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婷婷
(电子科技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 四川 成都611731)
劳动教育本身的运动逻辑是支撑劳动教育作用一体化的内生动力,也是开展一系列劳动教育实践活动的指引方法。劳动教育的运动过程必然是“现实的人”的活动过程,“现实的人”是劳动教育的根本。本文以“现实的人”为切入点,探寻劳动教育运动的内生逻辑,形成劳动教育作用一体化的逻辑呈现,为当前劳动教育的有效开展提供参考。
“我们的出发点是从事实际活动的人”[1]525,“现实的人”是我们开展劳动教育并发挥其作用的出发点和落脚点。“现实的人”及其社会活动为劳动教育作用提供基础、目的、动力支撑,其活动规律与劳动教育作用展开紧密相关。
“现实的人”是劳动教育作用的基础。一方面,“现实的人”的物质生产活动是劳动教育及其作用存在的物质基础。“人们的存在就是他们的现实生活过程”[1]525,劳动教育运动及其作用发挥的场域即“现实的人”及其社会生活。“现实的人”创造出的物质条件为劳动教育的产生和开展提供了现实基础。另一方面,“现实的人”的精神生产活动是劳动教育及其作用存在的精神条件。“……从他们的现实过程中还可以描绘出这一生活过程在意识形态上的反射和反响的发展”[1]525“现实的人”是有意识的人,在生产物质财富的同时生产精神财富。在不断的劳动过程中,物质劳动逐渐与精神劳动分离,成为看似独立的一部分。随着生产方式的不断变革,人们逐渐发觉“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于是体力劳动被贬低化、贴上低级的标签。因此,打破脑力劳动至上观念、捍卫劳动重要地位迫在眉睫。
“现实的人”是劳动教育的主体与对象,是劳动教育作用的目的。“生产劳动给每一个人提供全面发展和表现自己的全部能力即体能和智能的机会”[2]310,劳动教育就是为促进“现实的人”得到全面发展而开展的教育活动,它的作用不仅限于使人投身到劳动活动中,还有掌握劳动技能和领会劳动精神,更重要的是,使人们通过劳动养成认识世界和改造世界的实践思维,以此为个人全面发展和社会和谐进步提供方法论。一方面,劳动教育作用实现在现实的劳动过程中,在不断的劳动中,“现实的人”得以现实化,保留其现实性,并不断创造出自己的本质和社会的本质。另一方面,劳动教育作用实现在从事劳动活动的人们的头脑中,“现实的人”不断发现劳动的规律,并按照规律发挥主观作用,保留其能动性。在现实性与能动性的交互运动中,人逐渐由必然王国迈向自由王国。
“现实的人”产生的需要是劳动教育作用的动力。“已经得到满足的第一个需要本身、满足需要的活动和已经获得的为满足需要而用的工具又引起新的需要,而这种需要的产生是第一个历史活动”[1]533,“现实的人”的需要的满足和新需要的产生、满足,是人类社会发展也是劳动教育作用的动力,只是在劳动教育作用发挥方面,更强调发展性需要。发展性需要是一种确证式需要,是人本身和人所处的社会在不同阶段需要被满足的不同需要,通过人对自身和所处社会的确证来实现。劳动教育作用的不断发力,要求“现实的人”的发展性需要不断产生和满足,当然,这里的发展性需要更多的是指人不断认识自己、认识他人、认识世界思维的需要,这种需要既是现实的,因为它立足于“现实的人”的现实性发展的需要;又是抽象的,因为它是劳动教育作用在“现实的人”的头脑中形成的思维方式。
对象化活动、内化活动、外化活动是“现实的人”劳动教育作用的逻辑展开过程,也是其确证对象、自身与他人关系的活动过程。对象化活动在先,是“现实的人”在劳动教育中确证对象尺度的过程;内化活动其次,是“现实的人”在劳动教育中确证自身尺度的过程;外化活动最后,是“现实的人”在劳动教育中确证他人尺度的过程。这三者是有机整体,其运动是一个运动的一体化过程,在此过程中,“现实的人”的劳动教育作用得以发轫、结茧、深化。
对象化活动是人的根本存在方式,是“实践的内在本质,是对立统一和自我否定的内在根据”[3]5。劳动教育作用伊始于人通过对象化活动发现的系列矛盾,劳动教育作用发轫于对对象化发现的矛盾不断解决的过程之中。从这个层面上说,劳动教育本身就是一个不断解决矛盾的过程,其中最基础的是思维与存在、主体与客体之间的矛盾,其次是发展性矛盾。
第一,“现实的人”的对象化活动孕育着劳动教育作用的思维与存在矛盾。劳动教育作用的产生,离不开特定的物质基础与思想条件,这些基础与条件在对象化过程中表现为“现实的人”面对着的自我思维与自然存在,何者是决定性存在的矛盾。对象化的过程,就是“现实的人”通过劳动,将自己的本质与对象的本质进行交换,带来主体客体化与客体主体化结果的过程,在这个过程中,思维与存在得以交流与碰撞,“现实的人”得以确证自身与对象的差别与联系。劳动教育得以存在并需要解决的基本矛盾就是思维与存在的矛盾,这个矛盾统一的基础就是“现实的人”通过对象化活动使劳动教育的主体与客体、内容与形式相统一。
第二,“现实的人”的对象化活动映射出劳动教育作用的发展性矛盾。劳动教育作用的发展性矛盾是指,由于对象化活动过程中主体和对象的变化,面临着劳动教育主体与劳动教育作用是否同步、同向发展的矛盾。劳动教育主体与劳动教育作用本身应当是相辅相成的关系,即劳动教育主体的对象化活动使得劳动教育作用得以产生,劳动教育作用的产生又影响着主体的对象化活动,但面对复杂的客观存在,劳动教育的主体与劳动教育的作用可能会发生相互脱离的现象,即本应统一的两者却相互对立。面对这种情况,劳动教育作用可能会在畸形中发轫。因此,如何在对象化活动中防止异化,使劳动教育主体与作用同向同行,是值得思考的问题。
“现实的人”的内化活动是一个尝试错误、实践转化为思维的过渡的过程,劳动教育的作用就是在“现实的人”的主观与客观、理性与思维不断碰撞的过程中结茧的。从这个层面来说,劳动教育及劳动教育作用是一个动态发展的、不断革新的过程。
第一,劳动教育作用的结茧在“现实的人”的不断试错的过程中完成。对象化活动不仅意味着主体“借对象使自身客体化”,还“包含着异化(通过自身的活动而受制于对象)的可能性”[3]7。这个主体不断与自我斗争,以使主观符合客观、将客观消化进主体的过程,就是防止异化、解决对象化遗留隐患的过程,同时也是内化的过程。劳动教育作用与主体的同向同行很大程度取决于内化过程这个试错环节的有效性与超越性。有效的内化过程包含的试错带有思维的超越性,即略过种种现象透视本质的能力。超越性的实现,代表着劳动教育主题与作用的高度契合,劳动教育作用才在思想层面上结茧了。
第二,劳动教育作用的结茧在“现实的人”不断探求理论与实践统一的过程中。对象化活动是一个带有实践性质的活动,在对象化过程中,“现实的人”会接收到各种各样的信息,怎样认识和处理这些信息,也是“现实的人”的内化过程。对信息进行抽象处理,上升为理性,再系统化,信息就变成了理论。但理论的形成依赖于实践的进行,实践的进行又时刻处于变动之中。理论本应随着实践的改变不断变化其形态,却由于相对稳定性与独立性而难以同步,此时,“现实的人”就面临着理论与实践关系的矛盾。因为劳动教育作用达成的目标之一,就是劳动教育作用使得劳动主体能够把握理论与实践的对立统一关系,因此劳动教育的作用就结茧在不断调试理论以符合实践、开展实践以革新理论的过程中。
通过外化,劳动教育作用内化于劳动主体中的思维和形成的理论得以现实化,实现以理论引导实践的价值,因此,“现实的人”的外化活动是劳动教育作用外化于行的深化过程。从这个层面看,劳动教育及其作用应是一个超越当下、展望未来的过程。
第一,“现实的人”的外化活动拓宽劳动教育作用的范围。在“现实的人”的内化活动中,劳动教育作用得以形成,并给劳动主体带来了劳动教育的思维方式和理论雏形,但仅局限于思维与理论的作用是不够的。劳动教育作用的深化过程也是主体理论与实践水平提升的过程。理论是实践的反映,由实践产生和检验,也随实践的变化而发生变化。在外化过程中,劳动主体按照内心形成的思维模式和理论雏形进行活动,并继续与实践校对、磨合,在劳动的过程中提升实践能力和培养实践思维;同时,也在此过程中使理论逐渐形成体系,这种体系具有自我革新的本质,是“适应时代的前进、认识的发展、内容的变化”,且“形式更适合于表现它的理论实质”[4]72的体系。“现实的人”的外化活动使得劳动教育作用由理论扩展到实践,由实践升华到哲学。
第二,“现实的人”的外化活动解决了劳动主体与他人及个人与社会之间的矛盾,达到了劳动教育作用的高级状态。教育的目的是人的全面发展,劳动教育的目的也应如此,劳动教育的作用必然体现人的全面发展。“现实的人”的全面发展面临的一个重要问题是:如何保证每个人而不是某些人的全面发展。这就关乎每个个体如何看待和处理自身与他人、自身与社会之间的关系。“现实的人”的外化活动,就是不断与他人、社会交往并反思自我的过程,因此,它体现的是劳动教育为劳动主体培养反思能力的作用。反思能力更像是一种哲学思维能力,它需要与超越性思维共同作用,才能使“现实的人”在反思的过程中跳出自身,不至陷入思维的囹圄。反思的主要内容由劳动主体受劳动教育作用影响而形成的思维模式和实践活动决定,反思之所以能调和个人与他人、社会的矛盾,就在于它使“现实的人”遇到问题首先想到的是自身,即推己及人,因此,它能使个人更习惯于去理解他人、包容社会。反思之后,超越性思维又使个体看到自身与他人、社会的联系与发展,因此又不封闭在反思和让渡中。反思与超越都是劳动教育作用的体现,在“现实的人”的外化活动中得以现实化和深化。
劳动教育的终极目标是实现人的全面发展,即人的解放。“解放就是从异化的状态摆脱”[5],异化主要表现为人与自然、人与社会、人与自我关系的异化,其中人与自然的关系决定人与社会的关系,二者的关系又决定人与自我的关系,人的解放不是依靠其中一者异化的消除,而是依靠三者异化的消除。三者一方面表现出递进承接关系,另一方面表现出统一整体关系。劳动教育作用的一体化过程正是“现实的人”的解放的逻辑,劳动教育作用一体化是“现实的人”的解放逻辑在现实和历史中的实现,即逻辑在历史中的呈现。
人与自然的关系主要表现在人生命活动与自然存在的关系。人的生命活动的重要性与特殊性不仅在于它是支持人这一生命得以存在的必要活动,而且在于“人的类特性恰恰就是自由的自觉的活动”[6]96。人与动物的区别在于,对于动物来说,其本质是生来就已然规定了的,不需要通过后天的生命活动去创造,即其存在与本质是已然和同步的;对于人来说,其存在先于其本质,即作为生命体的存在是基础,本质则需要通过后天的生命活动去创造。如果说人的存在是其生命活动,那么其本质就是其生命活动的结果。
劳动教育作用一体化的对象化活动在“现实的人”的解放过程中占据基石地位。因为只有通过劳动教育的对象化活动,“现实的人”才能具备准确定位自我与自然关系的能力。劳动教育作用一体化的对象化活动,就是“现实的人”处理自我存在与自然存在关系的阶段。在这一阶段,“现实的人”是主动性与受动性并存的矛盾体。主动性是因为与动物相比,人没有已然规定的本质;是因为人可以有意识地进行生命活动,创造自己的本质。受动性是因为人是自然的产物,本身附属于自然;是因为其对象化活动即其生命活动受到自然条件限制和自然规律支配。因此,既感受到作为有意识、有目的的人的主动性,又感受到作为自然产物、受自然规律支配的生物的受动性。主动性与受动性的矛盾实际上就是人与对象的矛盾,这个矛盾是推动“现实的人”发展的内在动力之一。因为人“感到自己是受动的,所以是一个有激情的存在物。激情、热情是人强烈地追求自己对象的本质力量”[6]169。正是在此矛盾的推动下,“现实的人”才在不断劳动的过程中改变被动的状态,寻求人与自然界的辩证平衡和统一,从而达到人与自然关系的解放。这个辩证统一的表现就在于,人的生命活动成为既合乎人的目的性又合乎自然规律性的“按照美的规律来建造”[6]96的过程。经过劳动教育一体化的对象化活动,“现实的人”的解放基石才得以确定,才能更深一步地解放。
劳动教育作用一体化之所以能实现人与社会关系的解放,就在于其内化活动作为人与社会关系的中介发挥的作用。“人的本质并不是单个人所固有的抽象物,在其现实性上,它是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和”[7]52,“现实的人”的个体本质与类本质是不尽相同的。动物的个体本质就是其种的本质、类的本质在每个个体生命上的现实化,而人的个体本质与类本质的关系是:个体本质不直接形成类本质,个体本质存在差异,他人是构成类本质总体的一部分。因此,个体本质与类本质之间需要中介的衔接,这个中介,就是社会活动。
“现实的人”是身处于社会关系中的人,在社会活动中,“现实的人”不断生成并与他人交换自己的本质。他人与“现实的人”是对象存在,如同与自然界的其他对象进行对象化活动相似,“现实的人”也与他人进行对象化活动。不同之处在于,与自然界交往的过程中,“现实的人”是作为主动性更强的一方进行自我本质的创造的;与他人的交往中,每个个体都是极具主动性的一方,因此也极具受动性,即每个个人都受制于每个他人。
个体与他人组成社会,于是个体与社会关系的矛盾就油然而生了。如何解决这个矛盾,回到劳动作用一体化的内化活动。上文已提及劳动教育作用一体化结茧于“现实的人”的内化活动,就在于此过程中,“现实的人”与他人、社会矛盾的克服,这个过程与“现实的人”和社会关系的解放同行,内化活动在其中扮演了协调个人与社会矛盾的角色,因此,前者完成了,后者才能更好地完成,这就是劳动教育作为教育的特殊功能。“现实的人”与社会关系的解放表现为“现实的人”由简单生命体结成的群的共同体发展到本质交换的类的联合体。当然,“现实的人”与社会关系的解放依托于其与自然关系的解放。经过劳动教育作用一体化的对象化活动和内化活动,人的解放也经历了与自然关系的解放和与社会关系的解放,“现实的人”的解放也将进入下一个环节。
“一切异化最终都是个人的异化,一切解放最后也是个人的解放”[5],实现人与自然关系、社会关系解放的最终目标,就是要实现个人的解放。劳动教育作用一体化的外化活动就是“现实的人”从异化状态解放的实现过程。“现实的人”的最终解放表现在其自由而全面的发展,“自由是指这种发挥和发展,不是出于生存的逼迫或社会关系的强制,而是人以人自己占有和享受自己的全面本质为出发点和归宿”[8]237,全面发展包括物质、精神、人的能力、人的社会关系、人的个性等等。自由而全面的特殊性就要求人与历史的高度和谐,即逻辑与历史的高度统一,这个统一的途径就是消除各种异化,实现从观念到现实的解放。
诚然,“现实的人”与自然、社会、自我关系的解放同样是统一的有机整体,也是一个历史的、运动的过程,因此我们不得不关注每个部分的解放状况。此时,从“现实的人”的对象化活动、内化活动、外化活动出发的劳动教育形成的作用很好地与其自我解放的运动融合在一起,为“现实的人”最终的自我解放提供实践逻辑。劳动教育作用一体化的外化活动,正是“现实的人”经过与自然关系、社会关系的解放后,实现由观念解放到现实解放的途径。劳动教育作用一体化的外化活动由于其处于已有基础的发散阶段,一方面使“现实的人”的本质由内转化为外在的形式,使人与人本质的交换成为可能;另一方面使“现实的人”得以跳出自身局限,表现出超越性。立足于自我存在的根基,却又遵循自然规律,“现实的人”才是自由的,因为“自由不在于幻想中摆脱自然规律而独立,而在于认识这些规律,从而能够有计划地使自然规律为一定的目的服务……自由就在于根据对自然界的必然性的认识来支配我们自己和外部自然”[9]150。所以,“现实的人”的自我解放,是历史的、有条件的,它既需要“现实的人”对劳动精神的多维理解,又需要“现实的人”对劳动实践的高度践行,是一个不断积累前人成果开拓未来的连续过程。因此,由劳动教育作用一体化形成的实践思维和劳动习惯,理所应当成为承上启下的逻辑线索,不断为“现实的人”的自我解放历程提供动力。
劳动教育作用一体化既是一个过程,也是一种实践逻辑,是“现实的人”寻求自我解放的历史运动。“现实的人”无可争议成为劳动教育的出发点和落脚点,劳动教育作用与“现实的人”的解放一样,都是由既相互承接又相对独立的阶段构成的有机整体。本文从哲学上为劳动教育提供方法论的指导和逻辑遵循,从实践上为劳动教育提供内生的实践动力,从而提升当前劳动教育与“现实的人”的全面发展的契合度,提高劳动教育的实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