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语重动句动词同一性悖论*

2021-01-14 08:07朱文清张延成
关键词:补语骑马句法

朱文清,张延成

(武汉大学 文学院,湖北 武汉430072)

一、引 言

重动句是汉语里一种很有特色的句式。刘维群把它定义为“谓语部分重复使用了同一动词的单句格式”[1]32。例如:

(1)他骑马骑得很累①文中未明确标明出处的例句均为自拟常见用例。。

例(1)是个单句,“他”是主语,谓语部分是“骑马骑得很累”,它是由动宾短语“骑马”和动补短语“骑得很累”组成的复杂谓语结构。为了表述方便,我们可以把重动句写为“SV1OV2C”格式。“V1和V2是同一个动词的重复使用,在意念上表示同样的动作;但结构上的作用却不同:V1带宾语,V2带补语。”[1]32

重动句的本质特征是“同一动词在一个单句格式中的重复使用”。关于这一点,只有Shi Dingxu提出过质疑,他认为,重动句中两个动词是相互独立的,前一个动词是状语从句中的谓语动词,而后一个动词则是主句中的谓语动词。②See Shi Ding-xu. The Nature of Chinese Verb-Reduplication Construction. Studies in the Linguistic Sciences, 1996, pp.271-285.这种把V1O和V2C之间紧密的关系用一个从句和一个主句割裂开来的做法不仅在句法上难以说明,也有违普遍语感:重动句是一个单句格式。但石定栩对重动句中动词同一性的质疑却有可阐发的空间。本文首先分析重动句动词同一性悖论,然后讨论消解这一悖论的方法,最后谈点理论上的启示。

二、重动句动词同一性悖论

较早注意到重动现象的是王力,他当时称之为“叙述词复说”:一般说来,补语和动词要紧粘在一起,同时有些动词和宾语也要合为一体,不能让补语把动词和宾语隔开,“在这双重障碍之下,唯一的补救方法就是把叙述词复说,使双方面都不至于阻隔”[2]。这种“叙述词复说”现象后来也被称为“重动句”③参见刘维群《论重动句的特点》,《南开学报》,1986年第3期,第32页。、“复制动词句”④参见高更生、王红旗《汉语教学语法研究》,北京:语文出版社,1996年,第337页。、“动词拷贝结构”⑤参见李讷、石毓智《汉语动词拷贝结构的演化过程》,《国外语言学》,1997年第3期,第32页。等。这一句法格式的本质是“谓语部分重复使用了同一动词的单句格式”。 重动句谓语部分“V1OV2C”中的V1和V2必须是同一个动词,这是重动句定义中的必要条件。杨大然、程工认为“重动句的两个动词具有很强的依附关系,我们不能把其中的任何一个替换成其他动词,即使所替换的动词与原动词的意义非常接近也不行”[3]。如:

(2)a. 他看书看了一上午。

b. *他看书读了一上午。

(2b)中V2被换成了跟V1“看”意思接近的“读”,句子不合法。

“V1OV2C”中V1和V2同一性的来源就是王力所说的“叙述词复说”或高更生、王红旗所言的“复制动词”或李讷、石毓智所说的“动词拷贝”①“叙述词复说”“复制动词”和“动词拷贝”这三个说法意思一样,为了表述方便,我们在接下来的讨论中统一采用“复制动词”一说。。那么V1和V2究竟谁是源动词,谁是复制动词呢?对于这个问题,学界有两种不同的看法。有人认为V1是源动词,V2是复制动词,②See Li, Charles N. and Sandra A. Thompson. Mandarin Chinese---A Functional Reference Grammar. Berkeley and Los Angeles:University of California Press, 1981, p.442. Huang, C.-T. J. Logical Relations in Chinese and the Theory of Grammar. Doctoral dissertation, MIT, 1982, p.50.也有人认为V2是源动词,V1是复制动词。③参见曹逢甫《汉语的句子与子句结构》,王静译,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5年,第171-177页。杨大然、程工《线性对应定理与汉语重动句的词项融合》,《外国语》,2013年第4期,第39-41页。这两种看法都将导致重动句动词同一性悖论:重动句中V1和V2是同一动词的重复使用,V1O 和V2C 之间存在着紧密的关系,所以“V1OV2C”中V1和V2一个必定是另一个的复制;但如果“V1OV2C”中的V1和V2确实一个是另一个的复制,那么重动句的生成就变得不可能。曹逢甫证明了重动句中的V1已经去动词化了,V1O是具有话题性的名词短语,而V2则具有典型的动词特征,主要证据是体标记、否定词和非移位性副词不能出现在V1O 中而只能出现在V2C中。④参见曹逢甫《汉语的句子与子句结构》,王静译,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5年,第171-177页。例如:

(3)a. 他看了书看一个上午。

b. 他看书看了一个上午。

(4)a. *他没有看书看一个上午。

b. 他看书没有看一个上午。

(5)a. *他只看书看了一个上午。

b. 他看书只看了一个上午。

例(3)(4)和(5)中,a句都是不合法的,因为体标记“了”、否定词“没有”和副词“只”出现在了V1O 中;而当体标记“了”、否定词“没有”和副词“只”出现在V2C 中时,相应的b 句就变得合法了。刘维群根据重动句中补语是否带“得”把重动句分为带“得”的重动句和不带“得”的重动句;不带“得”的重动句根据补语的性质又分为四类:补语由形容词充当、补语由述宾短语充当、补语由介词结构充当和补语由数量词组充当。不管是哪一类的重动句,其结构都为SV1OV2C,其中S 可以为空主语pro。S是句子的主语,也是主话题,V1O为次话题,V2C为评述。⑤参见刘维群《论重动句的特点》,《南开学报》,1986年第3期,第35页。例如:

(6)可是闵贵林打算盘都打得心脏都痒起来。(张天翼《万仞约》)

(7)你熬夜熬多了。(周克芹《许茂和他的女儿们》)

(8)我想他想断了肠,快带我去给他请安。(刘绍棠《草莽》)

(9)哎,渡人渡到岸,帮人帮到底,光张嘴去说说有什么用。(叶文玲《送药》)

(10)老李做报告做了两个小时。

可见,重动句中的V1确实是去动词化了的,具有[-V]特征,V1O是话题;V2则具有[+V]特征,是典型的动词。我们再来看一看刘维群在给重动句下定义后所附的说明:“V1和V2是同一个动词的重复使用,在意念上表示同样的动作;但结构上的作用却不同:V1带宾语,V2带补语。”[1]32所带成分不同和结构作用不同能否解释V1和V2两者性质的迥异呢?答案是否定的。如(11)所示。

(11)a. 我吃饭了。

b. 我吃饱了。

c. 吃饱要紧。

例(11)a 句中“吃”后带宾语,b 句和c 句中“吃”后带补语,a句中“吃”带了宾语却没有去动词化;而c句中“吃”带的不是宾语而是补语却又去动词化了。

所以,如果V1是V2的复制,我们得到的就是两个典型的谓语动词,V1O则不可能是话题;如果V2是V1的复制,我们得到的就是两个去动词化的词,V1O和V2C都将是名词化了的短语。无论哪种情况,重动句的生成过程都将崩溃。

重动句的存在是汉语里不争的事实,我们关于重动句中V1和V2是同一动词的重复使用这种语感也是真实可靠的,但V1和V2性质迥异,彼此都不可能是对方的复制。我们陷入了困境。

三、重动句动词同一性悖论消解

其实走出这一困境的方法很简单。重动句中V1和V2的确是同一动词的重复使用,但彼此都不是对方的复制。V1和V2都不是源词,两者都是源词V 的复制。现在我们面临的问题是,这在技术上是否可行,理论上,这种分析是否合理。Chomsky 的形式句法理论给我们提供了合适的分析方法。很多学者已经在生成语法的框架下对重动句的生成进行了分析,如黄正德、程工、许歆媛和潘海华等。①See Huang, C.-T. J. Logical Relations in Chinese and the Theory of Grammar. Doctoral dissertation, MIT, 1982, p.50. 程工《语言共性论》,上海: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1999年,第253页。许歆媛、潘海华《“他的老师当得好”的生成路径探析》,《现代外语》, 2014年第4期,第445页。但无一例外的是,这些分析都是顺着V1和V2之间彼此复制的思路进行的。由于篇幅有限,我们仅以程工的分析为例进行说明。②参见程工《语言共性论》,上海: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1999年,第253页。

(一)生成语法框架下重动句生成机制以往分析举例

(12)他看书看了一个上午③例(12)引自程工《语言共性论》第253页上的例3a。。

例(12)是程工在其专著《语言共性论》中分析重动句的生成时运用的例子。其生成过程如图1所示。

图1 程工关于“他看书看了一个上午”的生成过程分析

程工运用了Larson 的“VP 壳(VP-shell)”结构来分析重动句的句法生成。他认为“后一个动词是句子的主动词,前一个动词是后一个动词的复制品,是推导过程中插入的一个词项”[4]。那么,我们自然会问:既然后一个动词是主动词,具有典型的动词特征,前一个动词是它的复制品,那么前一个动词应该也具有典型的动词特征,从而V1O 结构“看书”就不可能是名词性的话题了。还有,按现有的理论,④我们将在下面进行详细阐述。后一个动词是在轻动词v下的VP之中,其动词特征是不确定的。前一个动词则已经与轻动词v 结合,其动词特征就被确定下来了。⑤图1中[0看]中的0就标示轻动词v,由于轻动词v属于词缀性质,我们现在会把[0看]改写为[看+v]。也就是说,按现有理论,图1中前面一个动词[0看]才是具有典型动词特征的动词,即主要动词,这和程工的说法正好相反。

(二)Chomsky关于句子动态生成过程的基本思想简介

在我们分析重动句动态生成过程之前,我们首先对Chomsky最近二十年来一系列重要文献中关于句子动态生成过程的基本思想作简要的介绍。

语言是人脑中的一个生成程序。其核心句法操作只有一个,即两两合并(binary merge)。两两合并分外部合并和内部合并两种。我们引用Chomsky 的例子:“Which book did John read?”进行说明。⑥See Chomsky, N. Problems of Projection. Lingua , 2013, 130, pp.33-49.

(13)Which book did John read?

其动态生成过程如图2所示。

图2 Which book did John read?的生成过程

“which”和“book”两两合并,生成DP“which book”;DP“which book”与动词“read”两两合并,生成VP“read which book”;该VP 与轻动词v 两两合并,生成v-bar“v read which book”;至此,所有的两两合并都是外部合并。接下来,由于轻动词v 带有+V特征,即轻动词v是词缀,需要和一个动词V合并,句子才合法,所以V“read”移位到轻动词v处,与v 合并,生成v-bar“read+v read which book” 由于“read”是v-bar“v read which book”里已有的成分,并非新引入句法演算里的词项,所以这种合并叫做内部合并,就是以前所说的移位,“read”出现了两次,在语音层面,只有层级高的“read”才有语音实现。 v- bar“read + v read which book”与“John”两两合并,生成vP“John read+v read which book”,该vP 与助动词“did”两两合并,生成T-bar“did John read+v read which book”,由于T“did”上有EPP特征,“John”必须移位到Spec-T位置,生成TP“John did John read+v read which book”,这也是内部合并,语音上,只有处在层级位置高的“John” 才有语音实现。接下来,该TP与标句词C两两合并,生成C-bar“C John did John read+v read which book”。由于C上带有+Q(疑问)特征和+T(时制)特征,“did”和“which book”分别移位到C 和Spec-C 的位置。生成CP“which book did+ C John did John read+v read which book”,同理,这两次也属于内部合并,语音层面,只有层级高的“which book”和“did”才有语音实现。我们最终听到的句子就是“Which book did John read”。这一动态生成过程看似复杂,但其核心句法操作就一个:两两合并。两两合并这一操作虽然简单,它却解释了人类语言的诸多重要特征:离散无穷(discrete infinity)、层级结构(hierarchical structure)、移位(displacement)和双层语义(duality of semantics)。

两两合并不仅解释了人类语言的上述重要特征,同时也解释了人类语言的可进化性(evolvability),因为其机制是如此的简单和自然。

(三)重动句动态生成过程分析

遵循Chomsky有关句子动态生成的方法和理论,我们现在以“他骑马骑得很累”为例(方便阅读起见,重述为(14)),分析重动句的动态生成过程。

(14)他骑马骑得很累。

例(14)的主体结构是个单句结构,主语是“他”,谓语部分是“骑马骑得很累”。谓语部分又可以分解为两部分,“骑马”是话题,“骑得很累”是评述。整个句子的信息结构为:“他”是主语又是主话题;“骑马”是次话题;“骑得很累”是评述。我们对该句动态生成过程的分析必须体现这种信息结构。

例(14)主体结构中的动词是“骑”,“骑”的内部论元是“马”,外部论元是“他”,全句的动态生成过程如图3所示。

图3 “他骑马骑得很累”的生成过程

“骑”与“马”两两合并生成VP“骑马”。“得pro很累”为CP,已并行生成,①为了叙述简便,此处省略其具体的生成过程。作为VP“骑马”的附加语,修饰“骑马”,表结果。即VP“骑马”与CP“得pro很累”两两合并,生成VP“骑马得pro很累”,该VP 与轻动词v 合并,生成v-bar“v 骑马得pro 很累”,v上有V特征,V“骑”移位至v处,我们得到vbar“骑+v 骑马得pro 很累”,此v-bar 与“他”合并,生成vP“他骑+v 骑马得pro 很累”;该vP 与“T”合并,生成T-bar“T 他骑+v 骑马得pro 很累”,“T”上有EPP 特征,“他”移位到Spec-T 处,我们得到TP“他T 他骑+v 骑马得pro 很累”;该TP 与标句词C合并,生成C-bar“C他T他骑+v 骑马得pro很累”,标句词C上有Top主和Top次特征,即主话题特征和次话题特征,“他”和“骑马”都移位到Spec-C 的位置,②我们可以把C分裂为Top 主和Top 次两个功能中心,但为了树形图简洁起见,我们把它们合并为一个C。我们便得到CP“他骑马C他T他骑+v骑马得pro很累”。

(四)重动句动词同一性悖论消解

图3清楚的显示出“他骑1马骑2得很累”的“骑1” 和“骑2”都不是对方的复制,两者都是“骑源”的复制。由此可见,重动句中的V1和V2确实是同一个动词V 的重复使用,即同一个动词被复制了两次。现在我们需要说明的是既然V1和V2都是同一个动词V 的复制,那么它们巨大的差异又来自哪里呢?在回答这一问题之前,我们先介绍一下Chomsky 关于动词短语结构的观点。他认为“动词短语应该是v-VP格式,(v也可以是v*,v*是有完整论元结构的动词短语的功能中心语)。功能中心语v决定了其补语V的动词特征,V是以词根(root)的形式存在,具体的机制正如Alec Marantz所言”[5]。 Alec Marantz认为“像√DESTROY和√GROW这样的词根,在语类上来说是中性的,介于N 和V 之间。当词根被置于一个名词性环境,其结果就是名物化(nominalization);当词根被置于一个动词性的环境,他们就变成为动词”[6]。

我们现在回到图3,“骑源”是以词根的形式存在,其语类是中性的,介于N 和V 之间,当置于动词性环境,即移位到v 处,它就变成了动词“骑2”,具有典型的动词特征。当被置于名词性环境,即移位至Spec-Top次时,它就名物化了,“骑1马”自然也就成了名词性的话题。

我们分析的合理性建立在这样一个前提之上:V1和V2都不是彼此的“复说”或“复制”或“拷贝”,V1和V2都是同一个最终没有语音实现的V 的复制。这种没有语音实现的句法成分真的存在吗?这其实是整个形式句法理论必须回答的问题,形式句法在分析语言现象时经常会引入一些没有语音实现的成分。“我听即我所得”(传统汉语语法研究遵循的原则),还是“我听非我所得”,这是个问题。

四、重动句动词同一性悖论在理论上给我们带来的启示

要回答上面的问题,我们必须回到最根本的问题:语言的本质究竟是什么?Chomsky 在近十年里多次做演讲,也多次写文章,阐释他所理解的“语言的本质是什么?”我们在此稍作介绍。

Chomsky 认为“亚里士多德称语言为有意义的声音(sound with meaning)这一说法应该被修改,语言不是有意义的声音而是有声音的意义(meaning with sound)”[7]。关于语言的本质特征,Everaert 等四人与Chomsky 合写的文章:“Structures,Not Strings: Linguistics as Part of the Cognitive Sciences”中,是这样定义的:“人类语言会生成数量上无限的具有层级结构的内在表达,这些内在表达将在感知-运动界面(声音/手势)和概念-意图界面(意义)得到系统解读。因此,语言是一个生成系统,它生成具有层级结构的句法表达,这些句法表达会映射到两个界面:概念-意图界面和感知-运动界面。但这种映射是不对称的,前者是基本的,而后者是辅助性的。”[8]

关于这种不对称性映射,Chomsky 在“Approaching UG from Below”一文中也有过详细的论述。其基本逻辑可以概括如下:语言是人脑中的语言能力,它是一个生成程序,能生成无穷的具有层级结构的内在句法表达,这种生成过程所依赖的最关键的操作是两两合并(merge),这种两两合并在人脑中是可以平行运算的。这种两两合并形成的内在表达不是线性结构,而是层级结构,语义结构也是层级的。所以这种内在的句法表达向概念-意图系统的映射是简单自然的。但声音则不同,它不是层级结构的,是线性的,不能并行运算。要把这种具有层级结构的内在句法表达外化为线性的声音,不是简单的事情,涉及与核心句法运算规则不同的词形、语音规则。所以语法运算的效率原则要求,把内在句法表达外化为声音时,发音要最少化(pronounce the minimal)。这样一来,语义和语音之间就会产生“空缺”(gap),就会对语言的理解造成困难。我们在理解别人的话语时,要找到这种空缺,并进行填充。①See Chomsky, N. Approaching UG from Below. In:Sauerland, U.,and Gartner, H.-M. (eds.), Interfaces + Recursion = Language?,Berlin: De Gruyter, 2007, pp.1-30.

我们还是引用Chomsky的例子:“Which book did John read?”进行说明。

(15)Which book did John read?

Chomsky 认为生成的内在句法结构是“Which book did John read which book?”外化为声音时,移位之前的which book 没有得到语音形式(由于发音最少化)。“which book”有两个语义角色:read的宾语和疑问算子,疑问算子起到约束位于宾语位置的变量的作用。语义阐释为:“for which book x, John read book x.”

我们再举个汉语的例子进行说明。

(16)这封信张三写了。

生成的句法结构应该是“这封信张三写了这封信”。“这封信”有两个语义角色:写的宾语以及句子的话题。张三写的是“这封信”,这句话的话题是“这封信”。抽象的句法结构在外化为语音时,“这封信”移位前的拷贝没有被拼读出来。

重动句动词同一性悖论也支持“我听非我所得”的观点,如果V1和V2不是同一个最终没有语音实现的源词V 的复制,我们就没法消解重动句动词同一性悖论。

五、结 语

重动句(SV1OV2C)是汉语里一种非常有特色的句式,其本质特征是谓语部分重复使用了同一个动词,V1O 和V2C 之间存在着紧密的关系,人们认为“V1OV2C”中V1和V2一个必定是另一个的复制;但重动句中的V1已经去动词化了,V1O是具有话题性的名词短语,而V2则具有典型的动词特征。如果V1是V2的复制,我们得到的就是两个典型的谓语动词,V1O则不可能是话题;如果V2是V1的复制,我们得到的就是两个去动词化的词,V1O和V2C 就都会是名词化了的短语。无论哪种情况,重动句的生成过程都将崩溃。这就是重动句动词同一性悖论。为了消解这一悖论,我们利用形式句法的理论和方法,对重动句的动态生成过程进行了深入的分析,揭示出这一句法现象的内在本质:重动句中V1和V2的确是同一动词的重复使用,但彼此都不是对方的复制;V1和V2都不是源词,两者都是源词V 的复制,V 是以词根(root)的形式存在。根据Chomsky 和Alec Marantz 的观点,词根在语类上来说是中性的,介于N 和V 之间。当词根被置于一个名词性环境,其结果就是名物化;当词根被置于一个动词性的环境,它们就变成为动词。这就解释了为什么V1和V2虽然都是同一个源词V 的复制,两者却有着不同的性质。重动句动词同一性悖论支持形式句法关于“我听非我所得”的基本原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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