持续推动数字时代的教师专业发展—基于挪威教师专业数字胜任力框架的考察

郑旭东 马云飞 岳婷燕

2010年以来，数字技术呈现出了爆发式发展的趋势，对各国教育的变革与发展产生了深刻影响。挪威作为全球最发达的国家之一，其教育发达程度也位居世界前列，甚至该国的公共教育投入已超过其GDP的7%，①张文丽. 挪威教育信息化发展概述[J]. 中国教育信息化, 2015(23): 7-11.而且还不断加大数字技术在该国教育领域的应用，从国家层面推进师生数字胜任力的发展。尤为值得关注的是，在2017年，不仅欧盟和西班牙先后发布了欧盟教师数字胜任力框架（European Framework for the Digital Competence of Educators）①Redecker C. European framework for the digital competence of educators: DigCompEdu [R]. Joint Research Centre (Seville site),2017.和教师通用数字胜任力框架（Common Digital Competence Framework for Teachers），②European Centre for the Development of Vocational Training. European Framework for the Digital Competence of Educators.[EB/OL]. [2020-01-10]. https://www.cedefop.europa.eu/en/news-and-press/news/spain-common-digital-competence-frameworkteachers.挪威也于同年发布了教师专业数字胜任力框架（Professional Digital Competence Framework for Teachers），③Kelentriç, M., Helland, K., Rstorp, A.-T. Professional Digital Competence Framework for Teacher [EB/OL]. [2020-01-10].https://www.udir.no/kvalitet-og-kompetanse/profesjonsfaglig-digital-kompetanse/rammeverk-larerens-profesjonsfaglige-digitalekomp/.对持续推动数字时代的挪威教师专业发展，以及培养挪威学生在未来智能时代的数字胜任力具有深远意义。

当前，我国已经进入了教育信息化2.0阶段，但我国教师的专业数字胜任力存在明显不足。根据OECD在2016年公布的“教师教学国际调查”（Teaching and Learning International Survey，简称为TALIS）报告显示，被誉为“全球最好”的上海教师存在明显短板，即上海教师在教学活动中使用信息技术的比例非常之低，只有15.2%的教师能帮助学生使用信息技术开展学习项目或完成作业，并且这个比例远远低于同期38%的国际平均值。④UNESCO. Diverse Approaches to Developing and Implementing Competency-Based ICT Training for Teachers: A Case Study[R]. Paris & Unesco Bangkok Office: UNESCO, 2016, 45-65.被誉为“全球最好”的上海教师在信息技术应用能力方面的表现尚且如此，不难想象，我们基本能从整体上对全国中小学教师的信息技术能力及专业数字胜任力水平作出初步判断，我国亟需重视和提升中小学教师胜任数字化教育教学的综合能力。另外值得关注的是，我国教育部不久之前启动了“全国中小学教师信息技术应用能力提升工程2.0”，⑤教育部. 教育部关于实施全国中小学教师信息技术应用能力提升工程2.0的意见[EB/OL]. [2020-01-10]. http://www.moe.gov.cn/srcsite/A10/s7034/201 904/t20190402_376493.html.以提升中小学教师在教育信息化2.0阶段的信息技术应用能力。但值得深思的是，我国中小学教师到底需要具备怎样的信息技术能力，才能胜任数字教育信息化2.0阶段的数字教育教学。面对以上形势及存在的问题，探究挪威教师数字胜任力框架的构成内容、内在逻辑，及其负载的价值理念，对我国教育信息化2.0阶段开展的教师培养与发展工作具有一定借鉴意义。

一、挪威教师专业数字胜任力框架的发布背景与目的

数字胜任力（Digital Competence）由欧盟在本世纪初提出，被广泛地定义为“在工作、就业、学习、休闲以及社会参与中, 自信、批判和创新性地使用ICT的能力”。⑥Ferrari, A. Digital Competence in Practice. European Commission Joint Research Centre. Institute for Prospective Technological Studies[EB/OL]. [2020-01-10]. http://ftp.jrc.es/EURdoc/JRC68116.pdf.随着2010年“数字胜任力项目”的实施，数字胜任力被列为欧盟八大核心素养之一。值得关注的是，尽管挪威虽非欧盟成员国，但对师生数字胜任力的关注与发展程度，要远超于许多欧盟成员国。早在2003年到2004年间，数字胜任力在挪威就被视为信息化能力的集合，用于实现创造性、批判性地使用数字工具与数字媒体。到了2006年，数字胜任力被列为挪威国家课程中的重要关键胜任力，与读、写、说、算并称为五大关键技能。此外，挪威还专门研制了一套从2年级到13年级学生应达到的数字技能发展标准，①莫滕·瑟比. 挪威教育信息化与教师发展[J]. 世界教育信息, 2013 (22): 20-23.进一步深入引导挪威学生数字胜任力的发展。

为了深入推进挪威教育信息化的建设，持续赋能挪威学生数字胜任力的培养，挪威于2010年成立了信息和通信技术教育中心（The Norwegian Centre for ICT in Education，简称挪威ICT教育中心）。该中心是挪威教育和研究部（Norwegian Ministry of Education and Research）直接授权的机构，其使命是帮助和确保ICT被用于提高幼儿和中小学生的学习策略、学习成果、教育质量。为了达成以上使命，挪威ICT教育中心实施了如下行动：（1）为广大教师制作在线指南，并研发了一系列在线工具和服务。这些服务包括了国际合作项目、个性化学习资源、数据监管信息、创业教学方法和数字素养，以及使用媒体时的安全决策、版权、民主等主题。（2）提供相关服务和产品来监测学校教学。如挪威ICT教育中心对7年级、9年级学生的数字技能进行了纵向研究，为8年级学生提供全国数字技能评估，以及为教师提供与专业发展模块关联的自我评估。

到了2017年，挪威ICT教育中心专门制定和发布了教师专业数字胜任力框架。需要指出的是，教师专业数字胜任力表明教师职业实践中的知识、技能和能力的复杂度和广泛性，这些与理解当今数字社会中的机遇和挑战密切相关。挪威ICT教育中心就此框架还特别指出，未来教师若要胜任培养学生数字胜任力的工作，就必须把专业数字胜任力作为教师胜任力和教师教学专业发展的重要组成部分，在教师教育与发展中必须予以重视。此外，挪威ICT教育中心还将数字胜任力概括为两个方面：（1）通过数字技术手段，从数字资源中检索、定位、分析与加工信息的胜任力；（2）相对高阶的胜任力，如创造性和批判性的思维与能力，主要表现于对数字资源、信息和媒体的鉴别和诠释等方面。

总之，挪威对教师数字胜任力定位主要聚焦于胜任广泛数字环境中的专业化教学与实践。挪威教师专业数字胜任力框架，一方面为制定相关的教师发展规划和培养方案提供了指引方向与发展基础；另一方面，挪威将基于此框架发展教师数字化考核形式和自我评价工具，调查教师数字化在教学职业和教师教育中的地位，评价和跟踪教师的数字化能力。

二、挪威教师专业数字胜任力框架的主要内容

挪威教师专业数字胜任力框架的主要内容由两个维度构成，一是构成此框架的七大胜任力域（Area），二是从知识、技能和能力三方面对七大胜任力域的描述。

（一）维度一：挪威教师专业数字胜任力的七大胜任力域

挪威教师专业数字胜任力框架有两个中心目标：一是以教师的专业发展为中心，二是以教师的专业实践为中心。围绕以上两个中心目标，该框架从七个胜任力域设计教师的数字胜任力。

1. 学科与基本技能。一位具备专业数字胜任力的教师必须充分了解数字化发展，进而影响与扩展学科内容。因此，“学科与基本技能”（Subjects and Basic Skill）是教师应了解如何将数字资源整合到数字学习过程中，以促进具体学科能力的目标达成，并赋能学生五项基本技能（读、写、说、算术和数字胜任力）的发展。以此为前提条件，教师不仅需要发展自己的数字技能（Digital Skill），还需要了解学生应具备哪些数字技能，以及如何在课程中培养和发展这些技能。

2. 社会中的学校。一位具备专业数字胜任力的教师应当熟悉数字发展，以及数字媒体在当今社会中的重要作用。为此，“社会中的学校”（School in Society）对教师提出了如下的胜任力要求，即了解自己及学校在弥合数字鸿沟中的作用，能够帮助所有儿童和青年调整自己的学习发展方向，成为全球化、数字化、民主化社会中的积极参与者和贡献者，并致力于帮助学生的数字化成长与发展，确保他们能够参与今后的数字化劳动力市场竞争。

3. 伦理。“伦理”（Ethics）是指教师应熟悉与数字社会有关的学校核心价值；能对数字化、民主化社会中的立法、伦理等问题，以及对参与学生数字成长的发展有深刻见解，这也要求教师帮助学生发展数字化层面的批判能力、理解能力和行动能力。

4. 教学法和学科教学。“教学法和学科教学”（Pedagogy and Subject Didactics）是指教师应具备教育学知识，以及与专业实践相关的学科教学知识。在此基础上，教师应能将数字资源整合到教学的设计、组织、实施和评价过程中，不断促进学生的学习和发展。

5. 学习中的领导力。“学习中的领导力”（Leadership of Learning Processes）是指教师在数字环境中指导学习与工作的能力。“学习中的领导力”对教师提出了如下的胜任力要求：（1）了解数字环境是如何不断发展的，能对数字环境进行管理，以及能应对数字环境的飞速变化对教师的不断挑战；（2）能充分利用数字资源创建具有建设性和包容性的学习环境，使教学活动能适应不同的学生群体要求或个性化需求；（3）在数字环境中使用多元化的学习评价技能，帮助学生发展学习动机、学习策略、学习能力。

6. 互动和沟通。“互动和沟通”（Interaction and Communication）是指教师能使用数字通讯渠道和教育利益相关者进行沟通、协作、知识共享，以及建立信任关系，不断促进教育发展的参与性和彼此间的互动。

7. 变革和发展。“变革和发展”（Change and Development）是指教师对数字胜任力的终身性、动态性、灵活性、情境化的发展过程有充分认识。同时，教师应通过不断的研究和发展，提高自己的数字胜任力，以适应教育实践需求。这也意味着，教师必须在数字环境中持续促进自身发展，并为数字学习中的文化共享做出贡献。

分析以上构成挪威教师专业数字胜任力框架的七大胜任力域可知，挪威教师在数字时代的发展主要从三个层面发展和推进，如图1所示。（1）微观层面的学科教学和持续性的专业发展能力，如特别关注教师在“学科与基本技能”和“教学法和学科教学”两个域的胜任力，赋能学生在读、写、说、算和数字胜任力五方面的高效发展。（2）中观层面的数字领导力和服务数字学校教育发展的胜任力，如要求教师应具备“社会中的学校”“学习中的领导力”“伦理”三个胜任力域的知识、技能与能力。（3）宏观层面的以数字科技服务教育变革与发展的视野与能力，如要求教师具备通过数字通讯工具与广泛的教育利益相关者（如学生、家长、教育主管部门、教育服务提供商、潜在用人单位等）进行沟通协作，更需要他们能利用数字科技不断发展自我，以及能够变革未来教与学活动的视野与综合能力。

图1 七大胜任力域在微观、中观和宏观层面的类属

可见，挪威教师专业数字胜任力框架的七大胜任力域反映了挪威在数字时代持续推动教师专业化发展的总体方向，即持续推动教师专业发展的综合性和“全人化”，也相应地从微观、中观和宏观三个层面来赋能学习者的全面发展，以及持续推动挪威数字教育的变革与发展。另需关注的是：（1）以上七大胜任力域同等重要，并不存在哪种胜任力域更重要或应当先行发展，它们都是构成挪威教师专业数字胜任力必不可少的组成部分。（2）教师专业数字胜任力是动态发展的，其深受数字科技发展与社会需求变化的影响。故此框架及其所涉及的胜任力域将会不断地定期更新，以符合数字发展对挪威教学活动和教育系统的影响。

（二）维度二：从三方面对七大胜任力域的描述

挪威教师专业数字胜任力框架对其包含的七大胜任力域从知识、技能和能力三方面进行了分类描述与解释。需要特别指出的是，此框架中的“能力”采用的英文单词是“Competence”，而且特别指出了其具体含义，即“在熟悉和不熟悉的环境和情况下，获取和运用知识和技能来解决挑战和任务”；并且“Competence”牵涉到了理解、反思、批判性思维等方面的技能。也正是因此，当“Competence”在指向综合性、作为具体职业或岗位的先决条件的能力时，其主要是指胜任力；而当“Competence”与知识和技能并列时，主要是指单一的能力。这也是本文中在框架名称翻译采用了“胜任力”，①郑旭东, 范小雨. 欧盟公民数字胜任力研究--基于三版欧盟公民数字胜任力框架的比较分析[J]. 比较教育研究, 2020,42(06): 26-34.而对胜任力域描述时采用“能力”的原因。

表1以“学科与基本技能”和“社会中的学校”为范例，大致展现了此框架是如何从知识、技能和能力三个方面来描述胜任力域的。比较知识、技能和能力对同一胜任力域维度的描述可发现，对知识和技能的描述指向十分明确，均是关于所在胜任力域维度具体的、可测量的某些（项）具体知识或技能。相对这两方面的描述，能力则指向在具体胜任力域维度的中观或宏观层面的才能。如在“社会中的学校”胜任力域中，要求挪威教师有如下能力：SC-C-1“能帮助学生理解数字技术如何为参与民主和文化进程提供机会”，SC-C-2“在多元文化和全球化的社会中，充分利用数字技术为学习和互动提供机会的同时，能帮助提升学校工作的国际化”。

表1 挪威教师专业数字胜任力域的描述范例

因此，从知识、技能和能力三方面对胜任力域的描述来看，相对隐晦地体现了此三者之间的关系。如图2所示，教师具有的专业数字化知识与技能，是他们进一步发展和发挥相应能力的基础；而能力则是对知识和技能的综合应用，教师用以“获取和运用知识和技能来解决挑战和任务”。①Kelentriç, M., Helland, K., Rstorp, A.-T. Professional Digital Competence Framework for Teacher[2020-01-10]. https://www.udir.no/kvalitet-og-kompetanse/profesjonsfaglig-digital-kompetanse/rammeverk-larerens-profesjonsfaglige-digitale-komp/.知识、技能和能力三者之间的相互促进和协同发展，共同推动了教师专业数字胜任力及其每一胜任力域的发展。

图2 挪威教师专业数字胜任力框架中知识、技能和能力的关系

需要特别指出的是，挪威教师专业数字胜任力框架与众多以往的相关框架不同，选择用“能力”而非“态度”来描述和解释教师数字胜任力。例如2013年欧盟制定的数字胜任力框架就是从知识、技能和态度三个方面对数字胜任力进行描述。挪威采用突出能力和淡化意识态度的转变，一方面体现了随着挪威数字教育的深入发展，以及数字土著将逐步成为挪威教师队伍的主要部分，对待和使用数字技术的态度将不再是今后发展和评估教师专业数字胜任力的重要方面；另一方面也从侧面体现了挪威教师专业数字胜任力框架对教师的综合性、竞争性、可操作的实践层面能力的重视。

综上而言，挪威教师专业数字胜任力框架进一步凸显了教师专业数字胜任力的价值取向与发展趋势，即发展一种可有效支持教师开展数字化教与学活动的综合能力的集合，其追求可见的、可衡量的、优秀的、有竞争力的数字化教育活动结果，也要求教师能够应对飞速发展的数字科技对教育形成的持续挑战。

此外，挪威教师专业数字胜任力框架还提供了一个比较有价值的术语表（Glossary），不仅对此框架中所使用的主要术语进行了解释，而且还进一步阐明了每个术语的使用方式，有助于教师建立起专业数字胜任力的统一概念框架。

三、挪威教师专业数字胜任力框架的价值负载

综观全世界，为了发展教师的数字胜任力而专门制定发展框架的不只是挪威。同样在2017年，欧盟和西班牙也分别发布了教师数字胜任力框架。但由于每个国家或组织的社会背景和教育发展需求不同，框架所蕴含的价值理念也存在较大差异。就挪威教师专业数字胜任力框架而言，其主要负载了以下四方面的价值。

（一）符合数字时代需求，倡导教师兼具专业化与数字化的胜任力

2010年以来，信息科技呈现爆炸式发展的态势，大数据和云计算为代表的新型数字技术不断涌现。这些新兴数字技术为教育领域使用的同时，也是数字技术在迅速重塑教育生态的过程-即数字教育生态。挪威高度重视教师和学生两种重要“物种”在数字教育生态系统中的发展。为了符合数字时代的需求，在挪威学生的读、写、说、算术四大技能中增列了数字胜任力，扩展为五大关键技能；在教师层面，则倡导教师的胜任力要兼具数字化和专业化。值得指出的是，上文所提及的有关框架对教师的专业化并未像挪威如此重视。事实上，关于教师的专业化主要涉及两个取向：一是教育学取向的教师个人或群体的专业发展；二是社会学取向的教师职业的专业化，①王军. 教师“专业化”了吗?--论美国专业主义教师教育思想及其影响[J]. 比较教育研究, 2016, 38(11): 47-54.其可体现于社会中的学校这一胜任力域。所以，挪威教师专业数字胜任力框架既突破了教师发展以数字化为主要取向的局限，也避免了教师专业化发展在教育学或社会学取向单方面发展中的不足，实现了数字时代教师发展的专业化和数字化融合。也正是因此，挪威也将此框架作为一项顶层设计，以此为基础进一步编制挪威教师教育的相关计划、方针、方案，以及相应的评估工具和考核方式。

（二）以学生发展为根本，教师发展全面指向“全人化”人才培养

西方教育长久以来秉持以“学习者为中心”的教育理念，将学习者的自主化、多元化和个性化发展视为教师设计和实施教学活动的根本。从挪威教师专业数字胜任力框架就知识、技能和能力三方面对七大胜任力域的描述来看，对教师专业数字胜任力的发展要求，基本都指向了教师如何更好地从不同维度服务学生的发展。事实上，为了从根本上促进挪威学生的发展，此框架也蕴含了“全人化”发展的教育目标。一方面，数字胜任力的本质就是综合性和竞争性的能力集合，倡导发展挪威师生的数字胜任力，也就从目标理念层面来促进教师的综合素养与能力的发展，进而支持学生的全面发展。另一方面，为了支持和实现挪威人才的“全人化”培养，挪威从学生和教师两端相向推进。（1）在学生端，挪威将数字胜任力提升到与听、写、说和算术同等重要的地位，数字时代的人才培养也愈加全面。（2）在教师端，框架从七大胜任力域来发展挪威教师的专业数字胜任力，所涵盖能力内容的深度与广度是欧盟和美国等有关框架标准有所不及的，而且教师专业数字胜任力包括了宏观、中观和微观层面的胜任力域。

（三）渗透创新创造理念，聚焦发展教师赋能学生高阶技能的胜任力

以“学习者为中心”的教育理念，赋予教师介入教学活动中的角色是学生学习的支持者、引导者、促进者、参与者、协作者，旨在发展学习者的主动性、个性化、差异化、多元化，也为培养学习者创新创造能力提供了大量机会。挪威教师专业数字胜任力框架不仅以学生发展为本，而且将创新创造理念深度渗透其内。一方面，要求教师以创新创造方式实现教学法与数字技术的融合，不断创新教与学的活动方式，满足多样化的学习活动需求。另一方面，则深度聚焦教师如何创新发展学生的高阶能力。例如在“社会中的学校”这一胜任力域中，明确提出挪威教师要能发展学生的创造能力、创新能力、问题解决能力、算法思维、创业精神。这些包括创新创造在内的高阶技能，将是挪威学生胜任未来工作和应对全球化社会的核心竞争力。此外，为了发展教师赋能学生高阶技能的胜任力，挪威教师专业数字胜任力框架也在具体的能力层面对教师提出了要求。如教师要能促进学生的跨学科发展、加大与其他利益相关者的交流互动、创造批判性和建设性的共享文化氛围等。

（四）重视数字伦理道德，关注数字欺凌问题和培养合格的数字公民

对生存于数字社会的人们而言，每一个人都具有独一无二的数字身份，也可视为表示个体参与数字化活动形成且能表征自己身份的数字信息。①董军, 程昊. 大数据时代个人的数字身份及其伦理问题[J]. 自然辩证法研究, 2018(12): 76-81.但人类以数字身份参与各类线上或线下的数字活动时，也都应遵循数字伦理道德。数字伦理道德并不是静态和固化的，而是随着不断涌现的数字技术及其对人类数字活动的影响，动态而持续地发展和变化的。如在大数据技术出现后，数据隐私、数据权利等数据伦理，已发展为数字伦理道德的重要部分。而如今数字伦理道德的范围又随着人工智能伦理而不断拓展和延伸。②郑旭东. 智慧教育2.0: 教育信息化2.0视域下的教育新生态--《教育信息化2.0行动计划》解读之二[J]. 远程教育杂志, 2018, 36(04): 11-19.面对如此重要且不断发展的数字伦理道德，挪威教师专业数字胜任力框架将“伦理”列为教师必须具备的胜任力域，但同样在2017年发布了相关教师发展框架的欧盟和美国却对此有所忽略。③马克·布朗, 肖俊洪. 数字素养的挑战: 从有限的技能到批判性思维方式的跨越[J]. 中国远程教育, 2018(04): 42-53.④ISTE. ISTE standards for educators[EB/OL]. [2020-1-10]. https://www.iste.org/resources/product?id=4027&format=Book&name=ISTE+Standards+for+Educators.另需关注的是，在“伦理”这一胜任力域内，特别要求挪威教师能够直面和解决数字欺凌等网络暴力问题，发展自身和学生的数字身份，以及创建有关数字伦理反思与实践的共享文化。以上不仅直接指向了教师向合格数字公民的发展取向，也从根本上要求赋能学生从数字土著转变为合格的数字公民。

四、反思与启示

我国当前正处于教育信息化2.0阶段的关键时期，人工智能和5G等新一代数字科技也在不断塑造智能教育这一新的教育形态，面对这一形势，教育部也面向全国启动了“全国中小学教师信息技术应用能力提升工程2.0”，以持续提升中小学教师在教育信息化2.0阶段的信息技术应用能力。挪威教师专业数字胜任力框架的构成内容、内在逻辑，及其负载的价值理念，对我国在教育信息化2.0阶段不断发展教师的信息技术应用能力、深化信息技术和教与学活动过程的创新融合、赋能我国学生的核心素养培养具有一定的启示。

（一）教师专业素质与数字胜任力并重发展，打造2.0时代的高素质教师队伍

《中共中央国务院关于全面深化新时代教师队伍建设改革的意见》指出，要“大力振兴教师教育，不断提升教师专业素质能力”。①新华社. 中共中央国务院关于全面深化新时代教师队伍建设改革的意见[EB/OL]. [2020-1-10]. http://www.gov.cn/zhengce/2018-01/31/content_5262659.htm.持续提升教师的学科素养与专业能力，仍是从事和胜任未来教师工作的立身之本。同时不容忽视的是，教育信息化2.0时代的教育由爆炸式发展的数字科技所推动，数字胜任力将成为教师高效、灵活、创新地发挥其专业素养和能力的“催化剂”。我国要打造2.0时代的高素质教师队伍，需并重发展教师的专业素质与数字胜任力。一方面，亟需我国大力振兴教师教育，创新教师培养形态，培养学科知识扎实、专业能力突出、教育情怀深厚的高素质复合型教师。另一方面，在教师信息技术应用能力的有关培训中，可引入胜任力理念，将信息时代初期面向发展教师基本素养层面的技术应用能力，向发展教师综合的、高阶的、有竞争力的数字胜任力转变，并促进教师的专业素养与能力发展，实现信息技术与教育教学的深度融合。

（二）以培养“全面发展的人”为重要目标，提升教师赋能学生全面发展的能力

挪威教师专业数字胜任力框架蕴含了“全人化”发展的价值理念。中国学生核心素养的根本发展目标也是培养“全面发展的人”。②核心素养研究课题组. 中国学生发展核心素养[J]. 中国教育学刊, 2016, (10): 1-3.我国也即将全面启用基于核心素养编写的新版教材，对教师而言，无论是面对在今后数字环境中所开展的新内容教学，还是实现将学生培养为“全面发展的人”的目标，都对教师的知识、技能和能力形成了新的挑战。为了达成培养“全面发展的人”这一目标，一方面，应以立德树人为教育根本任务，围绕发展我国学生的核心素养，制定2.0阶段中小学教师的专业数字胜任力框架，为教师的培训发展指明方向和提供落实推进的依据。另一方面，应发展教师将数字胜任力融入教与学活动过程中的意识与能力，以促进学生使用数字技术开展、促进、创新学习的素养与能力，③李川. PISA 2021创造性思维的评价内容及其启示[J]. 比较教育学报, 2020(3): 74-90.赋能学生包含数字胜任力在内的全面发展。另外，随着数字技术的不断发展，还需要教师持续、动态、有效地提升数字胜任力，才能不断支持和赋能学生的持续发展。

（三）发展教师创新数字教育的视野与能力，促进学生高阶技能发展与教育变革

挪威教师专业数字胜任力框架既要求教师具备“学科与基本技能”和“教学法和学科教学”微观层面的胜任力，还特别要求发展“社会中的学校”和“变革与发展”等中观与宏观层面的胜任力。这体现了教师若要胜任未来的数字教育工作，不仅需要他们具备优秀的专业学科知识和数字教学方法，更需要具备借助不断革新的数字技术，持续促进学生创新创造等高阶技能的发展，以及创新数字教育的视野与综合能力。这启示我们在数字时代乃至未来的智能时代，在发展或培训我国教师的数字胜任力时，一方面，要充分重视教师创新使用人工智能等新技术来发展学生的创新创造、计算思维、数据素养等高阶技能的胜任力，还要能够落实到具体的教师培训活动设计与开展中，①邹逸. 如何发展教师数据素养？--美国的经验与启示[J]. 比较教育学报, 2020(5): 125-136.不断提升我国师生参与全球化的竞争力。另一方面，要注重发展一线教师关于数字技术如何创新和变革未来教育的意识、视野与能力，培养教师善于持续追踪不断更新的智能技术来提升自我、创新教学，以及通过智能技术创新推动数字教育的变革发展。

（四）强化教师的数字责任及伦理道德，重视数字欺凌和网络暴力问题的解决

数字伦理道德是公民生存于数字社会需要遵守的基本准则规范，也是衡量公民是否为合格数字公民的基本条件。虽然数字伦理道德已为各国教育者所普遍关注，但根据UNESCO 在“2019教育世界论坛”（2019 Education World Forum）上发布的《数字背后：结束校园暴力和欺凌》报告（Behind the Numbers: Ending School Violence and Bullying）显示，手机欺凌和网络暴力在144个国家或地区的学校教育中呈上升趋势。②NESCO. Behind the Numbers: Ending School Violence and Bullying [EB/OL]. [2020-01-10]. https://hivhealthclearinghouse.unesco.org/library/documents/behind-numbers-ending-school-violence-and-bullying.挪威教师专业数字胜任力框架也专门将“伦理”列为七大胜任力域之一，发展教师解决数字教育中不断出现的数字伦理问题的能力。这启示我们，一方面，在落实立德树人任务和推进教师师德师风建设时，应该强化和发展教师的数字伦理道德，重视发展教师解决当前学校教育中不断出现的数字欺凌和网络暴力等问题的能力。另一方面，在推动信息技术学科与其他学科的交叉融合时，不仅要促进信息科技知识、技术、理念在其他学科中的渗透、应用、整合和创新，③The National Institute of Educational Technologies and Teacher Training. Common Digital Competence Framework for Teachers[EB/OL]. [2020-01-10]. https://intef.es/Blog/common-digital-competence-framework-for-teachers/.还应将数字责任等数字伦理融入其他学科的教学活动中，强化师生科学合理，以及符合数字社会道德规范地使用数字技术与工具的意识与能力。

五、结语

新一代数字科技的爆发式发展对全球教育产生了前所未有的革命性影响。在此背景下，西方主要国家为了全面培养有竞争力的合格数字公民，从培养师生基本应用信息素养的能力，④时燕妮, 石映辉, 吴砥. 面向未来教育的新能力发展: ICT素养内涵、演化及其启示[J]. 比较教育研究, 2018, 40(3): 3-11.向发展综合的、高阶的、有竞争力的数字胜任力转变。⑤任友群, 李锋. 聚焦数字化胜任力-“科创中心”背景下上海信息科技教育的研究与展望[M]. 上海: 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 2018: 1-10.挪威是世界上最发达的国家之一，面向师生数字胜任力的研究与实践已逾十年，此次专门面向教师发布的挪威教师专业数字胜任力框架，不只是为挪威的教师教育、教师专业培训、教师发展评估提供了综合性的发展框架，更是从根本上为数字时代乃至智能时代初期的人才培养，指明了可落实、可推进、可评估的明确方向。当前我国已逐步开始推动教师信息技术应用能力提升工程2.0，和实施基于新课程标准的“全面发展的人”的培养，此框架也为如何促进我国教师的信息技术能力，及其如何与新课程标准要求的专业化发展能力的融合，甚至是促进1.0阶段从重视教师操作应用层面的信息技术能力，转向2.0阶段发展教师更为综合、复杂和具有竞争优势的数字胜任力，提供了启示意义和借鉴价值。①郑旭东. 面向我国中小学教师的数字胜任力模型构建及应用研究[D]. 华东师范大学, 2019: 10-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