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汉初,我国北方草原上的游牧部落匈奴强大起来后,经常南下进入西域并袭扰汉朝北方边境,掳掠人口、牲畜和财富,严重破坏了西域及汉朝北方边境的社会经济,百姓深受其苦。汉武帝即位后,被匈奴压制了几十年的汉朝决定以武力反击匈奴。公元前101年,汉武帝以楚王刘戊之孙女刘解忧为公主远嫁乌孙王,目的是联合西域地方势力乌孙,与其结成政治联盟,共同打击匈奴“以断匈奴右臂”。解忧公主西来后,不辱使命,积极团结西域各部族,一直致力于加强汉朝与乌孙、与西域其他地方势力的交好,为帮助汉朝打击匈奴、统一西域,促进多民族间文化的交往、交流和交融做出了杰出的贡献。
[关键词]解忧公主;西域历史;奉献
[中图分类号]K207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9—0274(2021)04—0102—07
[作者简介]王聪延,女,兵团党委党校屯垦研究所副教授,研究方向:文化学。
公元前101年(太初四年),与乌孙和亲的大汉公主刘细君抑郁而终。为了延续汉乌联盟以“断匈奴右臂”1的政治远略,汉武帝赐楚王刘戊的孙女刘解忧为公主,嫁给乌孙昆莫军须靡。刘解忧背负着西汉王朝赋予的政治使命,开始了她在西域半个世纪跌宕起伏的生活。
一、解忧公主和亲乌孙的历史背景
西域自古以来是一个多民族聚居的地方。秦末汉初,我国北方草原上的游牧部落匈奴逐渐兴起,在冒顿单于统治时期之时(公元前209-前174年)达到全盛,建立了东起辽东,西北与羌、氐接壤、北达贝加尔湖的一个庞大的匈奴帝国。匈奴的主要生产方式是游牧经济,社会其他经济形态都相对落后。游牧经济有两个天然的特点:第一,需要与外界进行商品的交换,才能满足基本的社会生活;第二,在当时生产力落后的情况下,游牧经济抗拒自然风险的能力低,经济生活的不稳定性决定了它很容易受到外界自然环境因素的影响。一场暴风雪的来临,就会导致游牧经济遭受极大的破坏,社会经济急剧萎缩。另外,匈奴是马背民族,“行盗侵驱,所以为业,天性固然”2所以当匈奴强大起来之后,每当物质匮乏之时,他便从北方草原长驱直入进入西域,来掠夺西域的人口、牲畜和财富。公元前92年,匈奴西边日逐王“置僮仆都尉,使领西域,常居焉耆、危须、尉黎间,赋税诸国,取富给焉”3西域各国深受其苦。
面对强大的匈奴,无论是西汉还是西域各国,都不能与之争强。在汉武帝之前,每到秋高马肥之时,匈奴就会越过汉朝北方边境,劫掠汉朝北方边境的人口、牲畜、财富并践踏庄稼,极大地威胁到西汉北方边郡的安全。公元前200年,汉高祖刘邦御驾亲征。不幸的是,匈奴单于带40万大军围刘邦于平城1七天七夜,险些全军覆没。后来西汉贿赂了匈奴单于阏氏,阏氏从中斡旋,劝说单于撤军2汉高祖刘邦才得以生还。
经历“白登之围”之后,高祖刘邦被迫采取了屈辱的和亲政策。西汉每年给匈奴送去大量的生活物品,但匈奴仍然继续进犯西汉北方边郡。西汉文景之时,采取远离战争、轻徭薄赋的休养生息政策,大力发展经济,对匈奴继续妥协、退让。
西汉统一西域之前,西域“本三十六国,其后稍分至五十馀。皆在匈奴之西,乌孙之南”3。这里的“国”不等同于现代意义的具有独立主权的国家,它是中国疆域内的地方政权形式。天山以南绿洲农耕地帶上以定居为主的叫“城邦国家”,天山以北“逐水草而徙”的游牧部落称“行国”。西域各国,面积大小不一,有的小“国”人口只有几百人,就像今天一个村落一样,但也被称为“国”。西域虽有三十六“国”,但“各有君长,兵众分弱,无所统一,虽属匈奴,不相亲附”4没有形成一种强大的力量来对抗匈奴,所以面对匈奴的劫掠,除了妥协、退让,别无他法。
西域各城邦中面积较大、实力较强的是乌孙国。乌孙早在难兜靡执政时期,曾在河西走廊一带游牧。在与月氏人的一场战役中,乌孙人被打败,难兜靡被月氏人杀掉,难兜靡的儿子猎骄靡被匈奴人抚养长大。猎骄靡长大之后,骁勇善战。在匈奴人的帮助下,他为父报仇雪恨,打败了在伊犁河一带生活的月氏人,月氏人被迫西迁。后乌孙居伊犁河,世代繁衍。据《汉书?西域传》记载:“乌孙国,大昆弥治赤谷城,去长安八千九百里。……不田作种树,随畜逐水草,与匈奴同俗”5在乌孙和汉朝和亲之前,由于曾经得到过匈奴的帮助,故乌孙对匈奴的剥削和压迫一直也采取妥协和退让政策。
公元前141年,年仅16岁的汉武帝刘彻登基。西汉这时“天下殷富,财力有余,士马强盛”,雄才大略的汉武帝决定以武力反击匈奴。当时的西域各国“虽属匈奴,不相亲附”6。汉武帝决定从天下招募使者,出使西域,去联络西域的地方势力,与之结成政治联盟共同夹击匈奴“以断匈奴右臂”。公元前138年,张骞第一次出使西域是为了联系西迁的月氏东归故地,未果。公元前119年,张骞第二次出使西域是为了联络西域地方势力乌孙。张骞与300多位随行副使分头遍访了西域多国。他们以汉使的身份与西域各国交往,把中原大量物产赠送给西域各国,扩大了汉朝在西域各国的影响,密切了中原与西域之间的联系,促进了中原与西域经济的往来,打通了一条从中原通往西域的道路,司马迁称之为“凿空之举”。张骞出使西域后,西域各国纷纷遣使西汉,希望与之交好。
起初迫于匈奴的强大,乌孙不敢亲近汉朝。但张骞说服乌孙昆莫遣使汉朝。当乌孙使者来到西汉王朝,“见汉人众富厚,归其国,其国后乃益重汉”7,乌孙“使使献马,愿得尚汉公主,为昆弟。天子问群臣,议许……乌孙以马千匹聘。汉元封中,遣江都王建女细君为公主,以妻焉。”8公元前105年,西汉以江都王刘建之女刘细君为公主嫁给乌孙昆莫,与乌孙建立政治联盟,共同夹击匈奴。细君仅在乌孙生活了五年,就抑郁而终。此后乌孙昆莫岑陬再次向汉朝请婚。为了延续汉乌政治联盟,实现“断匈奴右臂”的战略计划,公元前101年,西汉又以楚王刘戊的孙女刘解忧为公主远嫁乌孙。
二、 解忧公主生平
刘解忧系楚王刘戊之孙女。景帝三年春,刘戊因参与“七国之乱”,兵败身亡,解忧沦落为罪臣之后。虽出身贵族,但解忧身上从来没有娇骄二气。她开朗泼辣、豪爽大气,关键是有胆有识。细君公主去世后,汉武帝需要从刘氏皇族中再挑选一位和亲公主延续汉乌联盟。当刘氏宗亲中被尊为金枝玉叶的贵族小姐们知道,她们中有一位即将被远嫁塞外蛮荒之地的时候,大家都在寻找各种理由逃避。汉武帝突然想起罪臣刘戊家有一个孙女,年方二八,如花似玉,性格开朗泼辣,是和亲公主的最佳人选。正如她的名字一样,解忧,解忧,为国分忧。当国家需要时,年轻的解忧勇敢地面对命运的挑战。公元前101年,解忧和她的和亲使团踏上了西去的漫漫征途。
解忧在西域生活了半个世纪,先后嫁给了三位乌孙昆莫。因为乌孙随匈奴俗“父死,妻其后母;兄弟死,皆取其妻妻子”1。解忧的第一任夫君岑陬靡(也叫军须靡)得病去世后,她按照乌孙的收继婚制,又嫁给了岑陬的堂弟翁归(号称肥王)。翁归不仅骁勇且深谙政事。岑陬在世时,翁归经常协助岑陬处理政事,在乌孙深得民心。幸运的是,解忧与翁归靡情投意合,两人育有三男两女。长子元贵靡后来做了乌孙的大昆弥;次子万年,为莎车王所喜欢,后来继承了莎车王位;三子大乐,为乌孙左大将;长女弟史,嫁给龟兹王绛宾为妻;小女素光,为若呼翎侯妻。翁归靡去世后,解忧第一任夫君岑陬靡与匈奴夫人所生的儿子泥靡,号狂王,做了昆莫。解忧是泥靡的继母,比泥靡年长许多。但为了延续汉乌联盟,解忧只能再一次遵从乌孙婚俗嫁给泥靡为妻。两人生一子鸱靡,早夭。狂王死后,元贵靡维之。后来她的三个儿子元贵靡、万年、鸱靡先后离世,解忧越发思念故土。“公主上书言年老土思,愿得归骸骨,葬汉地。天子悯而迎之,公主与乌孙男女三人俱来至京师。是岁,甘露三年也,时年且七十,赐以公主田宅奴婢,奉养甚厚,朝见仪比公主。后二年卒。”2西汉念解忧对国家统一做出的贡献,派人将其迎回长安,以公主礼遇。两年后,解忧公主仙逝。
解忧作为一个弱女子,为实现汉乌结盟、“断匈奴右臂”的政治远略、忍辱负重,在远离故土千里之外的西域默默地生活了半个世纪,以她对家国的大爱、智慧与勇气诠释了团结西域各城邦部族的百姓,维护国家统一的意义!
三、解忧公主在西域的活动及其历史贡献
第一,入乡随俗。首先,解忧遵照乌孙习俗,先后嫁给三位昆莫,很好地延续了汉乌联盟。其次,她从衣、食、住、行等多方面积极向乌孙文化靠拢。比如,解忧到乌孙之后,克服了乌孙与中原在饮食习惯上的差异,学着当地人吃生肉;她还穿着乌孙妇女的服饰,骑马、打猎,陪着昆莫四处巡视,风餐露宿、足迹踏遍了伊犁河谷和乌孙其他领地。最后,为了解民情、体恤百姓,她积极学习乌孙语,每次亲近百姓时,都努力用乌孙语与百姓亲切交谈,深得百姓的爱戴。
第二,与西域各国交好,扬汉威名。解忧公主西来后,虽身在乌孙,但时刻铭记汉朝赋予她的政治任务。她深知:要想实现“断匈奴右臂”的政治远略,必须尽可能地争取包括乌孙在内的西域各地方势力的支持;而且要帮助汉朝建立与西域各国的友好关系,还要教育后人世代学习中原文化,与汉朝世代交好。
解忧身先士卒,她曾派次子万年到长安学习中原文化。万年儿时聪明伶俐,深得莎车王喜爱。因莎车王膝下无子,去世时欲传位于万年。万年当时在汉朝,莎车王上书汉朝请求批准。“汉许之,遣使者奚充国送万年”3这样既密切了莎车与乌孙的关系,也建立了汉朝与莎车的友好关系。
不仅如此,公元前69年,解忧遣女儿弟史到长安学习鼓琴。几年之后,弟史从长安学成归来,路经龟兹国,龟兹王绛宾对弟史一见钟情,旋即派人到乌孙求婚。乌孙允婚,这样密切了乌孙和龟兹的关系。根据史书记载,绛宾曾多次携弟史远涉流沙到京城拜谒汉宣帝。汉朝不仅册封弟史为公主,同时赐予弟史和绛宾双方印绶。这说明弟史和绛宾的婚姻具有双重和亲的性质。他们的这桩婚姻不仅密切了乌孙和龟兹的关系,也密切了汉朝与龟兹的关系。从万年和弟史的亲身经历可见:解忧在西域的半个世纪,在不断地致力于促进汉朝与西域各城邦的友好关系,为我国多民族、大一统的格局奠定了基础,同时也促进了多民族间文化的交往、交流和交融。
第三,促进了中原与西域文化的交往、交流和交融。为争取西域更多地方势力支持汉朝,解忧一方面加强与西域各地多方面的交往,另一方面在西域积极传播中原文化,促进了中原与西域文化的交往、交流和交融。首先是促进了内地医学在西域的传播。因当时内地医学相对发达,解忧在出发之前就准备了大量的药材、医书和其他典籍,她还顺便学习了一些基本的医疗技术。到西域之后,当乌孙王族中有人生病时,她就用针灸和药浴的方法帮助他们减轻病痛,不仅增进了彼此的关系,也得到了更多人的信任。
其次,陪同她一起来到西域的送亲队伍还带来一些先进的农耕技术。因为解忧当时并非只身一人来到乌孙,随她一同来到西域的有一个庞大的和亲使团。这个使团中有婢女、有医官、有送亲使者、还有一些卫士。送亲任务完成时,使者回汉朝复命,但送亲部队留了下来。他们在当地开荒种地,名义上是帮助乌孙对抗匈奴,实际上是为了保护公主,同时震慑乌孙。送亲队伍不仅带来了中原沤肥的技术,教会了当地百姓如何给土地施肥、追肥,改良土壤等先进的农耕技术。他们还创造性地发明了先进的生产工具“耧”,可以边开沟,边播种,大大提高了农业耕作效率,促进了乌孙农业的发展。
解忧还带动子女、属官通过通婚、出使、行赏等方式在西域积极传播中原文化。公元前65年,弟史与龟兹王绛宾成婚。婚后,在弟史的影响下,绛宾逐渐对中原文化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并积极向以汉文化为主的中原文化靠拢。
元康元年,绛宾携弟史前往京城拜谒汉宣帝。对遠道而来的绛宾和弟史,汉朝给予了热情地款待“留且一年,厚赠送之”1。其间,他们游历了中原很多地方,深受中原文化的熏陶。回国时,汉朝还“赐以车骑旗鼓,歌吹数十人,绮绣杂缯琦珍凡数千万。”2赠予他们一支由数十人组成的歌舞仪仗队,把中原的乐舞和乐器传播到西域。由于弟史擅长鼓琴,绛宾酷爱音乐,所以两人经常绛宾演唱,弟史伴奏,夫唱妇随,促进了龟兹音乐舞蹈艺术的发展,使龟兹成为有名的歌舞之乡。
此后,龟兹更加亲近汉朝。据史书载,绛宾“数来朝贺,乐汉衣服制度,归其国,治宫室,出入传呼,作徼道周卫,撞钟鼓,如汉家仪。”3他从衣、住、行等多方面积极效仿中原文化,甚至到了痴迷的地步,因此“外国胡人皆曰:‘驴非驴,马非马,若龟兹王,所谓骡也。”4这恰好证明:由于中原文化强大的文化张力,汉初曾吸引了一些西域民族上层人士对中原文化主动汲取,这是中原文化在西域得以长时间传播的重要保证。“绛宾死,其子丞德自谓汉家外孙,成、哀时往来尤数,汉遇之亦甚亲密。”5绛宾虽死,但他和弟史所生的儿子丞德自称“汉外孙”。“丞德”显然为汉名,“丞”与“承”相通,“丞德”意为继其父之德业6。说明父亲虽然已去,但丞德依然一心内属中原王朝。这是龟兹接受汉朝礼仪教化后密切与中央王朝关系的典型例证。
由此可见,汉初,西域某些少数民族上层人士对中原文化的学习和尊崇潜移默化地影响了他们的子孙,并通过后代得到了传承。1汪宁生先生曾说:“在摹仿内地习俗方面,龟兹、莎车走在前列”2汉初,龟兹和莎车这两大城邦在与中原文化长期的碰撞、交流过程中,不断吸收中原先进的文化因子,在西域各国中发展最快、最强。
第四,协助昆弥 兴国安邦。身为国母,解忧始终心系乌孙的发展。尤其在她的第二任夫君翁归执政期间,她与翁归情投意合、政见统一,便经常协助翁归处理政事,为乌孙的发展出谋划策。他们夫妻二人配合默契,经常不辞辛苦地奔走在各个部落之间,体察民情、关心百姓、带领百姓植树造林、发展农业,使乌孙不越发展壮大!翁归靡执政期间,是乌孙历史上发展最强、与汉关系最好的时期,其中与解忧的付出分不开。
第五,力挽狂澜 汉乌联军大败匈奴。实现汉乌结盟、“断匈奴右臂”是张骞出使西域之初的既定目标,只可惜细君公主远嫁乌孙后,西汉与乌孙虽然缔结盟约,但并未取得实质性的进展。
首先是汉初“乌孙远汉,未知其大小,又近匈奴,服属日久”3 ;西域“常畏匈奴使,待之过于汉使焉”和匈奴使者“持单于一信到国,国传送食,不敢留苦。及至汉使,非出币物不得食,不市畜不得骑” 4 。汉初,由于匈奴在西域的势力明显强于西汉,故西域众多小国亲近匈奴而远离汉朝。故公元前105年,乌孙虽与西汉结盟,但匈奴在西域势力仍大于汉朝,乌孙由于惧怕匈奴而不敢亲近汉朝。具体表现在:西域各地方势力热情款待匈奴来使,对待汉朝使节态度冷淡。
其次,从解忧远嫁乌孙后,在乌孙王庭取得的夫人名号也可见端倪。乌孙“与匈奴同俗”以左为尊。细君公主、解忧公主与乌孙昆莫和亲后都被封为右夫人,而匈奴公主为左夫人,地位明显在汉家公主之上,说明汉初匈奴在西域的势力要明显大于汉朝。
但是随着解忧公主远嫁乌孙,慢慢在乌孙王庭参与政事,情况开始发生了变化:西域各地方势力开始由亲匈远汉转变为“两属”,即既归顺西汉,也向匈奴称臣纳贡。当时西域各国“两属”的情况很普遍。楼兰王曾说“小国在大国间,不两属无以自安”5。乌孙亦如此。公元前101年,西汉派贰师将军李广利讨伐大宛,“天子使使告乌孙,大发兵并力击宛。乌孙发两千骑往,持两端,不肯前”6。乌孙表面上配合汉朝出兵两千,暗地里昆弥授意出征的乌孙大将“持两端”意即正式开战时,只需按兵不动即可。从这一情况可见:汉初,西汉在西域影响不大。乌孙连弱小的大宛国都不敢攻打,更何况威震八方的匈奴了,他更不敢冒犯,只好“持两端”保持中立。
伴随着解忧公主在乌孙逐渐站稳脚跟,展开与西域各城邦多方面的交往,她在乌孙的政治影响力越来越大。在解忧等人的不懈努力之下,乌孙日渐强大,越来越亲近汉朝,远离匈奴,这让匈奴贵族非常恐慌。汉昭帝末年(公元前72年),匈奴联合车师共同进攻乌孙,并威胁乌孙,马上交出汉家公主。如不然,匈奴的铁骑就要把乌孙王城赤谷踏为平地。面对匈奴和车师大兵压境,乌孙王庭有主战的,也有主降的。解忧公主临危不乱,一边对乌孙王族晓以利害,一边和翁归靡上书汉朝:“匈奴发骑田车师,车师与匈奴为一,共侵乌孙,唯天子幸救之”7请求汉朝发兵救援。没想到,西汉接到解忧公主的上书,正在商议如何抗击匈奴时,汉昭帝突然驾崩。在孤立无援的情况下,解忧和翁归身先士卒,带领手下将士顽强抵抗。虽然匈奴人多势众,乌孙势单力薄,但他们不断鼓舞士气,乌孙将士个个誓与赤谷共存亡。解忧和翁归一边带领将士浴血奋战,一边继续上书西汉。“匈奴复连发大兵侵及乌孙,取车延、恶师地,收人民去,使使谓乌孙趣持公主来,欲隔绝汉。昆弥愿发半国精兵,自给人马五万骑,尽力击匈奴。唯天子出兵以救公主、昆弥。”1公元前71年(本始三年),刚刚即位的汉宣帝接到解忧上书后,“大发十五万骑,五将军分道并出。”2由于解忧的不懈努力,汉乌几十年的结盟到公元前71年才真正形成,汉武帝经略西域的远大计划到这时才开始发挥作用。
这次,汉朝和乌孙联军二十万密切配合。乌孙兵马抓住战机,千里奔袭,出奇制胜地直捣匈奴“右谷蠡王庭,获单于父行及嫂、居次、名王、犁汙都尉、千长、骑将以下四万级,马、牛、羊、驴橐驼七十馀万头,乌孙皆自取所虏获”3。这次战役匈奴惨败、汉乌联军大获全胜。这应该是自汉武帝反击匈奴近六十年以来具有决定性的一次胜利,其意义深远。汉朝和乌孙不仅成功地实现了结盟、重创了匈奴、大大压缩了匈奴在西域的空间,而且实现了张骞出使西域的 “断匈奴右臂”的远大计划。从此,匈奴开始走向衰落。
匈奴单于不甘心被打败,他恼羞成怒。“其冬,单于自将万骑击乌孙,颇得老弱,欲还”4。没想到,匈奴人在战场上被打败,在撤回的路上“会天大雨雪,一日深丈馀,人民畜产冻死,还者不能什一” 5俘虏、匈奴兵和马匹九死一生,只有单于和少部分人死里逃生。这对匈奴又是一次致命地打擊,匈奴元气大伤,再也无法恢复昔日的辉煌。随后“丁零乘弱攻其北,乌桓入其东,乌孙击其西”6。长期受匈奴压迫的地方势力趁机纷纷起来反抗。“凡三国所杀数万骑,马数万匹,牛羊甚众。又重以饿死,人民死者什三,畜产什五”7昔日威震八方的匈奴终于在各民族的共同打击之下,“大虚弱,诸国羁属者皆瓦解,攻盗不能理”8被迫退出了西域,结束了匈奴对西域各城邦部族长期的奴役和压迫,西域各族从此倾心向汉。
公元前60年,汉朝在西域设置西域都护府,标志着新疆地区正式纳入中国版图,成为中国领土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僮仆都尉由此罢,匈奴益弱,不得近西域”9和匈奴想与汉朝和亲“而边境少事矣”10说明多年来匈奴对西汉北方边郡的威胁终于解除。这一切,与远嫁乌孙的大汉和亲公主解忧分不开。
公元前72年,面对匈奴重兵的步步紧逼,解忧运筹帷幄、力挽狂澜,以她卓越的政治领导力最终促成了汉乌结盟取得实质性的进展,成功扭转了战局,使汉乌联军掌握了战争的主动权,为最终实现“断匈奴右臂”打下基础。解忧公主因此在西域更加得民心,民众对她更加爱戴。但是好景不长,没过几年,与解忧情投意合的翁归便去世了。
第六,刺杀狂王 稳定政局。翁归去世后,岑陬靡与匈奴夫人所生的儿子泥靡(号狂王),做了昆莫。解忧被迫再嫁狂王,但狂王是个暴君,他与解忧政见不一。他的残暴统治逐渐使乌孙王族失去了民众的支持。为稳定乌孙政局,解忧决定铤而走险,联合汉使除掉狂王。甘露元年,她与汉使设宴款待狂王。席间,解忧命人行刺狂王,可惜剑刺偏了,狂王负伤后纵马逃走。后来狂王的儿子细沈瘦带兵把解忧和汉使围困在赤谷城。双方相持数月,最后是汉朝的第一任西域都护郑吉率西域诸国前来相救,打败了细沈瘦,才化解了这场危机。
第七,冯嫽斡旋 化干戈为玉帛。解忧在西域的半个世纪事迹颇多,对西域的历史产生了积极的影响,这与她的属官冯嫽对她长期的协助分不开。冯嫽是解忧的贴身侍女,随解忧从中原一路来到乌孙。冯嫽虽出身卑微,但却知书达礼、沉着稳健、能言善辩且精通史书,是解忧在西域的得力干将。解忧和冯嫽平日里以姐妹相称,情同手足。据《汉书》记载:“初,楚主侍者冯嫽能史书,习事,尝持汉节为公主使,行尝赐于城郭诸国,敬信之,号曰冯夫人”1。作为乌孙国母,解忧不方便亲自拜访西域各国,于是她积极促成了冯嫽与乌孙右大将的结合,接着派冯嫽带着她的信物、持“汉节”,以汉朝使者身份遍访天山以南各城邦国家。
几十年间,冯嫽不辞辛苦地往返于天山南北之间。每到一处,她态度不卑不亢,以和平友好的方式和西域各国交往。她向各国宣扬汉朝愿与各国修好,并把从汉朝带来的大量物品赠予给他们,不仅赢得了西域各国的信任和尊重、扩大了汉朝在西域的影响,而且增强了汉朝与乌孙乃至西域多个地方势力的交好,使汉朝在西域声名远播,为公元前60年西汉王朝统一西域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虽为一女子,冯嫽却以智慧和勇敢协助解忧顺利地完成了许多男子都无法完成的任务。例如,翁归去世后,翁归与他的匈奴夫人所生的儿子乌就屠依靠其母家的力量、杀了狂王,自立为昆弥,乌孙政局再次动荡。就在汉朝派破羌将军辛武贤集结一万五千兵力准备以武力干涉的时候,汉朝听说冯嫽的丈夫乌孙右大将与乌就屠私交甚好。汉“宣帝征冯夫人,自问状。遣谒者竺次、期门甘延寿为副,送冯夫人。冯夫人锦车持节,诏(焉)乌就屠诣长罗侯赤谷城”2。此时的冯嫽虽已年过花甲,但为了国家社稷,她再次挺身而出。她凭借自己出色的外交才干和在西域多年积累下来的人氣和威望把乌孙贵族和乌就屠召到赤谷城,对乌就屠晓以利害,乌就屠最终答应放弃王位,愿为小昆弥领四万馀户,解忧的儿子元贵靡为大昆弥,领六万户。汉朝“皆赐印绶”3对双方表示认可。冯嫽以其卓越的外交才能化干戈为玉帛,使“破羌将军不出塞”4而还。为巩固汉朝与乌孙的友好关系、团结西域各部族做出突出的贡献。
解忧在西域生活的半个世纪带给西域的影响却是深远的。她积极配合汉朝、遏制匈奴,联合其他部族共同反抗匈奴的压迫,最终迫使匈奴退出西域,结束了匈奴对西域、对汉朝北方边郡长期的压迫和威胁;她和冯嫽一直致力于加强汉朝与乌孙、与西域各城邦的交好,为帮助西汉统一西域,把西域纳入中国的版图发挥了积极的作用。通过解忧、冯嫽以及解忧的子女,中原文化在西域多地得到了广泛而持久的传播,促进了多民族间文化的交往、交流和交融,为我国多民族、大一统的格局奠定了良好的基础。
责任编辑:杨伟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