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宣(江西财经大学会计学院 江西南昌 330000)
数字经济已经成为了21世纪经济增长的核心动力。我国数字经济经历了信息化转型、网络化转型和数字化转型三个阶段,这三个阶段的驱动力不同,第一阶段是以TCT为驱动力,第二阶段是以互联网为驱动力,第三阶段是以云计算、人工智能、大数据、工业互联网等为驱动力。随着5G、工业互联网、人工智能、云计算、大数据等逐渐内化为企业的关键能力,企业数字化转型已经成为社会关注的重点和全球企业的共识。数字化转型是个长期的过程,我国大部分制造业企业处于较低的发展阶段。《中国制造信息化指数》显示,我国制造业主要处于从工业2.0向工业3.0过渡阶段,制造业是数字化转型的主战场[1]。业界开始关注数字化转型对制造企业绩效有何影响以及如何影响。张宏亮等(2021)通过际华3502数字化实践案例研究得出:数字化转型进一步提升来了企业管理创新能力,包括流程创新、人员管理创新、管理模式创新、财务管理创新等[2]。林琳、吕文栋(2019)以酷特智能与海尔的案例,探讨数字化转型对制造业企业管理变革的影响。他们从企业的组织方式,生产方式,商业模式和企业边界四个方面论述数字化转型对企业产生的影响,总结出技术变革对这些方面都产生了影响[3]。石耀东(2018)、李春发等(2020)着重探讨了我国制造业数字化转型作用机理和路径[4][5]。基于业界研究成果,本文利用中国A股制造业上市公司2016—2019年的相关财务数据通过实证研究数字化转型对企业的影响以及影响路径是什么。
本文的研究具有重要的现实意义和一定的理论贡献。第一,很多规模不大的中小企业担心投入过多的资金到数字化转型中会导致企业绩效下滑,无法给企业带来转型价值,更为严重会使企业陷入困境,从而抗拒数字化转型。本研究的结果显示,企业当期的数字化转型投入会正向影响企业绩效,虽然并不显著,但是企业滞后一期的数字化转型的投入会显著正向影响企业绩效。这在一定程度上鼓励企业积极进行数字化转型,有助于推进数字化转型。第二,随着数字化转型在我国不断推进,涌现了一批文献开始关注数字化转型对企业的影响。然而这些文献大多是理论性研究,而本文是通过实证研究检验数字化转型对企业绩效的影响,具有一定的说服力。
党的十九大以来,习近平总书记对“实施国家大数据战略,加快建设数字中国”做出了重要战略部署。2018年以来,众多企业开始了数字化转型之旅。学者也对企业进行数字化转型的特征进行研究,根据已有研究,本文概括为:第一,推动产业跨界融合。数据具有更深度、更广度的融合能力。通过数字技术实现企业跨界融合[6]。第二,企业的竞争模式变革。企业之间建立的虚拟连接促进了跨界发展,消除了企业对外来进入者的壁垒,打破了传统企业的边界,使企业面临的竞争越来越激烈[6]。第三,组织方式变革。由于数字技术手段,可以使高层管理人员非常方便查询一线的业务信息,可以去掉较为冗余的部门,组织结构由垂直化趋于扁平化。第四,生产方式变革。传统企业具有大量的数据,通过大数据的分析,可以洞察消费者的现在需求,从而通过智能化工厂生产出消费者需要的产品。企业由大规模生产向大规模定制转变。第五,商业模式变革。传统企业的商业模式是以企业为核心,视企业为价值创造的核心,企业根据自身生产方式生产产品,诱使消费者消费从而获取价值,但是,随着技术改革,消费者成为价值创造的一部分,市场由企业主导转向为消费者主导,企业需要根据消费者的需求,个性化定制产品才能创造价值。
基于数字化转型的特征,数字化转型对企业而言,应具有以下作用:(1)降低交易成本。信息技术的使用可使信息成本、谈判成本、执行成本、时间成本等大幅度降低。如通过互联网可以在世界各地的网站搜索信息,可以降低交易成本中的搜集信息成本。数字技术的应用可以让生产者直接面对消费者,实现零距离沟通,省掉常规多层次的经销体系,交易过程中的协商成本与契约成本大幅降低。而且数字经济能有效地解决企业固定资产或人力资本用于特定用途后,不能用于其他用途的问题,数字技术激活了闲置资产,降低资产专用性[7],减少交易成本,也逐步有效解决了制造业企业人工成本占比较大的问题[2],增强了企业盈利能力。(2)提高业务效率。根据埃森哲研究,对于数字化转型成效显著的企业来说,在2016—2018年三年中新业务的营业收入占总业务收入超过30%,而且这类企业的销售利润也远远高于其他企业[8]。通过数字技术,有利于降低信息误差和手工误差,进而提升业务效率。同时企业可以通过数字技术减少企业中的低效以及冗余环节,优化企业内部的程序性业务,实现智能化运营提高企业运营效率。数字化转型对业务效率的提升还体现为数字化可以帮助企业打破时间和空间的限制,员工可以通过数字化平台在任何地方任何地点进行业务的处理。
综上可以看出,业界的研究强调数字化转型会给企业带来积极的影响。但由于数字化转型仍处在探索阶段,而且数字化转型是个长期的过程,需要持续积累的投入,再经过企业的学习和探索进而转化成相应的产出。因此数字换转型的价值转化为企业的产出并不一定在转型当期就能够立即完成,需要数字化融入企业经营实践的各方面后,才能体现为经营绩效的跃升。转型的时间上的需要导致数字化转型对企业绩效的影响可能存在滞后效应。根据埃森哲的研究,当数字化水平小于2.9时,经营绩效水平一直在两条紫线的区域内波动,只有当数字化水平超过2.9时,经营绩效的均值才会出现显著的上升[8]。因此本文提出假设1:
H1:数字化转型对企业绩效具有显著的正向影响,且该影响具有滞后效应。
如前所述,传统企业实施数字化转型能够提升业绩。那么需要进一步讨论的问题是企业数字化转型的路径是什么?其中重要的一个路径就是数字化转型提升生产运营效率从而提升企业绩效。第一,数字化转型使企业的商业模式发生了变革,以生产商为中心的商业模式逐渐被以消费者为中心的商业模式替代,大规模个性化定制逐渐成为了企业生产的主流。企业能够收集到不同渠道的数据,根据大数据算法更准确、更迅速地抓住客户的个性化需求,并根据消费者的需求灵活快速地安排组织生产过程,从而为消费者提供更优化的服务。消费者直接参与到生产中,与提供个性化产品的企业建立良好的关系,大幅度提升了生产效率,提高了库存管理的效率,实现精准的存货控制,降低或者消灭企业的库存产品,加快了要素的流动速度,提高流动资产的利用,优化了企业的资源配置,实现了实务流、信息流、数据流的互联互通(张宏亮,2021)。第二,数字化技术为供应链效率优化提供了平台支持。大数据技术、人工智能技术等将制造商、供应商等联合在一起,大大提高了供应链效率,使供应链的多个步骤能够同时运行,将链状的供应体系升级为网状的供应体系[9]。通过数字化技术,企业系统能够随时了解产品的状态,将产品在流通过程中的相关信息和问题实时反馈给供应商和客户,提高物流的可靠性,及时与客户沟通,提高运营效率。第三,随着新技术产品的涌现,产品的销售渠道拓宽,例如产品可以通过电子平台和公众号进行展卖,利用第三方平台吸引消费者购买。因此,本文提出假设2:
H2:数字化转型通过提高生产运营效率提高企业绩效。
本文选取2016—2019年在沪深A股上市的制造业公司作为研究样本。对原始样本进行筛选:(1)剔除在研究期间发生特殊变动的上市公司。(2)在上市公司中,有些企业属于计算机、通信和其他电子设备制造业企业,天生就与数字经济相关,无法看到这类企业实施数字化转型对其绩效的影响,因此剔除这类上市公司[10]。(3)由于科创板上市的企业数据较难获得,因此剔除这类上市企业。(4)剔除在研究期间不连续的样本。(5)剔除相关数据缺失的上市公司样本。
本文数据来源包括两部分:固定资产数据初步通过RESSET数据库获得,RESSET数据库上缺失的能手工查到的固定资产数据则通过手工查阅上市公司年报资料获得;研究涉及的其他相关数据来自国泰安数据库。为控制极端数据对结果的影响,对样本涉及的所有连续变量进行1%和99%的缩尾处理。采用Stata 14.0和Excel软件对数据进行处理。
为检验研究假设1,本文构建以下计量模型:
式(1)中下标分别表示公司i与年度t。被解释变量ROA是资产收益率,表示企业的业绩。在稳健性检验中,采用剔除营业外收支后的资产收益(ROA_T)来量化企业绩效。解释变量IT反映数字化转型的投资力度。式(2)中解释变量LIT_r是数字化转型投资力度的一阶滞后项。参考埃森哲的测算,IT投资与收入比是数字化转型投资力度的关键指标[11],因此本文用IT投资与营业收入的比来表示数字化转型投资力度。IT投资的衡量方法借鉴刘飞(2015)的做法[12],将TI投资分为硬件投资和软件投资,硬件投资包括计算机、电子设备、通信设备等固定资产的投资,这些数据来自上市公司财务报表附注中的固定资产部分;软件投资包括大数据平台,软件等无形资产的投资,这些数据来自财务报表附注中的无形资产部分。本文参考有关文献,选取模型的控制变量:企业财务杠杆(lev)表示企业财务状况,固定资产比率(captensive)来衡量企业资产密集度。
相关变量的定义见表1。
对假设2的检验,通过中介效应模型来检验。由于数字化转型促进产品销售,调节产品库存,提高企业的生产运营效率,从会影响企业流动资产,因此用流动资产周转率来量化企业销售方式的变革和产品的流通[13]。为验证流动资产周转率对企业绩效的中介效应,本文构建如下模型:
如果流动资产周转率是个有效的中介变量,那么,模型(2)中数字化转型投资力度的一阶滞后项会显著影响企业绩效;模型(3)中的数字化转型投资力度的一阶滞后项会显著影响企业流动资产周转率。同时,模型(4)中的数字化转型投资力度的一阶滞后项和流动资产周转率都会显著影响企业绩效。
从表2全样本的相关变量的描述性统计可以看出,样本的数字化转型投资力度的平均值为0.0064,而根据埃森哲观测到的,行业平均信息化投资占营业收入比为0.8%,可知制造业在数字化转型方面步伐较慢。转型指标的最大值为0.0475,该企业属于数字化转型的领跑者。从表中还可以看出制造业上市公司的资产收益率的平均值为4.04%,说明所选样本的整体状况较差,最大值20.41%,最小值-37.63%以及标准差7.23%,说明企业之间经营状况存在较大差异,部分企业经营状况糟糕。
表2 描述性统计分析
本文的样本是面板数据,采用固定效应模型,控制了时间变量。下页表3报告了假设1的检验结果。表中模型(1)的结果显示,数字化转型投资力度会正向影响企业绩效,但是不显著,说明数字化转型有个时间过程,数字价值要经过时间的积累才能转化成企业绩效。模型(2)的结果显示,数字化转型指标的一阶滞后项的系数为0.97,表明在控制了企业财务杠杆与固定资产率相关变量后,数字化转型指标的一阶滞后项正向影响企业绩效,且在5%水平上显著。由此假设1得到了证明:企业实施数字化转型会显著正向影响企业绩效,但是这一过程需要时间。
表3 主效应检验
对于中介效应的检验,主要的方法有逐步检验回归系数、sobel检验与bootstrap检验。逐步检验的检验力较低,当中介效应较弱时很难检验出中介效应,可能会错过中介效应。但是温忠麟等[14]认为如果通过逐步检验检验出中介效应,那么检验力低就不再是问题。因此本文选择逐步检验回归系数方法来检验中介效应。第一步检验数字化转型指标一阶滞后项对企业绩效的影响是否显著;第二步检验数字化转型一阶滞后项对流动资产周转率的影响是否显著;第三步同时加入数字化转型一阶滞后项和流动资产周转率,检验二者的系数是否显著。表4是统计分析的输出结果。模型(1)统计结果表明在控制了企业财务杠杆水平和固定资产率后,数字化转型一阶滞后项显著正向影响企业绩效;模型(2)表明数字化转型一阶滞后项显著正向影响企业流动资产周转率;模型(3)的统计结果表明在模型(1)的基础上加入了中介变量流动资产周转率后,数字化转型一阶滞后项指标对企业绩效的直接效应有所下降,但依然具有显著正向影响作用,流动资产周转率对企业绩效也同样具有显著正向作用。分析结果表明数字化转型一阶滞后项指标通过流动资产周转率影响企业绩效的间接效应为0.181,实证结果说明流动资产周转率在数字化转型一阶滞后项与企业绩效关系之间起部分中介作用,因此假设2得证。
表4 中介效应检验
不同企业数字化转型投资力度具有很大的差别。从上页表2中可看出数字化转型投资力度的最大值与最小值之间相差较大。因此本文以选取的350家上市公司2016—2019年四年平均数据为基础,对这350家上市公司按其数字化转型投资力度的均值进行分类,得到数字化转型投资力度高于均值和低于均值两个子样本,进一步探究数字化转型力度的高低对企业绩效有何影响。表4中模型(1)的回归结果显示当数字化转型投资力度小于均值时,数字化转型投资力度与企业绩效的系数为-0.162,说明当数字化转型投资力度较低时,数字化转型会阻碍企业的绩效,但效果并不是很显著。模型(3)的结果表明当数字化转型投资力度大于均值时,企业绩效会随着数字化转型投资力度的提高而提高。根据上述结果可知,数字化转型投资力度会影响企业绩效,但是不同程度的投资力度对企业绩效的效果不同。模型(2)和模型(4)是研究数字化转型投资力度的滞后项在两个子样本中对企业绩效有何影响。我们从模型(2)中可以看出,数字化转型投资力度的一阶滞后项对企业绩效具有正向影响,但结果并不显著。而当数字化转型投资力度大于均值时,其一阶滞后项显著正向影响企业绩效。从这四个模型可以看出,数字化转型会影响企业绩效,但是其影响会受到数字化转型投资力度的程度的影响。
表5 进一步检验
通过回归分析检验了数字化转型与企业绩效的关系及影响路径。即数字化转型投资力度一阶滞后项会显著正向影响企业绩效,并且数字化转型是通过流动资产周转率进而影响企业绩效的。为了验证回归结果的可靠性,本文采用如下方式进行稳健性检验:更换被解释变量。用剔除了营业性收支的资产收益率作为被解释变量。表6中模型(1)的回归结果显示,假设1依然成立。对于假设2,也用剔除了营业外收支的资产收益率(R0A_T)来代替资产收益率(ROA),结论未发生实质性改变。
表6 替换变量的稳健性检验
本文在构建数字化转型指标的基础上,利用我国制造业上市企业2016—2019的相关数据,采用中介效应分析实证检验数字化转型对企业绩效的影响。实证研究发现:传统制造企业数字化转型能提升企业绩效,但是需要时间的积累,即数字化转型的一阶滞后项能显著提升企业绩效;数字化转型对企业绩效的影响部分是由于数字化转型能够提高企业的生产运营效率,从而促进企业绩效的提升;进一步研究发现不同程度的数字化转型投资力度下,企业绩效存在差异。
基于本文的研究,提出如下建议:(1)传统制造企业应该积极进行企业数字化转型,布局工业互联网的发展,更好地实现数字和实体经济的是深度融合。数字化是着眼于未来的投资,需要企业具有前瞻性,因此企业领导者要根据自身情况制定一个清晰合理的数字化战略,兼顾数字化投资力度和业务成果,充分利用数字经济带来的价值,通过各种数字技术来推动企业发展,提高企业绩效。(2)传统制造企业要利用数字技术重点提高企业生产运营效率。第一,实现以客户为中心的个性化服务。了解消费者需求,实现需求倒逼出供给,促进供需精准匹配,提高企业的运营效率,进而提升企业绩效。第二,积极建造数字化工厂,构建工业互联网。通过工业互联网打通产品设计、生产规划、生产过程和服务在内的整个产品生命周期的数据流,对生产制造流程进行优化提升,对生产过程中的产品进行全程有效监控和自动控制,形成一体化的智能生产和运维系统,提高产品质量和生产效率。(3)企业要加大数字化转型投资力度。IT投资是数字化转型的基础,是数字技术的基础设施。当数字化转型投资力度较低时,数字化转型可能会阻碍企业的绩效,丧失规模效应。因此企业应该坚定对企业进行数字化转型的决心,要敢于转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