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那些事儿》语用指瑕

杨顺仪

《明朝那些事儿》（北京联合出版公司2011年10月第1版）是一套脍炙人口的历史通俗读本，深得读者厚爱，但也存在不少语用瑕疵。

似是而非的“当仁不让”

⑴但如果要评最可怜的搞笑的阴谋家，朱高煦必能当仁不让，名列前茅。（3·12：“3”为第3部，“12”为第12页。以下同）

⑵作为胡宗宪的后台老板和直属领导，他当仁不让地以功臣自居，不但从皇帝那里拿了很多赏钱，还由副部长级升任了部长。（5·230）

“当仁不让”，指遇到应该做的事主动去做，毫不退让。如：

⑴“夫人臣依义显君，竭忠彰主，行之美也。当仁不让，吾何辞哉！”（《后汉书·曹褒传》）

⑵“他以一种当仁不让的神气立刻接受了委托，兴奋地跳着去了。”（吴组缃《山洪》）

可见，“当仁不让”用于褒义语境，不用于争名夺利。结合语境，第一句宜改为“身居其中”或“不离其中”，第二句宜改为“恬不知耻”。

张冠李戴的“一团和气”

原先一团和气的大殿突然杀气腾腾，王振顿时魂不附体。（3·44）

“一团和气”，态度和蔼可亲，现也指互相之间只讲和气，不讲原则。由义审词，成语指向的对象是人，不是物。句中用来修饰大殿，显属张冠李戴。为切合描述对象大殿，宜改为“春光融融”。

褒词贬用的“余音绕梁”

严嵩的这一举动在朝廷中引起了轩然大波，指责声、骂声铺天盖地而来，余音绕梁，三十日不绝。（4·12）

“余音绕梁”，形容歌声美妙动听，且长时间留在人们的耳中。句中的“指责声、骂声”既非歌声，又绝非美妙动听，纯粹是对“余音绕梁”的侮辱，应改为“挥之不去”或“盘旋不已”。

夸大乱用的“登堂入室”

而那些本应该是社会最底层的商人却穿金戴银，甚至登堂入室，为官经商。（5·269）

“登堂入室”，比喻学问或技能由浅入深，循序渐进，达到更高的水平。句中讲变换身份，由社会底层升入中上层，与学问、技能无关，结合语境，可改为“改头换面”。

近似难分的“不以为然”

⑴此时的徐海倒还不以为然，以为不过是多吃几顿日本料理，不久后叔叔就会把他赎回来，然而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5·166）

⑵海大人发布了规定……开始大家都不以为然，反正类似的口号喊多了，我们不收，你也不收吗？他们相信等到三把火烧完，海县令会恢复理智的。（6·21）

⑶刚到国子监的时候，高拱对自己的这位副手十分不以为然，把张居正当下人使唤，呼来唤去。（6·59）

“不以为然”，不认为是对的，表示不同意。“然”，对，正确。上述语境传达的不是同意不同意，而是对人对事不放在心上。结合语境，当用“不以为意”。

颠倒褒贬的“不厌其烦”

⑴要知道幫朝鲜打仗，那是个赔本的买卖。钱不出，粮也不出，要求又多，可谓是不厌其烦。（7·16）

⑵在搞完大大小小不厌其烦的程序仪式后，明神宗下旨，当众宣读大明诏书，通传天下，宣告抗倭援朝之役就此结束。（7·69）

⑶几天后，吏部给事中杨廷相上书，支持姜应麟、沈璄。又过了几天，刑部主事孙如法上书，支持姜应麟、沈璄、杨廷相。万历同志不厌其烦，下令将其撤职发配。（7·111）

“不厌其烦”，对眼前烦杂之事不感到厌烦，即不嫌麻烦，是个褒义词；与之相对的是“不胜其烦”。上述语境蕴含的语意，都非不嫌麻烦，而是不胜其扰，意欲从烦事中尽快走出来，均应用“不胜其烦”。

泛滥移用的“相敬如宾”

⑴朱祁钰本不是暴君，就在几年前，他还是一个温文尔雅的年轻人，和他的哥哥相敬如宾，感情融洽……（3·196）

⑵在孙承宗督师辽东的几年里，双方很有点相敬如宾的意思，虽说时不时搞点小摩擦，但大仗没打过。（8·59）

“相敬如宾”，形容夫妇相互敬重，就像对待宾客一样，也就是说此成语只用于夫妇之间，不用于兄弟、敌我之间。而上述两例，第一句，用于朱祁钰与朱祁镇兄弟之间，第二句用于敌我之间，显然不妥。第一句可改为“和睦相处”，第二句宜改为“和平共处”。

误作慨叹的“叹为观止”

⑴曹吉祥也不甘人后，他的养子、侄子乃至七姑八婆之类的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也都封了官，令人叹为观止。（3·219）

⑵杨先生一无钱二无权……人家不但不管他，甚至还公然违反命令，允许他回四川老家探亲。其搞关系的能力着实令人叹为观止。（4·291）

⑶张璁的死党、内阁成员霍韬就写好了一封奏折。此折骂人水平之高，据说老牌职业言官都叹为观止，自愧不如。（4·308）

⑷突然之间悲从心头起，鼻涕眼泪说下就下，毫不含糊，对脸部肌肉和中枢神经的控制已到出神入化之地步。百年之后，犹让人叹为观止。（5·62）

⑸六十多岁的老头，一溜烟从东安门跑进东华门，终于在皇帝咽气之前抵达目的地，实在让人叹为观止。（6·132）

⑹如此杀人不见血之神功，实在让人叹为观止。如果这一招流传下来，无数药厂、医院估计就要关门大吉了。（8·226）

“叹为观止”，赞美看到的景物好到了极点，是个褒义词，不表一般的感叹、慨叹，对象是可视可感之物。而上述各句皆用来对事件进行慨叹，因而属于误用。

随意搭配的“和盘托出”

于是他向这个新朋友和盘托出了自己的计划，并许下了一个美好的祝愿。（5·132）

“和盘托出”是个不及物词语，后面不可连接宾语成分。上句应改为“于是他把自己的计划向这个新朋友和盘托出，并许下了一个美好的祝愿”。

重复赘余的“当务之急”

⑴目前的当务之急是要和南宫内的朱祁镇取得联系，才方便动手。（3·199）

⑵目前的当务之急就是干掉城下的那帮牛皮护身的工兵。（8·181）

“当务之急”，指当前应做的事情中最迫切需要解决的问题。“当”，就是当下、当前，词语本身含有“目前、当前”之意。上述两句，句前又用“目前”，显属赘余，删除前缀即可。

（作者单位：江西省崇义中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