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型农村社会养老保险是否促进了农地流转？——基于不同类型农户的考察

刘 华，章筱淳，李茜茹，王 琳

(南京农业大学 经济管理学院，江苏 南京 210095)

引 言

农地流转是实现土地规模化经营、提高土地利用效率的重要途径，对实现农业现代化具有重要意义。从历年中央一号文件可以看出，农地政策一直是国家关注的重点，文件中多次提出要深化农村土地制度改革，然而现阶段农地流转仍然面临一定的阻碍，流转程度有待提高。有研究指出，落后的社会保障体系是影响农地流转行为发生的重要因素[1-3]。农地所承担的社会保障功能远远大于其生产功能，土地的固定性和保值增值性成为农民最好的风险保障[4]，因此农地社会保障功能的大小直接影响农村土地的流转。正因为当前农村社会保障制度的相对不健全，不足以替代土地在农民养老、基本生活等方面的功能，导致农民参与土地流转的积极性受到抑制[5]。那么，如果存在可以替代土地养老保障功能的机制，农民对土地的依赖性将大大减弱，农地流转则会更顺利地推进。

我国自2009年开始，在全国启动“新型农村社会养老保险”(以下简称“新农保”)试点工作。此后，“新农保”试点工作在全国迅速铺开，到2012年8月底，全国所有的2853个县级行政区均启动新农保试点。新农保政策的实施是我国农村社会保障制度推进中的重大举措，那么，这一农村社会养老保障政策的推行，是否能在一定程度上替代土地的保障作用，从而更好地推动农村土地流转？对于60岁以下参保缴费和60岁以上领取养老金这两类不同家庭，新农保及其不同的参保特征对其家庭农地转出和转入的影响又有何不同？这是本文要关注的主要问题。

目前关于新农保对土地流转影响的相关文献，主要集中于农户土地流转意愿[6-8]，相对缺乏关于农户土地流转行为的相关研究，尤其缺乏关于60岁以下参保缴费与60岁以上领取养老金对农地流转行为影响的差异性研究。在新农保变量的衡量上，大多数学者仅考察“是否参保”这一变量[9-11]，缺乏对不同参保特征的深入研究。从研究结论来看，仍然存在争议，有学者认为新农保对农村土地流转有促进作用[4，12-13]，但也有学者指出新农保的实施对农村土地流转的促进作用并不明显[14]，甚至可能有抑制作用[12]。已有文献的数据多采用某一地区的调研数据，样本代表性不强。本文使用中国健康与养老追踪调查(以下简称CHARLS)的数据，从农村土地转出和转入的角度，区分60岁以下参保缴费家庭(以下简称“无老年人家庭”)和60岁以上领取养老金家庭(以下简称“老年人家庭”)这两类家庭，深入考察新农保的不同参保特征对农地流转行为的影响，以期更好地识别新农保对农地流转的政策效应，并有针对性地提出相关的政策建议。

二、新农保对不同参保特征家庭农地流转影响的理论分析

1.农户理性模型

农户作为农地流转市场的主体，他们的行为会对农地承包经营权市场产生极其重要的影响。以美国著名经济学家西奥多·W·舒尔茨为代表的“理性小农学说”认为，小农的经营目标是追求最大利润，农户面临N个可供选择的方案时，他会选择那个能给他或家庭带来利润最大化的方案，并在一定条件下采取一切可能的行为追求其最大化目标，是理性的小农。

舒尔茨的农户理性假说理论为本文提供了思路。假设一个农户所拥有的劳动时间禀赋为T，土地禀赋为L，农户的时间禀赋将在农业劳动时间(Tf)、非农业时间(Tn)和闲暇(E)之间进行分配。农业收入用A·F(Tf,Lf)表示，非农收入用G(Tn)表示，其中，A是每个农户拥有的农业经验参数，Lf是农户耕种土地的实际面积(Lf=L+Ld-Ls，L为农户原有的承包地，Ld为租入的土地，Ls为租出的土地)，F是农业生产函数[15]。R为土地租金收入(出租土地时R≥0，租入土地时R≤0)，E(P)为农户的养老保障收入，V为其他转移支付。农户在土地承包经营权流转过程中的行为是理性的，即农户参与土地承包经营权流转的行为受经济利益的驱动，是为了追求利润最大化。

s.t.T=Tf+Tn+E,Tf,Tn,E≥0

(2)

Lf=L+Ld-Ls,L,Ld,Ls≥0

(3)

(1)式满足最大利润的条件: 等式两边同时对时间T求一阶导数，得:

0=Af(Tf)-g(T-Tf-E)

(4)

即当Af(Tf)=g(T-Tf-E)时，π为最大利润，可以得到：

(5)

此时农户实际耕种的土地面积取决于农业生产函数和农业劳动时间，用效用函数表示：

即：

(8)

由此可见，农户租入和租出土地的行为受农户生产经验A、非农收入和非农劳动供给G(Tn)、土地租金R、养老保障收入E(P)、其他转移性收入V的影响。这些影响因素不是单独作用于土地流转，养老保障对土地流转的影响是一个复杂综合的过程，其作用效果往往难以预判，下面就其可能的影响路径展开进一步地讨论。

2.作用机制

根据新农保制度规定，参保范围包括60岁以上领取养老金的老年人和60岁以下缴费的非老年人，考虑到新农保对两类群体影响的差异性，如前所述，将分析对象划分为无老年人家庭和老年人家庭。

(1)无老年人家庭

新农保规定只有年满60周岁及以上、子女均参保的农民才可以领取养老金，所以对于家中成员均为60岁以下的家庭来说，尚未取得养老金收入，家庭参保者需根据不同的缴费档次定期缴纳保费。

一方面，对于以工资性收入为主的农户来说，非农收入是其主要的经济来源，依靠土地开展农业生产获取收入的依赖性较低，加之新农保的收入预期效应和风险效应的影响，使得农户未来的老年生活有了较好的养老保障，进一步降低了农户对于土地生产生活保障功能的依赖，因此农户会更愿意转出土地。并且对于无老年人家庭而言，现阶段主要是以缴纳养老保险为主，转移性收入(养老金收入)尚未取得，新农保缴费在一定程度上会增加家庭支出，可能会刺激家庭成员增加劳动供给，对于以工资性收入为主的家庭，会增加非农劳动的供给，进而减少农业生产，土地转出的概率增大。

另一方面，对于以家庭经营收入为主的农户来说，土地除了具备生产生活的保障效用，更具备就业保障效用，农民在从事与土地相关的农业生产中，同时也实现了自身的劳动价值。参加新农保能提高农户对未来生活的良好预期，不仅有效地分散了从事农业经营的风险，也增强了其当期的风险承受力，促进土地流转有效需求的形成，使得农户在现阶段更乐于转入土地，实现规模化生产经营。与此同时，对于无老年人家庭而言，主要以缴纳保费为主，增加了当前支出，对于以农业生产为主的家庭而言，可能会增加农业劳动，进而增加土地转入的可能性。

(2)老年人家庭

按照养老保障制度设定，符合规定的60周岁及以上老年人可以领取每月不低于55元的养老金收入。对于老年人家庭，养老金收入使得老年人经济状况得以改善，增加了老年人当期收入，使其预算约束得到放松。但由于家庭异质性等因素的影响，老年人在预算约束放松的情况下，劳动供给决策行为有所差异[14]，继而会对土地流转产生不同影响。

一方面，对于主要从事非农劳动、以工资性收入为主的老年人家庭来说，这部分家庭大多是刚刚步入老年阶段或身体较为健康的老年人，因为在外打工从事非农劳动，部分家庭会把家中闲置土地租出或交给亲朋好友帮忙照看。60周岁开始领取养老金，老年人预算约束得到放松，再加上部分在外从事非农工作的老年人达到法定退休年龄，一定程度上会减少非农劳动供给。在身体状况尚佳的情况下，部分回到农村老家的老年人为了满足日常生活需要，会适当收回转出的土地，进行自家的耕种，增加农业劳动供给，促使土地发挥其生产生活保障功能，进而土地转出会相应地减少。部分地区的养老金收入偏低，仅依靠养老金收入难以维持日常开支，此时土地更在一定程度上承担就业保障功效，土地转出的概率也会减小。

另一方面，对于主要从事农业劳动、以家庭经营收入为主的老年人家庭来说，60岁以前在家庭自有土地的基础上会适当转入土地，实现农业规模化生产经营，对土地的生产生活和就业保障功能依赖度较高。随着新农保养老金的领取，当期收入提高，养老保障的转移性收入将降低农户对土地的生产生活和就业保障的依赖，随着老年人年龄的增加，会逐渐减少农业劳动供给，在原有经营规模的基础上减少土地转入，进而表现为农地转入的概率下降。

综上所述，新农保通过劳动供给内部转移、自身劳动价值收益、收入结构变动和风险分散保障替代程度等作用路径影响农村家庭土地流转行为，加之家庭异质性(健康状况、非农就业)、地区经济发展异质性(缴费档次、养老金补贴金额)的影响，造成对农村土地流转行为的影响不尽相同。进一步分析发现，无老年人家庭中，参加新农保可能使以非农收入为主的家庭更多地转出土地，使以农业收入为主的家庭更多地转入土地；老年人家庭中，领取养老金可能使以非农收入为主的家庭减少土地转出面积，使以农业收入为主的家庭减少土地转入。

二、研究方法与数据来源

1.模型设定与变量选取

本文考察农户土地流转行为的两方面，即土地转出和转入，文中根据问卷中“过去一年是否将土地出租给其他人或者从他人手中租入土地”予以表示。因为所要考察的因变量“是否土地流转”是一个二元变量，所以采用Probit模型来考察农户是否流转土地，若发生土地流转定义y=1，若没有发生土地流转定义y=0，模型形式如下：

y*=α0+α1X+α2S+εi;y=1[y*>0]

(9)

同时考察农地流转面积，鉴于变量特点，采用Tobit模型进行分析，具体回归模型如下：

y′=β0+β1X+β2S+εi;εi|N(0,σ2)

(10)

对于无老年人家庭，关键的解释变量主要反映受访者及其配偶参加新农保的情况，包括是否参加新农保、参保人数、平均参保年限和每年平均缴费金额。其中，“是否参加新农保”是一个虚拟变量，至少有一人参加新农保时，其取值为1，无人参加新农保时，其取值为0。对于老年人家庭，关键的解释变量主要反映受访者及其配偶领取养老金的情况，包括是否领取养老金、领取人数、平均领取养老金年数、平均每月领取养老金金额。“是否领取养老金”同样是一个虚拟变量，至少有一人领取养老金时，其取值为1，无人领取时，其取值为0。

通过对土地流转影响因素文献的梳理，回归模型中还引入其他控制变量。鉴于农地流转是家庭决策的行为，故而控制变量选取家庭特征变量，包括文化程度、健康状况、家庭人口规模、农户家庭收入水平和收入结构。其中，文化程度通过家庭人口中完成初中教育的比例来考量；家庭健康状况由家庭成员的健康状况等级取均值得到；家庭人口规模使用问卷中“最近一周，家里几口人吃饭(不包括客人)”的变量替代。家庭收入水平的高低和收入结构在一定程度上反映其对土地的依赖程度，本文选用家庭非农收入的对数来表示。

2.数据来源与样本描述性分析

本文选取CHARLS2013年全国基线调查数据。CHARLS采用多阶段抽样方法，样本覆盖全国28个省、市、自治区的150个县级单位，450个社区单位，包含约10000个家庭中的17000人，内容涵盖健康、医疗、工作、养老、收支、资产以及身体机能测试等诸多方面。该数据库很好地满足了本文的研究需要，且具有较好的样本代表性。

根据本文的研究目的，选取已开展新农保的地区，且具有农村户籍的农村人口，剔除有缺失的样本后，得到3166户有效样本。一些家庭同时有60岁以上和60岁以下的成员，对于这些家庭，存在参保缴费和领取养老金两种政策效果，为了区分这两种政策效果的不同，本文暂时不考察这类“混合家庭”[16]。进行数据清理后，无老年人家庭和老年人家庭的样本数分别是1939户和480户。

两类家庭参加和未参加新农保农户发生土地流转的比例如表1和表2所示。总体来看，两类家庭的农地转出、转入占比均较低，可见当前农村的农地流转水平不是很高。无老年人家庭中，参保农户中转出户和转入户的比例均明显高于未参保农户，初步表明这类家庭中参加新农保对农地流转有促进作用。老年人家庭中，参保农户中转出户和转入户的比例低于未参保农户，但差异不明显，表明这类家庭中新农保对农地流转的影响可能不明显。

表1 “无老年人家庭”参保和未参保户土地流转的比例

表2 “老年人家庭”参保和未参保户土地流转的比例

按照家庭主要收入来源将两类家庭的样本分成两类：以非农收入为主(非农收入占比大于50%)和以农业收入为主。不同收入来源家庭参保与未参保的土地流转情况如表3和表4所示。在无老年人家庭中，以非农收入为主的家庭参加新农保后，土地转出和转入比例大大高于未参保农户；以农业收入为主的家庭参加新农保后，转入土地比例显著高于未参保农户。在老年人家庭中，以非农收入为主的家庭领取养老金后，土地转出比例低于未领取养老金家庭；以农业收入为主的家庭领取养老金后，土地转入的比例低于未领取家庭。描述性分析结果与前文中的理论分析结论基本一致(1)需要说明的是，由于“老年人家庭”中以农业收入为主的样本量较少，可能会对分析结果造成一定影响。。

表3 “无老年人家庭”不同收入来源家庭土地流转比例

表4 “老年人家庭”不同收入来源家庭土地流转比例

表5的描述性统计分析结果表明，目前的农地流转规模仍较小。无老年人家庭的土地流转情况略好于老年人家庭。其中无老年人家庭中，有74.4%的农户参加新农保，每户家庭平均参保人数为1.265。不同的参保特征变量表明，当前农村居民新农保参与程度存在差异。在参保家庭中，参保者的平均参保年限为2.953年，说明自新农保2009年施行开始，在农村的推广工作取得了一定的成效；农户间每年缴费金额存在较大差异。老年人家庭中，有67.7%的农户领取了新农保养老金，每户领取人数均值为1.204，每月领取金额均值为41.906元，说明当前养老金收入水平并不高。

表5 样本描述性统计

续表5 样本描述性统计

三、实证结果与分析

1.新农保对“无老年人家庭”农地流转的影响

(1)对“无老年人家庭”农地转出的影响

表6中前4个模型是Probit模型，均以“是否转出土地”作为被解释变量，模型(5)为Tobit模型，被解释变量是“土地转出面积”。模型(1)以是否参加新农保为解释变量；模型(2)以参保人数为解释变量；模型(3)(4)在前面的基础上，更进一步探讨了不同缴费金额和参保年限对农地转出行为的影响。

从模型(1)的结果可知，在控制其他因素影响的情况下，是否参加新农保这一变量在5%的置信水平上通过检验且符号为正，新农保显著地提高了参保家庭农户的土地转出率，表明新农保对无老年人家庭农地转出有显著的促进作用。家庭特征变量中，家庭成员个数和家庭非农收入变量的估计系数显著。对于无老年人家庭来说，家庭成员个数越多，以农业收入为主的家庭中农业劳动力个数就越多，更愿意转入土地进行规模化经营，从而减少土地的转出，降低了土地转出概率。非农收入与农地转出存在显著正相关关系，和已有文献的研究结论相一致，表明在无老年人家庭中，非农收入越高、以非农收入为主的家庭，对土地的生产生活和就业保障功能依赖度较低，更能促进土地的转出。

模型(2)(3)(4)重点考察不同参保特征对无老年人家庭农地转出行为的影响。参保人数、每年缴费额和参保年限均与土地转出呈显著正相关关系。参保人数越多，新农保缴费档次越高，60岁以后能领取的养老金收入越多，使得农户对未来生活的养老保障更有信心，对土地的依赖性相应减弱，从而增加转出土地的概率。参加新农保的时间越长，不仅增加农户对未来养老保障的信心，同时对当前从事非农就业的农户起到良好的非农就业风险保障作用，使这部分农户更加愿意转出土地。

模型(5)的回归结果显示，是否参加新农保对土地转出面积具有显著的促进作用，与未参加新农保的农户相比，参加新农保的农户转出土地的面积会更多。其他控制变量的显著性和系数符号均和前4个模型基本一致，在一定程度上表明模型回归结果的稳健性。

表6 新农保对无老年人家庭农地转出的影响

(2)对“无老年人家庭”农地转入的影响

表7汇报新农保对无老年人家庭农地转入决策的影响。模型(6)(7)(9)(10)中的关键解释变量均通过显著性检验，且系数为正。表明新农保对无老年人家庭的农地转入有积极的促进作用，这与赵光[10]的研究结果一致。对于以农业收入为主的家庭，参保人数越多，60岁之后家庭所能领取的养老金越多，参保年限越长，对未来的养老保障更有信心，当前转入的土地面积也越多。健全的农村社会保障制度一方面保障了土地流转的供给稳定；另一方面，可促进土地流转有效需求的形成，因为土地转入者减少了对家庭生存危机的担忧，敢于大规模转入土地。尤其对以家庭经营性收入为主的农户来说，土地对其有更高的就业和生产保障作用，因此更愿意转入土地实现规模化经营。

家庭特征变量中，模型(6)家庭受教育水平和土地转入为负相关关系，受教育水平越高，转入土地的概率越小，这是因为文化程度越高的农户越可能从事非农工作，对土地的依赖性大大降低，从而减少土地的转入。家庭健康状况在4个模型中显著为正，说明健康状况对农业劳动有积极影响，身体状态佳的农户会转入更多土地进行生产。家庭成员数对土地转入也呈现正向影响，以农业收入为主的家庭劳动力越多，越愿意转入更多的土地实现规模化生产经营，以增加农业收入。家庭非农收入对土地转入的影响为负，非农收入越高，家庭从事农业劳动的可能性越小，转入土地概率越小，转入的土地面积也越少。

表7 新农保对无老年人家庭农地转入的影响

2.新农保对“老年人家庭”农地流转的影响

(1)对“老年人家庭”农地转出的影响

表8结果显示，模型中所有关键解释变量的系数均为负，其中模型(11)(12)中的关键解释变量通过了显著性检验，表明是否领取养老金和领取养老金人数会显著地减少老年人家庭的农地转出。可能的解释是，对于主要从事非农劳动的老年人家庭来说，60岁之后养老金的领取在一定程度上会减少非农劳动供给，在身体状况尚佳的情况下，农户倾向于增加农业劳动供给，会收回原有转出的土地，减少土地转出，进行自家耕种；加之地区经济发展存在差异，部分地区的养老金收入偏低，仅依靠养老金收入难以维持日常开支，此时土地在一定程度上具有就业保障功能，老年人农户家庭会适当增加农业生产活动，减少土地的转出。

家庭特征变量中，家庭文化程度和家庭成员数两个变量的估计系数显著。家庭受教育程度变量系数为负，表明对于老年人家庭而言，受教育程度越高的农户在60岁以前从事非农就业的可能性越大，当步入老年后，在身体健康状况允许的情况下，减少非农就业的同时，会增加农业劳动，进而减少土地转出的可能性。家庭成员数对老年人家庭的土地转出呈负向影响，意味着家庭人口越多，对于老年人家庭而言，有更多地劳动力可以从事自家土地的耕种，倾向于将之前转出的土地收回来，减少土地转出的概率。

表8 新农保对老年人家庭农地转出的影响

(2)对“老年人家庭”农地转入的影响

表9中新农保领取情况和相关特征变量的回归系数均为负值，但统计上均不显著。统计结果中其他的家庭特征变量也均不显著。可能的原因是，对于老年人家庭而言，从事农业生产为主的家庭土地转入的可能性较大，但该类家庭进入老年后，养老金的领取缓解了收入约束，可能减少农业劳动生产，进而减少土地转入的可能性和面积，表现为新农保对土地转入的负向影响。但在本文的数据样本中，老年人家庭中从事以农业为主的家庭数量较少(见表5)，故而运用计量模型可能很难识别到这一效应，影响最终的实证分析结果。关于新农保对老年人家庭的农地转入影响，有待用更加完善的样本数据进一步考证。

四、简要结论和建议

本文在分析新农保对农地流转影响作用机制的基础上，采用CHARLS数据，通过构建Probit模型和Tobit模型，实证分析无老年人家庭和老年人家庭两类家庭，新农保及不同参保特征对农地转出和转入行为的影响。研究结果表明，对于无老年人家庭，参加新农保显著地促进农户的农地转出，参保人数越多、新农保缴费金额越多、参保年限越长，农户将来能领取的养老金越多，养老更有保障，更加愿意转出土地；新农保对农地转入也具有正向作用，且参保人数越多，新农保对农地转入的促进作用越大。对于老年人家庭，领取养老金能显著减少农户的土地转出，新农保的其他特征变量对老年人家庭的农地转入影响不显著，有待进一步研究。实证分析结论与理论分析判断基本保持一致。基于此，本文提出以下建议：

1.制度设计重视差异性

目前我国新型农村养老保险制度在全国已基本实现全面覆盖，但地区间推行效果以及参保缴费水平有所差异。参保人数在逐年增加，但缴费水平并不高，并且群体之间的异质性并未进行一定的区分，这导致并未达到预期的参保效果。需要大力发挥政府的主导作用，宣传和普及新农保的相关知识和信息，提高农村居民对新农保的认知程度；在制度设计过程中适度考察群体之间异质性，重视地区差异。设计更加灵活的参保缴费模式和土地流转方式，这将有助于提高新农保对农村居民的养老保障力度，释放土地流转潜力。

表9 新农保对老年人家庭农地转入的影响

2.加强政策补贴力度

对于老年人家庭来说，新农保养老金收入会减少家庭的土地转出。相关数据也表明，当前60岁以上农村老人可以领取的养老金收入虽有所增加，但与当前生活成本相比较，还不足以使农村老年人彻底放弃土地[17]。需要政府加强对新农保养老金的补贴力度，各地区应积极做好新农保养老金的发放工作，避免出现推迟发放的情况。并且需要从新农保制度本身出发，不断完善其制度设计，建立统一的社会保障管理体制，最大限度发挥其对农村居民的养老保障作用，从各个层面提高养老金保障力度，增强农民流转土地的信心和积极性。

3.加快构建土地流转信息平台

从目前土地转出和转入的情况看，我国农村土地流转市场还有待进一步发展，营造良好的农地流转环境很有必要。通过构建明晰的土地流转信息平台，使得供给和需求方能及时准确地获取土地相关流转信息，架起两者间的沟通桥梁，并同时降低他们进入土地流转市场的门槛，更加有效促进土地流转，提高土地资源利用效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