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劳特利奇翻译研究百科全书》（第三版）述评：学科动态多维度发展

王 婧 何高大

（王 婧：广东白云学院外国语学院助教；何高大：广东白云学院外国语学院教授）

1.基本概况

《劳特利奇翻译研究百科全书》（Routledge Encyclopedia of Translation Studies）第三版（以下简称“三版”），于2019 年10 月出版，距离1998 年第一版（以下简称“一版”）问世已有21 年之久，与第二版（以下简称“二版”）的出版时间也已间隔十年。本书首版发行之时就广受关注，成为对翻译学界、翻译教育界及翻译行业最权威、影响最深远的参考书籍之一。三个版本向读者系统地介绍了三十余年来翻译学学科的发展与变化，每个版本都反映了翻译学的阶段性成果。一版出版背景为翻译学学科建立初期，编者Mona Baker 的最初目的在于“展开而不是无端限制学科范围”（Baker &Saldanha, 2020：xvi），因此，一版尽可能广泛地收集翻译学重点词条探究翻译学所涉及的领域。十年之后，翻译学发展日趋成熟，研究课题的热点更为突出，显现出“多学科方向发展趋势（growing multidisci-plinarity）”（Baker & Saldanha 2020：xxi），也更侧重翻译学研究方法的探索。在此基础上，二版收入了许多与翻译文化相关以及研究方法相关的词条，例如“转向”（shifts）、“莎士比亚”（Shakespeare）、“功能学派方法”（functionalist approaches）、“社会学方法”（sociological approaches）。而到三版之时，翻译学学科框架日臻成熟，各类研究层出不穷，翻译学分支庞大，已经无法单纯使用“转向”来界定（xxiii）。翻译学学者们进一步打破一些框架，跨过翻译学科边缘，融合其它学科进行交叉学科的研究，翻译学发展更具多样性、动态性。因此，三版在编写之时，就有意把握翻译学近十年发展动态，尽可能纳入新的概念。在内容选择上，一些在过去广受关注而近年来研究成下降趋势的词条都被删除，取而代之的近十年来翻译学中更受关注的课题，例如“多模态”（multimodality）、“互文性”（intertextuality）和“副文本”（paratexts）等。当然，这些删减词条在翻译学的重要性毋庸置疑，为了提供读者阅读，旧的信息可以通过访问劳特利奇翻译研究门户（Routledge Translation Studies Portal）获取。总之，第三版不再强调翻译学“转向”问题，而是向读者展现动态多维的翻译学视角。

2.本书结构及作者

三版对主体结构进行了大刀阔斧的改革。一版与二版的主体板块包括两部分：通论（General）与第二部分：历史与传统（History and Traditions），而三版仅保留通论，删除了第二部分。索引部分较之上两版有所调整，分为了“作者索引”（Author Index）和“主题索引”（Subject Index）两个部分，区分更为清晰，避免了混淆所引述的作者与翻译学相关主题的情况。三版索引编排沿袭一版与二版，按照主题首字母排序。各部分具体统计数据如表1所示：

表1 数据显示，三版的索引页数大于二版（一版由于开本不同，不作比较），正文页数也比二版多近70 页。由于主体部分的调整，三版通论的总词条数几乎为二版的两倍，新收录的词条达89 条之多。三版内容的丰富还体现在参考文献总量上。过去两版分别汇集了1600 余部与2500 余部参考书目。三版更是旁征博引，更为全面的覆盖了翻译学的主要研究，总量约为5700 余部，为二版的两倍有余，为读者提供了海量参考资源。与一二版一致，每个词条相应文章后都注有相关主题，方便交叉查询，形成翻译学网络构架。

表1 三个版本统计数据对比（改编自方梦之2010：108）

第三版的编者仍为英国曼彻斯特大学的Mona Baker 和英国伯明翰大学的Gabriela Saldanha。二位同为第二版的编者，而Mona Baker 为第一版的编者。与前两版一样，三版的作者皆为翻译学领域的专家。作者总数从一版的95 位，到二版的104位，增长到第三版的116 位，其中，仅有32 位参与过上一版写作工作，其他作者皆为首次参与，为本书带来了翻译学新的视角与解读。

3.本书主要特点

3.1 聚焦翻译自身，注重翻译学超学科发展

三版最突出的特点就是聚焦翻译本身，在本书结构上进行了重大调整，不再保留一二版中翻译史的内容（Part II：Traditions），而是专注翻译学科的“重要理论、概念、模型和方法”（Baker &Saldanha 2020：xxv）。Mona Baker 在三版序言中也特意说明了其中缘由。一版发行之时，翻译史作为翻译学的一个子学科，所受关注有限，因此百科全书当时的使命之一就是让更多的学者关注到这一领域。历经三十年的发展，翻译史已经成为翻译学中发展较为完备的子学科，可以独立于本书之外。与此同时，翻译学科日新月异的发展，辐射面越来越广，有更多领域值得学界关注。因此，三版将第二部分的内容浓缩至词条翻译历史（translation history）当中，留出更多版面空间。

从视角上而言，三版更偏重翻译学研究理论与方法，二版中一些译界熟稔的研究概念被替换，例如“对等”（equivalence）、“语言学方法”（linguistic approaches）、“功 能 学 派 方 法”（functiona-list approaches），“社 会 学 方 法”（sociological approaches），取而代之的是近十年来更受关注的理论与方法论，并且不只是用一个笼统的概念来说明。其次，三版更加侧重跨学科（interdisciplinary）与超学科（transdisciplinary）的研究，与社会学、心理学、历史学和人类学等学科的进一步融合。三版中不但增添了“认知”（cognition）、“历史编纂 学”（historiography）、“人种志”（ethnography）等心理学、人类学的基本概念，还对原有翻译学中的“社会学方法”进一步细致划分，介绍了行动者网络理论（actor-network theory）、场域理论（field theory）和社会系统（social system）等。再者，三版介绍的翻译方法也值得进一步探究，这些翻译方法在以往的版本中没有提及，却在近十年被广泛应用，也收到了翻译学界的关注，各项研究层出不穷。具有代表性的翻译方法包括女性主义翻译策略（feminist translation strategies）。这些新词条的引入既说明了翻译学界越来越关注翻译活动的多样性，也体现了这十年中，哪些翻译类型是翻译学界的焦点。值得一提的是，尽管三版对于这些话题都有所关注，但是其侧重点在于这些领域的研究，而非翻译实践与教学。对此，Baker 在三版前言中说明，本书的着力点为翻译学研究，加之翻译学的研究与翻译实践相辅相成，体现翻译研究的价值至关重要。

3.2 关注翻译行业发展动态

近十年来，翻译行业的专业细分愈发凸显，翻译行业规范制定和翻译职业素质体系的构建日趋完善，相关研究蓬勃发展。三版在编写之时就注意到了这些变化，将翻译视为更为复杂的活动，不仅更为清晰地厘清了口笔译的关系，还进一步纳入了视听翻译（audiovisual translation），在该框架下增添了手语翻译（sign language interpreting）、配音翻译（dubbing）、字幕翻译（subtitling）等其他翻译形式。就具体内容而言，还增添了一些新的词条说明其子类，例如医学口译（healthcare interpreting）、法律 笔 译（legal translation）、 法 律 口 译（legal interpreting）、戏剧笔译（theatre translation）、听障人士专业字幕翻译（subtitling for the deaf and hard of hearing）。通过细致划分，读者更清晰地了解每一门类翻译工作的特点以及相关研究方向。例如，三版中在关于法律口译（legal interpreting）与法律笔译（legal translation）的阐述中，Philipp Sebastrian Angermeyer（Baker & Saldanha 2020：275） 与M.Rosario Martín Ruano（Baker & Saldanha 2020：280）分别撰写的文章中界定了两种翻译活动的工作内容，并探讨了法律口笔译的研究情况，如表3 所示。

表3 三版中法律口译、法律笔译主要内容对比（Baker & Saldanha 2020：275-285）

从表3 法律口译与法律笔译的内容对比可见，不同翻译形式呈现不同特点，过去研究重点也不尽相同，但总体来说，未来研究的趋势集中在翻译职业和翻译技术上。相比之下，由于视听翻译多模态与多媒体（multimodal and multimedia）的性质，所研究的内容更偏重广义的翻译，涉及“各种介质的转换传达包括语言在内的各种符号信息”（穆雷、邹兵2015）。Luis Pérez-González 在Audiovisual Translation 这一节中，着重介绍了字幕翻译中的语内字幕翻译（intralingual subtitling）、语际字幕翻译（interlingual subtitling）和语音转换字幕（respeak）等多种符号之内与之间的翻译。同样，在配音（dubbing）中，语言（verbal）与非语言（nonverbal）之间的转换为研究的核心课题。非语言内容已经从翻译研究的边缘进入翻译中心位置。

三版对于翻译职业的关注还体现在多种翻译组织形式，另辟空间引入例如合作翻译（collaborative translation）、众包翻译（crowdsourced translation）、翻译爱好者翻译（fan translation）、非职业口译（non-professional interpreting）。这些翻译组织形式近年来尤为兴盛，也受到了学界广泛关注。这些翻译组织形式破除了对Davison (2014:5) 关于翻译是孤身一人的行为的断言——“译者在孤独中产生”。无论是合作翻译还是众包翻译，翻译成为多人参与的一项活动，不同的译者参与到一个翻译项目当中，共同协作。这种广泛参与性，吸收了非专业的英语爱好者或翻译爱好者，译者的主体由专业人员扩展到非专业中。而在口译领域，非职业口译渗透在各个层面的口译活动中，或是志愿者、能够双语会话的亲友出现在社区等非正式场合，或在正式场合中与专业译员共同承担翻译任务。

在翻译职业发展体系中，三版还十分关注翻译能力、翻译道德和翻译质量问题。但是，近十年来，由于相关主题的研究规模扩大，与二版相比，三版的介绍更为细致、系统。三版新增翻译口笔译能力（competence, interpreting；competence, translation）。无论是口译还是笔译，译者能力体系发展方向都从语言能力向知识、心理、职业与技术等方面动态扩展（Baker & Saldanha 2020：85；94），三版对翻译学科发展以来的主要翻译能力进行梳理，介绍了PACTE, Göpferich, Pym 和EMT 专家小组提出的主要理论和能力模型。翻译道德（ethics）为二版原有词条，三版在此基础上对内容进行了修订，涵盖层面更广，不但讨论了以往所重视的翻译道德问题，还讨论了技术、女性主义与个人价值等方面的问题。翻译质量词条在三版中同样一分为二，变更为口笔译素质与口笔译质量（competence,quality；competence, quality）更为重视质量评估与质量控制在近几年的多样性发展。

3.3 翻译技术广泛渗透各个主题

随着各种翻译软件的推出、远程口译中技术的应用以及神经翻译的日益进入翻译实践，技术对翻译的影响是近十年来热议的话题。三版新设主题，从口译、笔译与试听翻译三个层面介绍了相关技术。翻译技术的发展不但与打字技术、文字处理等办公技术和网络技术息息相关，翻译记忆库、机器翻译、试听翻译工具、翻译管理系统、语料库技术、甚至AI 的应用都将翻译技术推至一个新的高度。三版指出，翻译技术的发展正不断改变翻译活动。笔译工作者使用翻译技术提高翻译自动化速度（Baker & Saldanha 2020：577）；试听翻译工作者结合云计算技术，储存和处理大量的翻译记忆（Baker & Saldanha 2020：567）；口译工作者可以不在现场工作，而是使用视讯技术完成口译项目（Baker & Saldanha 2020：570）。技术带来的巨大变革也成为学者关心的中心议题，越来越多的学者参与探讨研究人机交互、翻译技术发展方向以及技术所带来的伦理问题。

除关于翻译技术的概述外，三版中还在众多主题中谈及翻译技术的影响。例如，在介绍合作翻译的组织形式中，几位作者皆提出互联网2.0 与翻译技术的发展直接促进了合作翻译的发展（Baker& Saldanha 2020：70），网络用户成为翻译人员，以众包翻译、爱好者翻译等翻译组织形式发展的重要因素。而技术与译者的技能也息息相关。在“笔记法（note-taking）”这一小节当中，作者指出技术辅助交替传译使用数字储存技术将改变译员的记忆模式（Baker & Saldanha 2020：384）。技术也同样改变了文本与话语形式，电子文档成为主流，信息多元化、介质多样化都实时影响翻译的技能。由此可见，技术的发展正在颠覆翻译的定义以及翻译行为。

但是，三版对翻译技术的介绍仍有欠缺，近年核心翻译技术如翻译机、神经机器翻译、大数据文本分析均未分词条介绍。翻译技术相关研究介绍有限，跨学科与超学科性展示不足，“在机器学习+大数据的人工智能研究范式下”（李海霞、何高大2018：16）翻译学科与计算机学科的融合更为紧密，计算机科学家进入翻译技术研究一线，进一步扩大了翻译学的范畴。

4.总结

Mona Baker 和Gabriela Saldanha 主编的《劳特利奇翻译研究百科全书》（三版）紧随译界发展进程，在第一版与第二版的基础上，第三版为读者展现了更为广阔的翻译学前景，基本包容了译界最新成果，尤其是翻译交叉学科的研究成果。虽然第三版中还存在收录词条系统不够清晰，收录标准不够明确，翻译技术随着技术的发展，翻译技术相关新词条的介绍并不多见。但是，瑕不掩瑜，第三版为我们描绘了一幅异彩纷呈的翻译学蓝图，这将进一步促进翻译学的进步与发展做出更积极的贡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