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继敏
(昭通学院 教育科学学院,云南 昭通 657000)
云南儿童文学作为中国儿童文学版图上一块有着强烈地域特色的高地,取得过令人瞩目的成就,经过几代作家近五十年的精心耕耘,目前的云南儿童文学沉淀下了自己的特色,即:云南儿童文学共同表现出来的“诗意”。
诗意是读完作品后产生一种“美好的感觉”。儿童文学的诗意是作品由内而外投射出来的感动人心的力量,更主要的是作家的主体情怀的流露。彭懿说:“而诗意我觉得不应该仅仅是沉重,应该弥漫着一种娓娓道来的温馨,你读完了一部诗意洋溢的作品,眼睛应该是潮湿的,心里应该是温暖的,有一种这个世界真是美好的感觉。”[1]221梅子涵也说“诗意一定来自一种情感,来自对美、善、幸福、遗憾……的真切理解。而不是把某一个事物、某一个行为、某一个场面感叹性的词句进行简单的粘合。”[1]223
近五十年来,云南的儿童作家们,倾情讴歌云南特有的风土人情,以诗人的眼光和心灵来披露、描绘儿童富于诗意的世界和人类生存的永恒主题诸如善与恶、穷与富、强与弱、罪与罚……,正义战胜邪恶,善良克制丑恶,宽容覆盖贪婪……;也提出了人类的一些终极问题:恐惧、死亡、绝望、成长、追寻人生的理想和生命的意义……,这些内容使云南儿童文学的主题具有了丰富的意义和情感色彩,而作品最后给出的结局和答案,也给云南儿童文学涂抹上明亮的诗性光芒。
以2019年云南儿童文学所发表和出版的作品来看,在整体上继续保持着“特别云南”的“诗意”,吴然、湘女、汤萍、余雷、刘珈辰、吕翼、秦迩殊、马嘉、白晓娟、尹坚等作家在省级以上刊物公开发表的作品有诗歌、散文、小说、童话、纪实文学和儿童文学评论,他们还分别出版发行了长篇、短篇小说和长篇、短篇童话等。特别值得一提的是冉隆中所著的“桥梁书”系列《那年我N 岁》(共三本),开拓了云南儿童文学的一个新领域。
2019年云南儿童文学的创作表现出来的特色:一方面,“老”作家们在自己的传统优势项目上精耕细作,发表和发行的各类文学作品,从数量和质量上保证了云南儿童文学的基本质地,大家在形成和保持自己的写作风格时,也为云南儿童文学的“云南色”贡献了自己的风采;同时,老作家们也不固步自封,在新领域尝试开拓并取得不俗成绩,也特别值得关注。另一方面,一些成人文学作家转行写作儿童文学,也取得不俗成绩,成为有特色的儿童文学“新作家”。
吴然先生被誉为云南儿童文学的“提灯人”,他作为老一代“太阳鸟”作家群的主要作家,在文坛“长青”了半个多世纪,多次获得各种儿童文学大奖,其作品入选不同版本教科书达到六七十篇(次),“有小学处就有吴然的小读者”,吴然先生已然是云南儿童文学的一座高峰,也是国内首屈一指的大家。
笔耕不辍的吴然在他擅长的散文创作和儿童文学评论领域每年有新作问世,2019年,他发表的评论文章有《文学在语文教学中的位置》《阳刚与壮美,青春与激情——读“动物小说大王沈石溪·军旅系列”》;散文有《苹果香》《老家三题》等;还有创作谈——《谈谈〈大青树下的小学〉和〈走月亮〉的写作》。
同时还出版发行了六个散文集,分别是《大青树下的小学》《那时月光》《走月亮-玩月亮》《鸟树与鲜花》《吴然给孩子的写作课》《骑马上鸡山》;这些作品主要是以往优秀散文的重新组合与重新推广;不同时代、不同版本的散文在重新组合中焕发出新的生机;南北东西不同的出版社竞相推广发行,说明吴然散文具有了超越时代和地域的魅力。
值得一提的是,2019年,吴然还出版了一本绘本《踩新路》,这是吴然先生的新尝试。绘本作为一种文图结合、文学与美术浑然天成的文学样式,其创作手法与纯文字作品的创作有差别:它既要考虑文字与画面的融合,也要考虑美术与文学的差异、还要利用翻页等特殊要素形成悬念和断续节奏。吴然先生凭借他在散文领域驰骋半个世纪所累积的深厚功力,轻松地从纯文字创作跨越到绘本而毫无障碍。《踩新路》 “以简洁跳跃欢快的文字和饱满浓郁清新的画面相融合,既歌唱了独龙人迎接和投入创造新生活的喜悦与幸福,也是古老民俗风情与现实生活别开生面的艺术创造。”[2]吴然先生勇于尝试的精神值得我们学习。
吴然先生在访谈录《别样的少数民族童年书写 ——对话吴然》[3]中谈到2017年出版的长篇纪实儿童文学作品《独龙花开——我们的民族小学》时这样说:
我“耕作”的园地,还是短小的散文。说到《独龙花开——我们的民族小学》,作为一部纪实儿童文学,的确和我以往的创作不同。这部作品的写作,对我或可以说是一种新的尝试和挑战,在我的整个创作生涯中,有着显而易见的特别的意义。
这样的尝试和挑战不仅对吴然先生有“显而易见的特别的意义”,对于整个云南儿童文学写作界也有“显而易见的特别的意义”:如果固步自封、重复模仿自己,那就离萎缩不远了。云南儿童文学史上曾经响亮的“太阳鸟”作家群最后只剩下吴然先生屹立文坛、独峰孤指为一道亮丽的风景,固然与吴然先生笔耕不辍有很大关系,但更为重要的是他勇于进取与创新的精神让他永葆了青春和活力。
吴然先生在他熟悉的园地里深耕细作的精神值得学习,在开辟新天地方面所具有的创新精神更值得敬佩。
冉隆中先生以评论家和理论家身份行走文学“江湖”久也。2019年,他出版了儿童“桥梁书”系列——《那年我N 岁》。这是一套没有预设主题,没有先验教训,没有模仿和硬植、也没有套路的“童书”;是2019年云南儿童文学界一个“新”的收获。其新体现在几方面:
第一,观念新。桥梁书,国外称为early chapter book,介于图画书和纯文字书之间的一种图书类型,引导儿童从幼儿时代的读图顺利过渡到儿童时代纯文字阅读,是从亲子共读转向独立阅读的桥梁。这类书籍在国外称为“分级阅读”材料,像德国雅诺什的童话集《哦,美丽的巴拿马》《你好,小猪》、美国阿诺德的《青蛙和蟾蜍》等都是这类图书。在童书相对发达的西方国家,有专门为孩子创作、准备的“桥梁书”。目前国内对桥梁书的研究和出版还处于混沌阶段,而且中文阅读与西文阅读本身也有差异。所以现在关于桥梁书的概念、标准还比较模糊,创作者们其实是在实践中探索。冉隆中敏锐地抓住这个领域的萌芽之态,率先下水实践,创作观念之新可见。《那年我N 岁》给正在探索中的“桥梁书”开辟了一条道路。
第二,题材和视觉新。作者以一个“老”父亲身份俯首甘为孺子牛,如实地记载了儿子童真的眼光所观察到的世界。世界文学史上曾有多位父亲为了孩子创作儿童文学作品并获得巨大声誉的先例,但是,这些作家大多以成人意识和故事讲述者的身份来创作童话,“仰望”孩子并如实记录其“童心发现”的不是很多。生活中我们常见小孩将自己的头倒悬在两腿之间看世界,如果成人也有心这样观看会发现不同的世界。《那年我N 岁》的视觉类似于此。已经出版的《那年我四岁》《那年我五岁》《那年我六岁》,分别取材于主角潇潇四、五、六岁时的视觉。作者弯下身来与孩子一起逆着看,凡俗的人情世故被“孩子”重新发现之后有了特别“诗意”。
作者说“其实,书里面的所有故事和内容,都是真真实实发生在潇然身上或者说我们父子之间的生活细节,我作为书记官,只是如实地记录了下来而已。”正因为此,很多细节让人过目不忘,很多细节让人开心大笑,不少细节让人心生感动;读着读着你会不由自主笑起来,读着读着眼泪就流了下来。
第三,不仅是儿童的桥梁书。《那年我N 岁》是一套成人“发现”“儿童所发现”的丛书。书中满满的是父母与儿子之间的爱、儿子对这个世界的爱以及父母教育儿子如何爱世界的方法;这么多的“发现”,通过一个孩子4-6 岁各个时期不同的“眼睛”来观察,既有连续性也有整体性,童心童趣一派天成。如今儿童文学界充斥着各种伪造的“爱”,很多作品是用观念+故事的模式粘贴出来的,里面缺少有血有肉的“儿童形象”。而《那年我N 岁》所浸润的童真童趣并非作者假扮虚拟,他通过一个“啰嗦孩子”的“啰嗦话”来表现儿童在探索这个世界时遭遇的各种困惑不解以及成人世界的复杂给孩子带来的各种疑问。
主人公潇潇既普通又特殊:他有一般孩子的童真、调皮和敏感;又有一个特殊的家庭,有一段特别的经历,因此他超越了其他同龄孩子,具有敏锐的观察力和童真的理解力,他眼中的世界也因此大不同:南北籍贯差异的作家父母使他从小浸润于南北文化的包容与理解中:正在攻读硕士、博士学位的妈妈被他“保护”着在天津、上海各地辗转求学。他小小年纪走南闯北,阅历丰富,因此他“啰嗦”出来的故事有幽默有稚拙,有天真也有“老于世故”,还有传奇更有温暖,其间自然流淌的“诗意”常常一不小心就触到人心的柔软处,让你感动思考。加上浓郁的中国风绘图的配合,使这套丛书有了厚重的质地。
而父母特殊的陪伴尤其父亲俯首甘为孺子牛、诚恳地记录其言行的抚育方式,也给正在抚育幼儿的父母们提供了另一种特别的教育榜样和模式。因此,这套书不仅是孩子的桥梁书,也是家长学习如何陪伴孩子、培养孩子的桥梁书。
吕翼原来是个勤奋的成人文学作家,从2014年开始创作儿童长篇小说。2019年,他厚积薄发呈“井喷”之势,在各类杂志上发表了中短篇小说和散文五篇,出版发行了三部长篇小说及一个中篇小说集。其中《比天空更远》是一部长篇儿童小说。这是吕翼继《疼痛的龙头山》《云在天那边》《岭上的阳光》之后,出版的第四部长篇儿童小说。其以大凉山的彝海结盟为背景,串联起解放战争中彝族人民在中国共产党领导下实现民族解放、民族平等重大历史事件,讴歌党的民族政策的英明正确,谱写了一曲彝、汉民族团结的颂歌,给今天生活在幸福中的孩子们呈现了一个完全陌生而又不应忘却的世界。
这部小说的叙事策略较吕翼的前三部儿童小说更为成熟圆润,儿童形象的塑造更为自然丰满,雕刻痕迹明显淡化,对历史题材和事件的描绘找到了更好的切入点,避免了“宏大”叙事的生硬和无力。同时,彝族作家的身份使吕翼能从容地表现“彝族”文化特有的神秘色彩。
《比天空更远》以奴隶娃子——觉格的成长经历作为故事发展的主线,以他特别的视觉来组织材料,并辅以他保护一只受伤的“雏鹰”长大为副线展开情节,交织了彝族奴隶社会末期奴隶主与娃子、黑彝与白彝、各个部落家支、共产党与国民党反动派、人民解放军与国民党反动军队之间错综复杂的矛盾,既有战争迫近的错综复杂,也有彝族风俗的展示,更有人性、人情的冲突,故事跌宕起伏,生动曲折,具有浓郁的彝族风情。
吕翼已出版发行的几部儿童长篇小说都充满正能量,挖掘了特定历史时期和特定环境中,各族人民在战争中、在灾难中如何找对方向跟党走、如何克服自然灾难、保护环境等主题,活跃其间的彝族、苗族和汉族少年儿童在各自的成长道路上砥砺前行,既有成长的苦难描写,也有对未来光明的肯定,其作品既能给少年读者带来全新的阅读体验,也能对他们进行爱党、爱国、爱社会主义的全新教育。
在成人与儿童小说写作中穿梭的吕翼,越来越娴熟地掌握了儿童长篇小说的写作技巧,他在儿童文学创作的新领域应该还会大有作为。
“放眼今天的云南儿童文苑,则几乎是清一色的娘子军女将们在争奇斗艳,创新发展。其中,最具代表性的是湘女(陈约红)、汤萍、余雷等。2014年8月,昆明儿童文学研究会和昆明文艺评论家协会联合召开儿童文学“新五朵金花”研讨会,研讨评论了更为年轻的女作家刘珈辰、蒋蓓、沈涛、李秀儿、汤琼。此外还有曾艳萍、易迪、段红琴、唐凤莲、马嘉等都活跃在儿童文学的各个创作领域。”[2]
2019年,娘子军里取得丰硕成果的依然主要是“最具代表性的”湘女、汤萍和余雷;刘珈辰、马嘉、秦迩殊等也有新作问世。
以优美的散文行走在文学江湖上的湘女,以散文似的清丽文字,结合小说细腻刻画人物、渲染环境与情节结构的优势,形成了“儿童小说散文化”的独特风格。
湘女用细腻独特的视觉以及书写方式,累积着她逐渐浓厚的“湘女色”,她的个性色彩突出于云南纯净明丽的地域文化背景上,因而不管是散文还是小说,都具有浓厚的“云南味”。这是她与其他几位“娘子军”的显然区别。虽然其他作家也写云南少数民族地区的生活和场景,反映少数民族儿童的生活和成长状况,但并不是所有背景都具有浓厚的“云南色”。
湘女今年出版的小说中,《驿路传奇》和《会飞的孩子》直接取材于云南红河这片神奇的土地。而《旋转的黑天鹅》《彩虹鸢尾花》《水仙密码》等作品虽然没有明显的地域标志,其中的环境背景描绘却充满了云南元素。比方《彩虹鸢尾花》,反应的是当下小学生被各种课外辅导填充得完全没有空余时间的老生常谈,虽然也用了“离家出走”“以死相拼”这样的老套路;但是,湘女却用一片独特的“彩虹鸢尾花海”将其包装成一个美轮美奂的“逃家小兔”的故事。小说开头一段描绘,是典型的湘女“笔法”:
你见过彩虹鸢尾花么?
那是世界上最美的花。
普通鸢尾花只有蓝色、紫色、蓝紫、黄紫和白色。彩虹鸢尾花的花瓣上却有红色、橙色、橘红、胭脂红、玫瑰红、明黄、鹅黄、奶黄、宝石蓝、湖蓝、深蓝和天青、蛋白等各色绮丽的斑纹,当它们盛幵的时候,就像彩虹飘落,美极了。
这一段文字里面的花卉名称及其生长的繁茂,是云南这个花卉“王国”特有的风采。云南的奇花异草享誉世界,作者却选取极其普通但生命力旺盛且优雅淡泊的“鸢尾花”极品——“彩虹鸢尾花”的开放作为故事的背景,塑造了因为反感母亲强制她去补课而离家出走的“丁小玉”,迷失在一片灿烂如虹的花海中,得以细细品味大自然的美好:
鸢尾花要开了!
那片鸢尾花无比的神秘,我睁大眼晴看着它们,慢慢走下湖埂,将脚伸进水里。水很温暖,脚下痒酥酥的,那是小鱼儿在咂呢。我轻轻动了动脚趾,小鱼儿倏地溜走了。
在这样美好的环境里,丁小玉的离家出走被淡化了,她只不过是迷失在这片花海中忘记了时间。这个“逃家小兔”被湘女描写成武陵人误入“桃花源”——丁小玉——忽逢“彩虹鸢尾花开”的喜剧。惊慌失措的父母与只顾观察彩虹鸢尾花而“忘路之远近”的丁小玉形成鲜明的对比,孩子与生俱来的审美情感和能力在此得到充分展示,父母打着“爱”的旗号剥夺孩子游戏的权利以及为了“赶路”而忘记看风景的畸形教育观念,在孩子“失而复得”的找寻过程中应该有所醒悟吧。
彩虹鸢尾花的花语——爱,给了读者很多启示。爱孩子是父母的天性,如何爱孩子却是一门学问。
湘女2019年发行的几篇小说,从不同角度关注了儿童成长的各种烦恼和痛苦,她善于用母性的温柔光辉来化解各种苦难,用极具个性色彩的笔墨将其转化成为一种前行和成长的力量,在形成“湘女色”的路上越走越坚定。
“魔法姐姐”的名号使读者对汤萍的期待视野更多地落到“魔法系列”的小说上。2019年4月,汤萍推出了少年侦破小说《神探四侠历险记》系列作品五部,具体为:《可怕的“病毒计划”》《恐龙山迷踪》《古墓疑云》《怪兽传说》《旅馆惊魂》,如果与她之前出版的魔幻小说《魔界系列》、童话《魔法城历险记》等“魔法”系列作品并列一起,应该能凑成一桌“魔法汤”全席。
汤萍自己这样介绍《神探四侠历险记》:就是一剂奇妙无比的“魔幻汤”,这剂汤是用文字和想象做底料,加了一点爱,一点关怀,一点真诚,一点聪明,一点好奇,一点惊险,一点神秘……它能够给你们带来快乐、智慧、健康和阅读的幸福,最重要的是,读完这本书,根据书中留下的破案线索,参加了书中的侦破过程,你会比以前更聪明、更能干、更可爱。
让读者参与作品进行现场破案,是这套侦破小说的创新点。原本封闭的文本打开了,呈开放的邀请模式,诚邀所有对侦破推理感兴趣的儿童参与进来!为此,作者充分考虑到小读者的阅读习惯、阅读兴趣和审美习惯,于作品中设下大量的侦破故事谜题,让孩子们亲自参与案件的侦破,以此来培养其阅读兴趣,锻炼其观察力、记忆力、判断力和逻辑思维能力。这样的设计已经不再是文学创作的单方面力量,而是将文学教育的内容也顺便“夹带”进构思中,将后期文学欣赏所要完成的审美教育、情感教育和智能教育的途径与方法等融为一体提前考虑进去。汤萍在保持“魔法姐姐”的魔法性方面确实下了大功夫,而且很有优势。
一直以爱、关怀、真诚等正能量为作品灵魂的汤萍,也用直接抒情的诗歌大声歌唱爱和美,2019年,她在《儿童文学》杂志发表了诗歌《中国魂》,并于2019年1月—12月间,在云南省级刊物《幼儿教育》连载了儿童诗集《小天使幻想曲》。
余雷是集学者、作家和评论家为一身的复合型人才,她在大学教授《写作》和《儿童文学》课程的职业特点使她能在儿童文学评论和儿童文学创作上“比翼齐飞”。
余雷的批评视野宽广,评论热情中肯,温和恳切。2019年她发表了四篇儿童文学评论:(1)《儿童视阈下的回忆美学》;(2)《飞翔的梦想》;(3) 《儿童成长的现实关怀》; (4)《草屋里的琴声:童年记忆与乡村书写》。
在创作上,余雷也有明显的学者特色,比较关注云南地域文化以及在此背景上儿童的成长。2019年发表的童话《雪花盛开》以大理民间故事为母本创作;同时还发表了两个具有历史责任感的人物传记作品,《捡果核的人——杨善洲》和《哥德巴赫猜想与陈景润》。
余雷在2019年还有小说新作《墙上的云朵面包》和小说集《天花板上的水》出版。
《墙上的云朵面包》是“一部书写童年苦难和梦想的治愈式现实主义力作”。它关注的是特殊儿童的悲喜故事,表达的主题是:真正的乐观是即使阅尽人间冷暖,依然热爱生活,依然为梦努力 ——这也是中外儿童文学的长青主题。余雷擅长用白描手法刻画人物,寥寥数语即入木三分。比方对“二婶”的刻画只用一个对比就纤毫毕露:主人公招财(二叔的侄子)与家升(二婶的外甥)刚到二婶家时她的不同表现,对招财:
二婶一刀一刀的在案板上剁着鸡,一字一顿地说:你、听、好,要、是、不、干、活,就、跟、老、娘、滚、回、去!
当“二婶”亲姐姐的儿子“家升”找到她时,其表现:
“你怎么找到这里来的?”二婶的眼里有一层湿湿的水汽。她拉过招财,把她手上的手套摘下来给家升带上,又把自己的围巾绕在家升的脖子上,“你在这里等了多久?”
“一刀一刀的在案板上剁着鸡,一字一顿地说:你、听、好,要、是、不、干、活,就、跟、老、娘、滚、回、去!”这个细节让人过目难忘,人物形象跃然纸上。余雷的文学创作功力可见一斑。
2019年,是余雷全面开花的年份,评论、童话、小说、绘本各种体裁都有成果,厚积薄发是也。
刘珈辰是一个幻想极其丰富的作家。
综观刘珈辰创作的大量童话,就内容和意境来看,她的作品表现出浓厚的荒诞美。此“荒诞”与现实生活中所指的“荒诞”概念即极不真实或极不近情理有所区别:它往往表现为怪异、奇特、夸张、公然违反常规而又合乎情理等,给人以怪诞而又自由轻松的审美愉悦。
童话的荒诞往往寓含着作者对现实生活深切的感受,它是表达作者对现实认识和见解的绝妙方式,最检验作者的机智和创造力。就创作而言,要能体现荒诞中的滑稽谐趣,作家必须具有幽默的天性和机智的构思,人物、环境与故事情节的设置都要相互协调,才能使怪诞和滑稽体现出更为丰富的内涵。刘珈辰2019年发表的短篇童话《堰塘保护者》是一个充满悖论的故事:“人”突然不见了,生活在堰塘里面和周围的动物开始恐慌并派出兔子父子去找“人”。兔子爸爸像愚公一样认定前进就能找到“人”,最后他却被人设的陷阱夹子钳住脚不得动弹终于死去,兔儿子终于找不到“人”无功而返。可是,当初派他们去寻找“人”的动物们差不多已经死光了,没有人再记得这件事情,而没有“人”的堰塘郁郁葱葱充满了生机。但是,这个时候,“人”突然又出现了。整个故事充满了反讽性。
刘珈辰的童话里充满了对生命、对至善至美的关爱,她往往避开了生命中无可回避的痛苦和艰辛,以满怀希望和爱意的眼光注视着孩子纯净明丽的世界,呈现出一派暖色的爱意与温情,表现出浓厚的诗意。
云南儿童文学界还活跃着一批娘子军。2019年,白晓娟发表了一首诗歌:《大雁一直南飞》;马嘉发表了两首儿歌:《荷叶扇子》《五线谱》和一个长篇小说《青青橄榄树》;秦迩殊发表短篇小说《猪拱菌》等。
擅长儿歌创作的马嘉,开始探索长篇小说的创作,她2019年出版的《青青橄榄树》讲述了一个家庭三代人精心种植并保护油橄榄树的故事。这个作品展示了丰富的植物学知识,系统地介绍了油橄榄种植的专业科学知识,表现了作家在这个领域的深厚学识。孩子们可以获得丰富的油橄榄和其他的植物知识;小说还准确地记载了周恩来总理嘱托关照种植好油橄榄的历史事实,文学的记载功能得以充分体现,其历史价值超过了文学价值。这种新题材,对于云南儿童文学创作领域来说,是一种补充,这也是云南作为植物王国应该有的题材开拓。
作者在探索长篇小说写作技巧上的努力显而易见,故事设计了一种新颖的兄妹关系:“树与人”,以一棵树与一个女孩的共同成长为线索来构造情节,人与自然共生共长的主题得以彰显。马嘉作为“儿歌”创作高手,在小说中不时引进“儿歌”的唱诵,以增加小说语言回环往复的音乐效果和语言质感,也是值得肯定的一种尝试。但为了加强故事的吸引力而设计的“油橄榄树”被盗甚至被纵火以及林场儿童参与救火等细节和悬疑,虽然增加了故事性但也有违内在的逻辑性,“扶持”主题过于努力而灼伤了自然天成,也使这个小说稍微不足。
马嘉在长篇小说创作上所做的努力和尝试,是积极有益的。
秦迩殊的短篇小说《猪拱菌》将有着浓厚云南色——“捡野生菌”的故事缠绕在一个具有时代特点的“留守儿童”故事中,表现姐弟二人面对金钱、道义和友情时表现出来的质朴和善良。
最近二十年,“留守”成为农村和边远山区儿童的“生长痛”,它所带来的问题和后遗症将持续很长时间,秦迩殊选择这个具有普遍性的时代问题作为切入点,表现当下云南山区留守儿童的成长苦痛,是有典型性的,歌颂儿童的善良与真诚也是具有时代意义的。
综观2019年云南儿童文学的创作成果,有坚守也有创新;总体上是“老人”新作不断,新人新作却显不足。“老作家们”的创作势头不减,从质与量两方面保持了云南儿童文学的整体特色,这是可喜的一面;令人担忧的是:作为地域性特征明显的云南儿童文学,除了应该保持住原有的创作力量和特色外,还必须也应该有新人不断成长、有新作不断产生,形成正常的代际关系,才能出现正常的生长态势。如果后继乏力不能实现正常的、持续的新老交替,“太阳鸟”作家群兴盛之后云南儿童文学曾经出现过的创作低落状况以及“代沟”还会再次出现。
梳理今年云南儿童文学的创作成果,后继人才的培养问题已经显现出来,应该受到重视。云南省一些地州市开始重视儿童文学的培育,以各种方式发表儿童文学作品,这些举措应该得到重视并获得支持。比方昭通市作家中心创办了儿童文学公众号《小马过河》,专门发表儿童文学作品,从已经发表的各类儿童文学作品来看,其中不乏名家作品,但更多的还是对新人新作的扶持和培育。假以时日,这样的培养方式如能成气候,既可以推出新人新作——壮大云南儿童文学的作家队伍、丰富作品风格;也可以打破现在的云南儿童文学实际上是昆明儿童文学的实际状况,出现真正的百花争艳的繁荣状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