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晶晶 刘成科
摘要:根茨勒于2017年提出的“后翻译研究”理论将传统的翻译研究扩展到语内翻译与符际翻译,拓展了翻译研究的边界,更符合视觉文化的发展趋势,为翻译研究提供了新路径。文章以茨威格小说《一个陌生女人的来信》在中国的翻译历程为例,探讨了“后翻译研究”理论在该作品前翻译、文本翻译以及符际翻译等阶段中的运用,进而指出正是各类文本翻译、电影、话剧与舞剧改编给原著带来了源源不断的生命力。未来,在坚守语际翻译的基础上,应借鉴“后翻译研究”理论去审视复杂的跨学科、跨文化、跨符号的翻译现象。
关键词:后翻译研究;《一个陌生女人的来信》;符际翻译
中图分类号:H315.9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672-1101(2021)06-0067-05
基金项目:2020年安徽省哲学社会科学规划青年项目(AHSKQ2020D193)
作者简介:卢晶晶(1982- ),女,安徽广德人,副教授,硕士,研究方向:翻译理论与实践,语料库翻译。
The Study and Application of Post-translation Studies
——Taking the Translation of Letter From An Unknown Woman as an Example
LU Jingjing,LIU Chengke
(School of Foreign Languages,Anhui Agricultural University,Hefei 230036,China)
Abstract: The notion of post-translation studies,proposed by Edwin Gentzler in 2017,offers new insights into traditional translation studies by expanding its boundaries to cover intralingual and intersemiotic translation.The paper explores the application of post-translation studies in the novel Letter from an Unknown Woman in terms of its pre-translation,its Chinese translated texts and its intersemiotic translations in China,and concludes that the novel has been kept alive in China through its translated texts,film adaptations and theater versions.In the new era,with our focus on interlingual translation,we may take a post-translation approach to interpreting the complex interdisciplinary,cross-cultural and intersemiotic translations.
Key words:post-translation studies;Letter from an Unknown Woman;intersemiotic translation
霍姆斯(James Holmes)1972年在《翻譯的名与实》一文中提出了翻译学研究构想,被西方学者誉为“翻译学科的创建宣言”。霍姆斯首先将翻译研究分为纯翻译研究与应用翻译研究两大类,然后又将纯翻译研究分为翻译理论研究与描写翻译研究,之后又在这些大分支下进行了进一步细分,最终首次提出一个关于翻译学科的宏观结构框架。此后几十年,翻译研究基本囿于此框架下的各个分支展开。然而,随着时代发展,这一框架已远远不能覆盖当前译界发生的所有翻译现象,一个新的翻译研究范式的产生实为大势所趋。
基于此,根茨勒(Edwin Gentzler)的新作《后翻译研究时代的翻译与改写》于2017年面世[1]。“后翻译研究”这一概念最早由Siri Nergaard与Stephano Arduini在其论文《翻译:一种新的范式》中提出[2],旨在对翻译进行跨学科研究。根茨勒受该概念启发,基于后结构主义、后殖民主义、解构主义与后现代主义,构建了“后翻译研究”这一革新性的理论。该理论冲破了传统翻译学的藩篱,打破了其固有的概念和既定的学术框架,观点非常新颖,极具创见,给当代翻译研究带来巨大冲击,影响深远。正如苏珊·巴斯内特(Susan Bassnett)在该书序言中所说,这是一本当今难得的纯翻译理论研究著作,标志着翻译学进入一个新征程。她认为“后翻译研究”的提出是空前的,但“后翻译研究”不是否定和终结现有的译学研究,而是扩大其研究界限,由此将翻译研究延伸扩展到其他领域,为翻译研究提供了新的路径[1]9-11。
根茨勒该作一经出版,立即在中国译界引起了较大关注。吴赟[3]、李彦[4]、焦鹏帅[5]与庄柔玉[6]4位学者分别为该书及其理论作了评介。然而,尽管连续3年出现了4次书评,我国译界对“后翻译研究”这一理论的运用度仍然较低,相关论著很少。蒋梦莹[7]与郝畅[8]撰写的2篇文章基于“后翻译研究”理论视角,分别探讨了《妻妾成群》和《罗密欧与朱丽叶》的翻译现象,较有代表性。为进一步阐述“后翻译研究”理论的具体运用,本文拟以该理论为研究视角,考察茨威格中篇小说《一个陌生女人的来信》(以下简称《来信》)在中国的译介情况。由于“后翻译研究”理论的革新性与特殊性,在运用该理论之前,我们有必要对其进行全面梳理。
一、“后翻译研究”理论探索
自雅各布森(Roman Jakobson)从语言学角度将翻译活动分为语类翻译(intralingual translation)、语际翻译(interlingual translation)和符际翻译(intersemiotic translation)以来,传统的翻译研究均囿于语际翻译,关注以文本为中心的不同语言之间的转换活动,对语内翻译的重视极其不够,对符际翻译的研究更属一片贫瘠之地。然而,随着现代科技的发展,大众的阅读习惯和审美标准发生了巨大改变。对于某一作品来说,单一的纸版阅读已不能满足读者需求,大众的审美需求已经扩展到对作品丰富多样的媒介符号的阅读上,如电影、电视、音乐、舞蹈、话剧、舞台剧等。根茨勒认为,传统名著如《仲夏夜之梦》《浮士德》《追忆似水年华》《哈姆雷特》等都经历了以上各种跨媒介跨文化跨符际的改写与改编。他从“后翻译研究”视角分析了以上4部作品的翻译主题(translational theme)与翻译元素(translational elements),关注到其中存在的语内翻译与符际翻译现象。根茨勒的后翻译研究将传统的翻译研究扩展到语内翻译与符际翻译,大大拓展了翻译研究的边界,亦更符合视觉文化的发展趋势。所有跨符际的改写改编都是翻译的构成,翻译研究不再限于狭隘的传统定义,应不断扩大其研究疆域。
基于“后翻译研究”理论,翻译研究者除了要研究原作与译作之间的语际翻译,还需研究原作的生产语境,即原作产生时的翻译文化与原文本中的翻译元素,模糊原文、译文与改写的界限,亦要重点关注译本在译语文化中所形成的长久的后翻译影响,如随译本而产生的各种多模态多符际翻译形式。换言之,尽管后翻译研究重在“后”字,但实际上聚焦于翻译的前、中、后整体三个阶段。“关注原文与源语文化(前)、原文与译文(中)、译文与译语文化(后)之间的互动关系”[4]91。
根茨勒的后翻译研究思想在中国译界亦可找到呼应。如王宁教授2014年撰文抨击了翻译研究领域内存在已久的“语言中心主义”思维模式[9];2015年再次撰写《重新界定翻译:跨学科和视觉文化的视角》一文重申其主张:翻译必须突破语言中心主义模式,随着“读图时代”的来临,我们亦应当对翻译作出新的界定[10]。王宁从7个方面重新定义了翻译,与根茨勒的后翻译研究思想有异曲同工之妙,皆强调了现代信息社会与时代背景下的跨媒介、跨符际的翻译形式,使得译学研究与时代发展接轨。
如前文所述,国内学者对后翻译研究的革新性持较为谨慎的态度。诚然,后翻译研究模糊原文、译文与改写的界限,将翻译研究从传统的文本之间的语际研究扩展到语内翻译和符际翻译,使翻译研究疆域无限扩大,一定程度上动摇了原有的翻译定义。但是,必须认识到,丰富的媒介符号充盈着我们的生活,传统的语际翻译研究已不能完全解释现今流行的符号阅读。根茨勒的后翻译研究强调符际翻译,实际上是技术时代所必需的理论准备,是跨学科多媒介时代的产物,能够对众多文学作品多种媒介的改编改写现象有较充分的解释作用,理应得到中国翻译研究者的重视。
小说《来信》具有较强的影响力和代表性,可为后翻译研究的应用提供良好案例。一方面,该作发表伊始即引起广泛关注,文学批评层出不穷;另一方面,在中国,除了同名电影,由《来信》改编的话剧更是盛演不衰。因此,本文拟以《来信》在中国的译介与传播为例,探讨“后翻译理论”在该作前翻译、文本翻译以及符际翻译阶段中的运用,以加深读者对其的了解。
二、“后翻译研究”理论运用探析——以《来信》在中国的译介与传播为例
(一)《来信》的生产语境——前翻译阶段
茨威格的小说《来信》以德文写成,出版于1922年,伊登和塞达保罗(Eden and Cedar Paul)1933年将其译为英文。中国译界对《来信》的研究也始于其被译介到中国之时,但后翻译研究亦关注前翻译文化,即原作产生的背景,尤其是原作中的翻译主题与翻译元素,模糊原作、译作与改写的界限,这是其区别于传统翻译学研究的一个亮点。
首先,后翻译研究鼓励学者从原作创作背景中找寻翻译元素,打破原作与译作的二元对立,原作亦可被视为翻译文化影响下的产物。茨威格1881年生于欧洲名城维也纳,幼年与青年时期都生活在该地。当时,维也纳作为国际化大都市,是世界文化潮流聚集地,充满了翻译属性,汇聚一堂的异国文化在此地交融,极大地感染了茨威格,并为茨威格小说提供了丰富的素材,使其作品中充满了异国元素,即翻译元素。如《来信》的故事背景便设于维也纳,小说中女主人公与儿子在意大利“格拉多海滨散步”、儿子“说起法文像小喜鹊”、男主人公要到“北非去两三个月”以及女主人公信中提到“阿拉丁的王国”,这些信息都具有鲜明的异国翻译文化元素。
其次,茨威格在《来信》中运用的书信体创作形式也深受当时维也纳异国文化与翻译作品的影响。书信体小说尽管产生于15世纪,但在18世纪才趋于成熟。1740年塞缪尔·理查森创作的书信体小说《帕梅拉》更是影响了其后的一大批作家的创作,如法国作家卢梭的《新爱洛伊丝》(1761)与德国作家歌德的《少年维特之烦恼》(1774)。这些外国作家及其书信体小说给茨威格带来了灵感,其作品中带有厚重的异国文学文化属性,即翻译属性,他也是一位翻译型作者(a translating writer)。
最后,从原作内容角度我们亦可通过后翻译研究的操作路径找到其中的翻译元素。《来信》中男主人公作家R先生(简称R)在41岁生日时收到一个陌生的临死女人的来信,故事随信展开。陌生女人对R痴恋一生,并默默为他诞下一子,独自抚养,R却对此一无所知。R虽才华横溢,却放荡不羁,纵情恣欲,即便女主人公几次委身于他,他却始终未认出她并已将其遗忘脑后。女主人公精心守护着这段感情,不图回报,毫无乞求,直至独自抚养多年的儿子得病夭折,她才在万念俱灰重病缠身之际将自己多年来的这份深沉的爱以绝笔信的方式告知R。《来信》的故事情节似乎也映射出茨威格自己的人生态度与经历。茨威格在写《来信》时也是41岁,他的第一任妻子弗里德里克在1912年亦以“陌生女人”的身份给他写信,表达了对他的爱慕之情,这与小说中女主人公以“陌生女人”身份给R写信如出一轍。茨威格在与弗里恋爱时,亦与一名叫玛赛尔的女子交往甚密。玛赛尔为他产下一子,不求回报,毫无怨言。当茨威格向弗里坦白此事时,弗里以宽容的姿态表示理解,这与小说中女主人公对R的处处留情表示理解与宽容毫无二致。正如茨威格所说:“玛赛尔和弗里,是我生活中的两个女人,我极为强烈地发现她们渴望着受苦”[11]69。这两个女人都毫无保留地为茨威格献出了自己全部的爱。茨威格第二任妻子绿蒂对他的爱也如陌生女人一样,无所乞求,真挚无私。所以,从某种程度上说,《来信》其实是茨威格对自己生活经历和人生理想所作的一个改编,而将生活中的具体形象译为文本,将自身经历译为小说,亦是后翻译研究中翻译性的表现[1]170-173。
《来信》原作中处处可见翻译元素,含有鲜明的翻译特色,既是译作也是原创作品。后翻译研究认为所有的文本都是改写,打破了原作、改写和译作之间的界限,大大拓宽了翻译研究的范围。
(二)1933—2000年——《来信》文本翻译阶段
我国翻译研究者对《来信》的研究主要集中于1933—2000年这个时间段,其中,张晓青所撰《<一个陌生女人的来信>在中国的传播历程》一文较有代表性[12]。这一时期对《来信》的翻译以语际文本翻译为主,但也经过不同程度的改写,均是后翻译研究关注的现象。
《来信》最早于1933年被章衣萍译介到中国,译名为《一个妇人的情书》;次年,孙寒冰再译该作,译名为《一个陌生女人的来信》。由此,《来信》成为新中国成立前茨威格被我国学者译介最多的作品之一。张晓青认为“时代风尚、读者趣味、爱情主题与名人推崇”这几点促使了该作在新中国成立前大受欢迎[12]109。1919—1949年的中国正处于求新求变、革新图强之期,需引进大量有利于目的语发展与创新的文化因子,因而彼时享誉世界的茨威格作品被引进中国,且被多次译介,也算是顺应时代所需。同时,《来信》中陌生女人凄婉哀怨的语言表达与毫无乞求、全心付出的爱恋情节展现,以及书信体的写作方式,也极大地丰富了中国文学的语言表达形式和写作方式。另外,高尔基对该作的大加赞赏,亦为其当时在中国的影响助威添力。
1949年至改革开放前,因“情调有些颓废,内容不甚健康,缺乏教育意义,颇有毒草之嫌”[13]166,茨威格的作品在中国受到了冷落,译介基本停止。改革开放后,茨威格的作品在中国再次受到关注。王守仁、张玉书、韩耀成等先后重译《来信》,皆是从其德文版本直接翻译过来,其中以张玉书的译本流传最广,影响最大;但亦有部分译者是通过其英译本转译的,如沉樱、陈宗琛、刘祥亚等。该作的再次风行,源于“国人迫切需要‘以情为美’的文艺作品来抚慰、宽松长期以来被压抑的心灵”[12]111。《来信》中真挚感人的爱情正切合了当时国人的审美体验与回归人性的渴望。“张玉书的译文精准、流畅,传达了原作的神韵,译作的风格对中国本土作家的创作也产生了一定的影响”[14]。译作将茨威格引入中国文学,对译语文学创作的深远影响正是后翻译研究的关注焦点所在。
20世纪90年代,随着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繁荣和传媒的商业化,该作在中国又经历了新一次的改写与重塑。因《来信》涉及婚外性关系主题,作品原有的思想内涵与人性深度未被忠实还原,而是被“列入冠以性、欲望等字眼的系列丛书”中出版[12]111;为盲目迎合大众的猎奇娱乐心态,媚俗化的书商以情欲为该作译本卖点,偏离了作品的原有价值。
此外,也有学者对《来信》的中译本进行了对比研究。如易春芳对比了沉樱和刘祥亚的译本,认为沉樱基于一名女性翻译家的生活体验,译文体现出了一位女子的心理世界和深沉的爱,并“敢于在原文基础上进行创造性加工”[15]173。茨威格的原著《来信》被不同的译者译介到中国,经历了不同程度的加工改写,反过来又赋予了原文新的理解与阐释,使原作在改写中不断迸发出新的生机。
综上所述,自1933年《来信》被译入中国,囿于不同的时代背景与译介目的,读者对作品呈现出不同的理解,视域的不断改变和作品的持续改写不断重塑着当时的译语文化,而这正是后翻译研究的主要关注点之一。然而,直至20世纪末,中国译界对《来信》的研究也基本止于文本翻译,未进一步延伸到后翻译改写与改编阶段,即符际翻译阶段。
(三)新世纪后——符际翻译阶段
进入新世纪后,《来信》的中国之旅最大的特色就是已进入符际翻译阶段,译作从文学作品进一步扩展到电影和话剧等语言层面。导演徐静蕾在大学期间读了《来信》的译本,10年后再次重读,有了完全不同的感受,之后立刻决定将其拍成电影。2004年,徐静蕾将《来信》改编为同名电影,故事结构基本忠于原著,保留了原著的完整性,2005年上映后引起较大反响。原著的文字语言符号转变为电影语言符号表达,是后翻译研究中重点关注的符际翻译现象。电影《来信》最值得关注的是徐静蕾对原著的本土化改写。为符合中国人的接受心理与审美情趣,原作中发生在20世纪初奥地利维也纳的故事被移植到20世纪三四十年代北平的四合院,一个战火纷飞的年代,同时添加了很多典型的中国元素,如寿面、饺子、油饼、豆浆、春联、窗花等。茨威格笔下的R先生被改写成中国作家徐先生,女主人公从一个“寒酸的会计员的女儿”改编为“小学教员的女儿”,长大后的女主人公从“服装店店员”变为求进步、有知识的“北平女子师范”的学生。原作中女主人公13岁那年与R第一次近距离接触,差点撞个满怀,重点突出的是R温暖、柔和、多情的眼光;而电影此刻重点给了“13岁的女主人公一个升格的镜头,眼睛挑上去”[16]57,凝视男主人公,突出了女主人公与徐先生身体相撞时内心的波澜起伏。原著中女主人公回到维也纳期望与R相遇,每天站在窗户下面不断地等,找机会与其搭讪;电影将他们的再次相遇改编为女主人公参加学生爱国游行运动被徐偶然所救而相遇,凸显出女主人公的善良、进步、正义与勇敢。通过改编,原著中女主人公热情、奔放、狂热的痴恋被电影中含蓄、内敛、倔强、坚韧、“我爱你,与你无关”式的暗恋所替代,辅以平静、平淡处理的旁白,再加上极具中国古典韵味的琵琶弹奏《琵琶语》作为其主题曲,哀怨、舒缓、如泣如诉,哀而不傷,一个发生在欧洲世界的故事在中国本土文化中进行着新的诠释与改写,并产生了较大影响,不断给予茨威格原著《来信》新的生命力。同时,基于电影《来信》,中国的一些舞蹈院校也排出相应舞剧[17],使其文化价值历久不衰,这都是后翻译研究关注的重点。
徐静蕾因执导电影《来信》,获第52届圣塞巴斯蒂安国际电影节最佳导演银贝壳奖,在欧洲社会产生了一定的影响。原著从欧洲传到中国,在中国通过符际翻译改写后重新回到欧洲,其广泛的国际影响和跨文化传播亦会反作用于欧洲社会对茨威格的接受,这亦是后翻译研究关注的翻译现象。
除了电影《来信》,导演孟京辉2013年首次将茨威格原作搬上话剧舞台,由黄湘丽主演,以独角戏的形式对原作进行了后现代风格的解读、改编与再创造。“它既保留了茨威格原著的文学性,又凭借舞台上的各种元素的结合展现出导演对小说的理解”[18]72。根茨勒认为,“译学研究者应该超越语言与文字层面去关注舞臺音乐、灯光、背景、服装、手势、化妆、面部感情等,从而更好地理解这个新的跨文化符际翻译时代”[1]266。孟京辉的话剧《来信》运用个性化的舞台设计、风格化的表演形式、印象画派式的灯光、多媒体设备DV自拍、服装道具以及多感观等一切舞台元素,“放大并极力渲染了陌生女人的情愫,少了些隐忍含蓄,多了些奔放痴狂”[18]74。话剧《来信》中女主人公偏执、浓烈、奔放、歇斯底里的爱与电影《来信》中女主人公隐忍、含蓄、凄美、婉约的东方式暗恋完全不同,不仅带给中国观众不同的启迪和思考,亦使茨威格的原著内涵得到不同意义的升华和延续。而其文化价值在译语文化中不断地增值与传播,也给后翻译研究带来源源不断的素材。
三、结语
根茨勒的后翻译研究视角充满着激进的翻译革命色彩,但其后翻译研究主张并非是一个孤独的声音。尽管并未像根茨勒那样明确提出“后翻译研究”这个术语及其具体操作路径,但是国内的王宁教授,国外的Sherry Simon、Lawrence Venuti、Haroldo de Campos等人都曾经尝试扩大传统翻译研究领域,国内外也有学者从符际翻译的角度研究传统文本的影视化改编。因此,与其说后翻译研究是根茨勒的个人译学主张,不如说是这个跨学科跨媒介多模态时代的产物。
随着越来越多的符际翻译走入我们的生活,传统文本越来越频繁地穿梭在电影、电视、话剧、舞台剧、舞蹈、音乐、图像等多种介质中,不断给我们带来新的文化反响。《来信》的中国之旅便是这一现象的生动写照,只要仍有新的对该作的符际翻译形式出现,这段旅程便不会结束,后翻译研究也会一直在路上。当然,不能因为后翻译研究关注语内翻译与符际翻译,就忽视了原本翻译研究的重点——语际翻译。语际翻译永远是翻译研究中最需要坚守的阵地,在此基础上进行适当延展,才是后翻译研究的初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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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吴晓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