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重身份跨界融合中的人生追索
——读长篇小说《珠峰海螺》

2021-03-03 11:55
新疆艺术 2021年6期
关键词:自然性珠峰关怀

□ 王 敏 韦 莎

拥有诗人性格的黄怒波,从在诗集《第九夜》(2014)写下“一匹马的性感经历及其道德困境”开始,就一直喜用以物喻人的修辞呈现其对现代文明之下人类精神困境的关注。同样,黄怒波的小说创作表现出他寻归“自然”的诗人浪漫主义历程,一则是对作为物质实体的原始大自然的回归,二则是对人类精神文明恢复自然人性的纯粹真实的呼唤,这是一种蕴含人类意义的生态价值观。

在2021 年出版的长篇小说《珠峰海螺》中,黄怒波以双线并轨的行文结构叙述了主人公英甫在自然冒险与商场围战的重重险恶中领悟人生真谛,最终获得身心的解脱和释然。该部小说所发生的文体变化反映了黄怒波试图用小说文体延续他的诗性思考,追求寻归自然和精神超脱的一种书写建构,更传达了作为一位诗人、企业家、登山家的黄怒波,如何在多重身份的跨界融合中,通过小说文本中真实性和虚构性的复义、自然性和社会性的谐存、反思性和关怀性的调和等文本建构路径,实现他对人类生存和发展状况的深切观照。

真实性和虚构性的复义

诚然,长篇小说《珠峰海螺》的素材来源于黄怒波的真实生活经历,但他在小说叙述中还通过多种叙事技艺,对自身的人生历程进行多角度、多方面的有效“重组”,使小说呈现出复杂多义的人生和现实生活,这也是其作为优秀小说的复义所在。

具体而言,一方面,该小说的真实性体现在对人物身份、精神追求、时代感的真实性呈现上。小说塑造了一位与作者自身相似度极高的主人公形象英甫。一个企业家、登山家,对珠穆朗玛峰(下文简称“珠峰”)有着不可言说的执着,由此出现了“在8750 米高”的山上追溯过往、思考人生的情节设计。除了身份契合之外,在精神维度上相吻合,即英甫对都市文明丑陋一面的反思促成了他回归自然、寄情山水以寻求精神解脱的行为转变。另外,小说中,时代被叙述为一种话语,时代叙事往往与人物的个体经验相结合。小说立足大视野,叙述人物活动的时代背景、主人公发迹的经过、企业项目楼盘开发的涨落态势等,以此全面反映现实社会发展的经济面貌与人物精神状态。可以说,题材、阅历以及体验的真实性书写能拉近读者与文本间的距离,让读者切身体味故事中的价值追求。

另一方面,小说作为虚构叙事文体具有虚构性这是不言而喻的,否则它与事实叙述便没有区别,小说与历史虽然都是在时间的流逝中进行叙说的,但小说是事实的虚构再现,而历史则是事实的真实再现。《珠峰海螺》是通过使用叙事技巧展现时间的艺术来表现其虚构性的,一则其虚构性体现为虚构叙述者对叙述结构的编排,小说采用双线并行的叙事结构,通过虚构叙述者的叙述使得山上与山下世界交叉开展,救援行动与生命流逝穿插进行,如叙述英甫珠峰遇险与东方梦都企业骤变两件事齐头并进,使读者得以在回忆与现实的交替中解读英甫的精神历程;二则该小说的虚构性还表现为对叙述时空巧妙处理上。小说时间跨度仅为三天。在三天里,英甫往返于现实记忆与历史记述之中,身躺在珠峰之上却也“目睹了远处”,得以反省内心进行对人生的追索。总之,故事发生的时间的连续性被切断,因果逻辑之链被割裂开,空间的统一性也随之被打乱,从而完成了对叙事时间的重塑,建构起该小说的虚构形态。

自然性和社会性的谐存

在该小说中,自然和人类社会并不是处于一种分离并列的状态。小说为我们展现了自然的珠峰世界,又运用比拟修辞来描述人与动物之间的相关性。以动植物譬人,将人塑造为自然生灵的一部分,又赋予自然景物以人的特征,生动地展现出自然是人类生存发展中不可割舍的一部分,两者互生共荣,和谐存在。

一方面,在小说中,各色人物的身体部位与动植物的某些特点在双向比拟的作用下表现出自然性和社会性的谐存,产生“人的自然化”和“自然的人化”双向互动的审美艺术效果。就人的自然化而言,小说描写了主人公英甫在竣工庆典现场揭露胖小姨子克扣工人薪资的丑事时,形容她“双手乱挥着,瞪圆了眼,如一头失控的母猪。”通过对人物体型、行为举止类动物化的一种比拟,让读者对人物的印象深刻;再如,小说形容庆典现场工人们头顶上的安全帽让“广场成了杂色蘑菇园”,通过将工人们的着装与具有相似纹样的植物蘑菇进行比拟,反映出工人们服从管理的工作状态。就“自然的人化”而言,是指小说对珠峰、风暴等自然元素进行拟人化的描写。譬如,小说开篇在描绘英甫面临的恶劣环境时,特意让自然天候都有人的举止,形容风雪尖叫着,山神怒气冲冲地拍打生灵,闪电密集地甩着钢鞭抽打着等等。不难看出,小说在人与自然的双向比喻中呈现出叙述主体对人物行为的反思,人与自然的关系在艺术修辞上实现“和谐统一”,进而阐发出小说主张自然与社会相互依存的主题。

另一方面,小说通过叙述各类角色在“珠峰”与“商海”两个场景之间现身,还描述了人物因为大自然提供的环境和物资而得以生存,反映出自然性和社会性的谐存关系。比如,根据主人公英甫的回忆,几乎同线并举地对主人公所置身的“珠峰”环境的恶劣与社会商战之激烈展开描述,通过对主人公所在环境的对比描写,塑造了一个既享受城市职场生活又向往自然的主人公形象;又如,小说多次叙述珠峰脚下的登山救援队依赖珠峰得以谋生,揭示出人物的生存发展既离不开社会,也离不开自然;再如小说叙述东方梦都一期工程的竣工,也是通过对工人夜以继日辛苦赶工的劳动场景的描写,揭示出人物与自然环境之间不可割裂的关系纽带。通过阅读整部小说,使读者不自觉会深入人、地关系如何和与共等问题的思考之中。

反思性和关怀性的调和

值得一提的是,小说《珠峰海螺》并不是简单地对现实生活进行富有情感体验的记述,字里行间也反映出黄怒波对现实人生的深刻反思以及对社会问题的人文关怀,这也延续了文艺创作立足时代现实表达心声、抒发情感、寄托抱负的传统。

具体而言,一方面,小说通过描写人物所置身的京郊社会与“珠峰”,表露叙述主体对作为提高人物自我人格的“诱惑飞地”的自然和让人物付出各种代价的“陷阱之域”的城市所持有的复杂态度。譬如,小说描写了“东方梦都”的上下级之间、商业集团之间的尔虞我诈,兄弟姐妹的阋墙之争,揭示出叙述主体对都市生活中人物行为模式的反思;同时,小说借尕子对英甫的控诉以及甘米对英甫的主动援助,侧面反映叙述主体对英甫作为老板的“恶”和作为慈善家的“善”褒贬不一的态度;对主人公英甫,虽身历职场生活却不忘提高自我人格,诸如对其做慈善、为工人讨薪指点方向等的记叙,侧面反映出叙述主体对这一行为方式的肯定。总之,在对各色人物的行为和最终结局的描述中,叙述主体完成了对生命存在意义的揭示与价值引导,表现出深刻的反思和深切的关怀。

另一方面,叙述主体对人类生命、生存、精神等方面的关怀随处可见,其往往以“人心向善”的伦理价值观念来烛照人物行为。比如,小说对珠峰脚下登山营救队中的各个角色进行勾勒,特别是对主人公英甫的向导——加措在遇险时的抉择进行深描,展现出叙述主体对人类生命的关怀;对建筑工人生存状况的表露、对边缘职业人员即登山营救队的危险工作状态的描摹,文字间闪现出叙述主体对人类生存的关怀;对小说中的“负面人物”并不是以全盘否定的态度加以批驳,而是用关怀的温情笔调写出尕子、老张等人背后的情非得已,同时也让读者体悟到人在世事中的无奈;主人公英甫在勾心斗角的商战中所缺失的安全感,最终在珠峰遇险的生死刹那间得以寻回,身心都得到了自然的援救:“英甫新生了,像是刚从母亲子宫里孕育而出的婴儿,要踏上回到人间的路。”小说人物最终得到援救并重返人间的结局,向读者传递出具有包容性的人文关怀。

恰如黄怒波在小说扉页引用鲁迅的话为小说做题注时所指出的:“凡是人的灵魂的伟大的审问者,同时也一定是伟大的犯人”,反映出该作品以探究人类灵魂的复杂性为目的,阐明文本要人们保持精神“自然性”的主张。这里的“自然”,不是指具体实在的自然山水,而是指思想维度上的单纯。的确,黄怒波的写作一直表现出强烈的矛盾风格,小说《珠峰海螺》通过对故事复杂多义的真实性和虚构性的呈现,对人物身上的自然性和社会性共存的抒写,对人类文明陷入困境的反思和深切的人文关怀,为新时代中国当代文学创作如何立足现实以寄寓主体思想和书写时代“心声”,提供了具有一定借鉴意义的书写范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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