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秋月,李建群
(1.西安建筑科技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陕西 西安 710055;2.西安交通大学 人文社会科学学院,陕西 西安 710049)
主体性简单地说是自主性、独立性、自由性、创造性的统一,是人的类特性。人最基本的主体性表现是对自身需要和未来发展具有清醒的自我意识,也即主体意识,它是现代性的基本价值原则。现代性是现代社会的缩略语,实为一个价值问题,在一定意义上,它可以被看作是现代化所要达成的目标或目的,现代化可以被看作是现代性的实现或展示过程。从某种程度上说,中国是自改革开放起才真正迈向现代化征程的,因此,中国的主体性话语几乎与改革开放相伴而生,改革开放的过程就是主体性渐次得到最大范围、最深层次、最高程度发挥的过程,就是认识论维度主体性和本体论维度主体性被渐次唤醒的过程。由此,中国文化现代化的路向就是渐次全面唤醒人的主体性。
主体性原则的最早奠基者是笛卡尔,他提出“我思故我在”,开启了近代西方主体性哲学的先河和哲学的认识论转向。从此,人的理性得到高扬,人取代神成为世间一切的终审者。笛卡尔之后,康德和黑格尔发展了笛卡尔的主体性思想,康德提出“人为自然界立法”,黑格尔认为世间一切都是绝对精神外化的产物。可以看到,近代西方哲学提出的主体性主要是强调主体的认识论维度,虽然黑格尔认为主体性具有本体论维度,但他们形而上学的思维方式将主体实体化,也就是他们构建的主体是一个单向化、非历史化的,没有生存和发展问题的存在,因此是虚假的主体。
与近代西方哲学构建的主体不同,马克思将主体定位为现实的、活生生的人,并且将其放在社会实践和历史发展中加以审视。马克思的唯物史观和现实社会演进历程表明,人全部生命活动的动力和根据来源于自身需要,人必须通过劳动、实践以满足自身需要,而新的需要又在劳动实践过程中产生,人正是在不断满足自身需要的劳动实践活动中推动着人类社会不断向前发展的。可见,马克思的历史唯物主义正是从现实的、活生生的人出发的,他对阶级、社会及历史趋势等的认知都是建立在这一根基之上。虽然在历史发展的某个阶段,阶级、社会是先于人的,个体的人是被阶级、社会塑造的,但从文明演进的角度看,个体的人是先于阶级、社会的。正因如此,马克思把共产主义社会看作是“自由人的联合体”。也就是说,人才是整个社会真正的主体,人的主体性具有本体论向度。马克思在《〈黑格尔法哲学批判〉导言》里指出:“人并不是抽象地栖息在世界以外的东西,人就是人的世界,就是国家、社会。”[1]显然,这是对黑格尔把神秘的精神力量作为本体论向度的主体的一种颠覆。
马克思本体论维度主体性的内涵,就是强调人本身拥有的不能被抽象权威和外在力量掩盖的独立价值,就是强调人的自我实现、自我发展,这一内涵可归纳为以下三个方面的内容。首先,主体具有自由性。这是本体论维度主体性的前提,人失去自由便没有主体性可言,更谈不上本体论维度的主体性。马克思认为,主体自由包括精神自由和实践自由两个方面。精神自由是人之所以为人的普遍权利和存在根据,人因精神自由而成为万物之灵。马克思指出,“自由的首要条件是自我认识”[2],这就说明人若没有精神自由就没有自由可言。实践自由是人的本源性存在方式,是人与动物的根本区别。“一个种的整体特性、种的类特性就在于生命活动的性质,而自由的有意识的活动恰恰就是人的类特性”[3]。人这种自觉的有意识的活动就是自主活动,就是实践自由,就是人摆脱了自然的因果规律和动物的本能行为。在马克思看来,人若在精神和实践两方面都获得自由,人就从社会和自然中完全获得解放,就在精神和实践两方面都达到了自主、自为,也就是实现了自由个性,实现了对自己本质的真正、全面占有。可见,自由是本体论维度主体性能够实现的基础和前提。其次,主体具有目的性。这是本体论维度主体性的核心内容和内在体现。人的主体性之所以具有本体论向度,在马克思看来,就是因为人的终极目的和社会历史发展的内在目标是统一的,那就是实现人的自由全面发展。“并不是‘历史’把人当作手段来达到自己——仿佛历史是一个独具魅力的人——的目的。历史不过是追求着自己目的人的活动而已”[4],“社会本身,即是处于社会关系中的人本身,即处于相互关系中的个人本身”[5],“社会本质不是一种同单个人相对立的抽象的一般力量,而是每一个单个人的本质,是他自己的活动,他自己的生活,他自己的享受,他自己的财富”[6]。也就是说,社会是为人的成长和发展提供必要的社会条件而存在的,社会的发展是为了促进人的发展,人是社会发展的最终目的和归宿。可见,目的是本体论维度主体性的内在体现。最后,主体具有责任性。这是主体具有自由性和目的性的内在要求。通过上面的论述可以知道,主体的自由性是主体遵循自然和现实社会必然性的结果,如果主体没有责任性,主体意向和行为将会失去限制,就会违背自然和现实社会的必然性,从而导致环境恶化、社会秩序混乱、人倍感空虚焦虑等社会风险丛生,由此,主体的自由性和目的性将无从实现。正因如此,马克思指出:“作为确定的人、现实的人、你就有规定,就有使命,就有任务”,“这个任务是由于你的需要及其与现实世界的关系而产生的”[7]。显然,这里的“规定”“使命”“任务”就是强调主体的责任性。可见,主体自由性和目的性的实现程度从根本上取决于主体的责任性,也就是在活动时对自己行为将给社会历史发展带来怎样风险的认识和规避程度,责任是本体论维度主体性能够实现的必然要求。
上文指出,本体论维度主体性的内涵之一就是主体具有自由性,包括精神自由和实践自由,实践自由就是人摆脱了自然的因果规律和动物的本能行为,这里的“摆脱了自然的因果规律和动物的本能行为”就是马克思对认识论维度主体性的强调。人要获得实践自由,必须认识自然规律、把握自然规律,必须控制自己的动物性本能和欲望。同理,主体目的性、责任性的实现,需要以获得对现实世界必然性的认识为前提,否则,人的发展、人的责任等都无从实现。马克思还指出:“动物只是按照它所属的那个种的尺度和需要来建造,而人却懂得按照任何一个种的尺度来进行生产,并且懂得怎样处处都把内在的尺度运用到对象上去;因此,人也按照美的规律来建造。”[8]这同样是对认识论维度主体性的强调。可见,马克思认识论维度主体性的内涵就是指人能够认识和把握自然规律,进而改造自然,这实际就是强调人理性的发挥、需要的满足,突出的是人作为手段的存在。
综上可见,主体性的本体论维度和认识论维度本是在主体实践过程中统一于一体的。这实际就是要求人们在实践过程中,也就是在处理人与自然、人与社会、人与自身的关系上要以和谐为本,达到手段与目的、需求与价值的统一。但由于受近代西方哲学认识论中心主义转向的影响,人们的注意力集中在认识论维度主体性的发挥上,忽视了人本体论维度主体性的实现。
顾名思义,现代性问题就是现代社会所存在的问题。众多现代性问题中最严重、最核心的问题是人之为人的价值虚无化进而导致的秩序失范和人生意义缺失感,这是由现代性的双重结构所决定的。
现代性有启蒙现代性和审美现代性双重结构,它们共同构筑现代性的大厦,共同构成现代性的历史过程。启蒙现代性就是以启蒙理性为标志的现代性,主张高扬人的理性,追求理性至上,也就是主张发挥认识论维度的主体性。追求启蒙现代性造成了两个方面的结果。就肯定性方面来说,人们在有效改造自然和构建社会制度等方面,和传统社会相比无疑发生了质的飞跃。就否定性方面来说,理性被工具化,导致现代社会理性代替神权对人进行奴役,也就是韦伯所说的“铁笼”,科层管理、机器工业、文化工业等都是其具体表现;理性被工具化还导致自然环境遭到极大破坏,人自身的非理性因素被遏制,人与人之间变得冷漠甚至无情。这样的否定性后果,就使得人们倍感生活没有美好和幸福可言,倍感人生意义缺失。于是,作为对启蒙现代性这种理性沙文主义的反叛,审美现代性应运而生。“审美现代性是人身上一切晦暗的、冲动的本能的全面造反。”[9]它充满活力地呈现为19世纪浪漫主义和现代唯美主义对启蒙现代性的批判,主张高扬人的感性,追求感觉至上。浪漫主义代表人物如黑格尔、波德莱尔、尼采、齐美尔,超现实主义代表人物有海德格尔、阿多诺、福柯、鲍曼等。而名噪一时的后现代主义又强化了审美现代性的感性原则。审美现代性追求感觉至上,即一切都以感觉为主导,甚至道德上的善恶都被归结为感觉上的快乐和痛苦,认为“单凭感觉就可以充实我们的心灵”[10],消费主义的生活方式就是其典型表现。按照马克思对人的理解,人既是作为人的存在,又是作为动物的存在。因此,毫无疑问感觉欲望的满足对人的生存至关重要。但将人生置于感觉之上,也就是人“只是对外部刺激的反应”,“仅仅是对不断变化的环境的适应”[11],这实际是过度解读了人的自然性或动物性表现,抹杀了人之为人的意义与价值世界。可见,审美现代性实际上是在消解人生的意义与价值。
总之,审美现代性是启蒙现代性的产物,二者相伴而生,启蒙现代性与审美现代性之间的矛盾是人的理性、感性斗争与张力的表现。正如奈格里与哈特所指出的:“从一开始,欧洲现代性就是一场同时在两条战线上进行的战争。”[12]启蒙现代性是对理性原则的片面认识以至极端化强调,审美现代性是对感性原则的片面理解以至极端化强调,二者本身就成为现代性的最大问题。前者使理性被工具化,导致人之为人的价值缺失,后者过度凸显人的动物属性,导致人之为人的意义被消解。也就是说,审美现代性作为对启蒙现代性的反叛,其实无异于是对启蒙现代性主体独立价值被忽略的一个“釜底抽薪”。人生的意义问题其实是一个精神寄托问题,人生没有意义感实质就是人的精神没有寄托,灵魂无处安放。由此,这一最严重问题的实质或者根本就是一个道德文化危机问题,正如吉登斯所言,“生存的孤独感和无意义感,并不仅仅是源于个体与他人的分离,而是与实践一种圆满惬意的存在经验所必须的道德源泉的分离”[13]。也就是说,现代性缺少一种超越性的价值源泉。那么,这一源泉在哪里呢?通过理解马克思本体论维度的主体性可以找到答案,这一现代性问题的规避,必须高扬人的本体论维度主体性。其实,其他现代性问题都是由于忽视人本体论维度主体性的发挥所引发的。如今,我国改革开放与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处于全面开创新局面,现代性问题如生态问题、道德滑坡问题、贫富差距问题、消费主义问题等都有所显现,因此,必须看到马克思主体性的两个维度,全面唤醒人的主体性,从而推进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事业的蓬勃发展。
唤醒人的主体性,最根本是要通过文化现代化来实现。从本质上讲,文化即人化,其目的是化人。这就决定了改革开放以来我国文化现代化的路向,就是激发人本体论维度主体性和认识论维度主体性的全面发挥。特别是我国的现代化是一种迟发外源型的现代化,因此,以文化激发人主体性的全面发挥就显得尤为必要。
改革开放以前,受长期“左”的错误以及“两个凡是”的严重束缚,人民群众的主体性没有得到充分发挥。1978年,一场关于真理标准问题的大讨论热烈展开,实践被确立为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这是中国近代以来的又一次思想大解放运动,如果说五四运动主要是在知识界进行了一次思想大解放,那么真理标准问题的大讨论则是对人民大众进行了一次思想大解放。它使全党和全国人民从教条主义与个人崇拜的精神枷锁中解放出来,重新确立了党的实事求是的思想路线,为进一步拨乱反正准备了思想条件。真理标准问题的大讨论,无疑是对人理性的唤醒,也就是对人认识论维度主体性的唤醒。当时的“潘晓来信”事件足以说明这一点。1980年5月,一封署名为“潘晓”,标题为《人生的路啊,怎么越走越窄……》的来信发表在《中国青年》杂志上。信中这样写道:过去,我认为“人活着,就是为了使别人生活得更美好;人活着,就应该有一个崇高的信念,在党和人民需要的时候毫不犹豫地献出自己的一切”,可“生活中人人都为自己着想”。“任何人,不管是生存还是创造,都是主观为自己,客观为别人。”[14]从信的内容可以看到作者内心的波澜。这封来信后来引发了一场论题为“主观为自己,客观为别人”的大讨论,这实际上就是人们认识论主体性和自我意识觉醒的体现,就是人们开始运用理性思考现实问题的表现。此后,邓小平提出“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的著名论断,这不仅仅是在强调发展生产力的途径和方式,更主要的是在强调一种科学意识、科学精神,即我们不能人云亦云,也不能仅凭经验办事,而是应该用严谨与规范的思维思考和解决现实问题。显然,这也是对人理性的激发,即对人认识论维度主体性的唤醒。总之,20世纪80年代,人们认识论维度主体性被唤醒,人们自我意识觉醒,社会责任感空前高涨。在国家现代化建设背景下,新生的企业家、个体户等一批改革开放的弄潮儿诞生;“立志成才,报效祖国”“从我做起,从现在做起”的口号成为当时许多青年大学生的抱负和志向。
1992年,邓小平针对人们思想中普遍存在的疑虑发表南方谈话,解决了“计划与市场”“姓社还是姓资”的问题,重申了深化改革、加速发展的必要性和重要性,并从中国实际出发,站在时代的高度,深刻地总结了十多年改革开放的经验教训,在一系列重大的理论和实践问题上,提出了新观点,讲出了新思路,开创了新视野,有了重大新突破。南方谈话不仅仅是我国建立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的宣言书,也是一个价值观的深刻嬗变。也正是在这两种意义上,有人认为南方谈话是我国继真理标准问题大讨论以来的又一次思想大解放运动。此后,国家开启社会主义市场经济建设,市场经济在我国得到了大力发展。然而,在资本趋利性的作用下,一些人开始追求功利和实用,变得世俗化、物质化。这种世俗功利主义的出现,使得人文精神开始退隐,一些人开始盲目追求物质生活,20世纪80年代那个精神与肉体完美统一的“人”开始解体,利己主义、个人主义等观念冒头,人的理性在某些方面开始沦为赚钱的工具。这其实是一种个体主体,人们秉持的是一种个体思维方式。如果说20世纪80年代“潘晓来信”表现的是思想大解放后人们寻求新的价值共识的精神风貌,那么90年代可以说这种精神风貌开始消退,许多人感受到的不是思想大解放后的洒脱与自在,而更多的是紧张与压力,也就是人之为人的意义缺失感在这时已经开始显现。
有学者指出,21世纪的中国已进入“一个众声喧哗”的时代[15],有的人在时代大潮中迷失自我,缺乏理想。于是,很多人开始呼唤“找回自我”,“找回自我”由此成为21世纪中国文化现代化的紧迫任务。所谓找回自我,就是要求人的生活要体现人生的真正意义,要体现人之为人的独立价值,而这正是在强调人本体论维度主体性的发挥。因此,21世纪中国文化现代化的路向就是唤醒人本体论维度的主体性。这主要分为两个阶段:第一个阶段表现为“以人为本、全面协调可持续发展”的科学发展观和社会主义核心价值体系的提出与践行,第二个阶段表现为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以人民为中心”发展思想的提出与践行。
21世纪以来,随着市场经济的深入发展、物质产品的愈发丰富以及西方消费主义文化的渗透,一方面,许多人个体化、功利化倾向进一步加剧,理性工具化倾向更加明显;另一方面,感性欲望也就是身体欲望的满足成为许多人追求的生活目标,感性原则有被极端化的趋势。这种倾向和趋势若进一步发展,将导致人的物质欲望飙升,使人强烈依赖于物而不能自拔,也就是使物对人的意义更多的是满足占有、享受的需要而不是生存的需要。而对物的过分依赖,将使得人的发展问题或者说人之为人的意义问题更加凸显,具体表现在人与自然、人与社会、人与自身三者的关系方面。首先,在人与自然的关系方面,对物的过分依赖,将使得人们在主—客二元对立的思维下审视自然界,一味强调对自然的开发与利用,忽视自然界的客观规律,破坏人与自然的和谐统一关系,导致资源枯竭、环境恶化。其次,在人与社会的关系方面,对物的过分依赖,将会使得以下问题凸显:一是经济增长被作为社会发展的唯一价值内涵,导致社会发展明显滞后于经济发展,住房、教育、医疗等民生问题日益突出;二是资本的逐利性和市场经济的丛林法则横行,导致贫富差距越来越大,公平、共享问题凸显;三是人与人之间的关系被物与物的关系所代替,导致社会出现物欲横流、人情冷漠和行为失范的现象,一些人侵犯国家、集体和他人利益,道德、良知问题越发严重。最后,在人与自身的关系方面,对物的过分依赖,将使得自身仅仅被当作谋利和享受的手段,一味强调对物质利益的占有,一味强调对身体欲望的满足,看不到劳动和精神生活对促进自身身心协调发展的重要作用,忽视促进自身个性要素全面发展这一人的自为目的,导致个性分裂,成为马尔库塞笔下的“单向度的人”。人与自然、人与社会、人与自身这样的关系,又将使得人的生存和发展受到极大限制与威胁,人的内心倍感失衡与焦躁,人的心灵愈发空虚与孤独,也就是人之为人的意义无从体现。马克思指出,人与自然、人与社会、人与自身的关系本是统一的;未来社会就是人与自然、人与社会、人与自身矛盾真正解决的社会,因而是一个人得到自由全面发展的社会,“代替那存在着阶级和阶级对立的资产阶级旧社会的,将是这样一个联合体,在那里,每个人的自由发展是一切人的自由发展的条件”[16]。因此,人与自然、人与社会、人与自身关系的严重对立,将使得人的自由全面发展目标可望而不可即。以胡锦涛为总书记的党中央提出科学发展观,并以此为统领,构建社会主义和谐社会,强调要秉持“以人为本”的发展理念,促进人与自然、人与社会、人与人之间的和谐统一,强调发展要依靠人,发展还要为了人,发展成果要惠及每一个人。这可以说是以上现代性问题的一剂解药。为了进一步实现对人们的价值引领,胡锦涛还提出社会主义核心价值体系。“以人为本、全面协调可持续发展”的科学发展观和社会主义核心价值体系的提出,使人们明确了国家、社会和个人的发展方向是一致的,个人只有在核心价值体系的引领下,才能把握人生的正确方向,进而才能实现发挥主体性、贡献社会与促进自身发展的统一。显然,这是对人们本体论维度主体性的唤醒。
在此基础上,胡锦涛在党的十八大报告中提出,要大力加强社会主义核心价值体系建设,“倡导富强、民主、文明、和谐,倡导自由、平等、公正、法治,倡导爱国、敬业、诚信、友善,积极培育和践行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17]。可见,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是社会主义核心价值体系的具体化,培育和践行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就是加强社会主义核心价值体系建设的体现。按照马克思提出的人与社会关系具有统一性可知,人之为人的真正的独立价值,必须是有利于社会的发展进步。因此,当今我国人与社会的关系不平衡、人的发展与社会的发展不统一问题,主要就是因为人们之间的价值取向不统一,有些人的价值取向甚至是与促进社会发展背道而驰的,这就需要在全社会形成有利于社会进步与人的发展的共同价值体系和价值观。核心价值观作为核心价值体系的具体化与人们价值观的最大公约数,是人们的底线共识,是应然与实然的统一,且实然大于应然。因此,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就是当今社会需要的有利于社会进步和人的发展的共同价值观,它能够使人们在具体的日常生活与工作中,在人与社会、人与人的具体交往中,自觉地用以指导自己的言行,从而实现自身利益与国家、社会、集体利益的统一,以及人与自然、人与社会、人与自身关系的和谐。显然,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主要是从日常生活层面、从民众内心深处着手去唤醒人们对自然、对他人、对社会、对自我的责任意识,它要求人们改变过去那种个体主体意识,秉持个体与整体相结合的思维方式,树立人民主体意识。2013年3月,习近平在莫斯科国际关系学院发表演讲时首次在国际场合向世界提出“命运共同体”概念。接着,2015年9月,习近平在第七十届联合国大会一般性辩论时的讲话中首次提出,“和平、发展、公平、正义、民主、自由,是全人类的共同价值”[18]。在这之后,寻求共同价值、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就被多次强调。显然,这是唤醒人们对全世界、对人类社会的责任意识,要求人们秉持一种民族与世界、个体与整体相结合的思维方式,树立一种人类主体意识。2017年10月,习近平在党的十九大报告中明确提出,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要加强对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培育和践行,坚持以人民为中心的发展思想,推动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这一切说明自党的十八大以来,我国文化现代化的路向就是继续唤醒人们本体论维度的主体性,而且是着眼于日常生活、着眼于“政治—经济—文化—社会—生态”五位一体、着眼于全体人民、着眼于整个人类,因此是更深层次、更大范围、更高程度的唤醒。
总之,我国文化现代化在全面唤醒人的主体性方面经历了三个阶段。由此,如果从20世纪60-70年代到如今这整个过程来看,改革开放以来主体性在我国的确立就表现出如下情形:否定绝对整体的思维方式,个体意识觉醒——秉持绝对个体的思维方式,个体主体的确立——秉持个体与整体相结合的思维方式,人民主体、人类主体意识的觉醒,这是民众在文化现代化路向的指引下作出的回应;很明显,这是一个肯定—否定—否定之否定的辩证过程。21世纪以来,人民主体、人类主体意识的觉醒伴随着对功利世俗的个体意识的扬弃,以及对片面理解的集体意识的一种更高意义上的回归,是人民主体、人类主体意识的觉醒并最终得以确立的必要手段和途径,人民主体、人类主体意识的觉醒和最终确立反过来又促使人们加深主体性观念,全面发挥人的主体性,并以这种主体性去规避现代性问题和影响整个社会历史的进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