储劲松
茶鬼
我在《陶庵梦忆》中第一次遇见闵汶水,那是发生在晚明崇祯十一年九月留都南京桃叶渡口的一场经典茗战。两个茶道名家如同巫师悄悄斗法于斗室之内,其情境、言语、机锋,其知音相遇的欢惬和高山流水的韵致,道尽了古人风雅。
张岱在文章中写道:友人周又新多次向他称赞闵老子茶,引起他结识闵汶水的冲动。这年九月的一天,他舣舟桃叶渡拜访闵汶水,不巧的是闵汶水不在家,直等到太阳落山时才回来。初相见并不愉快,估计是慕名而来的人太多,闵汶水并不把虽然大名鼎鼎却并未自报家门的张岱放在眼里。交谈没几句,闵汶水就托词说拐杖丢了要去寻,抛下张岱就走了。
张岱也倔,一直等到闵汶水再次返家。看见张岱仍然没走,闵汶水很不高兴,怒问道:“客尚在耶?客在奚为者?”张岱斩钉截铁地说:“慕闵老久,今日不畅饮闵老茶,决不去。”闵汶水一听大喜,立马亲自烧水煮茶,又拉张岱欣赏他收藏的荆溪之壶、成宣窑磁瓯茶具。
之后,闵汶水与张岱就茶的产地、制法、水源你来我往地斗了好几个回合。每斗一个回合,闵汶水对张岱的敬意即增一分,最后大有知音之感。到得张岱识出煮茶之水并非惠泉,又能分辨秋茶春茶,闵汶水眉飞色舞地说:“予年七十,精赏鉴者,无客比。”当晚,主客二人订下莫逆之交。
饱尝佳茗后,张岱满意而归,作《闵汶水茶》诗一首,以咏其事:
十载茶淫徒苦刻,说向余人人不识。
床头一卷陆羽经,彼用彼法多差忒。
今来白下得异人,汶水老子称水厄。
烧鼎烹天尚取渣,劈开混沌寻香色。
(口父)山咀土嚼烟霞,不信古人信胸臆。
……
第二次遇见闵汶水,还是因为张岱。张岱曾写过一部《茶史》,早已散佚,只有序言因为收录在《琅嬛文集》里,才得以保存下来。在《茶史序》里,张宗子再次复述了他与闵汶水在桃叶渡的那一场较量,内容大致不差,但记述得更为详细。
比如《闵老子茶》说闵汶水的相貌情态只有四个字:婆娑一老。而《茶史序》除说闵汶水“瞿瞿一老子”之外,又说他与自己初见寒暄,“愕愕如野鹿不可接”。也就是说,张岱刚刚登门拜访要求切磋茶艺,闵汶水纯粹以平常上门讨茶喝的俗物一般视之,以致像野鹿一样傲而踞,根本不把张岱当根葱。张宗子是明清文章大家,只“愕愕如野鹿”这寥寥五字,即可知闵汶水的傲慢。在六朝帝王都的南京,在名流荟萃的桃叶渡,做茶叶生意的小商贾闵汶水何以如此傲慢?由这五个字依稀可知,这个傲慢的老头儿当年在南京城绝对是个人物。
闵汶水有什么资格傲慢?茶艺。
张宗子是世家子,见识广博,兼又勤奋好学,文章、琴棋、书画、弹唱、古董、服饰,十八般雅艺无所不通。于茶艺茶道也极有研究,还曾在徽州休宁松萝茶的基础上创制兰雪茶,兰雪茶面世后,当时极为俏销的松萝茶身价顿贬。这足见他当年在茶界的地位不同凡响。张岱负才傲物,享有盛名,交游都是当时名士,庸流俗人根本入不得他的法眼,他先后在两篇文章中如此推崇闵汶水,闵汶水岂是凡辈?
不止是张岱,晚明诸多名士同样仰慕闵汶水,比如董其昌。董氏在《容台集》中有这样的记载:“金陵春卿署中,时有以松萝茗相贻者,平平耳。归来山馆得啜尤物,询知为闵汶水所蓄。汶水家在金陵,与余相及,海上之鸥,舞而不下,盖知希为贵,鲜游大人者。昔陆羽以精茗事,为贵人所侮,作《毁茶论》,如汶水者,知其终不作此论矣。”春卿即礼部,董其昌时任南京礼部尚书,既是高官又是名流,他与闵汶水也因茶结为至交,时相过从,并视闵老子茶为尤物。据说,闵汶水在桃叶渡的茶肆招牌,就是董其昌的法书。
大文章家、篆刻家、收藏家、明末浙江道监察御史周亮工,在诗文中也曾记载闵老子茶。只是与董其昌不同的是,他似乎是恨,原因无他,只因时人重“闵茶”而忽视闽越茶,他为闽越所产的茶打抱不平。周亮工在《闽茶曲》一诗中讥讽闵老子茶:“歙客秦淮盛自夸,罗囊珍重过仙霞。不知薛老全苏意,造作兰香诮闵家。”虽然是贬抑,但也足见闵老子茶当年的巨大销量和影响力。周亮工也曾亲访闵汶水,回来写道:“歙人闵汶水居桃叶渡上,予往品茶其家,见水火皆自任,以小酒盏酌客,颇极烹饮态。”他对闵汶水的茶道、茶品,也是极敬重的,并且承认“闽茶实不让吴越”,然后还是不服气地补了一句“但烘焙不得法耳”。所谓“烘焙不得法”,当然是周亮工的一家之言,并且是带有成见的个见。仔细推敲,以闵老子茶为代表的徽州松萝茶当时一统江南,引起部分人的不满,实属正常。
推崇或者欣赏闵老子茶的,自然不止张岱、董其昌、周亮工这几个人。据当时文人笔记记载,上至公卿士大夫,下至平民百姓,都以喝闵老子茶为荣耀事。明末大名士陈继儒,说闵老子茶“饮百碗而不厭”。在南明政坛上呼风唤雨、依附阉党魏忠贤的阮大铖,也经常去喝闵老子茶,还写过一首诗《过闵汶水茗饮》。阮大铖虽然是奸人,才气却是有的,戏曲方面更是颇有造诣,其《燕子笺》有言直追汤显祖。再如秦淮名妓王月,也就是被桐城人孙克咸所宠爱后被贵阳人蔡香君夺去、曾被复社文人举办的以歌伎选美为主旨的“品花藻案”推为女状元的王微波,也极爱闵老子茶。笔记中说她“好茶,善闵老子,虽大风雨、大宴会,必至老子家啜茶数壶而去”。
因为酷爱饮茶,我对张岱的《闵老子茶》《茶史序》记忆尤为深刻;因为张岱,我遇见了闵汶水,隔着故纸认识了闵老子茶;又因为董其昌、周亮工和阮大铖,我惊讶地发现在南京卖茶的闵汶水竟然是安徽人,家在徽州休宁县海阳镇。
明朝万历年间,徽州人闵汶水来到南京,在桃叶渡开了一家名曰“花乳斋”的茶肆,随即风靡南京城,金陵当地人称他的茶为“闵老子茶”。此后的几十年间,花乳斋的闵老子茶强力占据南京茶市,成为一种消费时尚,市面上也出现了许多打着闵老子茶旗号的假闵茶。
白下,也即南京,显宦、巨贾、名流、才子、佳人汇集,是何等尊显的地方。桃叶渡,以东晋大书法家王献之小妾桃叶命名的古渡口,位于古秦淮河上,毗邻江南贡院,科举场屋与勾栏曲院奇怪的组合,使其充满了神奇的色彩,是何等的繁华。闵汶水,一个以贩茶为业的小小徽商,竟然把根基扎得如此之深,他不是人物,那谁能算得了人物?
闵老子茶的源头是松萝茶。松萝茶由僧人大方创制于明初,产地位于安徽休宁城北的松萝山。《歙县志》记载:“旧志载明隆庆间,僧大方住休之松萝山,制法精妙,郡邑师其法,因称茶曰松萝。”此茶一经发明,即名闻全国,与虎丘茶、龙井茶齐名。明人许次纾的《茶疏》记载:“若歙之松萝,吴之虎丘,钱塘之龙井,香气浓郁。”
闵汶水以松萝茶古制法为师,别裁新制,创制了松萝茶新品闵老子茶。我估计他是全家迁居南京的,因为他的两个儿子,长子闵子长、次子闵际行,在他死后继承了他的事业,继续打理花乳斋。清乾隆十九年进士刘銮的《五石瓠》说:“休宁闵茶,万历末闵汶水所制。其子闵子长、闵际行继之。即以为名,亦售而获利。市以金陵桃叶渡边,凡数十年。”清初名士陈允衡其时正好借居在桃叶渡,住地靠近花乳斋,他在《花乳斋茶品》一文中说他经常去花乳斋品茶,一去就坐大半天,并且与闵汶水的小儿子闵际行交情甚笃。
关于闵汶水和闵老子茶的记载,散见于明清两代的诗文、野乘和笔记,但关于他的身世仍然不得其详。约略知道的是,闵汶水大约生于明朝隆庆初年,年少时即以制茶、烹茶、卖茶为业,后来迁居南京桃叶渡,把茶庄、茶肆开到了金陵帝王都、烟柳繁华地。
闵汶水逝于何年,不得而知,但肯定是在张岱之前,因为张岱在闵汶水去世时,曾悲叹:“金陵闵汶水死后,茶之一道绝矣!”清初怀念闵汶水的,自然不止张岱一人。道光年间进士、著名文人学者俞樾即是其中之一,他当然无缘一见闵汶水,并且连闵老子茶也未喝过。在《茶香室丛钞·闵茶》中,俞樾说:“余与皖南北人多相识,而未得一品闵茶,未知今尚有否也。”依此我猜测,俞樾发出如是感慨时,花乳斋早已不复存在了,闵汶水的两个儿子或者故去,或者不知所终,闵老子茶也从此失传,成为茶之绝响。
其时,岂止是花乳斋,清初的江南,历经清兵铁蹄的蹂躏,往日的繁华早已成为传说。读一读余怀《板桥杂记》的序言:“鼎革以来,时移物换。十年旧梦,依约扬州;一片欢场,鞠为茂草。红牙碧串,妙舞轻歌,不可得而闻也;洞房绮疏,湘帘绣幕,不可得而见也;名花瑶草,锦瑟犀毗,不可得而赏也。间亦过之,蒿藜满眼,楼馆劫灰,美人尘土。盛衰感慨,岂复有过此者乎!”
一片欢场,鞠为茂草。呜呼哀哉!家国之恨,身世之仇,多少愤慨,多少悲凉,都寄于此中了。闵老子茶,只能在故纸中怀想了。
神农尝茶,可谓之“茶祖”;陆羽著《茶經》,人誉为“茶圣”;后世如著《茶谱》的卢仝、著《茶诀》的释皎然、著《煎茶七类》的徐渭、著《茶史》的张岱、著《续茶经》的陆廷灿等人,似可一并列入“茶仙”群芳谱;而闵汶水,我以为可封为“茶鬼”。
幽人
张岱这个人,我是越来越喜欢了。从前读《陶庵梦忆》《西湖梦寻》《琅嬛文集》,不觉得有多好,山中高士晶莹雪,不俗罢了。如今马齿渐长,闲夜里再次执卷在手,才渐渐咂摸出了一些味道。就像品茶,由年少时的老牛轰饮,到而今才渐次品出些茶之味、茶之质、茶之气。读古人书,也是需要年纪的。张岱的文字,其实就是一盏盏张氏自创的兰雪茶,氤氳纸上,“如百茎素兰同雪涛并泻也”。
世乱多英豪,也多名士。张岱字宗子,因人称其石公,于是又字石公,号陶庵,明末清初山阴(今绍兴)人。其生平颇类贾宝玉,生于显赫的仕宦之家,长于莺莺燕燕群中,饱受经史子集熏陶,又兼见多识广聪明颖悟,学问自然是十分淹博,行为自然是放荡佻达。又负才俊名,著作除以上三种,还有《石匮书》《张氏家谱》《义烈传》《明易》《大易用》《史阙》《四书遇》《说铃》《昌谷解》《快园道古》《傒囊十集》《一卷冰雪文》诸种,可谓宏富,只可惜这些作品大多失传。《清史稿·遗逸传》不载张岱,实是一大憾事。
若不是陡遭山河变故,张岱无疑是能安做一世富家老才子的,一如与他差不多时代的袁枚。但河山易帜,身遭乱象,国破家亡,他突然间由翩翩佳公子,沦落成了衣食无着的山中野人。读其《自为墓志铭》,聆其“梦幻、隔世”语,几多感慨系之!
身家的不幸却让张岱的文章如入炼丹药炉猛烧,于清逸名士气外,注入了沧桑遗臣气,有了文的幻化,量的勃发,质的飞跃,思的精进。他避居山野后,以前明遗民自居时的文字,篇篇可换一座城池。因为生在茶乡幼染茶癖的缘故,我特别注意张岱关于茶的著作。不读则已,一读惊为天人:陆羽之后,可称“茶圣”者,恐怕要首推张岱。
清初草泽多遗贤,众多有气节的士大夫和在野高士,誓死效忠前朝,宁愿避居高山幽谷消极反抗,也不肯为外族统治者卖命。耕种田园乡野,回忆烟然旧梦,发愤读书写作,也就成了他们的名士加遗老生活的常态。境况好的,依然有酒可饮,有茶可品,有美食可食,有温香在抱,如冒辟疆。穷困潦倒如张岱的,就只好在寒梦中重温从前的纨绔好时光了。以饮茶为雅事,实在是那时的社会风气,缙绅、名士、遗老、读书种子、达官、商贾诸般人等,哪一个不是茶客呢?那时的文人又有哪一个不写饮茶文章呢?可是这些茶客在张岱面前,统统不过是混沌俗物。张岱之爱茶、识茶、鉴茶,已经臻于穹苍化境。
张岱六十九岁时效仿前人王无功、陶渊明、徐文长自作墓志铭,起首便坦率历数平生所好,如好美婢、娈童、鲜衣、美食、精舍、华灯、烟火、鼓吹、梨园、古董、花鸟之类,凡富家子弟诸般德性几乎无一不沾无一不精。又说自己好“茶淫桔虐”,“博弈樗蒲,则不知胜负,啜茶尝水,则能辨渑淄”。所谓“茶淫”,是指在茶中浸淫极深。其《斗茶檄》又说自己有“水淫茶癖”。这里的“淫”也有洁癖的意思,如米颠生性好洁世号“水淫”一般。
陆羽《茶经》细析茶之源、具、造、器、煮、饮、事、出、略、图,张岱在饮茶、制茶、鉴水、识茶、茶史研究等方面,比陆氏恐怕是有过之而无不及,至少也可等量齐观。张岱落魄之后所著《陶庵梦忆》一书,就有《禊泉》《兰雪茶》《阳和泉》《闵老子茶》《露兄》等多篇文章专写茶与水,其他篇章茶字也十分常见。读他这些关于茶的著作,我辈只知茶以浓、以热、以满为佳的俗人,不能不望之而兴叹。
《兰雪茶》一篇,张岱说绍兴“日铸茶(又作日注茶、日铸雪芽)”,“茶味棱棱,有金石之气”。《禊泉》又说,山阴斑竹庵禊泉之水,“取水啜之,磷磷有圭角”。圭角,即棱角。古来评茶、评泉文字多矣,从未见人说过茶有金石气,也从未听人说过水竟有有棱、无棱之分,非个中圣手,怎能识得?
古代有高人能辨煮茶所用泉水的好坏,即所谓能够“水辨淄渑”(淄渑略同泾渭,原是山东境内名为淄水、渑水的两条河),但这样的高人只是传说而已。张岱却轻描淡写地说:“昔日水辨淄渑,侈为异事。诸水到口,实实易辨,何待易牙?”张岱绝非夸夸其谈,有《闵老子茶》为证。这篇文章极生动细微地重现了张岱桃叶渡问茶的场面,读来不禁咋舌:张宗子难道是茶树精变化的,否则怎么能如此精准地辨别茶叶产地、煮茶水源、春茶秋茶?
张岱不单是“一饮涤昏寐”的品茶高人,也是创制名茶的个中作手。他在古徽州名茶松萝茶的基础上,采用其“扚法、掐法、挪法、撒法、扇法、炒法、焙法、藏法”,煮以禊泉之水,杂入茉莉花,精心创制出一种新茶。其香浓郁非常,其色如竹箨方解、绿粉初匀,又如山窗初曙、透纸黎光。把茶倒入清妃白瓷器,就像雪涛翻滚。于是张岱将其命名为“兰雪茶”。四五年之后,这兰雪茶风靡于市,闽越之人弃松萝茶而饮兰雪,松萝茶因此身价大跌。足见张岱制茶技艺之高妙。
爱喝茶的人对泡茶的水都很挑剔,但古往今来,像张岱那样识水、敬水的却极少见。张岱评论斑竹庵禊泉之水,说:“走看其色,如秋月霜空,噀天为白;又如轻岚出岫,缭松迷石,淡淡欲散。”想起冒辟疆《影梅庵忆语》评陈圆圆姿容,有“其人淡而韵,盈盈冉冉,衣椒茧,时背顾湘裙,真如孤鸾之在烟雾。……如云出岫,如珠在盘,令人欲仙欲死”之语,张岱哪里是在写禊泉水色,分明是在寫他心中的绝代佳人,不,他对上好泉水的深爱,远过于他的爱美婢。
又《阳和泉》中,张岱细述绍兴城南阳和泉水的由盛而衰,写他多次动手淘洗泉水,又多次遭寺僧毁坏。他于泉水,惺惺相惜;我读此文,也心有戚戚焉。夫子说“智者乐水”,张岱是也。观其一生行止,他自然也是乐山的仁者。
张岱曾为熟人新开的茶馆取名为“露兄茶馆”。露兄一语出自米芾的诗,“饭白云留子,茶甘露有兄”。北宋庄绰《鸡肋编》说,米颠其人不仅行止荒怪,作文也狂怪得很。人家问他这两句诗中,“露兄”一词用的是什么典故,不料米芾却说:“就是甘露哥哥罢了。”一个人痴到称甘露为兄的地步,足见其胸次与风致。张岱在《斗茶檄》中说饮茶:“一壶挥麈,用畅清淡;半榻焚香,共期白醉。”诚名士语、茶颠语也。张岱对于茶的痴绝,何亚于米芾?
据传张岱还写过一部《茶史》,只惜早已湮没不传。以他的见识,估计不比《茶经》差。
秦观有《茶臼》诗云:“幽人耽茗饮,刳木事捣撞。”我直接取前一句首二字做了文章的题目。因为张岱曾说:“人无癖不可与交,以其无深情也;人无疵不可与交,以其无真气也。”读宗子文章,茶痴张岱果然是深情人、真人、天人、幽人、风流人,是旷世真名士。
责任编辑:吴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