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魏平城遗址出土瓦当浅析

2021-07-23 02:50
云冈研究 2021年2期
关键词:平城兽面瓦当

张 春

(大同市博物馆,山西 大同 037009)

魏晋南北朝时期,拓跋鲜卑以其坚韧不拔、顽强不屈的精神,将从一个游牧民族建立的北魏发展成为北方强国,屹立于中华的大地上,开创了北魏王朝。自道武帝拓跋珪天兴元年(398年)将都城从盛乐(今内蒙古和林格尔县)迁都平城(今山西大同)以来,北魏开启了繁荣鼎盛的新篇章——平城时代。关于北魏王朝遗存的资料相当有限,不能尽显北魏历史的风貌,北魏平城许多重要遗址的发现给我们研究北魏王朝提供了契机,丰富了北魏历史文化的内容,为我们深刻认识北魏提供了可靠的考古实物依据,尤其是平城遗址出土的文物,为我们解读北魏提供了更为详实的历史文化信息,通过对大同市区发现的平城遗迹以及出土瓦当的图案变化和装饰纹饰的演变轨迹,浅析北魏社会的人文精神、风土人情、审美情趣和文化内涵。

一、近年来大同市区发现的北魏平城遗迹

平城作为北魏的都城长达97年,是在汉平城县的基础上建立起来的。天兴元年(398年)北魏迁都平城以来,北魏开启了一系列的都城规划与建设,同年七月“始营宫室,建宗庙,立社稷”,[1](卷2《太祖纪》,P33)经过道武帝、明元帝、太武帝、孝文帝等几代皇帝的循序渐进的营建,平城开始彰显当时北方大城市的辉煌盛景。我们了解北魏平城多是基于历史史料以及文献记载,以及参照曹魏十六国时期的邺城、东魏北齐时期的邺南城、曹魏西晋时期的洛阳城、汉长安城等诸多城址的相关材料研究,这就给解读这座近百年的北魏都城带来诸多不便,近年来北魏许多遗迹的发现,让我们初步对北魏平城范围有了一个大致的轮廓,[2](P1-23)尤其是北魏平城明堂的发现,更是给研究北魏平城遗址指明了方向。[3]北魏平城建设与规划在中国城市建设中具有承前启后的作用,不仅延续汉代城市中原模式的建设,还对唐代都城建设产生了积极的影响,基于其比较重要的历史地位,国务院于1988年公布为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我们现在根据考古发掘以及出土文物,对北魏平城的宫殿和辉煌历史作一初步的探讨。

近年来,大同市区重要的北魏遗迹大致如下:1995年发现与发掘北魏平城明堂遗址;2003年大同操场城发现北魏1号建筑遗址;2007年又在操场城1号建筑遗址附近发现北魏2号遗址,即北魏粮仓遗址;2008年又发现操场城北魏3号遗址;2018年在复建代王府时发现北魏塔基遗址。其实早在1939年修建大同火车站水塔时就发现了北魏平城宫殿遗址,还有云冈石窟窟前、窟顶遗址,北魏方山思远佛寺遗址等。这些遗迹的发现以及遗物的出土不仅给我们研究北魏平城遗址提供了可靠的实物资料,也向世人展示了辉煌的平城规模和厚重的历史文化。

北魏平城明堂遗址位于大同市东南2.5km处,城南的柳航里小区附近,几次发掘受限于遗址破坏和建筑林立,只能对西部夯土台水渠以及南门遗址和辟雍的一小段进行考古发掘,并对整个遗址进行了大范围的钻探和清理工作,共开探方49个,其中5×5m2探方 43 个,2.5×2.5m2探方6个,发掘面积约1525m2。经过1995年、1996年和2015年3次科学发掘和清理,我们可以清楚地认识到整个明堂遗址的外部为一个巨大的环形水渠。环形水渠的直径约为255-294m,宽约18-23m,环形水渠以内的陆地中央,地表有一个正方形的夯土台,边长42m,以正方形的夯土台为中心,四面方向各有一个长29m、宽16.2m夯土台。[4]结合《水径注》《魏书》等文献的记载,可以初步断定此处为北魏平城明堂遗址。[5]该遗址出土的文物多为建筑构件,大体上可分为筒瓦、板瓦、瓦当、瓦钉、兽门石墩、石夯及坯料等,其中瓦居多,瓦当多为兽面纹和莲花纹,造型威严精美,最具代表性。[6](P106-112)

大同操场城北魏1号遗址位于操场城街的东侧,紧邻大同四中。该遗址地处市区,破坏严重,未能进行大面积发掘。主要发掘内容以夯土台基为主,以及夯土台基周围地面、柱穴、烧土面积、灰坑、窑址、乱葬坑等,共开5×5m2探方81个,发掘面积2500m2。夯土基址东西长44.4m、南北宽31.5m、高0.1-0.85m,是一座殿堂台基,主要以北魏遗迹为主,另外由于地层叠压,还有少量的汉代遗迹和辽金的遗迹。出土文物多以北魏时代居多,少量汉代和辽金时期的文物。北魏出土文物主要有瓦当、板瓦、筒瓦、当勾、瓦钉、柱础石、长方形砖等建筑构件,其中瓦当种类变得丰富起来,文字瓦当有明显断代的“大代万岁”瓦当,还有“传祚无穷”瓦当、“万岁富贵”瓦当等,文字字样也比较丰富;莲花纹瓦当不仅有单瓣纹样还有双瓣纹样,还出现了莲花化生童子瓦当;兽面瓦当也大量出土,有不同规格的大小两种,制作规整。[7]

大同操场城北魏2号遗址,位于操场城翰林别院内,距离操场城北魏1号仅150m,遗址又名北魏太官仓储遗址,发掘面积3750m2,共开5×5m2探方150个,发现各类遗迹100多处,时代从汉代一直延续到清代,其中建筑遗迹以及15座,灰坑96座,墓葬2座。主要遗迹时代以北魏为主,位于发掘区的北部,面积较大,保存状况不完整。粮窖遗址共5座,发现谷物堆积和秸秆堆积。出土遗物也多为建筑构件,其中秦汉遗物比较多,多为植物纹瓦当和云纹瓦当,汉代标志性“平城”瓦当居多,30余件。北魏遗物多为柱础石、板瓦、筒瓦、瓦当等,其中莲花纹瓦当2件,多为六瓣单瓣莲花纹饰,还有7件文字瓦当,饰有“万岁富贵”、“皇祚永延”字样。唐之后的遗物也多为建筑材料,以及日常生产生活用器。[8]

操场城北魏3号遗址,距离1号遗址仅10余米,发掘面积将近500m2,除北魏遗迹外,还有汉代、辽金和明清时期的遗迹。其中最重要的就是发现了1座北魏夯土台遗址,厚1.3m,由于遭到周围现代建筑破坏,面貌全非,虽然残破,但也是北魏皇家建筑的一部分,对于整个北魏平城宫殿的平面布局有着重要的意义,更有力的证明了这个区域应该就是北魏皇宫所在。出土遗物也多为建筑构件,其中北魏建筑构件多以板瓦、筒瓦、瓦当为主。瓦当有莲花化生瓦当、兽面瓦当,还有“皇魏万岁”、“万岁富贵”等多种文字瓦当。[9]

综上所述,结合文献记载和史料,诸多平城遗迹考古发掘成果给我们研究北魏平城布局与变化,殿堂规律分布和功能提供了可靠的地理坐标,尤其是北魏明堂遗址的发现,更给我们深入研究平城提供了详实的依据,北魏平城遗址作为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其重要性不言而喻,北魏都城平城的建设、郭城的建设、里坊的设置,所展现出丰富多变的内容,在中国城市发展中无疑具有重大的意义。[2]尤其是平城遗址所出土文物,淋漓尽致展现了平城作为当时国际大都市的魅力,更好的再现了当时的繁荣景象。大量文字瓦当、莲花纹瓦当、兽面瓦当的出现不仅再现作为游牧民族在吸收汉文化后做出的发展与变化,而且为我们更好地探究北魏都城鲜卑贵族的社会人文生活提供了丰富的实物资料。

二、平城遗址出土瓦当

瓦当是古建筑中覆盖建筑椽头筒瓦前端的遮挡,主要功能是排水,保护古建筑木架结构。除了实用功能,人们为了增加艺术情趣,还在瓦当上烧制各种各样的美化图案,一般为圆形瓦当和半圆形瓦当。早在西周时期,瓦当已经在建筑上使用,到了春秋时期,已经成了重要的建筑构件,之后每个朝代都在沿用,已成为古建筑必不可少的构件。北魏平城,是当时国际化的大都市,中西交流密切,胡汉杂融,各种文化相互交织在一起,共同造就了一个辉煌的平城时代,尤其是佛教的迅速发展,为瓦当的艺术性添加了更为丰富的文化特色。

(一)吉语瓦当

吉语瓦当,顾名思义,就是带有吉祥寓意的文字瓦当,北魏平城遗址出土不少的吉语瓦当,按照文字种类分,有“富贵万岁”“永昌长寿”“安然长乐”等带有长寿富贵寓意的瓦当,有“大代万岁”“传祚无穷”“皇魏万岁”“皇祚永延”等带有保佑皇位永固,千秋万岁寓意的瓦当,还有“政和治穆”“尽忠奉上”“忠贤永贵”等表达政治和睦,忠孝贤达寓意的瓦当。吉语瓦当质地多为陶制,坚而厚实,表面多磨光黑陶,也有青白色、红色等,当面纹饰皆模制,形制基本全呈圆形,当面有井字格布局,也有十字交叉形格界布局,分别在每个区域各置一字,当心饰一大乳钉,四维分别饰四个小乳钉,或用凸弦纹环绕一周,或乳钉饰莲花纹,瓦当书迹铿锵有力,具有很高的书法艺术价值,大多是隶书,有的略带楷意,有的稍呈篆体,许多瓦当文字的笔体在隶楷之间变幻,丰富多彩。[10](P120-129)

“万岁富贵”瓦当(图1),出土于大同操场城北魏1号遗址,直径13.3cm,规格略小,泥制灰陶,当面磨光黑色,边轮较高突出,内有凸弦纹一周,当面以井字格布局分为四个区域,每个区域分别为“万岁富贵”4字,中央饰一大乳钉,四维各置一枚乳钉,并以凸弦纹分别在五个乳钉环绕一周,当文厚实,[7]用笔以直画和方折为主,横画长而直画短,字体略方,隶意浓郁。

图1 大同操场城北魏一号遗址出土万岁富贵瓦当(山西省考古研究所:《大同操场城北魏建筑遗址发掘报告》,《考古学报》2005年第4期)

“万岁富贵”在方山永固陵、大同操场城北魏1号遗址和大同操场城北魏2号遗址均有出土,形式丰富多样,也有“富贵万岁”形制,有从左自右和从右自左两种读法。多为井字格界,四面各置寓意吉语一字,乳钉外围有的饰凸弦纹,中间乳钉有的饰莲蓬与莲花图案,书写笔法也不尽相同。“万岁富贵”瓦当(图2),大同市博物馆藏,直径14cm,泥制灰陶,当面磨光黑色,以井字格布局,五个乳钉四周饰凸弦纹,书体有明显的楷书笔意,线条流畅,舒展自如,字体偏长,方头尖收,肩多方平。

图2 大同市博物馆藏万岁富贵瓦当

“大代万岁”瓦当(图3),大同城东关云中商城工地采集,当面直径21cm,外沿宽1.5cm,厚3.3cm,比较完整,泥质灰陶,当面磨光黑色,形制与“万岁富贵”几乎相同,边轮内和五个乳钉外围均有凸弦纹环绕一周,乳钉表面饰莲瓣纹,四面分布“大代万岁”四字,属于北魏平城瓦当的上乘之作,“代”与北魏前期曾建代国有关,“大代”在北魏王朝前后期均有表述,具有鲜明时代特色的瓦当,当文结体略方,用笔方圆兼顾,每字横画起笔平直收笔上翘呈三角形,多了楷书的重顿之意,撇捺收笔较圆,字体隶意浓厚。

图3 大同城东关云中商城工地采集大代万岁瓦当拓片

“皇祚永延”瓦当(图4),大同操场城北魏2号遗址出土,直径14.4cm、边轮宽1.4cm、当面厚1.5cm,泥制灰陶,边轮较窄,内饰一周凸弦纹,当心饰一大乳钉,四周分别饰有小乳钉,分别以凸弦纹环绕一周,小乳钉与大乳钉之间以三条突起的短线相互连接,当面呈十字交叉形格界分为四个区域,每区各饰一字。“皇祚永延”[8]结体方而略长,笔画平直,以圆笔为主,多有楷书笔意。平城遗址还出土“皇魏万岁”“皇帝万年”(图5-1,5-2),形制纹饰与“皇祚永延”类似,书法多以隶书为主,已显现楷书韵味。

图4 大同操场城北魏二号遗址出土皇祚永延瓦当(山西省考古研究所等:《山西大同操场城北魏二号遗址发掘简报》,《文物》2016年第4期)

图5-1 大同市博物馆藏皇帝万年瓦当(大同北朝艺术研究院:《北朝艺术研究院藏品图录》,文物出版社,2016年)

图5-2 大同市博物馆藏皇帝万年瓦当(线图)

北魏平城遗址出的吉语瓦当既承袭了汉代以及更早时代的瓦当特征,又有所创新,以“平城”瓦当为代表,汉代有当面为双竖格界分为四区的形制,受此影响,北魏平城时期吉语瓦当当面发展成为井字格界面分为四区,当文形式多样,极富创造性,诸体皆备,多为平直的隶书,但是部分笔意已凸显楷书韵味,隶楷书之间变幻莫测,美不胜收,这是一个书法大放异彩的时代,有继承也有发展,变异多于承袭,总体上字体有从简趋势,侧面印证了中国字体发展从繁到简的大趋势。

(二)莲花纹瓦当

莲花纹瓦当,也是北魏平城遗址出土比较多的瓦当。莲花是佛教的八宝之一,据说释迦牟尼出世时便在莲花上,成道后,一步生出一个莲花。在中国,莲花象征出淤泥而不染的高贵品质,正好与佛教的莲花无缝衔接融合,莲花图案在北魏平城遗址建筑构件上广泛应用就是最好的见证。莲花纹瓦当的图案就是在当时这种多元文化下不断演变发展,形成比较有时代特色的北魏莲花纹瓦当,不仅有单一的莲花纹瓦当,还有直接体现佛教文化的莲花化生瓦当。

莲花瓦当,出土于大同操场城北魏1号遗址,直径15.7cm,边沿宽2.2cm,泥质灰陶,当面磨光,当心饰一大乳钉,乳钉外围饰15颗小乳丁组成连珠纹,6瓣复瓣宝装莲花纹,每瓣莲花瓣尖翘起,形状比较接近圆形,叶瓣比较肥硕,瓣根比较瘦,每瓣莲花的两个叶瓣相对称分布,中间短线相隔开(图6)。[7]在城南北魏明堂辟雍遗址等平城遗址还出土非常多的莲花纹瓦当,堪称平城时期莲花纹瓦当的代表作,泥质灰陶,当心一大乳钉,外围一周连珠纹,当面为6瓣复瓣宝装莲花纹,叶瓣比较肥硕(图7)。出土较多的莲花纹瓦当是大同操场城北魏2号遗址,复瓣宝装莲花纹瓦当53件,全部为泥质灰陶,形制基本相同,当面直径及莲瓣饱满程度略有差别,主体纹饰8瓣复瓣宝装莲花纹,当心饰一乳钉,乳钉外围环绕一周凸弦纹。[8]在北魏平城遗址还出土一种莲花纹瓦当(图8-1,8-2),制作精美,直径14cm,泥制灰陶,边轮最外围一周联珠纹,向内又有一圈凸弦纹,当心为四个蝌蚪状的涡旋纹组成,外面在装饰一周联珠纹,当面为6瓣复瓣宝装莲花纹。[7]

图6 大同操场城北魏一号遗址出土万岁富贵瓦当(山西省考古研究所等:《大同操场城北魏建筑遗址发掘报告》,《考古学报》2005年第4期)

图7 北魏平城遗址出土莲花纹瓦当(大同市博物馆藏)

图8-1 大同市博物馆藏莲花纹瓦当(大同北朝艺术研究院:《北朝艺术研究院藏品图录》,文物出版社,2016年)

图8-2 大同市博物馆藏莲花纹瓦当(线图)

莲花化生瓦当,大同操场城北魏1号遗址、大同方山思远佛寺遗址、方山永固陵、北魏墓葬中等多有出土。以大同市博物馆所藏2件莲花化生瓦当为例,1件泥制灰陶(图9-1,9-2),直径15cm,边轮比较窄,圆形模制,当面一化生童子造型简练,轮廓清晰,面庞圆润,双耳垂肩,上半身立在中央,双手合十,十一瓣复瓣宝装莲花纹围绕一周。另1件莲花化生瓦当(图10-1,10-2),直径14cm,边轮内为一周联珠纹,内饰八瓣宝装莲花纹,化生童子双手合十居中,双手合十,双耳垂肩,两臂帐帛。莲花化生童子瓦当在遗址中出土较少,多出土于皇家寺庙和云冈石窟遗址中,更有力的诠释了佛教在当时社会的繁荣发展。

图9-1 大同市博物馆藏莲花化生瓦当(大同北朝艺术研究院:《北朝艺术研究院藏品图录》,文物出版社,2016年)

图9-2 大同市博物馆藏莲花化生瓦当(线图)

图10-1 大同市博物馆藏莲花化生瓦当(大同北朝艺术研究院:《北朝艺术研究院藏品图录》,文物出版社,2016年)

图10-2 大同市博物馆藏莲花化生瓦当(线图)

北魏平城时期,莲花纹瓦当比较复杂,主体纹饰多为复瓣宝装莲花纹,叶瓣比较肥硕,当心或饰大乳钉,或饰莲房,周围多为联珠纹或凸弦纹,到了迁洛后还能寻见复瓣莲花纹样式(图11),多为传承北魏样式,还出现了较为瘦小的莲瓣纹,后来逐渐被单瓣的莲花纹取代,瓣体也变的比较窄,形制样式与东魏北齐的莲花纹样式相接近(图12-1,12-2)。[11]北魏莲花化生瓦当在平城遗址出土较少,多出土于皇家寺庙还有墓葬中,在孝文帝太和年间出现,笔者通过对托克托县云中古城以及洛阳永宁寺等出土的莲花化生瓦分析比较,平城时期化生童子丰富多样,或粗壮浑圆,或手持华绳,或手捧净瓶,或双手合十,环绕一周多为复瓣宝装莲花纹饰,莲花瓣数量有9瓣、11瓣、12瓣等。迁洛后,童子造型变得纤细清秀,化生童子均为双手合十,莲花瓣数量呈不断减少趋势,有八瓣、六瓣不等(图13)。[12]

图11 洛阳汉魏故城西郭城出土莲花纹瓦当(大同市博物馆:《融合之路——拓跋鲜卑迁徙与发展历程》,安徽美术出版社,2018年)

图12-1 大同市博物馆藏莲花纹瓦当(大同北朝艺术研究院:《北朝艺术研究院藏品图录》,文物出版社,2016年)

图12-2 大同市博物馆藏莲花纹瓦当(线图)

图13 洛阳北魏永宁寺遗址出土莲花化生瓦当(大同市博物馆:《融合之路——拓跋鲜卑迁徙与发展历程》,安徽美术出版社,2018年)

莲花纹有着广泛的应用,离不开佛教在中国尤其是北魏上层拓跋鲜卑贵族中的发展,莲花多变的图案不仅吸收了本民族的纹样,还加入了佛教的因素,莲花化生瓦当就是最直接的体现,北魏平城出土的莲花纹瓦当与迁洛后的莲花纹相比较,有很大的传承关系,也有明显的差异,由富丽复杂变的更为简单素雅,[13]尤其是对隋唐的莲花纹样式的发展有着深刻的影响。

(三)兽面纹瓦当

兽面纹瓦当,就是瓦当当面图案用兽面形象装饰的建筑构件,北魏平城遗址多有出土,文化艺术价值极高,是平城时期兽面瓦当的代表。其实兽面纹饰早在青铜时代就以大量应用,用来体现权利威慑作用的,到北魏平城时代建筑上装饰大量的兽面纹瓦当,不仅可以烘托建筑物的雄威庄严,也可以起到辟邪的作用,兽面瓦当的广泛应用与流行与北魏统治者对佛教崇尚密切相关。一般兽面是写实的形象,其特征是当面饰一正面的兽头,有对称的双角、双眉、双耳及鼻、口、颌、须等。

北魏平城明堂遗址出土的兽面瓦当(图14-1,14-2),[4]直径17cm、厚2.5cm,灰陶,表面磨光黑色,边轮宽而低平,圆形模制,当面饰一高浮雕兽面形象,额头饰三条皱纹,总体似“V”形,最上面一条接近“V”形,最下面一条两边与鼻梁相连,中间呈倒八字形,鼻孔朝上,鼻梁上有短横纹,鼻两边双眼为双圆圈式样,怒目圆睁,比较突出,双耳似桃形上尖下圆形立于两眼角外侧,大口怒张呈倒“亚”形,牙齿和舌头外露,两枚獠牙未外翻,上面6颗门牙下面4颗门牙整齐排列,舌尖伸出,微微上翘,嘴外侧有三缕胡须,神态凶猛威严,瓦当制作规整,比较精美。北魏明堂遗址还出土一种类型的兽面瓦当(图15-1,15-2),[4]獠牙外翻,更显凶猛威严。大同操场城北魏1号遗址也出土13件兽面瓦当,制作比较规整,边缘宽,面目狰狞,一种规格比较大,直径25cm,一种规格比较小,直径16.3cm,边沿宽2.5cm,与明堂遗址出土的兽面纹瓦当略微不同,额头两条皱纹,一条呈“V”形,一条与鼻梁项链,鼻孔更显向上翘起,嘴角两侧胡须明显减少(图16)。

图14-1 北魏明堂遗址采集兽面瓦当(大同市博物馆藏)

图14-2 北魏明堂遗址出土兽面瓦当(《北魏明堂辟雍遗址南门发掘简报》,山西省考古学会:《山西省考古学会论文集》(三),山西古籍出版社,2000年)

图15-1 北魏明堂遗址出土兽面瓦当(大同市博物馆藏)

图15-2 北魏明堂遗址出土兽面瓦当(《北魏明堂辟雍遗址南门发掘简报》,山西省考古学会:《山西省考古学会论文集》(三),山西古籍出版社,2000年)

图16 大同操场城北魏一号遗址出土兽面瓦当(山西省考古研究所:《大同操场城北魏建筑遗址发掘报告》,《考古学报》2005年第4期)

北魏平城遗址出土的兽面瓦当比较精致,眉目传神,兽面图案与云冈石窟第7、8窟后室北壁佛座两侧的狮子形象很相似,兽面图案源于狮子原型。[13]狮子本是凶猛的动物,在佛教中寓意高贵、护法的灵兽,它装饰在建筑上更能突出辟邪威严的作用。北魏太和年间大兴佛教,这种兽面图案的广泛应用在皇家寺庙和宫殿建筑上,正好契合权利的至高无上的需要,成为拓跋鲜卑上层统治者宣示君权神授的象征物,运用在北魏明堂中,更能突出这一特点。在洛阳地区北魏遗址也出土大量的兽面瓦当(图17),额头皱纹增多,多波浪形,嘴型成三角形,或阔口大张,或口呈宽扁形,胡须明显北魏平城时期增多,或低眉垂眼,或长眉上撩,双眼突兀,艺术性比较夸张。[14]

图17 洛阳汉魏故城西郭城出土兽面瓦当(大同市博物馆:《融合之路——拓跋鲜卑迁徙与发展历程》,安徽美术出版社,2018年)

综上所述,北魏平城遗址出土的瓦当类型大体上分为三类,吉语瓦当、莲花瓦当、兽面瓦当,受中西文化影响,北魏平城遗址出土瓦当具有鲜明的时代特色,具有很高的艺术造诣。瓦当形制受汉代影响,当面流行的双竖格界形制变为井字格界的形制,与此同时,在多元文化的影响下,汉代以云纹为主的装饰图案,到北魏时期逐渐减少,出现大量的忍冬纹和莲花纹装饰图案,瓦当当面的雕塑艺术由平面向高浮雕发展,兽面纹瓦当表现的尤为突出,文字瓦当同样延续汉代风格,同时从汉代吉语、宫苑、官署、宅舍等多种文字瓦当到逐渐演变成为单一的吉语瓦当,成为整个文字瓦当历史中的落日余晖,璀璨夺目。纵观北魏平城遗址出土的瓦当,充分反映了平城是一个多元、开放、包容的时代。

结语

北魏平城遗址出土瓦当的装饰图案演变蕴含着当时社会的人文思想和时代精神,对于了解艺术风格的变迁有着重要的意义,更为许多学者界定遗址建筑物的年代提供可靠的实物依据。瓦当形制、图案的变化不仅传承了汉代及以前的风格,在此基础上还有所创新发展,尤其是太和年间北魏上层对佛教的崇尚,中西文化的交流汇合,鲜卑汉化的加深,使平城遗址出土瓦当的图案变化更加丰富多彩,建筑构建的图案形象与至高无上的皇权相结合是这个时代鲜明的特色,精致的瓦当图案开启了后代瓦当的新面貌,成为后代建筑瓦当装饰主流纹饰,隋唐达到了鼎盛,一直沿用到明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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