闫飞雪,梁丽娜
中医眼科学历史悠久,源远流长,传承千年而历久弥新,是中医学的一个重要分支。从学科学术特点及历史发展情况看,中医眼科学的起源和发展大体可分成6 个时期,分别是萌芽期、奠基期、独立发展期、兴盛期以及衰落与复兴期,每个时期都具其历史特点和学术特色。笔者拟概述中医眼科学发展史,并对其未来发展提出几点建议,兹从以下几个方面加下论述。
秦汉时期,我国尚未有中医眼科学专著,相关内容主要散载于现存最早的医书《黄帝内经》中。该书介绍了目的解剖名词,如瞳子、瞳神、神水等,初步探讨了目的生理功能及发病机制,论及眼部疾病约有40 余种,并有眼病针刺疗法的记载。对防治眼病的药物记载,始见于我国现存最早的药学著作《神农本草经》,有秦皮可治目中青翳、白膜,菊花主目欲胀、泪出等相关药物80 余种。至汉代张仲景《伤寒杂病论》问世,记载了眼病与全身脉证合参辨证治疗疾病的原则,为后世眼科的整体辨治起到了示范效应[1]。如《金匮要略·狐惑病》对全身辨证提出治法,并对眼病有一定论述。西晋王叔和《脉经》亦有对眼病脉象的记载。可见,该时期虽缺乏系统的文献,但眼科构建始见端倪。
隋唐时期,中医眼科学无论是在基础理论还是临床实践均取得了很大发展。唐初武德年间设置太医署,此时的耳、目、口、齿疾病已从内、外科中分离出来,组成“耳目口齿科”,中医眼科正朝着专科方向发展迈进。该时期,有两部眼科专著问世,为中医眼科学的建立开辟了道路。如《通志·艺文略》中首次记载了《龙树眼论》《刘皓眼论准的歌》,但均已亡佚。其中《龙树眼论》记载了眼科中著名的五轮学说、内外障眼病等,对每一病症分别从症状、病名、病因病机、治则治法及预后等方面进行介绍,堪称是后世之典范。
隋代巢元方《诸病源候论》、初唐孙思邈《备急千金要方》、晚唐王焘《外台秘要》等重要典籍均为中医眼科的建立创造了条件。孙思邈指出,内服方中使用动物肝脏治疗夜盲,这在世界医学史上居领先地位。《千金翼方》收载了内服药和外用药共91种,明目药55种、止泪药15种、治赤痛药15种、通窍药6种[2]。
宋金元时期,历时近500余年,中医眼科学有了长足的进步,从基础理论到临床实践均已具备了独立发展的内外环境,标志着中医眼科学已成长为独立学科。大部分眼科资料多存在方书、“全书”之中[1],如《太平圣惠方》《幼幼新书》《本事方》《仁斋直指方》《儒门事亲》《东垣十书》《丹溪心法》等。
五轮学说是中医眼科学特色理论之一,起源于《黄帝内经》,完善于宋代。如北宋王怀隐《太平圣惠方》[3]谓:“眼有五轮,风轮、血轮、气轮、水轮、肉轮,五轮应五脏,随令之主也”,将五轮与五脏紧密的联系起来。南宋杨仁斋《仁斋直指方》对五轮的脏腑配属及定位更加明确,推进了五轮学说的临床应用,流传至今。八廓学说亦是在宋元时期逐渐形成的。《葆光道人眼科龙木集》首次论述了八廓的具体名称和与脏腑的关系。及至元代《世医得效方》首次以八廓图的形式将八廓配上与眼的相应部位,还配上了“天、地、水、火、风、雷、山、泽”。《银海精微》又在八廓基础上增加了八卦名称,至此,八廓学说有了较为完善的内容。《秘传眼科龙木论》提出了内外障七十二学说,并载有相应的治法和方药。可见,该时期五轮、八廓、内外障七十二症学说的出现,反映了中医眼科独特理论的形成。
与此同时,治疗眼病的方药不断丰富,进一步深化了中医眼科的内涵建设。如《太平圣惠方》收载治疗眼病方剂500 余首,《圣济总录》载有眼科方剂700余首。金元四大家也有不少关于眼科的论述,丰富了眼科理论及治疗手段。
明清时期中医眼科学发展达到历史高峰,呈现出学派林立,百家争鸣之势。这一时期,无论是眼科文献的数量和质量,还是眼科理论与临床知识研讨的深度和广度,均已大大超过了以往各代[4]。主要的眼科典籍有《原机启微》《审视瑶函》《目经大成》《眼科阐微》《银海指南》《秘传眼科龙木论》等,这些眼科专著充实了中医眼科理论与临床,提高了眼科整体水平。如《证治准绳》在全面系统总结的基础上,首次提出了瞳神内含神膏、神水、神光、真气、真血、真精的论述,使瞳神更具解剖学特征。《审视瑶函》论述了眼科理论基础、眼病病因病机、诊断及治疗等,共归纳为108症,300余首方剂。《银海指南》较为全面地论述了眼与全身病的关系,全书始终体现了眼局部辨证与全身辨证相结合的综合辨证观。同时,有些医著记载了大量的针灸治疗眼病的内容,具有一定的参考价值。如杨继洲所撰《针灸大成》,该书叙述了106个穴位、90余首针灸处方治疗眼病,内容丰富,实用性较强。可见,这一时期从理论到临床均得到了全面整理和发展。
清晚期我国常年战火纷飞,中医眼科学也处于停滞状态,民国时期则濒于灭绝的边缘,清晚期至民国时期,这些医家主要侧重于对眼科医理及病名的整理和归纳上,如《眼科切要》《眼科菁华录》《眼科金镜》《眼科六要》等。虽寥寥数本,且无创新,但也起到了由博返约、删繁就简的目的。如《眼科菁华录》将历代医书一一批阅,采集奥旨,编成是书。此外,随着西洋医学的渗透和传入,出现了中西医汇通的趋势,其中最具代表者为陈滋《中西医眼科汇通》,以西医解剖部位为纲,以中医病名为主,西医病名为对照,治疗则以中医为主。
新中国成立以后,中医事业得到发展,中医眼科也重新走向复兴。1955 年,北京成立了中国中医研究院,开设了研究中医眼科的科室。1956年,全国各地相继成立了各级中医科研、教学和医疗机构,大多设立了眼科专科。编纂出版了大量的中医及中西医眼科专著。根据《中国中医图书联合目录》统计,近代眼科医籍大约有160种之多,已超过以往年代现存眼科医籍的总和[5],如陆南山《眼科临证录》、姚和清《眼科证治经验》、陈达夫《中医眼科六经法要》、庞赞襄《中医眼科临床实践》、韦文贵《韦文贵眼科临床经验选》、张望之《眼科探骊》、唐由之《中医眼科全书》、陆绵绵《中西医结合治疗眼病》等。同时也涌现出其他很多著名中医眼科专家,如唐亮臣、韦玉英、廖品正、高培质、高健生、庄曾渊、祁宝玉、姚蔚芳、邹菊生、王明芳、庞万敏、李传课等,他们为中医眼科的传承、复兴和发展做出了重要贡献。
此外,眼科诊法方面也取得了长足发展,大量现代仪器设备如裂隙灯显微镜、检眼镜、眼底照相机、眼底血管造影检查仪、眼电生理检查仪等检测手段,丰富和发展了眼科望诊的内容,一方面整体综合辨证水平达到了新高度,另一方面推动了中医眼科对内障眼病的诊疗水平,具有划时代意义。
自党的十八大以来,中医药的发展进入了发展的快车道。2019年10月25日,习近平对中医药工作作出重要指示,强调要遵循中医药发展规律,传承精华,守正创新,加快中医药现代化、产业化,坚持中西医并重,推动中医药和西医药相互补充、协调发展。中医眼科作为中医学的重要组成部分,也迎来了前所未有的新机遇。
首先是要传承好中医眼科典籍之精华。读古籍,通原著,悟原理是学习经典理论的源头活水。大凡古往今来名医大家无不熟谙中医经典,诸如综合性文献《黄帝内经》《伤寒杂病论》《难经》《脉经》等烂熟于心,倒背如流,眼科专著《审视瑶函》《银海精微》《目经大成》《银海指南》等熟读乃至背诵,应用之时得心应手。研究调查显示[6],很多眼科古籍尚未进行阅读研究,而熟读多遍、通读一遍、部分阅读尚达不到50%。很多从业者疏于对经典研究而导致临床疗效不佳。主要表现在对理论学习缺乏系统性、连续性、全面性,仅仅浮于表层,导致对中医理论概念不清、理解不深,无法真正做到理论与实践有机结合起来,因此,须加强经典医籍学科教育,做到弄懂吃透、灵活运用,推动古籍教育迫在眉睫。
其次是要发展好现代中医眼科。随着科技高速发展、生活方式改变,疾病谱发生了很大改变,青少年近视已成为我们国家一个重要的社会问题,糖尿病视网膜病变、年龄相关性黄斑变性、青光眼等疾病不仅是我们国家、同时也是世界范围内的严重致盲性眼病,而已有的临床和基础研究[7-8]显示,中医药对这些疾病的防治具有很大的潜在优势。中医优势病种临床研究是提高中医防病治病能力的有效途径,自20 世纪末起,临床研究证据逐渐替代医生临床经验,成为医疗活动应用决策的主要依据,循证医学也发展为指导全球医疗活动的主流方法,深刻地影响了医学不同领域的发展与思维模式。在坚持中医思维的基础上,借助循证医学技术方法,产出高质量循证证据,使中医药防治重大眼病的特色优势和临床疗效获得国内国际广泛认可。同时,大力加强中医眼科基础研究[9],采用现代技术和手段深入探讨中医药防治疑难性眼病的作用机制,为临床推广和应用提供理论基础、拓宽诊疗思路,从而推动科研成果的创新及转化,实现从临床到基础,再从基础到临床的螺旋式上升。在发展过程中重视中医药的综合优势,做到既不走样,又不固步自封,切实把祖先留下的宝贵财富传承好、发展好、利用好,确保中医药在中国的医疗卫生保健体系中发挥更大的作用,并为全世界人民的视觉健康贡献中国方案。
要建立有利于中医眼科发展的体制机制。建立多模式多层次的人才培养与学术交流平台,建立健全中医眼科特色人才评价体系,这关系到中医眼科事业未来和人才培养的发展方向。完善中医眼科传承机制,丰富学科专科内涵,加快学术传播和技术传承,形成结构合理、优势突出、技术领先、疗效显著的学科专科集群。如采用传承中医“师带徒”模式,鼓励“西学中”跟师学习模式,进修研修、远程教育、长短期培训及交流座谈等模式[10],达到“授人以渔”之效。总之,实现中医眼科现代化前景是乐观的,但任务依然任重道远。唯有不断的读经典、做临床、拜名师,创新中医眼科理论体系,灵活运用现代技术手段,才能进一步提高治疗水平,早日实现中医眼科现代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