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榕
红三团的主力到外线执行任务去了,敌人的小股部队趁机窜入根据地腹地,企圖偷袭红军后方医院和乡苏维埃政府机关。负责留守的六连是唯一的作战部队,红三团首长命令六连就地阻击敌人,一定要坚守四十八小时,等待主力回援。
两天一夜过去了,六连连续打了几场恶仗,所幸阵地还在手中,敌人未能进犯分毫。敌人的进攻再一次被打退后,六连还能战斗的指战员仅剩三十多人了。比牺牲更可怕的是饥饿,战士们已一天一夜粒米未进。战场上,战士们可以不顾一切地抡着大刀冲锋陷阵,与敌人血战,好像浑身有着使不完的劲儿。可是,一旦敌人被打退,可以松口气了,战士们便觉头昏眼花,只有靠大刀撑着,方能站稳脚跟。
看着歪在战壕里的战士们,赵连长的心在滴血。都是半大小伙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肚子里一点东西都没有,那感觉抓心挠肝的,难受哇!眼看天就要黑了,敌人很快又会组织新一轮进攻,六连还能顶得住吗?
赵连长干咳一声,说:“同志们,再坚守一夜,等主力部队到了,咱们就可以休息了。”
“连长,俺饿得腿都软了……”大个子李火木有气无力地说。
“是呀!哪怕有根地瓜也行啊!”
“白狗子咱不怕,就怕肚子造反哪!”
……
炊事员小石头跑了过来,笑嘻嘻地说:“同志们,我把咱们连的下蛋鸡杀了,正在锅里炖着,一会儿就熟了。”
“小兔崽子,你怎么把下蛋鸡给杀了?”赵连长一听,跳了起来。
“连长,俺看大家饿得实在撑不住了,就……就自作主张……”小石头怯怯地低着头说。
赵连长无可奈何,指着小石头道:“你呀你呀,等打完仗再跟你算账。”
“嘻嘻嘻……”小石头又笑了。
战士们一窝蜂来到伙房,李火木迫不及待地掀开锅盖,用力嗅了嗅。锅里水汽蒸腾,依稀可见一只黄澄澄的鸡卧在陶罐里,浑身油光发亮,鸡汤泛着一层晶亮的油。
“没闻到香味啊!炖多久了?”李火木回过头来,疑惑地问。
小石头支吾道:“大概……半……半个小时吧!”
“你小子又舍不得柴火吧!”赵连长抓起一只筷子,“我瞧瞧。”
“别扎!”小石头见状,吓了一跳,连忙伸手要拦住赵连长。可是,赵连长手中的筷子已经伸进了陶罐里。
赵连长用力扎了扎那只鸡,突然脸色一变,手中的筷子立即收了回去。“臭小子,照你这么炖,猴年马月才能吃上鸡肉、喝上鸡汤?赶紧加柴火!”赵连长迅速盖上锅盖,脸色恢复了原样。
“好嘞!”小石头高兴地应道,连忙往灶膛里塞了两块木头。
前方战士报告,敌人又上来了。
赵连长一听,把筷子狠狠地摔在地上,神色坚毅道:“这群白狗子,连鸡也不让咱们好好吃。那咱们就打他们,等把白狗子打下去了,再回来吃鸡肉、喝鸡汤,怎么样?”
“好!”“这个主意好!”……战士们听了,连声叫好,个个热血沸腾,摩拳擦掌。
霎时间,阵地上杀声震天,六连的战士们把手中的大刀舞得虎虎生风。他们想着打完这一仗就有鸡肉吃,有鸡汤喝,于是人人如下山猛虎冲入敌阵,左劈右砍。敌人想不明白,一群连饭都吃不饱的泥腿子,打起仗来怎么这么不要命!
这一次,六连不仅把敌人的进攻打下去了,还撵着敌人跑,一口气把他们赶出了二里地开外。
回到营地后,战士们有说有笑地来到伙房,赵连长缓缓打开锅盖,端出了那个陶罐。战士们围上前去,却被眼前的一幕惊得目瞪口呆。卧在陶罐里的哪是什么母鸡呀,竟然是一只用木头雕刻的“木鸡”。
看着战友们惊愕的神情,小石头终于委屈地哭了:“呜呜……连里的下蛋鸡,前两天就被俺杀了给伤员补身子。俺……俺实在拿不出东西给大家吃了,这才……迫不得已雕了一只木鸡,就是想激励大伙儿……”
战士们听了,都苦涩地笑了笑。赵连长摸着小石头的脑袋,说:“难为你了!”
远处响起了嘹亮的冲锋号,红三团的主力杀回来了!
后来,那只母鸡木雕一年年传了下来,成了红六连的传家宝。同时,这个感人的故事也传颂至今,成了红六连血脉里最澎湃的红色基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