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立霞
《湖心亭看雪》一个“痴”字写尽了张岱的疏狂与孤独、堅守与辛酸、无奈与抗争。
明朝的人文环境造就了张岱的痴狂。
张岱号陶庵,陶,快乐的样子。庵,是圆顶覆盖的小屋,隐居者居住的地方,有点儿与世隔绝、异常简陋的意思。明亡后终不肯苟于清廷为官,始终高昂着头颅。张岱晚号六休居士,六休即为眼、耳、鼻、舌、身、意不贪恋声、色、香、味、触、法,这就是低到尘埃里的疏狂。要知道崇祯五年的张岱是“拥毳衣炉火”的,与这般豪奢生活断舍离,抛不开那一腔疏狂傲骨。
做自己想做,不俱孤独与寂寞。“大雪三日,湖中人鸟声俱绝”,满含孤寂的无奈亦是疏狂个性的流露。
“念天地之茫然,渺沧海之一粟。”“至湖上有两人铺毡对坐”加“余”三人。三人曰众,像“我”这样执着于旧国的人很多啊,大喜若狂。与金陵人的偶遇化为影像,亦真亦幻,似有实无,那份孤寂痛彻心扉,演变为想自己所想的那份疏狂。故国之思无人能解的悲狂!
“湖心亭看雪”是真实的经历还是幻想的影像?此为一虚。
崇祯五年张岱雪后游西湖,当时的他风华正茂,指点江山,意气风发,而今国破家亡,今昔对比更念往昔,景有当日景,情是今日情。明朝经济繁荣,随之而来的是赌博饮酒的盛行,尤其是赌博,晚明人们以不会赌博为耻,这也是张岱疏狂的社会背景。大雪三日,众人正好闷在室内饮酒赌博,没那么寂静。疏狂的张岱即使更定后赏雪,也应有友人为伴,崇祯五年独赏雪,时空的错乱恐为二虚。亭上二人加“余”三人,实乃期盼众人皆有故国之思,张岱几位挚友殉国而死,以此寄念,实为三虚。张岱以“崇祯五年”来寄托自己的故国之思,慨叹天地间人的渺小。踉踉跄跄地坚守,无人能解的疏狂,以至友人看到隐居山野的张岱如野人一般,惊诧莫名。但疏狂的张岱不改其志,终为痴。
“痴”念故国的张岱隐居深山,穷困潦倒,著书立说,将满腔悲愤倾注于笔端,极言故国之情著成《陶庵梦忆》,既之为梦此为终虚,再也看不到满目繁华的从前。只能执着于自己的坚守,不在清廷为官,以此明志。大明已不在,仍执于崇祯年间旧梦,此为一痴。
“痴”于山水。眼前“雾凇沆砀”洁白无瑕,远方“天与云与山与水”浑然一体,上下全白,苍茫天地间,众人皆睡我独醒,将满腔忠诚寄于写意山水间,此为二痴。
登亭遇痴友,一“强”字写尽了期盼知己的强烈,酒逢知己千杯少,畅快淋漓间只有“金陵”二字,虽已改朝换代,但自己内心只能容得下金陵。是为三痴。
“痴”字间亦隐含着丝丝疏狂的欢畅。“大雪三日”,众人闭门,我执意于夜深时赴湖心亭赏雪,不屑舟子的异样,尽享独有的那份洒脱
张岱写尽自己的孤独与寂寞,舟子的存在不可或缺。舟子陪张岱去湖心亭,张岱却视为独往,张岱与舟子分处不同的心灵世界,走不进彼此。那份孤傲与天地同在。
张岱的孤傲不光人不解,鸟亦闭声,那份孤独只有在静对山林的暗夜释放。过惯了锦衣玉食生活的孤傲文人耐得住寂寞,以笔为剑把满腔热血倾注笔端。《陶庵梦忆》《西湖梦寻》《石匮书》是故国之思的宣言。
张岱虽心系故国,却无复国之力。明亡后,那份无奈与辛酸渗透纸背,化为疏狂的自省,与行走山野、谈笑天地间、悠游自在的旧我告别。留给世人的是孤高自守且疏狂的张岱。评价张岱怎一个“痴”了得,但一“痴”字评其最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