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筱颖
《唐诗三百首》在英语世界的传播以翻译为途径,通过译本的方式得以实现。换言之,在英语世界得以传播的,并非严格意义上孙洙《唐诗三百首》,而是带着译者的努力与忠实、困惑和叛逆的《唐诗三百首》的每个英译本。正如勒菲弗尔(Andre Lefevere)所言,译者是翻译文本形象的构建者,精通两国语言的译者有权力为一国的读者构建另一国文学的形象①。英语世界《唐诗三百首》的形象就是由这一个个译本逐渐构建起来的。鉴于文本之外的副文本现象与译文一起共同构成了文本的异国形象。本文以蘅塘退士《唐诗三百首》及其在英语世界公开发行的所有英文全译本②为考察对象,将视线从传统文本研究侧重点,即文本的语言层面,转移到语言层面之外的副文本因素,包括各译本的体例编排,译本的前言、序、跋、注释与附录,以及体现在译本副文本现象中译者对于唐诗整体形象的理解、阐释和建构。
“副文本”(peritext)的概念源自法国叙事学家杰拉德·热奈特(Gérard Genette),指的是作品中的一切用以协调正文文本与读者之间关系的语言文字或非语言文字材料(包括序、跋、标题、献词、插图等),这些语言文字或非语言文字材料的存在是为了全面地展示作品。③副文本是译本的一个组成部分,对于译本的正文部分而言,副文本是正文部分译文的阐释空间,同时也是一种阐释的限定。翻译中涉及的副文本形式多样,可分成如下三类:一是为了构建译文文本整体性所必须的副文本,如标题、注释、参考文献、插图等。译本的赞助人、出版机构或编者设计这些副文本内容是为译本营造某种文化形象,从而吸引、引导读者对译本的阅读、理解和接受。二是译者为了与读者互动而作的副文本,如译者序、引言、致谢等。译者序是研究译者翻译观很重要的材料。在译者序中,译者介绍原文、原作者、原文产生的社会文化背景、原作的语言特色、原文版本考证、翻译目的、翻译策略、翻译技巧甚至是翻译中遇到的具体障碍进行解释说明。三是译者之外的他人所作的副文本,如编者撰写的前言,在文末对译者和译本的评价等。三类副文本都是译本与读者交流的途径,通过不同的方式营造出与原语文化类似的语境,帮助读者理解译文,是译者、译本和读者之间的中介。
对于译者而言,使用副文本一方面是忠于原文本的需要,另一方面也是为了廓清译本的层次;对于读者来说,副文本的存在犹如译本的旁白,用另一种声音对译本中正文主体进行暗示、解释或提供线索;对译本来说,副文本因素通过为文本提供语境,引导读者通过某种译者认为正确的方式阅读译文主体,由此参与、丰富、甚至阐释了该译本译文主体的意义。“译本的副文本甚至在正文本形成之前就产生了,不仅引导了读者对于译本的接受,甚至会影响翻译的过程和译本正文本的形成”④。也就是说,副文本因素在某些情况下甚至可以“改写”甚至“重写”译本的面貌,重新塑造译本。因此,副文本研究是对文本本身研究很好地补充和扩展。 正如居卡格纳(Tahir Gürcaglar)所说:“对于翻译文本的副文本因素的分析研究能够揭示出翻译文本本身所不能揭示的东西。”⑤
《唐诗三百首》的编者署名蘅塘退士,后经多方考证⑥,证实是孙洙及其续弦夫人徐玉兰共同编成。孙洙(1711-1778),字临西,号蘅塘,晚号蘅塘退士,祖籍安徽,江苏无锡人。自幼家境贫寒,乾隆十六年(1751)得中进士,历任知县,乡试同考官。他编写的《唐诗三百首》共选入唐诗三百一十首,全书按照诗歌体裁编排,分别是五言古诗三十三首,乐府七首;七言古诗二十八首,乐府十四首;五言律诗八十首;七言律诗五十首,乐府一首;五言绝句二十九首,乐府八首;七言绝句五十一首,乐府九首。这样的编排体例一目了然,有利于初学唐诗者概观中国诗歌体裁的全貌。诗歌体裁的编排方式是孙洙的创新。在《唐诗三百首》问世之前,民间普遍以《千家诗》作为学习唐诗的读本。孙洙对其评价是“随手掇拾,工拙莫辨,且止五七律绝二体,而唐宋人又杂出其间,殊乖体制。”由此可见,孙洙在选编《唐诗三百首》的时候,对唐代诗歌体裁的全面收录、对唐宋诗歌的辨识、对文本体制的严格规范都是他编撰工作的重点,这些重点后来也成了《唐诗三百首》的最大特色。孙洙虽然也收录了古体诗和乐府两种诗歌体裁,但是也通过每个诗歌体裁的收诗数量将唐代诗歌中各诗歌体裁的重要性和成就影响进行了排序:律诗第一,绝句次之,古体诗最弱。孙洙对于诗人也有他自己的评价,按照这个评价对诗人进行排序,并反映在收诗数量的多寡上。为了更直观地观察,本文以杜甫、李白、王维、李商隐四人为例,统计了《唐诗三百首》中这四位诗人每类诗歌体裁下的诗作入选数据并列入下表(见表一)。
从下表中可以发现,杜甫的入选诗作主要是律诗,李白是古体诗,王维则比较平均,李商隐则以七言为最。从总数上来看,杜甫为最,李白次之,王维再次,李商隐位列第四。这种取舍基本吻合学界对四位诗人诗歌成就的具体领域以及诗歌总体成就的评价。
孙洙对于不同时期的唐诗也有自己的取舍,崇尚盛唐、中唐,兼顾初唐、晚唐。这种偏好也体现在对各个时期诗作的取舍中,具体见下表(表二)。
表一:《唐诗三百首》四位诗人诗作收录情况
表二:不同时期唐诗入选情况
综上,孙洙虽然没有长篇累牍的前言,却将他对唐代诗人、对几种诗歌体裁以及对唐诗的四个分期的评价都融入了《唐诗三百首》的编排中。读者通过编者的编排就可以对唐诗的分期、体裁、重要诗人、诗人的专长有大致地了解。
孙洙编撰《唐诗三百首》心血不仅仅倾注在“选”的过程,也反映在了“编”的结构中。对于译者而言,面对分属唐诗发展的四个时期、六种诗歌体裁、出自77 位诗人之手,共310 首诗作,如何将其合理编排以组成一个小型的文本家族(a family of texts),在这个文本家族中,通过各个诗作文本之间的相互关联来确定自己在文本家族中的身份和特性,从而全面再现孙洙《唐诗三百首》中所反映的唐代诗歌传统,是一个翻译之外、职责之内的难题。
现有在英语世界发行的蘅塘退士《唐诗三百首》英文全译本共六本,即1929 年出版的宾纳(Witter Bynner)与江亢虎合译的《群玉山头》(The Jade Mountain:A Chinese Anthology,Being Three Hundred Poems of the T’ang Dynasty,618-906.),下文简称宾译;1973 年出版的静霓·韩登(Innes Herdan)译《唐诗三百首》(Three Hundred Tang Poems),下文简称韩译;1987 年出版的许渊冲、陆佩弦、吴钧陶编译《唐诗三百首新译》(300 Tang Poems:A New Translation),下文简称许译;2009 年出版的彼得·哈里斯(Peter Harris)译《唐诗三百首》(Three Hundred Tang Poems),下文简称哈译;2011年出版的杰菲里·沃特斯(Geoffrey Waters),迈克尔·法曼(Michael Farman)和戴维·伦德(David Lunde)合译的《唐诗三百首》(Three Hundred Tang Poems),下文简称沃译;以及2011 年网络公布的曾培慈译《英译唐诗三百首》(English Translation of 320 Tang Poems),下文简称曾译,共六个译本。译本呈现形式包涵了传统的纸媒形式(即书籍),大学官网媒体(即国外大学网站上的电子版本)以及当今流行的网络媒体(即公共网站上出现的电子译本)。
宾译按照作者姓氏的拼音首字母顺序⑦排列,以无名氏(译为Anonymous)起,元结(Yüan Chieh)止。译文后附录中“诗人生卒年代”将拼音和诗人名字的中文汉字对照排列⑧。正文部分没有中文原诗和注释,所有注释均归于附录部分。宾译的编排方式是典型的英文式,符合英语世界读者的阅读习惯,沃译的编辑杰罗米·西顿(Jerome Seaton)在编者前言中就曾对孙洙《唐诗三百首》按照诗歌体裁分类的编排表示费解:“现在中国的年轻人,还有他们的前辈们,不管出于何种原因翻开《唐诗三百首》这个选本,都不会对这种按照‘诗歌体裁’而非主题、或诗人来编排的方式倍感惊讶。我觉得我们(英语世界读者)如果遇到一本比如《牛津英诗选》(The Oxford Book of English Verse)之类的选集,发现这本书居然不是按照时间的先后顺序,也不是按照作者姓氏字母的先后顺序,而是按照什么十四行诗、英雄双韵体、素体诗、或者我们说得再通俗些,什么五行打油诗啊或者八行两韵诗之类的,会觉得无比惊讶。”⑨
宾译这种编排虽然更符合英语世界读者的阅读习惯,但读者从编排上看不到整个唐诗发展的脉络,如诗歌体裁的演变、诗人的承前启后、诗歌内容主题的变化以及诗艺的发展。过于简洁的目录也让读者难以查找某一位诗人或某一首诗作。
韩译完全遵照孙洙的编排,将译文按照诗歌体裁分为五古(含乐府)、七古(含乐府)、五律、七律(含乐府)、五绝(含乐府)、七绝(含乐府)六大类,每一类诗歌下面,大致按照诗人生卒年代和诗作出现的先后顺序进行排列。正文英汉双语对照,每首诗分为两页,前一页为英译文,后一页为繁体中文原文。诗歌注释直接附在该诗英译文页面最下方页脚处。多数译文还附有蒋彝根据原诗主题所作水墨画。韩译目录非常详尽,在六个大类下,按照诗人排列,每一首译诗都附上诗人的姓名拼音。诗人姓名拼写均按照1958 年中国颁布的《汉语拼音方案》,诗的题目则与正文中对应英译文一致。正文部分所译的317首唐诗逐一列举在目录中,并有对应页码。这样对原文本最大程度的忠实,让接触过《唐诗三百首》原文本的读者,尤其是中国读者,倍感亲切。正文英汉对照并附水墨插图,繁体汉字传达的是中国文字符号本身的美感,水墨插图则直观显化传达原诗的意境美。让英语世界和当代中国的读者都能跨越层层时空阻隔,体味到诗歌中描绘的唐代景象。诗歌注释直接附在该诗英译文页面页脚处,便于读者查考。从这些全面、精心的编排来看,韩译是希望全方位传达原诗的内涵与特色。
许译按照诗人的生卒年代先后顺序编排译文。每个诗人名下,另起一行将《唐诗三百首》中收录的该诗人各种诗歌体裁的所有译文一一列举,一诗一行,诗人姓名拼写均按照1958 年中国颁布的《汉语拼音方案》,诗的题目则与正文中对应英译文一致。目录中每个诗人姓名拼音后面用括号标注该诗人的生卒年代,在每首译诗标题同一行最右侧,对应页码之前,将译者姓名用拼音标注。正文为每页英汉对照,英文在上,繁体中文在下,译文注释以脚注形式出现在该页页脚。正文后的附录有原诗作者简介、译者简介以及唐诗各英译本书目。许译的整体编排是按照西方读者习惯的方式,以作者为排列的关键词;与西方传统不同的是,许译不是按照作者姓氏首字母的顺序排列,而是按照诗人的生卒先后排列的,这种排列方式有利于读者看到诗人的承前启后,客观上对读者了解唐诗的发展有一定帮助。英汉对照的方式既方便读者通过印刷的繁体汉字来感受中国文字符号本身的美感,又方便读者查考原诗。
哈译按照诗人姓氏拼音首字母⑩顺序编排译文。每位诗人标注生卒年代(生卒年月不详则无标注),正文译诗也是优先按照诗人归类,即同一位诗人的所有诗作都编排在一起,再按照诗歌体裁分类。正文部分只有译诗,所有注释都在正文后的附录中。目录中只标注了诗人姓名拼音、生卒年代和该诗人第一首诗作的对应页码,并未详细列出所有译文题目及对应页码。这种编排与宾纳的编排最为接近,均为西方传统的编排方式,目录简略也囿于该本的口袋书尺寸。
沃译的编排与韩译类似,遵照孙洙的编排,将译文按照诗歌体裁分为五古(含乐府)、七古(含乐府)、五律、七律(含乐府)、五绝(含乐府)、七绝(含乐府)六大类,在每一类诗歌下面,大致按照诗人生卒年代和诗作的先后顺序进行排列。与韩译不同的是,正文中只有英译文,没有中文原诗,但每个诗歌体裁开始,都会在该页页眉处用汉英对照的方式介绍该部分的诗歌体裁。⑪
正文中每位诗人的姓名拼音都用黑体斜体居中标注,每首译文标题都选用比正文大一号的黑体字,每首的右下角都有译者姓名的首字母大写缩写。正文部分没有注释,正文之后的附录按照正文中译文的先后顺序对诗歌进行注解。沃译在体例编排上呈现出明显的异化趋势,希望向西方读者传递唐诗的体裁、演进以及诗人的更迭等信息。
曾译从封面开始汉英对照,繁体字汉语在前,英文在后。正文按照孙洙原文共分为六卷,卷一是五言古诗和五古乐府,卷二是七言古诗和七古乐府,卷三是五言律诗,卷四是七言律诗和七律乐府,卷五是五言绝句和五绝乐府,卷六是七言绝句和七绝乐府。每一卷下面诗人诗作的顺序也与原文无异。这一编排方式与韩译、沃译一致。曾译为译文做了编号,汉英对照,以句为单位,左边为繁体中文原文,右边为英文译文,便于读者在原文与译文之间的切换。正文无注释,正文末也没有附录。目录非常详尽,标注了诗歌体裁、诗歌编号、诗人、诗作题目。这种编排方便读者了解《唐诗三百首》中入选诗作的诗歌体裁、诗歌流变和诗人的更迭,编号更是方便读者明了地看到《唐诗三百首》中各个诗歌体裁之间的比重、各位诗人入选诗作的比重。尤其值得一提的是,网络版的超链接优势使得诗作及译文查找非常方便。
综上,六个译本的编排方式主要有两种,一种是归化,按照英语世界诗歌选集常用的方式进行编排,这种方式形式亲切,最贴近英语世界读者的阅读习惯,但却完全屏蔽了孙洙在编撰《唐诗三百首》时编排选本的良苦用心;译本传达仅限译文本身,对译本之外的传达相对贫乏;另一种是异化,基本结构复刻《唐诗三百首》原文本的体例,个别方面做微调。尤其是韩译的配图、曾译编号的方法,对具体诗作本身之外的原文本信息均进行了直观、显化、有效的传达。读者在阅读译本之余,能够大致了解唐诗所反应出来的社会文化,以及唐代诗歌的演变和各种诗歌体裁之间的轻重关系。但也有可能因为信息量过大而与读者疏远。
正文之前的译者序或编者前言,是译者(或编者)与读者对话的开始,里面记录了译者在翻译过程中对该文本的思考,“几乎所有关于翻译的思考都是以译者前言的形式附在具体文本里的,其语调从辩解性的到积极范式的,各色不等。”⑫体现了译者对于该文本的文学文化观,其目的在于让读者更了解译文。法国文论家梵·第根(Paul van Tieghem)认为译者序是译者个人思想的体现,是反映译者所采用的(或者译者自认为自己采用的)翻译体系的最宝贵的资料,有极大的研究价值。⑬
宾译有两篇译者序,分别由宾纳作于圣达菲和江亢虎作于北京。宾纳在序言《诗歌与文化》(Poetry and Culture)中展现了一位不懂中文的英文译者具备良好的中国传统文学文化知识。他在序言中首先表示遗憾,在求学时期对文化的研究只限于希腊的大师和希伯来的先知,而在后来机缘巧合遇见中国古典诗歌之后,他发现比之前两者,中国古典诗歌给他的教育更新、更好、更深。接下来宾纳向读者客观描述了诗歌在民国之前的中国社会生活中的普及,通过将民国之前的中国历代诗歌的普及与英国维多利亚时期相比,将英语世界读者所熟知的英国诗人华兹华斯(William Wordsworth)的田园诗与中国古典诗歌相比,让英语世界的读者了解古典诗歌在中国古代社会中的地位以及在社会生活中的功用。宾纳在序言中准确描述了中国古典诗歌中的少年情怀,阐述了中国古典诗歌的音乐性,并预言,未来西方诗人将会认真研习、模仿中国唐代伟大的诗人。宾纳在序言中坦承,由于汉诗没有时态、人称代词或连接词,译者在翻译的时候可能有多种阐释,通常他和江亢虎都会讨论出几种可能的解释,然后选取其中一种译成文字,译文自然比原诗在意义方面更局限。同时他还解释,为了读者阅读译文流畅,原文中繁杂的、不太重要的人名和地名,翻译时都进行了模糊化处理。
宾纳的序言中直接与《唐诗三百首》具体的诗作相关的只占了小部分,绝大部分是对中国古典诗歌的普及性介绍,这样的介绍诏示了宾纳译本的目的,即为英语世界的读者打开通向中国古典诗歌的大门,让西方的诗人看到灿烂的中国古典诗歌并从中汲取营养。由此推断,宾纳在翻译之初,就将自己的目标界定在一种初级阶段的普及性读物上,他的目标读者是西方的诗人,因此,译本中的语言多是西方诗歌语言。
江亢虎的序言题为《汉诗》(Chinese Poetry),其中用了较大篇幅回顾了中国古典诗歌从远古开始,到先秦的《诗经》,然后从汉代到唐代,以及唐代之后的发展史。序言从第六部分开始对《全唐诗》和《唐诗三百首》进行了简明扼要的对比,接下来则全部集中在孙洙《唐诗三百首》的介绍中,包括孙洙为《唐诗三百首》所作的序,《唐诗三百首》中古体诗与近体诗的区别,近体诗中六种诗歌体裁分类。第七部分按照诗歌体裁分别举例介绍格律音韵规则,第八部分则厘清了中国“诗”的概念与西方poetry 的概念的宽窄,解释了中国还有一部分包含在西方poetry概念中但在中国“诗”之外的韵文形式,如楚辞、词等。
宾纳和江亢虎的序言共同之处在于,都偏重于向读者普及中国古典诗歌的基础概念,而非孙洙《唐诗三百首》。由此也可以看出,两人合作的目的是为了向英语世界的读者推介中国古典诗歌,而非一定是《唐诗三百首》这个选本。秉承这种翻译目的,两人合作的译文也肩负着唤醒英语世界诗人以及其他读者对中国古典诗歌的兴趣,打开中国古典诗歌通向英语世界大门的任务。从该书问世至今近一个世纪的反响来看,宾纳和江亢虎完成了既定目标,将《唐诗三百首》这个译本所代表的中国诗歌成功地推向了英语世界。
韩译有一篇蒋彝所作的前言和一篇韩登所作的序。蒋彝的前言长达九页,首先回顾了汉籍外译史,从诗歌的语言特点以及中西语言文字结构的差异讨论了汉诗西译的困难。接下来介绍了中国最伟大的三部诗歌选集:《诗经》、《楚辞》和《唐诗三百首》,并着重介绍了《唐诗三百首》中入选的诗人,如王维、李白、杜甫、李商隐等,还介绍了中国的地理情况和农耕文化并引出中西传统诗歌主题的对比。蒋彝的前言浅显全面,点到为止,没有多余的赘述或深入的专业探讨。对于初次接触唐诗的英语读者来说,这样的前言既涵盖了他们需要知道的基本常识,又不过于专业晦涩。
韩登在序言中首先高度评价了庞德《神州集》对英语世界的影响,称它“将中国唐朝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带到我们的面前”⑭,但是,由于庞德不懂中文,以及自身诗人身份所赋予的高度的创作自由,使得《神州集》中的译文从文字到神韵都与原诗有较大出入。韩登明确表明她在翻译《唐诗三百首》时的翻译原则是最大限度忠实于原文,无论是诗行长短,诗中中式意象处理,还是原诗中遣词造句方式的传达。韩登序言对译本的编排方式进行了非常详细的解释,普及了六种诗歌体裁的格律音韵规则并举例讲解,还介绍了自己在处理原诗的节奏、韵脚时采用的翻译方法。
韩登的译者序充分体现了她多年研习汉语的深厚功底,以及对于《唐诗三百首》的深入研究。翻译中强调对原诗的忠实,无论是从音韵、词汇还是句子层面,都尽量保留原文的样子。译文中使用译者注也是为了解释具体诗作中容易让读者产生阅读障碍的部分,让原诗的意义最大限度得到传达。从韩登译者序中对《唐诗三百首》介绍以及对自己翻译原则和翻译技巧介绍的专业、深入程度来看,韩登的《英译唐诗三百首》的目标读者显然不是英语世界的普通读者,而应是已经有一定的汉英译本阅读成见的读者或专业读者。蒋彝的前言在一定程度上弥补了韩登译者序的不足:更浅显而广泛,不会因为过于专业、生僻而吓跑读者。两人的前言和序放在一起是非常好的互补。
许译同样有两个译者序,一是许渊冲作于北京、用英文写就的《论唐诗与英诗》(On Tang Poetry and English Poetry),一是吴钧陶作于上海、用中文写就由他人译成英文的《论唐诗与〈唐诗三百首〉》(A Survey of Tang Poetry and 300 Tang Poems)。许渊冲的序言,与其说是一篇译者序,不如说是一篇有关中西诗艺比较、诗歌可译性和诗歌翻译原则的论文。序言用了四分之三的篇幅,大量列举中西传统诗歌中描写高度相似场景的诗句,得出结论说中西诗歌是相通的,基于这一点,诗歌通过翻译所丢失的东西是可以在翻译中得到补偿,被“找回来”的。最后,许先生简短但坚定地陈述了他在诗歌翻译中的“三美”原则。
吴钧陶在序言中回顾了唐诗在中国古典诗歌中的崇高地位、唐诗的各种选本,着重介绍了《唐诗三百首》这个选本。从孙洙为《唐诗三百首》所作的序入手,介绍了这个选本的选编宗旨、入选诗人、入选诗作的主题、诗歌体裁、问世之后的反响以及在后世的巨大影响力。对孙洙《唐诗三百首》在中国的地位和影响力作了非常详尽的阐释。
综合许、吴两位编者的序言,《唐诗三百首新译》的序言既有译者对于诗歌翻译的见解,又有对母本在母国的地位和影响的介绍,学术性和知识性兼顾。
哈译的译者序非常简短,介绍了唐代在中国古典诗歌中的巅峰地位,称《唐诗三百首》是唐诗众多选集中最普及的选本。译者序用较大的篇幅介绍了孙洙《唐诗三百首》的编排体例,并简要介绍了自己译本的编排体例。序言虽然简短,但传达了重要信息,内容针对性强:哈里斯在里面用了一半的篇幅介绍母本的结构编排,从一定程度上弥补了译本在编排上丢失的母本编排之中的唐诗相关内容。
沃译有一篇译者序和一篇出版社编辑杰罗米·西顿(Jerome Seaton)撰写的前言。沃特斯在《唐诗三百首》全译本完成之前意外辞世,遗稿交由出版社,由其他两位译者补译剩余诗作,完稿后由编辑西顿对整本译作审稿并撰写前言。因此,沃特斯的译者序只是沃特斯没有来得及修改的初稿,西顿的前言其实是对沃特斯的译者序的一个补充。沃特斯在序言中坦言了唐诗翻译的先驱们对他的巨大影响,包括宾纳的《群玉山头》,著名汉学家韦利的《汉诗一百七十首》(A Hundred and Seventy Chinese Poems),庞德的《神州集》和葛瑞汉(A.C. Graham)的《晚唐诗》。当时二十出头的沃特斯仿佛看到了他未来高质量的丰沛的诗歌译文和自己面前延绵一生的汉学之路。暮年时回顾此生与汉诗之缘,沃特斯认为韦利的《汉诗一百七十首》是敦促他开始唐诗翻译的最大动力。沃特斯在序言中还谈到了关于中西译者合作的翻译模式,他认为《群玉山头》中有不少诗歌存在误译现象。沃特斯翻译《唐诗三百首》持续了很长的时间,从攻读中国古典文学博士学位期间开始,到后来因职业、生活琐事以及翻译《九歌》和藏族诗歌等一度搁浅。到了21世纪初,终于完成。沃特斯的序言是一个英语世界中国文学学生成长为中国古典文学翻译者的记录。从序言中可以看到沃特斯这个有专业背景、但不以翻译为职业的普通读者对中国唐诗旷日持久的深爱。
相对于沃特斯个人经历色彩浓厚的译者序,由编辑西顿撰写的前言则更像是对《唐诗三百首》百科全书式的介绍,包含了《唐诗三百首》在中国诗歌中的地位、《唐诗三百首》编者孙洙的详细介绍、孙洙的编撰目的、《唐诗三百首》入选诗人诗作分析、对按照诗歌体裁分类的编排方式的解释、收诗的具体数量、《唐诗三百首》书名的由来、《唐诗三百首》中六种诗歌体裁各自的特色以及中国历代的评论家对《唐诗三百首》的评价。如此详实全面的前言比之沃特斯的译者序,学术性凸显,充分展现了当今英语世界对《唐诗三百首》了解的深入和全面。
曾译的译者前言是汉英对照的双语版,寥寥数语,汉语部分用半白话的方式将其翻译目的交待清楚。一是前人对《唐诗三百首》的各种注疏、研究和翻译激发了她的兴趣,二是希望能以一己之力促进中英文化交流。
从六译本的译者序和前言中我们看到,译者们对以《唐诗三百首》为代表的中国古典诗歌以及中国传统文化均有较为深刻的理解,对自己采用何种翻译策略和具体的翻译技巧方法深思熟虑。译者序中所传达的信息,包括孙洙以及《唐诗三百首》的各种背景知识、中国古典诗歌的知识、中国传统文化的相关知识以及译者对翻译的思考、对中英比较诗学的思考,都作为译文的补充,全面地向读者传达原文本文字之外的信息,这些信息是原文本存在的文化语境。译者们通过译者序和前言的方式,努力为异域的读者营造原文本母国彼时彼刻的文化语境,目的在于为文本在异国的土壤中营造一片温室,让它更好地移植。我们也看到不同身份的译者在译者序中关注点的不同。学者型的译者,如宾纳、江亢虎、韩登和许渊冲,在序言中更注意知识的传达,重点不在于自己为何要翻译这个选本,而在于对选本的相关知识做一个全面的介绍。而非职业的译者,如沃特斯和曾培慈,在序言中主要表达翻译的缘起和对该选本的深爱。
六个译本的副文本不仅仅包括了前言和译者序,还包括了正文部分之后的附录。不同的附录内容反映出译者不同的翻译目的。
宾译附录包括五个部分,分别是朝代更替表、诗人重要年代表、地名表、译文注释和致谢。朝代更替表分为两个部分:第一部分是中国封建社会各朝代起止时间表,只列出各朝代及起止时间,旨在提供给读者中国社会发展的宏观时间背景;第二部分则是唐代皇帝的在位起止年,还包括对应的年号。这部分非常详尽,读者在阅读译文中遇到有关年号或时代之处,可以查阅这个部分,能很快找到对应的年代。也便于读者自行查阅更多的当时历史背景。比之其余五个译本,对于朝代更替的起止时间介绍是宾译所独有的,其余译本对于原诗中年号或年代的解释都放在了诗句本身的注释中,没有单独列出。宾译不仅仅将其单独列出并在唐代部分极尽详实,而且还将这个部分作为附录的第一部分,可见宾纳和江亢虎两位合作者对该部分的重视。诗人重要年代表分为三栏,左边一栏是译文中出现的原诗人英译名,中间一栏是繁体字书写的原诗人中文名,名前姓后;右边一栏则是诗人的重要年代,如科举考试中上榜的年代、生卒年代等。地名对照表用学者的严谨态度,将唐诗中提及的地名与这些地名对应的今地名逐一匹配,方便了后世学者的查考,这也是为何《群玉山头》这个译本能够成为今日英语世界《唐诗三百首》母本的原因之一。译文注释部分主要处理原诗中出现的富含中国传统文化的因素,比如典故、人名、意象、宗教等。这部分繁杂的工作体现了译者对于中国传统文化的高度熟悉:不仅能辨识,还能逐一讲清楚这些专有名词的内涵和外延,体现出译者良好的学术素养以及该译本的学术价值。致谢部分有三分之二的内容用来列举《群玉山头》中的译文曾经以单首译文的方式发表过的刊物名。这也是宾纳的学者身份的体现,对于译文是否首发说明得非常清楚。
韩译的附录分为两个部分:译文注释和诗人简介。译文注释部分对原文中富含中国传统文化的因素进行进一步地解释和补充,注释非常丰富,包括人名、地名、意象、典故等。诗人简介部分逐一介绍《唐诗三百首》中出现的每一位诗人(无名氏除外),包括生卒年代、生平、生活的时代背景、后人对其诗歌成就的评价等。这两部分详尽异常,充分显示了韩登对唐代诗歌、诗人的深刻理解,以及她本人良好的中国传统文学文化素养。韩译的另一大特色是正文中的大量插图,蒋彝是多年旅美的专业画家,在美国大学教授中国文学课程,深谙中国传统文化和绘画艺术,也深知英语世界读者的接受度和喜好,由他亲手绘制的水墨插图是一种文字之外的辅助手段,以更直观的方式向读者传达文字无法完全传达的原诗意境。
许译的附录分为三个部分:诗人简介、译者简介和唐诗英译本列表。诗人简介部分标注诗人的生卒年代、生平、生活年代以及后人对其诗歌成就的评价。由于许译是一个多人合作的译本,因此译者简介按照译者姓氏的拼音字母顺序,对39位译者的出生年代、生平背景以及其他译作进行了简要介绍。第三部分则按照译者姓名的字母顺序列举了121本唐诗英译本。许译附录的特点在于提供了上百本其他唐诗译本供读者参考。其目标读者并非首次接触到唐诗,对中国古典诗歌和中国传统文学文化一无所知的读者,而是已经有了一些背景知识的相对专业的读者,附录中提供的上百本唐诗译本也是提供给这类读者继续研习唐诗的线索。这或许可以解释为何许译在语言上如此优美,如此深得原文精髓但在英语世界的普及情况却远不及宾译:接受许译本的读者必然是专业读者,普通读者在阅读过程中的障碍很少能在译本中得到帮助。
哈译的附录只有一个内容,就是对译文部分的注释。整个附录按照原诗作者的姓氏拼音字母顺序,同一作者的所有诗作都集中在一起。哈里斯对大部分诗作中的某些重要的富含中国传统文化的因素进行了简要的解释。哈译的附录在六个译本中(除去没有附录的曾译)最为简短。当然,这也与哈译本口袋书的特质相吻合。从附录中也可以管窥出哈译本的初衷,是为了方便英语世界的普通读者的日常阅读,反映在译本的大小、硬面封面封底的装帧便携、耐磨方面。附录内容简洁明了,译者只传达了他认为最基本、最需要传达给读者的部分。比之宾译和韩译的全面和许译的专业,精简是这个译本最突出的特色。
沃译附录分为五个部分:译文注释、诗人生平简介、译者简介、参考书目、致谢。沃特斯译《唐诗三百首》,前后历经数年,不仅仅是在语言文字层面的准备,还有对于中国传统文化的学习体会,以及对中国古典诗歌的了解研读。译者的深厚功底不仅仅反映在译文的字里行间,也以更加清晰显化的模样出现在了译文注释中。这种积累也体现在附录对诗人生平简介的详尽中。仅以白居易的生平简介为例,就涵盖了白氏的生卒年代、出身背景、教育背景、仕途发展、朋友往来、诗歌创作、后世评价等,篇幅超过一页。一位业余译者能做出这样详实专业的介绍,固然与他所受的中国古典文学专业教育背景和训练密不可分,但更重要的是译者对于唐诗的爱和执着。译者简介部分是对三位译者的简介。参考书目中列举了大量的有关唐诗和唐代文学的中文权威专著,还提到了1996年香港出版的许译本,为英语世界从事中国古典文学研究的专业人员提供了有关中国古典诗歌的文献。最后的致谢部分对该译本中收录的、之前曾以单译文形式出现的译文进行了说明。
曾译没有附录,没有注释,只是在前言之后公布了该译本的审稿和修改记录,说明了该译本参考的母本版本,同时公布了授权条款及下载方式。曾译的副文本与其他译本的巨大差别与其网络版本的特质有很大关系:网络版本面对的读者面更宽广、读者群更复杂,不同读者对于副文本的关注度不同。专业读者会阅读副文本而普通读者多会忽略掉副文本部分,只阅读正文译文。对于需要了解《唐诗三百首》相关知识的读者,网络本身即是很好的信息来源。鉴于此,曾译本中非主流的副文本构成似乎也合情合理。
综上,六个译本的附录和注释部分呈现出较大区别,这与译者的学术素养和翻译目的息息相关,正是因为这些差异,使得读者在有幸接触到不同译本的时候都能保持对副文本中传达信息的新鲜感,《唐诗三百首》的相关知识才最大限度地得到了传播,《唐诗三百首》在英语世界这个异质文化的土壤中才有可能得到最平稳的移植。
本文从译文的副文本因素角度,全面描述了六个译本所描绘的《唐诗三百首》的形象。包括译本结构的编排、译者序和前言以及附录等。译本结构的编排其实是在用某种规律将散落的译文变成一个连贯性的整体,以凸显文本整体的演变、继承与创新。六个译本按照自己不同的编排原则,或按体裁编排,或按诗人的生卒年代,或按诗人的姓名拼音先后顺序,将《唐诗三百首》中的三百多首唐诗重构成了一个新的文本家族,形成了译本中与原文本相异的诗作间的互文关联。六个译本的多重分类标准使得《唐诗三百首》的六个译本呈现出差异性,译本之间既互相关联,又彼此体现出个体差异,而六个译本所共同呈现出来的,则是《唐诗三百首》不同角度的形象。
六个译本中的副文本一方面反映了译者良好的原语文学文化素养以及对原语文学文化,尤其是《唐诗三百首》这个文本的挚爱,另一方面也是译者在有意识地利用中国传统文学文化中丰富的资源,将《唐诗三百首》不仅作为唐诗的一个选本,而是向英语世界读者展现中国传统文学文化的素材。同时,副文本也向我们展现了译者的成见的确在某种程度上介入并影响了翻译过程。副文本作为译者学术视野的体现,为译文铺就了文化语境,使译文中呈现的中国异质形象更易于被英语世界的读者所接受。也正是因为各译本间副文本因素的巨大不同,使得《唐诗三百首》以及中国古典诗歌和中国传统文学文化的方方面面都得到了一定程度地展现。
总的来说,译者在译本中采用各种翻译策略、翻译技巧和翻译方法,使译本最后呈现出来的面貌与他们在译本的副文本因素中传达出来的翻译目的完全吻合。正是因为各译本间各个层面的差异,使得《唐诗三百首》音韵、词汇和语篇的特色得以多方位表达,也正是因为各译本间副文本因素的巨大不同,使得《唐诗三百首》以及中国古典诗歌和中国传统文学文化的方方面面都得到了一定程度的展现。最后,通过六个译本的副文本信息,能非常肯定地说,以《唐诗三百首》为代表的中国传统文学文化典籍在当今的英语世界绝非国内某些学者想象的那样,依然处于边缘化的地位。对美国意象派新诗运动以及“垮掉的一代”诗人的影响,被《新编普林斯顿诗歌与诗学百科全书》这样西方权威工具书的收录,大学课程的设置,《群玉山头》这样经典译本的多次翻印,像沃特斯这样非汉学家、非职业诗人或职业译者的普通读者对于《唐诗三百首》绵延数十载的深爱,美国亚马逊网站《唐诗三百首》译本的kindle电子书的购买量等无不在说明,唐诗在西方主流文学文化中早已经完成了其非边缘化(de-marginalization)的进程。
注释:
①André Lefevere,Translation,Rewriting and the Manip⁃ulation of Literary Fame,Shanghai: Shanghai Foreign Language Education Press,2004,pp.6-7.
②即1929 年出版的宾纳与江亢虎合译的《群玉山头》(The Jade Mountain: A Chinese Anthology, Being Three Hundred Poems of the T’ang Dynasty,618- 906.);1973 年出版的静霓·韩登译《唐诗三百首》(Three Hundred Tang Poems);1987年出版的许渊冲、陆佩弦、吴钧陶编译《唐诗三百首新译》;2009年出版的彼得·哈里斯(Peter Harris)译《唐诗三百首》(Three Hundred Tang Poems);2011 年出版的杰菲里·沃特斯(Geoffrey Waters)、迈克尔·法曼(Michael Farman)和戴维·伦德(David Lunde)合译的《唐诗三百首》(Three Hundred Tang Poems);以及2011 年网络公布的曾培慈译《英译唐诗三百首》(English Translation of 320 Tang Poems)共六个译本。
③Gérard Genette,Paratexts:Thresholds of Interpretation.trans.Jane E. Lewin,Cambridge: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1997,p.1.
④⑤Sehnaz Tahir-Gürcaglar,“What Texts don’t Tell:The Uses of Paratexts in Translation research”,Theo Hermans, Cross cultural Transgressions, Research Models in Translation Studies II Historical and Ideo⁃logical Issues, Beijing: Foreign Language Teaching and Research Press,2007,pp44-60.⑥1943 年朱自清首次在《〈唐诗三百首〉指导大概》中,根据《唐诗三百首》一种刻本“题”字下方的“孙洙”印,怀疑蘅塘退士即孙洙。1959 年中华书局出版的陈婉俊《唐诗三百首补注》中有孙洙简介,即将孙洙认定为《唐诗三百首》编者。至1980 年上海古籍出版社刊行金性尧《唐诗三百首新注》,在前言中收录对孙洙的介绍,至此,学界广泛认定孙洙即蘅塘退士,是《唐诗三百首》的编者,2009 年第二版《中国大百科全书》第22 卷中明确将孙洙认定为《唐诗三百首》的编者。
⑦宾译中所有的诗人姓名都按照WG威氏拼音法(Wade-Giles System)拼写。
⑧这其中有一处错误,即正文14页Ch’ên T’ao对应的诗人应该是陈陶而非郑畋,16 页的Ch’êng T’ien 对应的应是郑畋而非陈陶。
⑨Geoffrey Waters,Michael Farman and David Lunde,Three Hundred Tang Poems, New York: White Pine Press,2011,p.31.
⑩拼音的拼写方式遵循1958 年中国颁布的《汉语拼音方案》。
⑪正文一开始是五言古诗,于是在正文开始的第一页,即全书第37 页的页眉处就有汉英各一行居中的“五言古诗Five-Word Old-Style Poems”。
⑫许宝强、袁伟编:《语言与翻译的政治》,中央编译出版社2001年版,第61页。
⑬谢天振主编:《翻译研究新视野》,青岛出版社2003 年版,第52页。
⑭Innes Herdan,Three Hundred Tang Poems,Taipei:The far East Book Co.,Ltd,2000,p.xx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