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语(非)限定性范畴的形态句法表现及其中介语处理机制*

2021-04-28 06:44马志刚
外语与翻译 2021年1期
关键词:控制结构补语句法

马志刚

广东外语外贸大学

康建东

兰州理工大学

【提 要】英语非限定结构中存在可理解的隐性主语(an understood but covert subject),而该主语隶属于何种空语类则标示着其所在句式具有何种非限定结构。针对非限定结构和虚指主语的不同类型(组内变量),采用中介语水平为组间变量的三因素混合设计方案的中介语实证研究显示,主语控制结构与there 虚主语结构之间的交叉单元、宾语提升结构与虚主语it 结构之间的交叉单元对高水平中介语组而言均属于较易习得的水平组合,而对低水平中介语组而言,具有虚指主语it 的宾语控制结构和具有生命性主语的提升结构都有一定的可接受度。该研究结果在一定程度上说明,两类非限定结构的中介语发展过程中,结构类型与主语生命度具有较为显著的交互影响,而语言水平则在其中起调节作用。研究结论的进一步拓展即可认为,形式和意义匹配的鲍灵杰原则(Bolinger's Principle)也适用于中介语语法的理论构建。

1.研究背景

英语中的子句补语(clausal complements)采用何种非限定形式完全取决于主句动词,即补语由动词允准(Poole 2011)。限定性(finiteness)是依据动词形态标记的有无区分动词类别的一种语法范畴。传统语法区分限定和非限定谓词(Quirk et al.1985:149):限定形式要求谓词与主语保持时态、性、数等语法范畴的一致,而非限定动词,如不定式、动名词和现在(过去)分词等,必须借助于助动词(或情态动词)等才可以承载时间、数等语法信息。英语复合句结构通常具有主句(super-ordinate clause)和从句(sub-ordinate clause)。作为主句动词的补语,从句通常包含两种情形:限定性从句和非限定性从句,而后者以不定式句居多。英语限定性从句通常都具有标句词that(或者其隐形形式ø),而非限定性从句大多都以不定式to 引导,也就是文献中通常所谓的不定式补语句(infinitival clause complement)。本研究涉及到的英语主语、宾语提升结构和主语、宾语控制结构均属于不定式补语结构,这些结构均具有“VP主句+to+VP子句”的表层线性序列。鉴于中国英语学习者的母语(汉语)中并无不定式标记to 的对应词(该观点还有待进一步研究),而同一形式的不定式结构又具有多种性质不同的句法变体,因此基于移位控制理论(Movement Theory of Control MTC)(Hornstein 1999) 以及中介语习得研究中的浅结构假设(Clahsen & Felser 2006),对隶属于提升和控制的两类非限定结构展开中介语实证研究是完全必要的,因为是否以移位的方式生成是区分两类非限定结构的本质性操作,这两种非限定结构在中介语句法表征中是否具备空语类等抽象句法成分,以及这种空语类成分在多大程度上可以在中介语语法中得以实现,这些研究问题有助于拓展中介语语法构建的理论维度,也具有课堂教学的实践价值。

就相关的提升和控制结构的习得研究而言,现有第一语言习得研究显示,儿童在三岁时就基本理解try,hope 等主语控制结构和tell,ask,let等宾语控制结构,而儿童产出的母语语料显示,英语儿童在2 岁左右就可以产出forget,go 等主语控制结构,而且有实证研究显示儿童在3 岁以后就可以完全习得英语控制结构。这些研究结果意味着,空主语PRO 很可能是普遍语法的产物,无需借助于语言输入等外在因素就完全可及,而不依赖PRO 的提升结构的习得通常在7 岁以后(Pinker 1984)。然而,就中国学生习得英语非限定结构而言(Becker 2006),其母语(汉语)语法特征是否会发生迁移等问题都是目前尚未深入研究的课题。同时,中介语学习者能否辨识两类非限定结构的不同句法变体则有助于增强其中介语语法意识、锐化其中介语语感。本研究具有探索性,力图探究成人中介语语法在多大程度上可以为空语类构建抽象的句法表征。为此,文章首先对比分析两类英语非限定结构的句法语义属性,旨在凸显空语类在区分两类句法变体中的重要作用;然后批判性地简述目前相关的中介语习得研究中存在的问题,最后基于界面薄弱假说实施一项针对成人中介语习得者的实验研究及其对外语教学的应用价值。

2.英语控制结构的语言学分析

出于语义选择(S-selection)的需要,语言学理论研究假设存在一种空主语PRO,从而可以为主语控制类动词赋予恰当的论元结构和题元指派。由于从句空主语PRO 与主句主语同指,因此控制结构在早期也被称为同等NP 删略结构(equivalent-NP deletion)。Chomsky(1981:334)提出,以PRO 作为中心语的语链可以不具有格位,而这一硬性规定也与PRO 不受管辖的定理具有一致性。然而,作为承担题元角色的代词性成分,PRO 假设有违可见性条件,因为只有获得格位指派的论元才可以承担题元角色。尽管PRO 具有互补分布性质的特征组合,但为数不少的跨语言语料显示,PRO 在有些语言中具有结构性主格,而在有些语言中具有内在性与格或属格(Landau 2013),而最简方案废弃管辖关系的直接影响之一就是必须为PRO 寻求格位。为此,Chomsky(1995)以(1)a 为例来说明PRO 应该获得空格指派(具有下标t 的PRO 指移位前的母本),因为被动句的受事宾语移位的动因就是为了获得结构格指派:

(1)a.Osvaldo never expected [PRO to be found].

b.*Osvaldo never expected [PRO to appear to[that Sally left]].

d.*It seems to Osvaldo PRO tohave solved the problem.

与(1)a 不同的是,(1)b 不合法是因为PRO 实际上从可以获得宾格的介词后补语位置上移动到可以指派结构格的INFL 的标示语位置,因而违反了论元只能承载一个格位的格过滤原则(这个结构格就被认定为空格)。而(1)a 中从句动词的唯一论元因动词被动化而必须移位到从句IP 的标示语位置上,而移位的动因就是该IP 的中心语可以指派空格。但针对PRO 提出的疑问之一是:PRO 是否可以出现在任何具有非限定性INFL 的标示语位置上?例外授格(ECM)结构和主语提升结构的INFL 并不允准PRO 出现在其标示语位置上,如(1)c-d 所示。事实上,只有在不定式句中采用显性成分才能形成两类合法的(2)a-b:

(2)a.Osvaldo believes her to have solved the problem.

b.Osvaldo seems to Max to have solved the problem.

c.Osvaldo tried [CP[Cø][TPPRO [T to] leave PROt]].

d.Osvaldo thought that the chair preferred [CP[Cø][TPPRO [Tto] PROtgather at 6].

对于专属于PRO 的空格指派者成分,Martin(2001)提出控制结构的非限定性T 具有非限定性的时态特征[non-finite Tense],而提升结构和ECM结构的T 并不具有该特征(而只具有EPP 和人称特征)。因此,空格指派可以在部分一致关系(partial agreement)的基础上由相应的非限定性时态特征执行。在最简方案的框架中,Landau(2013)在一致性操作的基础上认为,PRO 在各个语言的强制控制结构中的确存在,而且可以体现主句探针和从句中回指性成分之间的一致关系,特别是在穷尽性主语控制结构(Exhaustive Control)和非穷尽性部分控制结构中(Partial Control),分别如(2)c-d 所示。Landau(2013)指出,主语类控制主要是经由动词界定不定式子句中PRO 的分布和解读,而英语中常见的主语控制类动词包含“希望”类和“尝试”类,常见的例证分别如(3)a-b 所示:

(3)a.wish,hope,want,long,yearn,desire,need,itch,pine,thirst,signal;

b.attempt,try,endeavor,aim,venture,strive,dare;

c.Osvaldo wished that the safe would be unlocked bare-handedly.

d.*Osvaldo attempted that the safe could be unlocked bare-handedly.

从(3)c 和(3)d 的合法性对比可以看出,部分“希望”类控制动词可以以限定句为其补语,而尝试类控制动词则只能以不定式句为其补语,尽管二者均属于穷尽性主语控制结构。另外,英语中常见的宾语类控制动词包含convince, persuade, pick等,其内论元必须是有生名词,因为控制语通常都必须是具有心智的生命性实体。常见的宾语控制动词表达三种实体之间的关系,以(4)a 为例可以看出,其中具有说服者(convincer DP)和被说服者(convincee DP),二者均具有生命性,而且后者处于某种(被说服的)状态,从而使得句子为真:

(4)a.Osvaldo convinced his mistress to pick November 11thto be their third wedding day.

b.*John convinced it to be obvious that Bill left.

c.*John convinced it to be raining.

d.*John convinced there to be several firemen available.

内论元必为生命性实体意味着英语虚指词it和there,以及表天气的it 都不能进入宾语控制结构,因此(4)c-d 均不合法。由于英语宾语类控制结构与宾语提升类结构具有相同的表层语序,因此能否使用虚指词就可以将二者区分开来,以下有宾语提升动词的(5)a-c 均合法:

(5)a.John believes it to be obvious that the President’s mistress enjoys more liberty.

b.John believes it to be raining doggies and katties.

c.John believes there to be several sexual options available.

d.John believes the taps to be kept on the conference speakers.

e.*John convinced the cat to be out of the bag.

f.John believed in the authority.

从(5)d 和(5)e 之间的合法性对比差异可以看出,宾语控制类动词不能允准其不定式句表达习语义,而(5)a-d 中的虚指宾语均与convince 互不兼容(另外,还需要注意believe in 这种短语类动词词组,本文不讨论)。Sorace & Filliaci(2006)提出,句法-语义间(内部接口)处的语言现象具有跨语言的共通性,因而两类主语控制结构的上述句法差异以及英语宾语控制结构对宾语的语义要求能否被中国学生辨识就形成了本研究的第一个研究问题。

3.英语提升结构的语言学分析

英语中的主语提升类结构主要是不定式句中的主语论元DP 提升到主句的主语位置,最为常见的动词为seem,appear,turn out,be going to,looks,happen 等。主语提升类结构在现有文献中的研究较为充分(Becker 2006),因而本文不予示例说明,读者可以自行参阅相关研究(Landau 2013)。但需要指出的是,英语主语提升类结构中的经验者论元必须由介词to 来引导,如(6)所示:

(6)a.John turned out to us to be intelligent.

b.*John turned out for us to be intelligent.

c.It looks to them to rain very soon.

d.*It looks for them to rain very soon.

事实上,(6)所示的句法差异是提升动词区别于有些控制动词另一种用法的主要特征:英语提升动词不允准for-to 不定式句是因为其主语必须是从嵌入句中提升而来,而for-to 不定式句是“希望”类控制类动词的内在语义属性所要求的,如(7)a-b 这两个句子都可以以for-to 不定式句为其补语。此外,英语提升宾语的同类结构中,不定式句中的主语成分提升到主动词的宾语论元位置。如(7)c-d 就是宾语类提升动词believe 的典型用法:

(7)a.The president has arranged for his mistress to have an easy access to his office.

b.The widow longed for the young buster fellow to frequent her dwellings.

c.Jennifer believes him to be reading the classical novel when it still remains classical.

d.Jennifer believes that he is reading the classical novel when it still remains classical.

类似的句式一贯被称为特殊赋格(Exceptionally Case Marked)结构,但本文着眼于论元成分的移位操作,即把不定式动词的外部论元移位到主动词的宾语论元位置。(7)c 和(7)d 分别是该类用法的例证:二者均可以非限定句为补语,也可以限定句为补语,二者表达大致相同但并不完全一致的语义蕴含和概念结构。主要的区别是宾语提升结构允许其不定式补语句有过去/现在的时态变化,如(8)a-b 所示:

(8)a.Jennifer expects him to have finished reading the classical novel before it becomes outdated.

b.Jennifer expects that he has finished reading the classical novel before it becomes outdated.

c.*Jennifer suspected her husband to had been seeing a nude blonde..

d.Jennifer suspected her husband to have been seeing a nude blonde.

e.We assumed there to have arisen several riots between the two candidates.

d.We assumed that several riots have arisen between the two candidates.

显然,需要指出的是,英语非限定结构中允准体态的变化,但不接受动词具有时态变化,因此(8)c和(8)d 具有合法性差异,但限定句(8)b 中时态和体态都可以自由选择。也就是说,限定性更多体现在时间信息和时态特征方面,而体态信息似乎并不影响所在子句的限定性特征。其次,宾语提升结构都允准虚指词there 作为其主句或者不定式句的主语,即允准存现义的不定式句作补语,如(8)e-f 所示的以assume 为宾语型提升动词的例证。除虚指词there 外,提升宾语论元的句式都允准虚代词it 或者天气it 作为形式宾语,如(9)所示的宾语型类提升动词report:

(9)a.The journalist reported it to be raining.

b.The journalist reported it that the lawyer is a liar.

c.John judged the cat to be out of the bag.

d.John judged all the taps to be well kept on some politicians.

e.The cat was immediately judged to be temporarily out of the bag.

从(9)a 和(9)b 的例证可以看出,虚代词it 可作为形式主语、形式宾语,指代不定式句和that 从句。被称为ECM 结构的宾语提升句均允准习语用法,而且在经历被动化后依然保持习语义。如(9)c-e 中以judge 为代表的宾语型提升动词。另外,ECM 结构中不定式动词的宾语都可被被动化后作主句主语,也允准无生名词作主语,如(10)中的suspect 等动词即为如此:

(10)a.John suspected his mistress to have been seduced violently.

b.She was suspected to have been wronged sexually.

c.John suspected the rice to have been cooked.

d.The rice was suspected to have been cooked by Mary.

e.*Oliver expected for me to quickly attend the conference.

f.Oliver expected to covertly attend the conference.

需 要 注 意 的 是,(10)e 中 的ECM 类 动 词expect 则是例外,这与expect 有控制用法相关联,即(10)f。如上是提升结构两种类型的用例(部分),考虑到两类中的主动词有题元和论元方面的差异,因此二者存有诸多不同句法表现。比如,ECM结构的主句动词具有经验者外论元和客事内论元,如(11)a 和(11)b 中的题元要求所示:就句法补语的范畴选择而言,(11)a 和(11)b 显示,ECM 动词则可以选择NP,但二者均可以选择TP 从句和that 从句作为其补语。其实,二者间诸多的句法表现和题元相关,详见下述:

(11)a.believe:EXPERIENCER (Outer Arguement);THEME(Inner Arguement);

b.believe:NP;TP clause;that-clause

c.John believes Max to have won the election.

d.* Max believes to have won the election.

(11)c 和(11)d 之间的对比显示,宾语型不定式句的主语必须呈现。而造成这种句法表现差异的深层原因在于主语型提升动词并不具有外论元。 区别于(11)c 的是,(11)d 中的Max 在不定式句主语位置上不能被指派主格,因此需要提升到更高一层的投射Agr OP 的位置,从而获得主句及物动词的宾格指派。还可以通过(12)中的习语来显示两类结构的主句主语的来源也有差异:

(12)a.The beans seemed to have been let out of the bag.

b.John believed the beans to have been let out of the bag.

d.John believed the beans to have been letto be out of the bag.

提升结构的特点之一就是习语在被动化后依然保持其象征义和抽象义,而(11)a 和(11)b 在经历被动化后都可以保持其习语义,不过(11)c 和(11)d 说明,主语提升句的主语源于不定式句动词的间接宾语(与事),而ECM 句的主句主语则是动词的经验者论元。

4.语言(母语和中介语)习得理论

依据生成语法理论,(非)限定性是动词内在的本质属性,所表达的概念结构需要通过不定式等句法形式来实现未然的虚拟义,在印欧语中体现为动词的屈折形态形式上(Chomsky 1981)。就习得母语的儿童语言产出而言,与英语(非)限定性相关联的主要习得表现为任意不定式现象(optional infinitives)。具体而言,当儿童产出限定动词时,主语代词通常都具有主格形式,而当使用非限定形式时,代词使用默认格的形式(英语的默认格是宾格形式);任意不定式现象与空主语现象在母语习得中具有同步性,这与生成语法的理论假定具有一致性:主格形式要得到INFL 的指派,要在INFL 投射内的标示语-中心语图示中得到核查,而非限定动词不能提升到INFL,因此不能指派主格。

在任意不定式阶段,儿童在习得空主语参数取负值的语言时,空主语现象在动词为非限定形式时频繁发生,而其成因则可能是儿童产出的是非限定句,因为非限定句通常都带有空主语PRO。举例而言,儿童产出的任意不定式句语料win 中具有空主语PRO,这就类似于成人语法非限定句中的空主语(比如,I want [PRO to win]])。即英语儿童使用的非限定性动词是以PRO 作为主语的,而其限定动词的主语不可能是PRO。总括而言,动词的限定形式、主语的主格形式与句子的独立性具有一致性,而动词的非限定形式、主语的空格(或默认格)形式与句子的依附性具有一致性。这基本上符合生成语法对(非)限定性概念的理论阐释和分析。

类似的现象也有可能发生在习得英语的中国学生的中介语表现中,即中介语学习者能否将其母语中抽象的限定性特征迁移到中介语语法中则是中介语习得研究需要关注的重要内容之一。更重要的是这一中介语发展过程受到语言水平的调节,因此高水平中介语者在采用恰当的句法形式来实现相应的概念结构。同时,依据内界面特征容易习得而外界面特征较难习得的界面假说,中国学生理应可以较高程度地辨识并掌握两类英语非限定结构。Sorace(2005)以及其后的系列研究认为,理论语言学研究中的界面属于语言模块间的结合处,其间的语言现象容易对成人中介语习得产生困难。这种习得困难主要指中介语模块间的误配或不一致,而正是这些误配和不一致引发了中介语语法中的系统性偏离。Clahsen & Felser(2006)有关抽象句法结构的成人中介语习得研究认为,由于生物性退化因素,成人中介语者并不能为中介语输入提供等同于本族语的句法表征,但他们可以充分利用目标语中的词汇、语义或语用信息为中介语输入提供接近于本族语者的解读。据此,英语控制结构中的空语类PRO 在中介语语法中不可能具有任何表征形式。另外,成人中介语语法中有些功能性特征已经失效,普遍语法对他们来说只能部分可及,因此依据移位的控制理论(Hornstein 1999),成人中介语者可能不具备能触发移位的不可解读特征。总之,就本研究关注的两类非限定结构的中介语习得而言,可以提炼出具有实质性影响的三个语言本体因素:非限定类型、虚主语类型和中介语水平:非限定性类型具有两个水平(主/宾语控制和主/宾语提升);不定式句虚主语类型具有两个水平(there 主语和it 主语),而中介语水平区分为高低水平(混合设计2*2*2)。本研究通过实证来探讨英语中的两类非限定结构的中介语习得状况以及潜在的中介语偏误现象。同时,参照界面薄弱假说(Sorace 2005)和MTC 理论讨论研究获得的实证结果,从而可以进一步了解中介语学习者对主语控制的习得状况。

5.实证调查

本研究主要比较平均年龄为21.7 岁(17-24)的85 名非英语专业大学生(SD=8.11)和平均年龄为23.4 岁(20-25)的63 名来自英语专业大学生(SD=8.06)对非限定句式的可接受度和反应。两个中介语组都是在学校环境下学习英语的,接触英语的初始年龄处于5-9 岁之间。采用标准的英语水平测试OPT 将受试区分为高水平(164-200)和低水平组(80 即其下)(t=32.21,p <0.001)。所有受试均自愿参加测验,被告知测试目的。本研究用来测试的材料主要以包含两类非限定结构为维度划分结构为主(见前文),总共包含非限定子句的4大类中的40 个测试句;而与句子长度等同的填充句有80 个。在实验实施之前,对四类测试材料实施拉丁方平衡组配以实现随即化呈现。为了防止个别受试关注于具体点上,实验句和填充句结构基本相似。具体而言,本实验中的被试内因素为非限定类型和虚主语类型(均有两个水平),具有高低水平的中介语能力是本研究的被试间因素;因变量包括测试语料的两个维度:可接受度和反应时。所有测试材料采用Psycho-Py 编程随机在屏幕上呈现:屏幕中央会先显现850 毫秒的注视点“+”,接着就可以听到(听觉呈现)1 个英语非限定句测试材料,然后延迟1600 毫秒后被试按下1-6的数字键作为对测试句的可接受度判断结果。所有被试都经过正式实验前的练习阶段,也理解实验要求并可以执行实验操作(分析采用SPSS 22.0软件)。如下为主要结果陈述(部分)。

首先采用皮尔逊积距相关分析方法呈现中介语能力与非限定、虚主语两两间的相关度:非限定的可接受度与中介语能力间存在正相关(r=0.71,p<.01);虚主语的可接受度与中介语能力也呈现正相关(r=0.61,p<.01),但非限定和虚主语的可接受度间低度相关(r=0.301,p>.01)。执行多因素重复测量的方差分析的结果显示,中介语能力不同的受试对不同测试语料的可接受度和反应时均存在组间差异(F=19.01,F=13.01,ps>.001)。选择Bonferroni 操作执行的事后多重比较结果中,能力高的被试对非限定语料的可接受度具有差异(p =.099>.001),而能力低的被试对虚主语的反应时也无差异(p =.088);但能力高的被试对所有测试语料的可接受度显著高于能力低的被试(p<.001),而且能力高的中介语组的反应时显著低于能力低的中介语组(p<.001)。就自变量的主效应而言,非限定类型(F=19.211,p=.043<.01)和虚主语类型(F=87.040,p<.001)的主效应均显著。成对样本t检验的结果发现,提升类非限定句的可接受度显著高于控制类非限定句(t=12.22,p<.001),提升类非限定句的反应时也显著低于控制类非限定句(t=-25.10,p<.001);there 虚主语的可接受度显著高于it 虚主语(t=18.21,p<.01),且其中的there 句的反应时也显著低于it 句(t=3.01,p<.01)。多因素重复测量方差分析还发现,中介语能力和非限定类型在可接受度和反应时上均可能存在显著的交互效应(F=12.11,p=.023<.01;F=89.22,p<.001)。之后执行的简单效应结果显示,中介语能力在提升限定句和控制非限定句间存在可能的差异(ps<.01)。能力高的中介语组对控制限定性补语句的可接受度明显高于其对提升非限定句的可接受度,能力低的中介语组对提升非限定句的判断反应时显著低于其对控制限定句的判断反应时;但在虚主语类型条件下,能力高的中介语组对there 虚主语的可接受度高于it 句,但能力低的中介语组对it虚主语的判断反应时显著高于there 句(限于篇幅,上述仅为依据部分有效数据做出的初步判断)。

6.分析与讨论

句子间形式上的差异必然蕴含意义上的不同,而语义差异甚微的限定句与其对应的非限定句就是采用不同的句法形式来表达几近一致的概念结构的。而类似的形式-语义(不)匹配也出现在本研究所调查的两类非限定结构上:选择TP 补语的提升类和选择CP 补语的控制类。尽管两类结构所选择的补语具有不同的句法范畴,但英语主宾语控制结构和主宾语提升结构通常都被视为非限定形式,而其限定形式要么不合语法要么接受度相对较低,因此对于成人中介语者而言,非限定结构的中介语发展过程中就必须考虑与这两类非限定结构相关的诸多因素。Clahsen & Felser(2006)认为,中介语者并不一定时时刻刻都要为中介语输入指派完整的层级性表征,因为中介语运用过程中的理解和表达以及即时的语言运用等因素都会影响到中介语表征的建立。至关重要的是,中介语语法的浅层解析所构建出的句法表征缺乏深层的层级结构,也不具有类似于移位语迹以及空语类的抽象句法成分。就本文研究的两类非限定结构而言,能否为其中的空主语建立本族语表征也是有助于中介语语法理论构建的课题。

事实上,本研究的实证结果显示,母语为汉语的英语学习者为控制结构中的空主语所建立的语法表征还受制于限定类型和语言水平的交互影响,而且低水平的中介语组更容易受到主语是否具有生命性的影响(特别是在两个虚指词分属不同句法位置的情况下),因此可以认为,浅层结构假设的预测很可能仅仅适用于低水平的中介语学习者,因为他们为两类非限定结构建立的是“只要够好即可”(just good enough)的抽象句法表征。这种表征属于仅仅依赖词汇意义或者只要理解意图的交际策略,是一种并不完整的句法表征,以应对实际的交际要求和目的。就本研究所涉及到的两类非限定结构而言,二者均属于被不同谓词所选择的不同的补语结构;虽然二者的线性语序均为不定式句,但其深层语义和结构内部均不完全相同;即TP 补语和CP 补语不仅形式不同而且语义蕴含也有差异,这实质上符合形式和意义必须一致的鲍灵杰原则:形式差异蕴含意义不同,而语义差异则必定会外显于形式。本研究正是以此为切入点,力图探究在中介语法中,鲍灵杰原则所确定的意义差异在中国学生的中介语语法中是否能够建立起接近母语者的语法表征。

就英语控制结构的母语习得而言,不定式标记to 在儿童早期的产出中总是被省略掉,然而本研究中的成人中介语者在补语类型不同的条件下以及在主语生命性条件下都无一例省略,这在一定程度上说明,普遍语法对于非限定形式的形态要求适用于中介语语法发展,成人中介语者在一定程度上具有非限定形式采用不定式形式的内在语法知识。考虑到学习者的母语(汉语)中并无任何等同于to 的不定式标记,因此更有理由认为,中介语语法完全遵守自然语言区分限定与非限定的语法范畴要求。而这实际上也符合语言习得的连续观:儿童母语语法和成人中介语语法在基本范畴和原则方面具有一致性。但需要指出的是,两类习得者在两类非限定结构中的空主语的成熟性方面还是具有差异的:PRO 在母语语法中的可及性是内在的,而在中介语语法中还需要足量的经验触发才能逐渐成熟起来,也就是说充足的中介语输入和恰当的教学指导是形成目标语表征不可或缺的外在因素。在早期英语儿童的母语产出中,want 是最为频繁也是最早产出的控制动词(其他的控制动词包括need,go,like,tell,forget,try,let 等)(Pinker 1984;Landau & Thorton 2011)(大多数研究显示,promise 的习得时间较晚),但这些研究都把want 视为具有主语控制和ECM(RtO)两种用法的动词。然而,本研究中的成人中介语者的中介语能力受到非限定子句类型的限制;他们对于want 后具有for-to 不定式的用法较难接受,对于want 后采用虚指主语的用法的判断居于随机水平,这说明限定性概念在中介语语法尚未完全建立起来。本研究的实证结果还显示,中介语能力、虚主语类型与提升限定句、控制非限定句之间均存在相互影响:能力高的中介语组对控制限定性补语句的可接受度明显高于其对提升非限定句的可接受度,而这正是成人中介语习得不同于儿童母语习得的主要表现,也符合中介语表征存有缺陷的观点:成人中介语者在关键期后无法提及普遍语法,因此在提取语言表征的原则和参数方面受阻;尽管显性学习和教学指导有助于表层语序的习得,但对深层结构中的空语类和句法操作机制的习得却无法完美实现。可见,就目前的研究现状而言,非限定结构的中介语发展是否完全受制于普遍语法还无法得出确切的断言。

从英语控制结构的语言学属性来看,英语控制结构本质上属于非移位关系,其中的显性指称性名词作控制语,而控制结构的研究就是对确定空主语的分布和解读及其与控制语的关系。作为生成语法理论内部的原始形成(theory-internal formative),PRO 具有其独特的分布要求(非限定句的主语位置),而空格的提出就是为了保证PRO 在语音上为空。因此,成人中介语学习者明确地辨识两类非限定结构的能力主要体现在空语类PRO 在其中介语心智语法中是否具有心里现实性。然而,本研究发现中介语能力与两个非限定结构自身的结构因素之间具有显著地交互影响关系。这一点可以通过Hornstein(1999)提出的MTC 理论加以解释(Movement theory of control):与非限定性提升结构相同,非限定性控制结构其实也是移位的产物,都是把成分从嵌入句中提取出来并把它移动到限定句的主语位置,但是在非限定性控制结构中,需要把提取成分重新合并后才能移动到主语位置,如(13)所示:

本研究结果显示,两类非限定结构在中介语语法中之所以出现组间因素和组内因素之间的相互影响,其可能的语言学原因就在于两类句法结构蕴含着不同的概念结构,这体现在非限定性控制结构中的移位成分承载的语义角色更多,对虚主语的要求也不同,而对虚主语的中介语习得程度又与学习者的语言水平紧密相关。由于MTC 理论认为,题元角色属于动词激发论元移位的特征,因此成人中介语者的中介语表现又受制于非限定结构中动词的次范畴化选择要求。从(13)可以看出,MTC 理论对中介语表现具有更优的解释力是因为该理论在其理论架构中废除了空语类PRO 以及管辖关系,更无需借助于空格来确保空语类不被拼读,而这就是意味着中介语学习者无需通过更为抽象的概念来习得英语中的两类非限定结构。另外,就结构因素而言,PRO 通常都要受到最近先行语的约束。比如说,(14)a 中的PRO 必须受到Mary 的约束,而非John:

显然,(14)b 和(14)c 之间的对比说明,前者中的John 从嵌入句的spec-IP 移动到主句的spec-VP 的过程中跨越了另一个同类性质的论元成分,因此因为违反相对最简化限制(Relativized Minimality)而不合法。而本研究中中介语组的表现显示出中介语语法完全可以提及最简化限制条件,从而可以明确区分类似于persuade 和promise在句法结构上的差异。这又在一定程度上说明,控制结构在中介语语法中可能并非是论元移位的产物。可见MTC 理论对中介语表现的解释力较为有限。

7.结语

Landau&Thorton(2011)基于对从1 岁6 个月到2 岁6 个月的儿童的产出语料认为,儿童对于want 的各种用法都符合普遍语法,因此可以认为儿童在语言经验不足的情况下已经表现出控制结构的知识。然而,对于成人中介语习得者而言,瓶颈假说认为,语义是所有语言中可以习得的普遍性特征,而功能性形态具有语言的独特性,因而形成成人中介语习得的瓶颈;即便是已经掌握了狭义句法规则的高水平中介语学习者在句法规则与形态或语音方面的匹配却依然容易出现错误(动词时态和一致特征的屈折形态始终是习得难点)。而本研究对于两类非限定结构的实证调查发现,尽管中介语者具有两类非限定结构的概念语义知识,然而他们对于其句法形式的掌握始终存在变异性,而且这种中介语变异受到非限定类型和虚主语类型的交互影响。Chomsky(1995)认为,语言经验导致有限范围内的语言变异,这在普遍性有机体和人类其他能力的发展中都具有共性,而本研究结果显示,中介语语法系统的发展过程中中介语经验是导致习得结果存在差异的主要原因,但非限定结构可以以不定式形式外显的语法知识则属于具有原则性的普遍知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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