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瓶”一无所用?独立董事对公司创业导向的影响

2021-04-15 09:40戴维奇王莉雅
创新科技 2021年3期
关键词:合法性花瓶董事

戴维奇,王 铱,王莉雅

(浙江财经大学工商管理学院,浙江 杭州 310018)

1 引言

公司创业(Corporate Entrepreneurship,CE)是在位企业在当前迅速变化的市场环境下保持并增强自身竞争力的关键手段[1]。越来越多的案例表明,成功的企业往往是那些具有高创业导向并从事高层次创业活动的企业。创业导向也被称为创业战略姿态,是组织发现新的机会并实施创业行动的强度[2,3]。高创业导向的企业通过一系列有目的地获取、整合和利用战略资源的创业活动,构建可持续的竞争优势,增强企业的绩效[4,5]。然而在现实中,我们不难发现部分企业具有较高的创业意愿,而有的企业则在创业导向上差强人意。那么,是什么导致了这种异质性?对近十年创业导向前因研究文献进行梳理,发现既有研究主要从制度理论、资源理论、高阶理论、代理理论和社会认同理论等视角探讨组织外部环境层面、组织层面以及管理者层面诸因素对创业导向的影响[6,5,7-10]。其中管理者层面,主要涉及董事会成员多样性、断裂带[15]以及高管(CEO)特质[6,11-14]等,尚未有研究涉及某一特定类型董事对创业导向的影响。

独立董事作为上市公司董事群体中的一个重要构成部分,近年来逐渐成为广受关注的议题。相关研究基于代理理论、高阶理论、资源依赖理论以及知识管理和组织学习视角,探讨独立董事在监督控制、战略决策咨询和资源提供等方面发挥的作用,检验了独立董事对公司绩效、人力资源实践、企业社会责任、现金持有等的促进作用[16-19]。值得注意的是,相较欧美国家,中国的公司治理体系发展历程较短,因而还不够完善。在中国情景下,独立董事的监督控制与战略决策职能受到了一定程度的抑制,以至于一度被贴上了“花瓶”的标签[20]。如张国立曾在1999—2008年担任希努尔男装股份有限公司的形象代言人。2008 年9 月6 日,在其卸任形象代言人后当选为该公司的独立董事。外界一度有所疑虑,虽然张国立的独立董事资格成立,但这种“大忙人”能否抽出时间来操心上市公司的具体事务呢?当然,也有人持肯定态度,认为张国立以其在演艺圈的丰富经验或许对上市公司的品牌形象建设、知名度的扩大以及外部机会和资源的获取有所助益。那么,被视为“花瓶”的独立董事到底扮演着哪些职能呢?除了文献中记述的监督控制和战略咨询职能,独立董事是否还具有为企业塑造组织合法性(Legitimacy)进而推动企业创业活动的作用?这些问题亟待探讨。

回答上述问题并弥合相应理论缺口意义重大。首先,唯有全面洞察引发创业导向异质性的因素,才能为提升创业导向开出有效的药方。其次,唯有明晰董事会不同类型成员的实际作用,特别是消除对于独立董事的认知偏误,才能真正将董事会特别是独立董事的作用发挥出来。基于此,本研究基于合法性理论和信号理论,强调独立董事在塑造组织合法性方面的职能,并将其与创业导向联系起来,探讨两者存在何种关联以及影响两者关系的情境条件。实证研究表明,独立董事对创业导向具有显著的促进作用,而地区市场化水平与学者董事两者对前述主效应具有权变影响。上述发现丰富了创业导向前因的研究,扩大了独立董事职能的内涵和解释范围,识别了影响独立董事与创业导向关系的重要情境变量,深化了我们对于独立董事与创业导向两者关系的理解,因而具有重要的理论意义。

2 研究假设与理论模型

2.1 独立董事与创业导向

作者认为独立董事的存在能为企业带来多重合法性,进而为企业获取创业资源与机会创造提供了有利条件,最终提升企业的创业导向。事实上,尽管有学者将创业导向理解为多维构念,但Covin 和Wales(2012)等学者强调亦可将其理解为单维概念,主要反映在位企业从事公司创业活动的强度[21]。公司创业作为一种由在位企业为行动主体开展的创业活动有其独特性,然而其与一般创业活动亦存在共性——启动公司创业活动所需的要素无外乎机会、资源和有创业精神的个体[22]。组织合法性是资源的拥有者对于一个组织可接受性、合理性以及适当性的评价[23]。一旦获得积极评价,则组织就能得到资源所有者的相关支持。从这个意义上讲,组织的合法性(Legitimacy)本质上是一种高阶的、能带来资源的资源[24]。获得合法性对于获取公司创业所需的关键要素(包括机会、资源和志同道合的创业者等)意义重大[25]。进一步地,独立董事特别是知名独立董事的存在,有助于企业向外界传递积极信号[26],并为企业建构合法性[27,28]。依据上述逻辑推理,作者提出独立董事的存在与创业导向的提升存在内在关联。

第一,企业聘任独立董事能提高其政治合法性,进而提升创业导向。最基本的,企业通过聘任独立董事达到相关法律法规及监管制度的规定,帮助企业获得金融机构、政府部门等相关监管机构的认可,从而获取政治合法性[27]。正如制度理论学者所言,任命独立董事为董事会成员可视为对相关机构压力的回应,有助于企业获得政治和法律上的合法性[29,30]。而在中国背景下,聘任政府退休的人士作为企业的独立董事曾一度成为普遍现象,后者极大地促进企业与政府部门的沟通和交流,帮助企业获得政府的认可和肯定,最终增强了企业的政治合法性。进一步地,从政府角度来看,具备政治合法性组织的行为更易符合政府机构及相关规章制度的预期,因而更可能给予其关注和帮助(如税收优惠、补助、创业指导等)。换言之,在此情形下,企业更易获取政府拥有的稀缺资源。而后者能为公司创业提供必要的物质保障,进而提高企业的创业导向。

第二,独立董事的存在提高企业的认知合法性,后者进一步提升了创业导向。一方面,任命具有良好的个人声誉和社会地位的独立董事,可向外界传递出企业治理结构完善与规范的积极信号[31],这种积极的信号能够帮助企业获取信任,进而获得更多的认知合法性。20世纪已有学者采用信号理论作为基础理论解释了独立董事的职能。信号理论认为,独立董事的行为和背景向利益相关者发送了重要的信号,并影响他们对企业风险和社会地位的看法[32]。另一方面,独立董事特别是知名独立董事参与一家企业的董事会,实际上是以个人声誉为基础,为企业的产品服务、核心能力以及发展潜力做担保,本质上是独立董事对这个企业的一种“背书”,是对企业的一种肯定。这一“背书”和“担保”过程会向外界传递出有关企业的积极信号,能够帮助企业获得更多利益相关者的认同与支持,而后者本质上就是企业的认知合法性。此外,Hillman等(2000)认为,独立董事作为强有力的社区影响者,如具有政治背景或高校背景,可通过影响社区的群体以及代表供需市场外的利益等方式提高企业的认知合法性[33]。

进一步地,认知合法性使企业更容易获得独特的创业资源和机会,进而提升其创业导向[34]。首先,独立董事的存在能够帮助企业获得社会公众和相关利益者的认可,通过这种机制可以使企业更容易获取资金支持,也较易获得有价值和潜力的市场及大量优秀的高科技专业人才等,进而增强整合创业资源的能力[35]。其次,较高的认知合法性使得公司有能力、有条件来主动寻找和抓住机会,促进企业做出创业决策,从而积极影响创业导向[36]。例如,得到消费者信任的企业更容易获得大量的消费者需求、反馈及改进建议,继而刺激企业不断地进行改进和创新,最终提升创业导向。再如,供应链上下游企业(如供应商、分销商等)掌握着企业观察不到的信息,前者希望与拥有较高认知合法性的企业保持长期合作关系,为其提供有价值的信息与机会,最终推动企业的创业和发展[37]。

相反地,若企业缺乏有影响力的独立董事,则其不同阶段的创业活动都会受到负面影响[38]。对初创企业来说,缺少高水平的独立董事意味着无法很好地向外界传递有助于其获取合法性的积极信号,无法得到市场和相关利益方的认可和支持,创业和发展或将举步维艰。对于在位的成熟企业来说,若缺少作为“声誉支持者”的独立董事,则有可能丧失需要时刻观察市场变化才能形成的前瞻性,对变动的市场环境反应迟缓,较少地捕捉顾客和市场机会,从而阻碍公司创业活动的开展,最终降低创业导向。

综合以上论述,独立董事的存在有助于增强企业自身的政治与认知合法性,后者增强了企业整合外部资源的能力,帮助企业获取创业所必需的机会,最终提升创业导向。基于以上分析,本文提出如下假设。

H1:独立董事的存在与创业导向呈正相关关系。

2.2 学者董事的调节作用

任命外部学者作为企业的独立董事,可反映出企业与知名人士保持密切联系的偏好。企业通过任命外部董事可有效提高自己的声誉,特别是任命名牌大学的高级别学者可提高企业声誉资本,传递有关公司质量的信号[39]。例如,在丑闻暴发后,安然公司就任命了哈佛大学经济学教授Martin Feldstein 作为自己的独立董事,期望恢复信誉,重新获得外部利益相关者的支持。

作者认为,学者型独立董事占比较高时,独立董事更有可能提升创业导向。首先,学者董事通常来自高校或科研院所,与一般的独立董事相比,其社会地位较高、影响力较大。尤其是来自国内外知名院所的学者董事,其地位和声誉高,能大幅提升企业的合法性。其次,学者董事掌握了特定领域比较完善和全面的专业理论知识,使得他们在专长的领域内对关键问题有更广泛、更全面的认识[40],进而能为企业赢得更多信任、理解与支持。最后,相对于其他董事,学者董事被认为拥有较高的道德和社会责任标准[41]。学者董事为企业的代言通常更有可能赢得公众的认可与支持。

总之,学者型独立董事不仅可以帮助企业获取高校资源,如为企业提供优秀毕业生,帮助企业获取专业知识、专利和技术信息等,为企业的创业活动提供资源支持[42],而且更能利用其社会地位、声誉威望以及较高的道德和社会责任标准,帮助企业赢得更多的公众信任以及更多的合法性,帮助企业获得更多外部利益相关者的支持,为创业活动争取到更多的资源和机会,进而最大限度地增强公司的创业导向。据此,本文提出如下假设。

H2:学者型独立董事的存在,强化独立董事与创业导向之间的正相关关系。

2.3 企业所有制的调节作用

作者认为,在私有制企业中独立董事与创业导向的正向关系更为显著。这一观点主要基于国有企业的资源可获得性和自身所具有的组织合法性两个方面。首先,在中国情境下,政府关系是企业外部环境的重要组成部分,企业往往需要与政府保持良好的关系,并试图借助良好的政企关系增强自身获取稀缺性资源的能力,谋取企业的自身利益[43]。而国有企业与政府存在着天然的紧密联系,后者会导致资源配置的偏向性,使得国有企业更易获取重要资源。例如,在资本市场中国有企业往往更易获取银行信贷等金融资本,并享受更优惠的利率。相关调查表明,私营企业仅获得了不足20%的银行国内贷款[44]。其次,由于公有制是社会主义的重要特征,更易获得外部利益相关者的信赖。因此,国有企业身份本身就更具有合法性,进而更容易获取其他资源。综上,国有企业对经由独立董事获取合法性,进而获得创业资源的需求往往不那么强烈。相应地,独立董事对其而言就没那么重要了。

相对于国有企业,私有企业可能面临更多合法性约束。例如,私营企业可能面临顾客等利益相关者较低的认可度。这种情况下,相比较国有企业,私营企业就需要采取措施获得更多的合法性支持,以增强自身的创业导向。其中,聘用独立董事是私营企业需要仰仗的一个重要手段[25]。换言之,相比较国有企业,在私营企业中,独立董事的存在对提升企业合法性产生的效用会更加明显,对企业获取创业资源和创业机会,进而增强创业导向所产生的作用就会相对突出一些。据此,本文提出如下假设。

H3:在私营企业中,独立董事与创业导向之间的正相关关系得到强化。

2.4 地区制度发展水平的调节作用

作者认为独立董事与创业导向的关系还受制于企业所在地的制度发展水平。既有研究通常运用市场化水平来反映地区制度发展水平,因为前者就是地区正式制度发展的表征[44]。基于我国从计划经济模式向市场经济转型的特殊国情,不同地区在市场化程度上存在巨大差异。在东部沿海地区,市场化已经取得了显著的进展,而中西部省份的市场化进程相对较慢[44]。

在市场化水平较高的地区,有关于企业的信息透明度与可信度较高。首先,市场化水平较高的地区,制度环境相对较好,经济和法律制度比较完善。相关的法律制度越完善,对企业信息披露程度的要求相对就越高[45]。在这种情况下,为了避免违反相关法律法规的规定,企业倾向于提供规范的信息披露。再者,市场化水平越高的地区,第三方评估等中介机构越健全,能提供有关企业相对全面的信息。而企业也倾向于通过披露更多的信息以及通过聘任权威的外部审计师出具具有公信力的报告,增强信息透明度与可信度,树立企业良好的社会形象[46]。在这种信息透明度和可信度较高的情境中,作为一种信号机制的独立董事在提升企业合法性、获取资源以及最终促进创业方面的效用就会大幅减弱。

反之,在市场化水平较低的地区,相关的法律制度得不到有效执行,缺乏市场中介机构,企业提供的信息不够透明、可信度较低,导致利益相关者与企业之间的信息不对称问题较为严重。在此背景下,通过聘任一定数量的独立董事,并将其作为一种积极的信号[34],可以较好地提高企业合法性。而后者又进一步促进资源整合,最终提升创业导向。换言之,在地区市场化发展水平较低的地区,独立董事与创业导向的关联性更强。基于上述分析,本文提出如下假设。

H4:地区制度发展水平弱化独立董事与创业导向之间的正相关关系。

3 研究方法

3.1 样本选择

随着移动互联网井喷式发展,信息传输、软件和信息技术服务业发展迅速,稍有不慎就会跟不上行业发展的步伐,因此,企业迫切需要通过不断创业维持生存和发展。为此,本研究选择了该行业A 股上市企业作为研究对象。本研究的基础数据是从国泰安和同花顺数据库获取的相关财务数据和独立董事数据,以及人工整理的学者型独立董事、地区制度水平和企业所有制数据。本研究以2011—2016年为观察期,剔除了被ST、*ST 及退市处理的企业和包含数据严重缺失的企业,最终获得了133 家上市公司的798 条观测数据。对数据进行缩尾处理能有效剔除异常值的影响[47]。为此,本研究按照Barnett 和Lewis(1994)的方法,对因变量EO 进行了2%的缩尾处理,剔除13家上市公司的78条观测数据后,最终保留了120家上市公司的720条观测数据。

3.2 变量测量

3.2.1 因变量。创业导向(EO)。从创新性、先动性和风险承担性三个维度反映创业导向是学术界的主流观点,因此,本研究也沿用了Miller(1983)提出的三维度对创业导向进行操作化[37]。同时,值得注意的是,本研究在构念层面上进行理论推导并提出假设,并未具体探讨创业导向不同维度所受影响。依据Law 和Mobley(1998)提出的实证检验须与理论分析层次对应的观点,本研究的实证检验也将在构念层面展开,即关注独立董事对创业导向构念总体而非三维度的影响。

具体而言,本研究借鉴Miller 和LeBre-ton-Miller(2011)的做法,使用创新性、先动性和风险承担性三个维度的标准化得分之和测量创业导向[9]。创新性指企业致力于开发新产品及开拓新市场的意愿[3,38],沿用现有研究的操作方法,以研发强度,即研发费用与营业收入之比来衡量企业的创新性。先动性即前瞻性,是指公司通过预测环境中的变化和机会,试图开发新产品或改进现有产品,促进当前的战术变化和发现未来市场趋势的毅力和创造力[39]。先动性一般在财务上表现为大量的再投资行为,而企业的留存收益是企业进行再投资的主要来源,据此,Bhaumik等学者以留存收益与营业收入的比值作为先动性的衡量指标[15]。本研究采用上述方法衡量先动性。风险承担性是指企业采取“冒险”行为的倾向性,导致其面临高度不确定性和财务风险[10,44]。现有研究大多采用企业盈利的波动性,即观察期内的ROA 衡量企业的风险承担性。因此,本研究用企业盈利(ROA)的波动性衡量企业的风险承担水平,其表现为企业五年观测期内ROA的标准差,即:

其中,N=5,为观测期长度;i代表企业;n代表在观测时段内的年度,取值1~5。

3.2.2 自变量。独立董事(Indratio):用独立董事人数与董事会人员总数的比值表示,记为Indratio。

3.2.3 调节变量。学者董事(Ad):独立董事中存在学者型独立董事赋值为1,不存在学者型独立董事赋值为0,记为Ad。

企业所有制(Ownership):将国有企业赋值为0,私营企业赋值为1,记为Ownership。

地区市场化水平(Marindex):用企业所在地的市场化指数衡量其所在地的地区制度水平,记为Marindex。相对单个指标而言,樊纲等人的市场化指数包含的指标更多,对现实经济中市场化水平的反映更全面,能更好地反映各地区的市场化水平[35]。

3.2.4 控制变量。为控制其他因素的影响,排除其他解释,参考相关文献设置了五个控制变量。

企业规模(Corsize):企业规模对于创业导向的影响是正向还是负向虽没有定论[36],但为了避免不同公司规模在数值上的巨大差异有必要对其进行控制。本研究以企业总资产的自然对数来操作此变量。

企业年限(Firmage):研究表明,企业年限与公司创业活动具有正相关关系[48]。本研究用企业成立年限测量。

资产负债率(Alratio):企业在保持高资产负债率水平的情况下,追求创新创业会给企业带来较高的财务风险,对企业绩效造成负面影响[36]。因此,高资产负债率会限制企业创新创业战略的实施。本研究用企业年末负债总额与资产总额之比测量企业的资产负债率。

董事会规模(Dirsize):董事会的规模对公司创业导向产生正向影响[14]。为避免不同规模的董事会在人员数量上的较大差异,本研究对董事会总人数取自然对数,衡量公司的董事会规模。

CEO 任期(Ceotenure):CEO 任期代表CEO 在企业的任职时间,现有研究表明CEO任期与创业导向呈倒U 形关系[10]。本研究以CEO 在任年数衡量CEO任期。

4 实证检验

4.1 回归分析

表1 展示了本文所有涉及变量的平均值、标准差、最大值和最小值。因变量创业导向的均值为-0.015,接近于0,但是标准差为1.234,最小值为-3.750,最大值为9.595,因此,企业之间在创业导向上存在较大差异。自变量独立董事按独立董事占董事会总人数的比例计量,均值为0.211,标准差为0.054,最小值为0.091,最大值为0.444,说明企业普遍存在独立董事且有一定的差异。表2 报告了主要研究变量的相关系数矩阵。所有变量间的相关性均在0.4 以下,适合进行回归分析。

本研究以120 家信息传输、软件和信息技术服务业A 股上市公司2011—2016 年的短面板数据进行实证检验。因此,本研究在进行实证检验之前先对数据进行沃尔德F 检验、拉格朗日乘子检验和Hausman 检验,并根据检验结果确定最优的计量模型。具体而言,根据沃尔德F 检验结果在混合OLS模型与固定效应模型之间选择,根据拉格朗日乘子检验结果在混合OLS 模型与随机效应之间选择,根据Hausman 检验结果在随机效应和固定效应之间选择。根据检验结果,模型一选用了固定效应模型,模型二至七选用了随机效应模型。

假设1 提出独立董事的存在促进创业导向。模型二的回归结果显示,在小于1%的水平上,独立董事(Indratio)对创业导向(EO)具有显著的正向影响(b=1.725,p<0.01),因而假设1得到支持。

假设2 提出若独立董事中存在学者董事,则独立董事与创业导向的正向关系加强。模型四的回归结果显示,在5%的水平上,独立董事(Indratio)与学者董事(Ad)的交叉乘积项(Indratio×Ad)对于创业导向具有显著的正向影响(b=0.811,p<0.05),因而假设2也得到支持。

表1 变量的描述性统计

表2 相关系数表

假设3提出独立董事与创业导向间的正向关系在私营企业中更显著。模型五的回归结果显示,在5%的水平上,独立董事(Indratio)与私营企业(Ownership)的交叉乘积项(Indratio×Ownership)对于创业导向在0.10 水平上不具有显著的影响(b=-2.039,p>0.10),因而假设3 未得到支持。这可能是因为,文章选取的样本为信息传输、软件和信息技术服务业在A 股上市的民营公司。民营上市公司,一方面是民营企业,其合法性与国有企业存在差异;另一方面,作为上市公司,其合法性得到了显著提升。这是由于企业上市本身需要经过多重审查,且企业在规模、创新、绩效与成长性等方面具有出众之处。因此,上市公司作为一个整体,在集体层次上具有高度的合法性[24]。而民营上市公司,作为上市公司的组成部分,无疑也分享了这一总体合法性。加之,部分私营上市企业本来就是由国有企业改制而来,其前身就是国有企业。就合法性而言,这部分具有国企历史背景的私营上市企业很难说与随后组建并上市的国有企业存在显著差异。总之,民营上市公司较之国有上市公司在合法性上的差异并非作者最初设想得那么明显。也正因如此,独立董事给民营上市公司所带来的合法性支持以及对创业导向的促进作用,并不能明显地多于其对国有上市公司的贡献。这可能是导致本研究结论的一个重要原因。

进一步地,实证结果显示,独立董事与私营企业的交叉乘积项对创业导向的影响是负向的,与假设3正好相反。尽管回归系数在统计上不显著,但其影响方向或许也值得探讨。这可能是因为,相对于国有企业,私营企业所能聘任到的独立董事的社会地位、知名度和社会影响力相对较低。由前文论述,独立董事是通过增强企业合法性,进而帮助企业获取创业资源和创业机会,增强企业的创业导向。因此,与国有企业相比,社会地位、知名度和社会影响力相对较低的独立董事的存在对增强私营企业合法性,进而增强创业资源和机会获取能力的效用相对较弱,因而对创业导向的促进效应也相对较弱。

假设4提出独立董事与创业导向的正向关系对处于市场制度化水平较低地区的企业更为明显。模型六的回归结果显示,在1%的水平上,独立董事(Indratio)与地区市场化水平(Marindex)的交叉乘积项(Indratio×Marindex)对于创业导向具有显著的负向影响(b=-1.507,p<0.01),因而假设4得到支持。

4.2 稳健性检验

为检验上述结果的稳健性,依据Anderson 等(2015)最新提出的创业导向操作化方法,重新构造了创业导向构念,并据此进行重复检验。具体而言,Anderson 等人(2015)对创业导向的本体论进行了深入讨论,认为创业导向既是一个体现创业行为的构念,也是一个体现创业态度的构念,因而其应当涵盖创业行为(Entrepreneurial Behavior)和管理者风险态度(Managerial Attitude Toward Risk)两个维度。其中,前者由创新性和先动性两个维度的所有题项加以测量,而后者由风险承担维度的题项加以测量。据此,将创新性和先动性两个维度标准化后,将两者加总,并取平均值,以此代表“创业行为”维度;将风险承担维度的得分标准化后,以其代表“管理者风险态度”维度[8]。最终,将上述两个维度再加总平均后,得到Anderson等人(2015)意义上的创业导向构念。

本文对表3 中的所有回归模型进行了稳健性检验。表4 的结果显示,统计结果总体与表3中显示的是一致的,表明表3 的回归结果具有稳健性。

为直观展示学者董事和地区制度水平这两个调节变量对主效应的调节作用,依据表3 中模型四和模型六的回归分析结果绘制了调节效应图,如图1和图2所示。

5 讨论和结论

本研究的理论贡献体现在以下三方面:第一,探讨了独立董事对创业导向的影响,进一步解释了创业导向异质性的成因。回顾以往文献,学者们主要从外部环境层面、组织层面以及创业者个人层面探索创业导向的前因[2]。从外部环境层面探索创业导向前因的研究主要包括国家政策、文化氛围、环境动荡性和复杂性[25]等。基于创业者个人层面的研究主要探讨了创业者年龄、所有者类型等自然属性以及社会情感财富、身份认同、自我效能感和认知方式等对创业导向的影响[9]。基于组织层面影响因素的研究主要考察了组织结构因素、战略因素、领导风格和管理因素以及公司治理因素对创业导向的影响[3,6]。其中,针对公司治理因素的研究探讨了高管团队(高管年龄、任期、持股比例)、董事会(董事会多样性、断裂带)以及CEO任期等对创业导向的影响[14,15],还未深入探讨某一特定类型高管/董事对创业导向的影响。基于组织合法性理论与信号理论,本文另辟蹊径,探索了独立董事对创业导向的影响,为创业导向前因研究注入了新的能量。

表3 回归结果

第二,拓展了有关独立董事职能的理解,破解了对于独立董事的认知偏误。以往公司治理文献集中讨论了独立董事的监督控制、战略决策咨询和资源提供等职能,然而客观上独立董事还具有为企业提供组织合法性的职能,但这方面在以往文献中着墨不多。同时,回顾以往文献,学者们对独立董事的研究大多集中在独立董事对企业绩效、社会绩效和会计信息质量等的影响上[30],尚未涉及对创业行为影响的研究。本文则基于合法性理论和信号理论将独立董事与创业导向联系在一起,一方面凸显了独立董事在增加企业合法性方面的作用,另一方面也丰富了独立董事的后果/影响效应方面的研究。

表4 稳健性检验

第三,在分析并检验了独立董事与创业导向两者之间关系的基础上,还初步探索了影响这一对关系的重要情境条件。具体而言,探索了学者董事的比例以及地区制度发展水平两个重要情境变量对独立董事与创业导向两者关系的影响。显然,这样做有助于识别理论边界,形成对于独立董事与创业导向关系更为清晰的认识。

本研究对有意提升创业导向的企业具有重要的实践启示。首先,本研究结果表明,独立董事的存在能够有效增强企业的合法性,能为高资源消耗的创业活动聚集资源。因此,企业在进行公司治理体系设计时,不仅要从“合规”的角度选聘独立董事,更要从增加合法性和向市场和行业提供积极信号的角度,把握独立董事的人选,从而发挥其在激发企业创业活力方面的重要作用。其次,本研究结果亦表明,独立董事在增强合法性方面的效用会受到企业内外部因素的影响。例如,市场化水平较低的地区更需要独立董事带来的合法性以获取更多的创业资源;学者董事较一般董事更具有社会影响力,能为企业提供更强的信号,并带来更多的合法性。因此,在管理实践中,企业应依据实际的情境条件,对董事会进行建设,并且把握好适当的董事人选,最终更好地发挥独立董事对创业活动的促进作用。

图1 学者董事对独立董事与创业导向关系的调节作用

图2 地区制度水平对独立董事与创业导向关系的调节作用

不可避免地,本研究也存在一些不足之处,为未来研究提供了机会。第一,本研究的样本取自信息传输、软件和信息技术服务业的A 股上市企业。样本来自单一行业的A 股上市公司,因而本研究的相关结论不一定适用于其他行业的企业以及非上市的企业。后续研究可针对上市公司整体、非上市公司或某一类型的企业,如中小型企业或家族企业进行具体分析。第二,本研究虽阐述并验证了独立董事与创业导向之间的关系,但仅运用合法性与信号传递理论对独立董事与创业导向之间的作用机制进行了理论推导,没有将合法性作为构念纳入模型加以实证检验。这主要是因为目前基于二手数据的合法性测量尚未有成熟且公认的方法。加之,本研究以上市公司年报数据为基础,与合法性相关的代理变量难以落实。未来,待相关操作化方法形成后,研究者可将其作为中介变量,通过实证检验其在独立董事与创业导向之间的中介作用,完整呈现独立董事对创业导向的影响机制。或者,未来研究者亦可采用问卷调研法,参照Wei 等人(2017)所使用的题项测量方法,对合法性进行测度[49],进而检验其中介作用。第三,虽然本研究在分析独立董事与创业导向二者之间关系的基础上,还分别从地区和个体两个层面初步探索了地区制度水平和学者型独立董事的比例两个影响“独立董事—创业导向”这一关系的边界条件,但未来研究还可从其他方面识别理论边界,深化对独立董事与创业导向之间关系的认识。

本文通过揭示独立董事在促进创业导向方面的重要作用,强调独立董事的作用不仅仅体现在监督和战略咨询等方面,而且也体现在向外部提供信号以及增加企业合法性等方面,在一定程度上突破了有关独立董事是“花瓶”的观点。通过实证研究发现,独立董事的存在提升了创业导向,当独立董事中存在学者董事时,独立董事的作用更为突出;当企业所在地区制度发展水平较高时,独立董事在促进创业导向方面的作用下降。上述理论发现对于揭示创业导向异质性的来源、更为全面地理解独立董事的作用及其实现的情境条件具有重要的理论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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