接受情况。”[11]为此,笔者选取了韩国ALADIN图书网站上关于纸质版《微》与《庆余年》(上1册)的留言跟贴⑥留言跟帖分别来自https://www.aladin.co.kr/shop/wproduct.aspx?ItemId=134002410与https://www.aladin.co.kr/shop/wproduct.aspx?ItemId=252282976,引用时间2021年1月16日,以下留言跟帖内容均为笔者所译。并根据评论内容,将评论分为对故事情节的评价、对翻译的评价、对小说及改编影视剧的评价等。

关于故事情节,网友对《庆余年》的评价较为积极。不少网友表示《庆余年》的内容十分有趣,他们非常期待接下来的故事情节的发展。如2020年9月28日网友“os-um”评价道,“(小说)十分有趣,有点不舍得读完,已经期待下一卷了。(小说)带给了我不同于电视剧的感动。”2020年10月24日,网友“kichi”留言道,“拥有现代记忆的人物穿越到其他时空的这种情节设定在日本漫画或者轻小说中十分常见,并不新奇,但将这一设定引入到中国武侠历史小说这一体裁中,让人觉得既独特又神奇。期待接下来故事情节的发展。”而对于《微》,一部分读者更多地表达出对内容过于幼稚化的吐槽,尤其是对小说过多使用表情符号而带来阅读不畅的不满。如2018年3月3日,网友seojinko留言道,“翻译的时候应该删除一下文中的表情符号。说实话,这部作品不应该被评为1分(满分10分),但是文中的表情符号让我根本无法投入进去。”

关于翻译,通过读者的留言反馈可以发现,读者较少谈及翻译问题,小部分读者还是对翻译进行了肯定。但《微》《庆余年》的韩译本中都普遍存在一些问题。如有大量的错别字,小说中人物的姓名按中式发音标记以至于难以让读者适应等。如2020年12月14日,网友“Micca.Kim”对《庆余年》评价道,“韩国人在读武侠小说时更习惯用汉字词来标记人物名字的方式,而很难适应直接用汉语的发音来标记的翻译方法”。他指出,“如果在介绍人物时与小说中都添加汉字词可能读起来会更容易理解”。因此,在翻译人名时采用归化的方式或许可降低阅读的晦涩感,更有助于加深韩国读者对文章的理解。无独有偶,2020年10月17日《中央日报》也曾提出这一问题。该报记者在一则题为《你好,旧时光?想见你?......为什么中国大陆、中国台湾的电视剧的名字都像外星语?》中指出,由于译者直接将中文音译成韩语,导致韩国大众无法理解其中的含义,令人感到十分陌生。同时,该记者还表示,“从市场营销角度来看,这(翻译)是需要考虑的问题。因为只有解决这一问题才能让更多的韩国人乐于接触中国电视剧”[12]。

此外,关于人气的点评,两部作品的大多数读者都提及了改编同名影视剧的人气度,并毫不避讳地表明自己是在追完电视剧后才来阅读原著的。更有网友提出了通过追剧来理解小说内容的建议。

通过解读上述两部作品在韩国普通读者视野中的评价可发现,故事情节的新颖性、创新性是文学作品在韩国成功传播的根本所在。同时译文的翻译水平、影视剧的推广同样对文学作品的海外传播发挥着重要作用。另外,结合目前中国网络小说在韩国的传播效果来看,其尚未对韩国文学产生深刻影响,中国网络小说的书写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

北京大学张颐武教授称网络文学是中国新的“第五大发明”[13],在中华传统文化的摇篮中孕育而生的网络文学蕴含着丰富的中国文化元素。不可否认,与书法、绘画等传统中国文化相比,娱乐性强的网络文学是海外大众喜闻乐见的文学形式。而网络小说作为网络文学的代名词,其在海外的传播更有益于中国文化形象的塑造。尤其在当前“后疫情时代”,世界对中国网文的需求规模激增,再加之长期以来“国际上对中国的各种关心、兴趣、猜测和疑问并存”[14],借助网络小说讲述中国故事、传播中国声音势在必行。

中韩两国文化交流历史悠久,“史料记载,早在半岛的百济时代(公元前18~公元660年),中国古代小说《山海经》就传入了古朝鲜”[6]234。尽管两国交流曾有一段空白期,但处于同质文化圈的中韩两国在文化交流上具有坚实的历史基础,这也为中国网络小说在韩国的传播提供了得天独厚的优势。当前中国网络小说正通过多元渠道走进韩国,其在韩国的广泛传播不仅在于作品叙事的“吸引力”,还得益于译者的翻译、改编影视剧的反哺效应等。另外,通过分析《微》与《庆余年》在韩国的传播现状还发现,受文化、意识形态等因素的影响,异域读者的阅读审美与读者群体面貌也会发生变化。《微》的读者普遍不适应小说中的表情符号,《庆余年》的两国读者的画像差异便是例证。因此,在今后的对外传播中,在对目标读者画像定位、判断市场潜力的基础上,选择可读性强、能满足韩国大众“期待视野”的优秀作品,通过韩国本土译者采用归化等翻译策略,不断开拓网络小说在韩国的传播渠道并借助网络小说IP改编的影响力,中国网络小说在韩国的接受度和传播效果将大大改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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