哲学导论教学中的问题意识

2021-09-10 23:08赵春音
南北桥 2021年4期
关键词:齐物幸福观圣人

赵春音

【摘    要】 本文以庄子的幸福观为例,论述了在通识教育中应怎样把握问题意识,将问题意识与知识体系结合起来,并帮助学生在学习实践中形成自己的观点。

【关键词】 通识教育   问题意识

中图分类号:G4      文献标识码:A DOI:10.3969/j.issn.1672-0407.2021.04.195

哲学导论是我校为理工科学生开设的通识教育类课程。一直以来,关于通识教育类课程的教学探讨往往是“雷声大,雨点小”,强调其重要性的人多,但具体的教学研讨并不多。笔者在长期的通识教育实践中发现,好的通识教育课程应强调良好的问题意识,或者说是应把相关知识与问题意识结合起来。笔者在此以中国哲学中的庄子哲学为例,来体现教学实践中的问题意识。

庄子哲学其实包容甚广,其中与大学生密切相关的一个问题便是人的幸福问题,这也是今天的人类社会普遍关注的问题。不仅是现代人探讨的对象,也是古代智者或哲人思索的重要问题。在古代典籍关于幸福的描述中,庄子因其“相对幸福”与“绝对幸福”的划分及描述而颇具特色,因而对于现代人或现代生活也颇具借鉴之处。作者先从介绍庄子的幸福观入手(参考冯友兰先生的《中国哲学简史》[1]),继而引发学生对相关问题的探讨。

一、获得相对幸福的方法

《庄子》第一篇为《逍遥游》,纯粹是些故事。这些故事所包含的思想是获得幸福有不同的等级。自由发展我们的自然本性,可以使我们得到相对幸福;绝对幸福是通过对事物的自然本性有更高一层的理解而得到的。

联系这种自由发展的观念,庄子做出了何为天、何为人的对比。他说:“天在内,人在外。……牛马四足,是谓天;落马首,穿牛鼻,是谓人。”(《庄子·秋水》)他认为,顺乎天是一切幸福和善的根源,顺乎人是一切痛苦和恶的根源。天指自然,人指人为。

万物的自然本性不同,其自然能力也各不相同。但有一点共同的就是在它们充分而自由地发挥其自然能力时,它们都是同等幸福的。《逍遥游》里讲了一只大鸟和小鸟的故事。大鸟能飞九万里,小鸟从这棵树飞不到那棵树。可只要它们都做到了它们能做的、爱做的,它们都同样幸福。所以万物的自然本性没有绝对的同,也不必有绝对的同。 《庄子·骈拇》:“长者不为有余,短者不为不足。是故凫胫虽短,续之则忧;鹤胫虽长,断之则悲。”

以上所说,仅是庄子认为的获得相对幸福的方法。只要顺乎人自身内在的自然本性,就可以得到这样的相对幸福,这是每个人都能做到的。庄子的政治、社会哲学,目的正在于为每个人求得这样的相对幸福。

相对幸福是相对的,因为它必须依赖某些东西。人在能够充分而自由地发挥自然能力时,就很幸福。因此,依靠充分而自由地发挥自然能力的幸福,是一种有限幸福,所以是相对幸福。

《庄子》中有许多关于死亡的讨论。畏惧死亡、忧虑死亡的到来,都是人类不幸的主要来源。不过这种畏惧和忧虑,可以由于对事物自然本性有真正理解而减少。

《庄子》中有个故事,讲到老子之死。老子死了,他的朋友秦失来吊唁,却批评别人痛哭:“是遁天倍情,忘其所受。古者谓之遁天之刑。适来,夫子时也。适去,夫子顺也。安时而处顺,哀乐不能入也。”(《庄子·养生主》)

感情造成的精神痛苦,有时与肉体痛苦一样强烈。但是,人利用理解的作用,可以削弱感情的痛苦。例如,天下雨了,不能出门,大人能理解,不会生气,小孩却往往生气。原因在于,大人理解得多些,失望、恼怒就要少得多。这也就是道家所说的“以理化情”。

庄子本人有个故事,很好地说明了这一点。庄子妻死,惠施去吊丧,却看到庄子蹲在地上,鼓盆而歌。庄子认为,圣人对万物的自然本性有完全的理解,所以无情。可这并不是说明他没有情感,而是说,他不为情感所扰乱而享有内心的平静。圣人由于对万物自然本性的理解,他的心就再也不受外界事物变化的影响。如此,他就不依赖外界事物,他的幸福也就不受外界事物的限制。他可以说是已经得到了绝对幸福。

二、获得绝对幸福的方法

道家强调人与宇宙的“同一”,要达到这种“同一”,人需要更高层次的知识和理解,由这种“同一”所得到的幸福才是真正的绝对幸福。《庄子·逍遥游》中讲到有个人叫列子,能夠乘风而行,他所待者就是风,由于他必须依赖风,所以他的幸福还是相对的。

庄子说:“若夫乘天地之正而御六气之辩,以游无穷者,彼且恶乎待哉?故曰:至人无己,神人无功,圣人无名。”(《庄子·逍遥游》) 在庄子看来,圣人是没有“自己”的,也就是消除了“自我”。但问题是:一个人怎样才能变成这样的至人?要回答此问题,就要分析《庄子》第二篇《齐物论》。

《齐物论》的开始是描写风。风吹起来,有种种不同声音,各有特点。《齐物论》把这些声音称为“地籁”,此外还有些声音称为“人籁”。地籁与人籁合为“天籁”。人籁由人类社会所说的“言”构成。人籁与由风吹成的“地籁”不同,它的“言”由人说出时,就代表人类思想,它们表示每个个人从他自己特殊有限的观点所形成的意见。既然有限,这些意见都是片面的。可大多数人,不知道他们自己的意见都是有限观点,总以他们自己的意见为是,以他人意见为非。《庄子·秋水》里把有限观点比喻为井底之蛙。

另外,事物也在不断变化。《齐物论》:“方生方死,方死方生。方可方不可,方不可方可。”

接受这个前提,就是从一个更高的观点看事物,《齐物论》把这叫做“照之于天”,就是从超越有限的观点,即道的观点,看事物。

《齐物论》:“是亦彼也,彼亦是也。彼亦一是非,此亦一是非。果且有彼是乎哉?果且无彼是乎哉?彼是莫得其偶,谓之道枢。枢始得其环中,以应无穷。是亦一无穷,非亦一无穷也。故曰:莫若以明。”

这段话的意思是事物的这一面也就是事物的那一面,事物的那一面也就是事物的这一面。事物的那一面同样存在是与非,事物的这一面也同样存在正与误。事物果真存在彼此两个方面吗?事物果真不存在彼此两个方面的区分吗?彼此两个方面都没有其对立的一面,这就是大道的枢纽。抓住了大道的枢纽也就抓住了事物的要害,从而顺应事物无穷无尽的变化。“是”是无穷的,“非”也是无穷的。所以说不如用事物的本然(“道”)来加以观察和认识。

《齐物论》:“其分也,成也。其成也,毁也。凡物无成无毁,复通为一。”例如,用木料做桌子,从桌子的观点看,这是成。从所用木料的观点看,这是毁。可成与毁,仅只是从有限的观点来看的。从道的观点看,就是无成无毁。这些区别都是相对的。“天下莫大于秋毫之末,而泰山为小。莫寿乎殤子,而彭祖为夭。”(《庄子·齐物论》)因此,“我”与“非我”的区别也是相对的。从道的观点看,“我”与“非我”也是“通为一”的。正所谓“天地与我并生,而万物与我为一。”(《庄子·齐物论》)

为了与天地宇宙“合一”,圣人必须超越并忘记事物之间的区别,做到这一点的方法是“弃知”,这也是道家求得“内圣之道”的方法。按照常识,知识的任务就是做出区别,而“弃知”就意味着忘记这些区别。怎样做到?“堕肢体,黜聪明,离形去知,同于大通,此谓坐忘。”

《齐物论》是庄子的又一代表篇目。“齐物论”包含齐物与齐论两个意思。庄子认为世界万物包括人的品性和感情,看起来是千差万别,归根结底却又是齐一的,这就是“齐物”。庄子还认为人们的各种看法和观点,看起来也是千差万别的,但世间万物既是齐一的,言论归根结底也应是齐一的,没有所谓是非和不同,这就是“齐论”。

在普通人那里,每个人都从自己有限的经验出发看问题,所以得出的结论往往相对或片面,不能反映客观事物的本质或规律。而在庄子那里,天地万物、我、非我都是一体的,没有什么区别,能体会到这种“一体化”、无分别,便是圣人、至人。由于体悟到这种更高层次的“无分别”,也就没有什么幸福与不幸福的对立,他便处于“与天地合一、与万物并生”的恒定的、永久的幸福之中。

三、 庄子幸福观与佛教幸福观的比较

要評价庄子的幸福观,还应将庄子的观点与其他观点进行比较研究。在此,笔者选取了佛教的幸福观。之所以选取佛教的观点,是因为同为中国传统哲学的重要分支,庄子哲学具有明显的“出世”特征,并在一定程度上消除了“我执”,因而庄子的幸福观与佛教幸福观在某些方面具有一致性。

按照庄子的观点,要获得绝对幸福,就要成为所谓的“圣人”或“至人”,圣人应超越好与坏、我与非我的对立,达到“天地与我并生,万物与我为一”的境界。由此幸福才能永恒,而不是短暂地依赖某些外界条件来获得。

庄子的这一观点与佛教的幸福观十分接近。佛教中的“佛”即是觉悟圆满的人,他对万物、对众生是无分别念,也就是说没有好与坏、我与非我的对立。因为宇宙万物,从山河大地到芸芸众生,从根本上讲并没有什么不同,而佛正是觉悟或证悟这一真理的人。

在佛教看来,人世间短暂的、梦幻般的觉受最多只能算相对幸福,因为“三界火宅”“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金刚经》)绝对幸福只能是跳出六道轮回、达到“不生不灭”之涅磐境界的快乐,所谓“涅磐第一乐”。只要还有身体,有分别念,有执着,就会有生老病死、烦恼痛苦。

庄子的幸福观与佛教的幸福观在方向上是一致的,只是程度上有所不同。有学者将儒家比喻为小学,道家比喻为中学,佛家比喻为大学,在对幸福观的理解上也是成立的。庄子与佛教共同的看法是,相对幸福是不可靠的,但要达到绝对幸福的境界,需要个人在心灵层面有很大提升,要破除“我执”,消除种种分别念。

但在如何消除“分别念”方面,庄子只是简单提出了“弃知”,即“堕肢体,黜聪明,离形去知,同于大通,此谓坐忘。”相比起来,佛教消除“分别念”的过程却比较复杂,也比较多样化,基本上等同于修行或成佛的过程,既包括禅宗的“顿悟”,也包括藏传佛教所强调的“次第修行”和密宗的“上师灌顶、加持”等,而且针对不同根器有八万四千法门可供选择。

因此,要想达成绝对幸福,只有达到庄子所说“圣人”“至人”或佛教所说“佛”的境界。当然,对大多数人来说,这种境界相当遥远,因此需要经历相当艰难和漫长的修行过程,但这也正是庄子哲学或佛教的精髓所在。而一旦达至这种境界,他的幸福便不再依赖于外界种种,或者说外界种种如名利、毁誉等等对他并没有什么影响,他将长久安住在庄子所说与天地万物“齐同”“忘我”的境界或佛教所说的光明圆满的境界之中。

四、关于幸福的讨论

关于幸福的描述与讨论,西方哲学中也有许多。从古希腊苏格拉底以理性为特色的幸福观,到伊比鸠鲁享乐主义幸福观,再到近代康德“责任伦理”的幸福观,直至浪漫主义想象式的幸福观,不一而足。在此需要引导学生总结并比较西方哲学的幸福观与中国哲学幸福观的不同,从而引起学生对西方哲学“求诸于外”和中国哲学“求诸于内”的不同特色的探讨。另外,讨论不仅是哲学层面的,也需要结合现实层面,对于当今社会流行的金钱主义幸福观、享乐主义幸福观、奋斗主义幸福观以及相关的文化氛围都要有讨论,进而引导学生在分析批判各种幸福观的同时,形成自己独具特色的幸福观,这也是本课程乃至通识教育的目标之所在。

概而言之,通识教育应从繁杂的知识体系中梳理出自己的线索和问题,并以问题为重点,将相关知识融会贯通,帮助学生形成自己的观点和意识,而不是将课程埋没在海量知识中,失去自己的重点和方向。

参考文献

[1] 冯友兰.中国哲学简史[M].北京大学出版社,2013,103-1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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