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宇婷,王观筠,刘军,,3,王子乾,吴阳勋,孙志军,秦留安,尹彤*
(1解放军医学院,北京 100853;2解放军总医院第一医学中心心血管内科,北京 100853;3解放军总医院第二医学中心老年医学研究所, 北京 100853)
急性冠状动脉综合征(acute coronary syndrome,ACS)是严重危害人类健康的常见心血管疾病之一,尽管过去10年ACS的死亡率已大大降低,且冠心病的年死亡率下降了34.4%,但经历复发事件的患者死亡风险仍较高[1]。血小板P2Y12受体拮抗剂联合阿司匹林双联抗血小板治疗(dual antiplatelet therapy,DAPT)仍是目前公认的ACS标准治疗和预防经皮冠状动脉介入术(percutaneous coronary intervention,PCI)术后支架内血栓形成的金标准[2]。氯吡格雷作为一种P2Y12受体拮抗剂,可以单独使用或与阿司匹林联合使用以预防缺血性事件并改善ACS患者预后,并已在全球范围内广泛使用了10多年[3]。尽管氯吡格雷抗血小板治疗在许多患者中是安全有效的,但个体间的治疗反应存在很大差异[4]。研究证实,造成P2Y12受体拮抗剂抗血小板反应性的个体差异因素包括疾病状态,合并用药和药物剂量[5,6],以及药物基因组学因素(CYP2C19基因多态性)[7]。然而,已知的这些因素尚不足以解释血小板反应性的个体差异。
研究显示,血小板的活性受到许多微小核糖核酸(microribonucleic acid,miRNA)的影响,这些miRNA调控血小板内信使RNA(messenger ribonucleic acid, mRNA)的表达[8]。Kaudewitz等[9]研究发现,血浆中微小核糖核酸-126(microribonucleic acid-126,miR-126)与ACS患者的血小板功能及正常人群中血小板活化标记物具有相关性。我们前期研究发现,血小板源性miR-126能够预测氯吡格雷的抗血小板反应性[10]。功能分析证实,miR-126的功能单核苷酸多态性(single nucleotide polymorphism,SNP;dbSNP:rs4636297),能够阻断miR-126的加工成熟,从而抑制miR-126的表达[11]。因此,我们推测miR-126的功能SNPrs4636297可能影响氯吡格雷抗血小板反应性和疗效。鉴于此,本研究旨在分析miR-126的功能基因多态性rs4636297与ACS患者中氯吡格雷抗血小板反应性及疗效的相关性。
连续募集2015年11月至2017年2月在解放军总医院心血管内科住院期间接受DAPT,同时在氯吡格雷治疗第3天进行血小板功能检测的ACS患者,对所有患者均进行血小板功能检测。入选标准:(1)年龄≥18岁;(2)按照美国心脏联合会/美国心脏病学会诊断标准[12]诊断为ACS的患者;(3)服用氯吡格雷及阿司匹林治疗;(4)自愿参加本次临床试验并签署知情同意书。排除标准:(1)应用影响血小板活性或功能的药物(如非甾体类抗炎药、阿片类药物等)的患者;(2)患有影响血小板功能或活性的疾病(如急、慢性炎症,肝、肾功能障碍,近期有出血倾向,潜在出血危险或血液系统疾病)的患者;(3)禁用抗血小板药物的患者。
ACS患者中氯吡格雷的治疗原则为:对于PCI或者急性心肌梗死(acute myocardial infarction,AMI)的患者,接受氯吡格雷联合阿司匹林双联抗血小板负荷剂量治疗(氯吡格雷600 mg/d和阿司匹林300 mg/d)后,进行稳定治疗剂量(氯吡格雷75 mg/d和阿司匹林100 mg/d)的治疗;对于非PCI或非AMI的患者,接受氯吡格雷联合阿司匹林的稳定剂量双联抗血小板治疗。本研究符合赫尔辛基宣言,并通过了解放军总医院医学伦理委员会的论证和批准。
采集ACS患者3 ml外周全血, 通过血栓弹力图(thromboelastography,TEG)检测血小板反应性。TEG检测采用乐普科技有限公司的西芬斯TEG分析仪及配套试剂。根据二磷酸腺苷(adenosine diphosphate,ADP)诱导的血小板纤维蛋白凝块强度指标(ADP-induced platelet-fibrin clot strength,MAADP)和ADP诱导的血小板抑制率(ADP抑制率),进行抗血小板反应性呈极端值的病例筛选。
极端值的病例筛查分组标准:TEG MAADP>47 mm, ADP 抑制率<30%的患者入血小板反应性呈极端高反应性(high on-treatment platelet reactivity,HTPR)为HTPR组;TEG MAADP<31 mm, ADP 抑制率>90%的患者入血小板反应性呈极端低反应性(low on-treatment platelet reactivity,LTPR)为LTPR组。
采用全血基因组 DNA 提取系统(Solarbio, D1850)提取DNA,置于-20 ℃冰箱保存备用。采用SnapShot法[13]检测候选SNP位点,通过多重聚合酶链式反应(polymerase chain reaction, PCR)扩增,检测miR-126(rs4636297)、CYP2C19*2 (rs4244285)、CYP2C19*3(rs4986893)3个SNPs位点。检测位点的引物序列分别为:rs4636297上游5’ACACTTCAAACTCGTACCGTGAG3’,下游 5’CACGCTGAGGGAGGTCAA3’;rs4244285上游5’ GAGCTTGGCATATTGTATCTATACCTT3’,下游5’ CGATTCTTGGTGTTCTTTTACTTTCTC 3’; rs4986893上游5’ TCAGCAATTTCTTAACTTGATGGA 3’,下游5’ TTC-AGGGCTTGGTCAATATAGA 3’。测序采用美国ABI公司的3730XL基因测序仪、SnapShot试剂盒及配套试剂,PCR采用北京东胜创新生物科技有限公司的东胜龙黑金刚EDC-810 PCR仪及配套试剂。
缺血终点事件包括心源性死亡、非致死性心肌梗死、非致死性脑卒中、紧急血运重建及支架内血栓形成。随访时间1年,由专人负责,详细记录患者主要缺血事件发生的症状,统一填写随访表格。上述随访均由专门经过培训的医师在门诊或经电话随访完成,缺血终点事件的判断由临床药物试验中心终点事件判断专家组确定。
连续募集了1 134例符合入选标准的ACS患者。根据TEG检测筛查获得的HTPR组患者193例和LTPR组患者171例。入选患者中,男女比例为2.5∶1(男性 260例,女性104例),平均年龄(64.87±10.73)岁。2组患者总胆固醇和ACS分型的水平比较,差异有统计学意义(P<0.05);2组患者年龄、性别、体质量指数、血压、病史、合并用药及实验室检验等基线资料均无明显差异(表1)。
表1 2组患者的基线资料比较
本研究共选择3个基因位点进行SNP检测,分别为miR-126 rs4636297,CYP2C19*2(rs4244285), CYP2C19*3(rs4986893)。在364例患者中,miR-126 rs4636297 AG等位基因携带者104例(28.57%),AA等位基因携带者8例(2.20%),miR-126 rs4636297最小A等位基因频率为16.48%;CYP2C19*2(rs4244285) AG等位基因携带者139例(38.19%),AA等位基因携带者45例(12.36%),CYP2C19*2(rs4244285)最小A等位基因频率为31.46%;CYP2C19*3(rs4986893) AG等位基因携带者36例(9.89%),未发现AA等位基因携带者,CYP2C19*3(rs4986893)最小A等位基因频率为4.95%。
通过校正性别、年龄、高脂血症、高血压、糖尿病多种因素后证实,CYP2C19功能缺失性等位基因是氯吡格雷抗血小板反应性的独立影响因素(P<0.05);miR-126 rs4636297 A等位基因也是氯吡格雷抗血小板反应性降低的独立影响因素(P<0.05;表2)。
通过校正年龄、性别、CYP2C19功能缺失性等位基因、高血压、糖尿病及高脂血症等因素后,CYP2C19功能缺失性等位基因主要缺血事件的发生风险2组患者无明显差异;而rs4636297 A等位基因是1年内口服氯吡格雷患者发生主要缺血终点事件的独立危险因素 (P<0.05;表3)。
表3 logistic 回归分析各基因分型与缺血终点事件关系
血小板表面的P2Y12受体在血小板活化以及血栓的生长和稳定中起着核心作用[14],P2Y12受体拮抗剂是ACS抗栓治疗的一线用药。P2Y12受体拮抗剂氯吡格雷抗血小板反应性具有个体差异,已知的临床环境和药物基因组学因素并不足以解释P2Y12受体拮抗剂抗血小板反应性差异。已有研究证实,多种miRNA的表达可能与血小板反应性相关[15, 16],其中miR-126-3p在巨核细胞中的过表达被证实与血小板活化水平升高有关[17],且被证实能够通过抑制P2Y12受体的表达参与血小板功能的调节[9]。前期研究发现,miR-126的功能单核苷酸多态性rs4636297能够通过阻断miR-126的加工成熟,抑制miR-126的表达,进而可能影响血小板反应性[11]。本研究在此基础上进一步证实,rs4636297 A等位基因能够独立于已知的药物基因因素(CYP2C19功能缺失性等位基因)和临床环境因素,与高血小板反应性密切相关,并且还是经氯吡格雷抗血小板治疗的ACS患者1年内主要缺血终点事件发生的独立危险因素。鉴于此,我们认为rs4636297可能成为评估ACS患者抗血小板治疗反应性和预后的生物标志物。
既往有研究显示,血小板miR-126能够作为生物标志物预测PCI术后患者心血管不良事件的发生[18],miR-126也有可能参与预测患者发生心肌梗死[19]。本研究进一步证实了miR-126的表达水平还可能通过影响抗血小板药物的反应性影响ACS患者的临床转归。后续通过对miR-126 rs4636297深入的生物功能机制分析可能进一步证实,干预血小板源性 miR-126的表达是否能够影响P2Y12受体拮抗剂的抗血小板反应性,进而成为抗血小板治疗的新靶点。
本研究有一定的局限性。本研究为单中心观察性研究,纳入病例数较少,且难以排除其他与ACS患者临床转归相关的影响因素。此外,本研究仅仅入选了接受氯吡格雷抗血小板治疗的ACS患者,因此尚难以明确miR-126 rs4636297对其他P2Y12受体拮抗剂(如替格瑞洛等)抗血小板反应性的影响。未来可通过开展多中心大样本真实世界的临床研究,以及深入的功能机制分析,进一步证实miR-126 rs4636297对抗血小板药物个体化选择和应用的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