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基苯丙胺渴求量表在戒毒人员中应用的信效度＊

邓平，王新兰，李龙辉

（1.浙江省警官职业学院，杭州 310000； 2.宁波市康宁医院，宁波市微循环与莨菪类药研究所，宁波 315010）

吸食毒品不仅危害身心健康，还会影响到生活的方方面面，给社会和谐稳定和经济发展带来不可避免的负面影响。吸毒成瘾不仅是个人问题，更是严重的社会问题[1]。近些年，研究人员（Anton, 1999; Potgieter, Deckers, & Geerlings, 1999; Rosenberg, 2009; Skinner & Aubin, 2010; Tiffany, Carter, & Singleton, 2000）、临床医生和药物成瘾患者普遍认同把渴求作为衡量药物使用障碍严重程度的一个重要概念，但概念、定义和操作却大相径庭[2-6]。胡钟鸣（2020）等人从催眠角度将渴求定义为合成毒品成瘾者对吸毒产生欣快感的潜意识记 忆[7]。Katie Witkiewitz（2013）等人将渴求定义为对使用药物的冲动或欲望的主观体验[8]。学者们对于渴求理论模型的探究从未停止，Skinner and Aubin（2010）回顾过去60 年来出现的18 种渴求的理论模型，结论发现尽管这些渴求理论模型在成瘾行为的研究和治疗中是不可或缺的，但没有一个模型可以独立的提供对渴求结构的完整解释[9]。渴求度的理论模型很多，且是一个比较系统的概念，包含多方面的维度，具有深厚的理论基础。对于渴求程度的评估，学者们采用的技术和方法不尽相同，包括眼动技术、VR 虚拟现实技术、E-prime实验的方法和主观量表评估的方法等。曹生兵（2015）等人采用E-prime 编程的计算机技术采集戒毒人员对毒品相关词汇的注意偏向反应时差异间接评估戒毒人员的渴求程度[10]。近几年一些学者和科技公司尝试运用眼动技术和VR 虚拟现实技术来客观评估戒毒人员的渴求水平[11-12]，但截至目前未得到客观有效的科学验证和大面积推广应用。酒精成瘾属于药物成瘾较为常见和典型的一种，Flannery（1999）等人编制佩恩酒精依赖渴求量表（The Penn Alcohol Craving Scale, PACS; Flannery, Volpicelli, & Pettinati, 1999），用来评估酒精成瘾的渴求程度[13]。罗勇（2004）从消除性药物渴求、奖赏性药物渴求、社会性药物渴求等六个维度编制的戒毒人员脱毒期药物渴求调查问卷来评估戒毒人员渴求程度[14]。漆文烨（2012）等人对戒毒人员脱毒期药物渴求调查问卷的维度和题项进行了修订，进一步完善了药物渴求量表评估的科学性[15]。以往的渴求量表研究对于渴求的评估并未依据毒品类型不同而编制，而实际上毒品类型不同，其作用机制完全不同[16]，由此可看出以往研究存在一些不足和改进之处。本研究在以往渴求评估问卷基础上，依据新型毒品甲基苯丙胺成瘾的作用机制和甲基苯丙胺成瘾戒毒人员的行为表现，运用个别访谈、问卷测试和数理统计的方法，进一步修订和完善修订版甲基苯丙胺渴求量表，以期为科学合理的评估甲基苯丙胺成瘾戒毒人员的渴求水平提供更有效的测量工具。

1 对象与方法

1.1 对象

从某戒毒所采用随机抽样法抽取戒毒人员被试460名，分两次施测。①样本1：选取110 名甲基苯丙胺成瘾戒毒人员作为样本1 进行测试，剔除无效问卷，回收有效问卷103 份，有效率为93%，被试年龄21～53 岁。②样本2：选取350 名甲基苯丙胺成瘾戒毒人员参加正式测试，剔除无效问卷，回收有效问卷324 份，有效率为93%，被试年龄21～53 岁。选取50 名戒毒人员4 周后进行重测。

1.2 研究工具

1.2.1 项目形成

戒毒人员渴求问卷系罗勇（2004）编制，共34 个项目，包含5 个维度：消除性药物渴求、奖赏性药物渴求、社会性药物渴求、消极性药物渴求和反射性药物渴求[13]。该问卷经过验证信效度良好，但题目设置未参照甲基苯丙胺毒品的作用机制和甲基苯丙胺成瘾戒毒人员的行为特征，对甲基苯丙胺成瘾戒毒人员渴求度评估测试缺乏准确性和针对性。本研究保留原问卷（罗勇2004 编制）的大部分题目，在参照国内外相关量表的基础上，通过具有心理学专业背景的戒毒所民警与戒毒人员围绕预先设置的维度和题项进行深入访谈，选择题目的语句表达方式、容易理解、典型性和代表性适合戒毒人员文化水平和接受方式的语句作为测试题干，参照甲基苯丙胺毒品的作用机制和甲基苯丙胺成瘾戒毒人员的行为特征，运用SPSS 软件对所有题目进行项目分析，剔除对主题贡献率较低的题项，形成最终初测量表。经过修订的甲基苯丙胺渴求量表，包括25 个题项，7 点利克特量表，[1（从没有）到7（总是有）]上选择一个最符合自己的选项，5 个维度：消除性渴求、奖赏性渴求、社会性渴求、自控性渴求和反射性 渴求。

1.2.2 复吸倾向溯源量表

复吸倾向溯源量表包含40 个项目，6 个维度，5 点利克特量表，要求被试结合自己的实际情况，根据项目的内容，在5 点量尺[1（从来没有）到5（总是有）]上选择一个最符合自己的选项。复吸倾向溯源量表总量表与各个维度的内部一致性系数和重测信度为0.916 和0.821，信效度良好[16]。

1.3 研究程序

1.3.1 量表初测

为验证修订版甲基苯丙胺渴求量表在甲基苯丙胺成瘾戒毒人员群体中的适用情况，选取110 名甲基苯丙胺成瘾戒毒人员作为样本1 进行初测。测试前研究者对担任主试的助手进行培训，讲解注意事项和答题方法。采用纸笔测验的方式，统一指导语，测验完成后当场回收问卷。运用复吸倾向溯源量表为效标来推断修订版甲基苯丙胺渴求量表的效标关联效度。

1.3.2 正式施测

随机选取350 名甲基苯丙胺成瘾戒毒人员作为被试进行正式测验，施测过程与初测相同，剔除无效问卷，回收有效问卷324 份。为了检验量表的重测信度，在样本1 中随机选取戒毒所某大队50 名甲基苯丙胺成瘾戒毒人员在施测时填写姓名，间隔4 周后进行重测。

1.4 统计处理

运用SPSS16.0 软件进行描述统计、相关分析、t 检验和方差分析，P＜0.05，差异有统计学意义。探索性因素分析用主成分分析法，因子旋转采用斜交转轴，运用AMOS8.0 软件进行验证性因素分析。

2 结果

2.1 项目分析

项目分析的主要目的在于检验编制量表每个题项的可靠程度。本研究开展项目分析采用的方法是对其进行区分度检验，主要计算量表每个条目与总分的相关性，研究发现本量表所有条目与量表总分的相关系数均大于0.3。将被试对象按量表总得分从高到低排序，得分最高的27%个体组成高分组，得分最低的27%个体组成低分组，以独立样本t 检验比较各条目高分组与低分组的得分[17]。结果修订版甲基苯丙胺渴求量表所有条目两组（高分组与低分组）间得分差异均有统计学意义（P＜0.01），无题项需要删除。

2.2 效度检验

2.2.1 内容效度

内容效度是指测验题目对所要测量的内容及行为的代表性程度[17]。修订版甲基苯丙胺渴求量表是在对甲基苯丙胺成瘾戒毒人员心理渴求内容及行为特征进行充分访谈的基础上，参照2004 年罗勇编制的戒毒人员药物渴求问卷[14]，漆文烨等人（2012）编制的戒毒人员药物渴求度调查问卷[15]，结合中外渴求测量的文献综合整理得出的结果。确定量表基本题目之后，请两名心理学专家对量表的题项进行评定，专家一致认为该量表基本反映了甲基苯丙胺成瘾戒毒人员的渴求水平的基本特征，量表具有较好的内容效度。

2.2.2 结构效度

把预测数据作为样本1 用于探索性因素分析，正式施测数据作为样本2 验证性因素分析。

①探索性因素分析的结果：对样本1 进行探索性因素分析，球形检验结果KMO 值为0.856，Bartlett 球形检验统计量为1 016.419，显著性水平P＜0.001，表明量表可以进行因素分析。采用主成分分析法，选择正交极大方差旋转法（VARIMAX），结合碎石图抽取公共因子，特征根大于1.0，旋转前至少要能解释3%以上的总变异为标准来截取因素。以项目对因素的负荷量 0.40 以上来决定项目的归属，删除在两个或两个以上的因素负荷接近的题项，共抽取五个因素，分别命名为消除性渴求、奖赏性渴求、社会性渴求、自控力渴求和反射性渴求，其特征值分别为8.118、2.231、1.939、1.694、1.381，涵盖25 个条目，可解释59.09%的变异，见 表1。

表1 修订版甲基苯丙胺渴求量表探索性因素分析的结果

如表1 所示，因素1 为消除性药物渴求，包含6 项目，如“感到委屈、苦闷、心烦的时候，我会想去吸食‘冰毒’等；因素2 为奖赏性药物渴求，包含5 个项目，如“回想起吸食‘冰毒’后的兴奋状态，我会忍不住想吸”等；因素3 可命名为社会性药物渴求，包含5 个项目，如“出戒毒所之后，发现好朋友还在吸‘冰毒’，我会复吸”；因素4 为自控性药物渴求，包含4 个项目，如“出去后毒贩（毒友）劝我用，可能会忍不住”；因素5 命名为反射性药物渴求，包含5 个项目，如“当路过曾经买‘冰毒’的地方时，会勾起我想吸的欲望”等。

②修订版甲基苯丙胺渴求量表各题项、维度及总分相关分析结果

对量表25 个项目及5 个维度进行Pearson 相关分析（表2），结果发现量表的5 个维度之间，除自控性心理渴求与反射性心理渴求维度之外，各个维度与渴求总分之间存在显著相关（P＜0.01，双侧检验）。剔除题项与总分之间相关系数低于0.4 的项目，得到25 个项目的修订版甲基苯丙胺渴求量表。

表2 修订版甲基苯丙胺渴求量表各题项、 维度及总分相关分析结果

③运用AMOS 8.0 软件对样本2 数据进行验证性因素分析，结果见表3。为进一步验证问卷的结构效度，用样本2 的数据对量表的一阶模型及二阶模型进行验证性因素分析。探索性因素分析抽取了5 个因子，各项目均对所属因子有中度以上的负荷，基本符合原先的理论构想。本量表验证性因素分析结果比较理想，拟合优度指数（GFI）、比较拟合指数（CFI）、非规范拟合指数（NNFI）为0.76～0.95，近似均方根残差（RMSEA）接近0.05（0.056），量表结构效度较好[18]。

表3 修订版甲基苯丙胺渴求量表验证性因素分析结果

2.2.3 效标关联效度

本研究选择复吸倾向溯源量表作为校标，对样本1 的110 名甲基苯丙胺成瘾戒毒人员进行测试，研究发现渴求与复吸倾向溯源量表得分之间存在显著的高相关（r=0.72）。调查样本2 的356 份甲基苯丙胺成瘾戒毒人员的年龄、吸毒时间、毒品类型和入所时间等吸毒相关变量，将其作为效标，考察渴求量表的效度情况，结果见表4。研究发现年龄和渴求总分之间显著负相关，吸毒时间和渴求总分之间显著正相关。戒毒人员入所时间与渴求总分之间存在负相关，与实际工作经验相符合。校标关联效度分析表明修订版甲基苯丙胺渴求量表具有较好的区分效度。

表4 吸毒相关变量与修订版甲基苯丙胺渴求量表 各维度及总分之间的相关性

2.3 渴求量表的信度分析

内部一致性信度：修订版甲基苯丙胺渴求量表总共包含25 个项目，消除性渴求、奖赏性渴求、社会性渴求、自控力渴求和反射性渴求5 个维度，其Cronbach’sα系数分别为0.71、0.73、0.68、0.63、0.67、0.65 和0.62，间隔4 周的重测信度为0.72。研究发现修订版甲基苯丙胺渴求量表的内部一致性系数均在0.62 以上，均有统计学意义（P＜0.01），说明本量表具有较好的信度，作为甲基苯丙胺成瘾戒毒人员渴求的测量工具是可信的。

2.4 不同年龄和文化程度甲基苯丙胺成瘾戒毒人员渴求水平的差异检验

为考察年龄和文化程度变量在不同甲基苯丙胺成瘾戒毒人员渴求水平上的差异及交互作用，通过双因素方差分析（年龄：20 岁以下、20～30 岁、30～40岁、40 岁以上）×（文化程度：文盲、小学文化、中学文化、高中文化及以上），结果发现其P=0.001，说明模型是适用的。研究发现年龄因素对甲基苯丙胺成瘾戒毒人员渴求的影响，结果发现不同年龄戒毒人员渴求水平主效应显著[F(3, 3 199)=6.576, P=0.001, η2=0.079]，说明年龄是影响渴求水平的因素之一。文化程度因素对甲基苯丙胺成瘾戒毒人员渴求分数的影响，研究发现不同文化程度戒毒人员渴求水平主效应显著[F(2, 4 473)=9.194, P=0.001, η2=0.074]，说明文化程度不同的甲基苯丙胺成瘾戒毒人员渴求水平存在显著差异。

3 讨论

研究发现不同类型毒品的成瘾机制和作用机制显然不同。郝伟（2016）等人在《成瘾医学理论与实践》一书中曾这样描述，阿片类物质成瘾具有慢性、渐进性、程度不断加重和反复发作的病理特征，会带来强烈的愉悦体验，伴有“身体全放松”和“心满意足”的感觉[19]。以鸦片、海洛因等为代表的传统类型毒品最典型的特征就是能够对人体起到“愉悦”“放松”“镇痛”和“镇定”作用。大卫·林登（2010）在《愉悦回路——大脑如何启动快乐按键操控人的行为》一书曾这样描述，可卡因和安非他命类毒品的作用机制却是阻止多巴胺运体回输到轴突终末，促使多巴胺持续停留在突出间隙，从而更有效地激活多巴胺受体，使得吸毒者神经纤维持续性兴奋，并产生快感[20]。以甲基苯丙胺为代表的新型毒品会给人体带来持续兴奋、愉悦或致幻的效果。祁云跃（2012）等人研究发现新型毒品是一类人工合成的精神活性物质，相对传统阿片类毒品，其成瘾机制、毒品危害性质、戒毒康复模式具备其自身的特点，与传统类毒品完全不一样[21]。刘玉平等（2014）研究发现新型合成毒品不同于传统阿片类毒品，成瘾者生理戒断症状并不明显，心理依赖性（心瘾）却非常严重[22]。造成传统和新型毒品成瘾戒毒人员复吸的原因也存在显著差异。杨皓等（2017）研究发现新型毒品与传统毒品吸食人员复吸原因存在明显差异，复吸原因中生理症状、心理症状、就业歧视、亲友排斥、社区偏见、空虚无聊等因素，存在显著性差异，具有统计学意义（P＜0.05）[23]。以上研究充分证明传统与新型毒品除易成瘾性这一特征相似之外，其作用机制和效果完全不一样。以往编制渴求量表并未考虑毒品类型这一因素，而是选择一个量表笼统的评估戒毒人员的渴求水平，这样会因为毒品类型和作用机制差异而难以客观、量化和有效评估其渴求水平。因此，有必要根据毒品成瘾类型不同而设计相应量表来评估戒毒人员渴求水平。

基于以往的研究，量表消除性维度和消极性维度存在重复的部分，本研究将消极性和消除性维度合并为消除性渴求，而消极性部分题项则归类到社会性渴求维度，通过因子分析证明这样因子分类更加科学合理。邵晓顺（2019）等人研究发现甲基苯丙胺成瘾戒毒人员普遍存在情绪控制、情绪管理和情绪表达方面的问题，出现此类问题的主要原因是由于长期吸食冰毒而导致的脑区损伤，进而诱发情绪控制脑区损伤，出现自我控制力方面的问题[24]。邓平（2019）等人研究发现，甲基苯丙胺成瘾戒毒人员自我情绪调控能力即自控力与渴求维度得分呈现显著正相关[16]，具有统计学意义（P＜0.01），本研究在量表维度设置中添加了自我情绪调控，即自控性渴求维度，可以更有效的评估甲基苯丙胺成瘾戒毒人员的渴求水平。

本研究对甲基苯丙胺成瘾戒毒人员修订版甲基苯丙胺渴求量表的心理测量学特征进行分析显示：①修订版甲基苯丙胺渴求量表由25 个项目，消除性渴求、奖赏性渴求、社会性渴求、自控力渴求和反射性渴求5 个分量表构成，项目区分度、内部效度、结构效度、效标关联效度、内部一致性系数和重测信度等心理测量学指标良好，可以有效评估我国甲基苯丙胺成瘾戒毒人员渴求程度。②甲基苯丙胺成瘾戒毒人员渴求水平测量结果存在显著年龄和文化程度差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