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国平,周 培,赵轩竹,梅汉玮,齐瑞丽,宋 腾,吴 迪,王华庆
癌症恶病质是一种多因素综合征,其特征是体重降低、厌食、骨骼肌萎缩、全身炎症、胰岛素抵抗,导致疲劳,功能受损,治疗相关毒性增加,生活质量差,高额的医疗保健成本,生存率降低[1-3]。在晚期患者中,恶病质影响50%~80%的患者,并导致20%的癌症相关死亡[3-4]。对患者生活质量、症状负担、经济负担和患者的尊严感都有深远的影响,是一个非常严重的并发症。恶病质中医称为虚劳,虚劳多由积渐成,大抵病久体羸叫“虚”,久虚不复叫“损”,损极不复谓“劳”。早在《素问·玉机真藏论》就有“大骨枯槁,大肉陷下,胸中气满,喘息不便,其气动形,期六月死……”的记载,就与癌症恶病质的症状相似。《金匮要略·血痹虚劳病脉证并治》首倡虚劳病名,描述了恶病质患者体重减轻、疲劳、肌肉萎缩、厌食的症状,并提出干血致劳,宜祛瘀生新,对后世启发很大。叶天士认为久病血瘀,并提出“久病从血治”。因此,“瘀”在癌症恶病质的发病过程中具有重要意义,癌瘀互生,因瘀致虚,愈瘀愈虚,终成虚劳是本病的重要病理特点。基于上述认识,本文将以“干血劳”理论为突破口,结合中医理论及现代研究揭示“瘀”与癌症恶病质的关系,并详细概述活血化瘀法在癌症恶病质中的应用及研究进展。
1.1 因瘀成癌 目前大多数学者认为“本虚标实”是癌症的病机本质,正气内虚等为本,痰、瘀、毒为病之标[5]。而痰、瘀都是津与血病理变化的产物,因此素有痰瘀同源之说。国医大师邓铁涛教授认为痰是瘀的初期阶段,瘀是痰浊的进一步发展[6]。袁肇凯教授亦认为血中之痰浊是痰与血的混合物,是“痰瘀互结”的初始阶段,日久胶结则形成结块[7]。同时瘀血既是疾病过程中形成的病理产物,又是具有致病作用的“死血”。贾英杰教授认为“正气内虚,毒瘀并存”是肿瘤形成的关键病机,肿瘤在发展过程中形成愈虚愈瘀,愈瘀愈虚的恶性循环,最终导致肿瘤恶病质[8]。因此,瘀作为癌症病机的核心,贯穿了肿瘤发生发展的整个过程。
1.2 癌病生瘀 1)因病致瘀:晚期癌症患者久卧伤气,加之晚期癌毒、放化疗等进一步耗伐气血,使气愈虚,运血无力,凡久虚之人,由于气虚血损,势必导致诸脏腑的功能失调而致气血运行缓慢乃致留瘀,或因脾虚不摄,血溢脉外而为瘀。久病入络,使血脉瘀阻,血行不畅亦可为瘀。2)气滞致瘀:癌病患者多为情志不遂,气机郁结之体,加之久受病痛折磨对患者造成极大的精神压力,忧郁思虑,导致气机阻滞,气滞则血瘀。人体气血运行以肝肺为枢转,肝升肺降,升降得宜,则气机舒展,若肝气郁结,疏泄失职,则会导致气血瘀滞而伤血。正如《类证治裁•郁证》说:“七情内起之郁,始而伤气,继必及血”。3)血热致瘀:肿瘤晚期患者体质薄弱,或过用误用温补之剂酿生火热;或外感火热邪气;或因气郁、癌毒、痰饮郁滞,从阳化火;或因阴液大伤,虚火内生,入舍于血,煎灼血中津液,使血液黏稠而运行不畅;或因放疗火毒灼烧脉络,迫血妄行,血溢脉外,壅滞体内而成瘀血。4)痰饮致瘀:癌症晚期出现胸水、腹水,致使气机不畅,血行被痰所滞,与痰相聚,名曰痰挟瘀血,痰浊瘀血彼此互为影响,日久可生成瘀毒[9]。《丹溪心法》曰:“痰挟瘀血,遂成窠囊”。由此痰凝则碍血,血瘀则痰停,痰瘀互化终至痰瘀互结而阻滞经脉。5)出血致瘀:肝癌及晚期肝转移患者,凝血功能异常,肝不藏血常使血溢脉外;《灵枢·决气》称脉管能“壅遏营气,令无所避”,而肿瘤患者因手术创伤、骨肿瘤或晚期肿瘤骨转移出现病理骨折,常常破坏脉道致使血液不循常道,形成离经之血,留积体内则成瘀血。
1.3 因瘀成劳 干血劳首先见于《金匮要略·血痹虚劳病脉证并治》:“五劳虚极羸瘦,腹满不能饮食……内有干血,肌肤甲错,两目黯黑。缓中补虚,大黄蛰虫丸主之。”五劳、七伤使正气内伤,血脉凝滞,致使干血积于中,脾胃为气血生化之源,干血内着,瘀积胃中则不欲食,导致气血生化乏源;同时,血行瘀滞,阻滞气机,也会导致饮食精微不能上注于肺,化赤为血。正如唐宗海《血证论》云:“故旧血不去,新血断然不生。”血衰则形萎,血败则形坏,血不养肌腠,故肌肤甲错、肌肉瘦削;不渗灌周身、百窍,则两目黯黑。张锡纯也认为:“人身经络,皆有血融贯其间……血一停滞,气化即不健运,劳瘵恒因之而成。是故劳瘵者肌肤甲错,血不华色,即日食珍馐服参苓,而分毫不长肌肉,壮筋力。或转消瘦支离,日甚一日,诚以血瘀阻塞其气化也。”“劳瘵者多兼瘀血”。
1.4 扶正化瘀,祛瘀生新 《景岳全书·血证》云:“故凡为七窍之灵,为四肢之用,为筋骨之和柔,为肌肉之丰盛,以至滋脏腑,安神魂,润颜色,充营卫,津液得以通行,二阴得以调畅,凡形质之所在,无非血之用也。”所以血濡养功能正常,则精神充沛,面色红润,肌肉壮实,皮肤毛发润泽,运动自如。瘀血一旦形成,“此血在身,不能加于好血,而反阻新血之化机”(《血证论》),则会出现精神疲惫,虚极羸瘦,不能饮食,肌肤甲错,两目黯黑,疲劳等恶病质症状。因此张仲景认为内有干血是虚劳病机,故以润剂润其血之干,以蠕动啖血之物行死血,运用祛瘀生新法治疗虚劳。正如《血证论》云:“盖瘀血去新血已生,新血生瘀血自去,则知以去瘀为生新之法,并知以生新为去瘀之法。”“瘀去新生”则使“肝受血而能视,足受血而能步,掌受血而能握,指受血而能摄”(《素问·五藏生成》)。
上述理论提示瘀是癌症发病的重要病机,瘀与癌互为因果、相互促进是癌症难以根治的重要原因,也是癌症的重要病理特点。而瘀血不去,新血不生,导致血衰形萎、血败形坏,形成愈瘀愈虚,愈虚愈瘀的恶性循环,是癌症恶病质病理的核心内容。正如唐容川在《血证论》所说:“一切不治之证,终以不善祛瘀之故。”因此,癌症恶病质治疗过程中重视活血化瘀的运用是治疗恶病质的关键。
恶病质是一种复杂的全身性疾病,涉及不同组织器官的多种代谢途径,会损害免疫系统。伤口修复。心、肺、肝和肾功能,所有这些都可能直接恶化癌症患者的预后,传统的营养支持无法完全逆转。虽然导致恶病质的分子机制仍然不清楚[10],但普遍认为与肌肉萎缩、脂肪消耗、食欲下降有关[11]。
2.1 炎症与瘀 肌肉萎缩是癌症恶病质的一个重要特征[10],而全身炎症反应是癌症恶病质形成的重要病因,影响包括骨骼肌、脂肪、大脑和肝脏在内的多个组织的功能[12-15]。已有大量实验证明,全身炎症反应发生时,恶病质机体内高水平的炎性因子等在肌肉的消耗分解中发挥着重要作用[4]。其中,促炎介质包括转化生长因子 -β(transforming growth factor-beta,TGF-β)、肿瘤坏死因子(tumor necrosis factor-alpha,TNF-α)和白细胞介素(IL)-6能促进泛素蛋白酶体和自噬成分的转录,这有助于增强骨骼肌的分解[4,16]。同时炎症信号还与癌变引起的骨骼肌线粒体功能障碍有关[17]。虽然目前还没有针对癌症恶病质的治疗方法被批准,但是通过靶向炎性因子,改善骨骼肌萎缩被认为是癌症恶病质的病因学和成功开发治疗干预措施的中心。王泳等[18]通过分析结直肠癌中医证型与血清炎性因子水平相关性时发现,瘀毒内阻证患者血清TGF-β水平明显高于其他证型。陈万灵[19]在中晚期非小细胞肺癌常见中医证型与血清前炎性因子水平相关性研究中发现,痰瘀证组血清IL-1β、IL-6和TNF-α水平明显升高。还有研究发现血瘀证在某些活性因子(IL-6、IL-8、TNF-α等)、临床治疗及动物模型方面与炎症存在着密不可分的关系,炎症反应从一个侧面揭示了血瘀证的实质[20],而活血通络中药能抑制炎症反应的多个环节[21]。李义仁提出炎症多瘀理论,其认为临床炎症表现变化多端,但万变不离其瘀,治疗提倡破、消、散、活、化、通、透8字,临床运用活血化瘀药治疗炎症效果显著[22]。
2.2 脂肪与瘀 除了骨骼肌,癌症患者体重减轻的很大一部分来自脂肪组织的消耗[23]。研究表明,这种消耗是由于脂肪分解而导致的脂肪质量减少,而不是脂肪细胞凋亡导致的不可逆变性[24]。脂肪分解/生成的平衡维持着脂肪细胞中的动态稳定,储存多余的脂肪和调节循环脂肪酸到其他器官是白色脂肪组织(white adipose tissue,WAT)的主要功能,储存脂肪分解代谢的增加会导致WAT的完全损失,最终会引起肌肉质量减少[25]。由于WAT通过激活脂肪酶,如激素敏感脂肪酶和脂肪甘油三酯脂肪酶促进脂肪分解,恶病质患者通常表现出高水平的循环游离脂肪酸和甘油[26]。最近的多项研究表明,一种新的由WAT细胞转化为具有棕色脂肪组织特征的“beige”脂肪细胞,已经被证明参与了代谢综合征(如癌症相关恶病质)中能量平衡的破坏[27]。患者的活检研究还表明,在白脂肪细胞中,儿茶酚胺和利钠肽的脂溶作用在癌症相关恶病质患者中增加了2~3倍[4,28]。此外,脂肪组织能分泌一些脂肪因子(如瘦素、脂联素、抵抗素和内脂素),癌症恶病质与脂肪组织分泌脂肪因子的改变有关。赵长龙[29]在研究脂肪细胞与血瘀证的关系时,发现脂肪细胞一般伴随血管分布,对组织液和血液微循环的疏通与调节起着非常重要的作用,肥大细胞分泌的多种生物活性物质,可使血管出现血瘀症状。刘仁俊[30]研究瘦素在不同证型胃癌组织中的表达情况时,发现瘦素在胃癌中医证型中存在着差异表达,以脾胃虚寒型最低,肝胃不和型增高,痰瘀毒结型最高。
2.3 食欲与瘀 食欲减退在新诊断的癌症患者中高达50%,是晚期癌症患者四大常见症状之一(厌食、疼痛、疲劳和虚弱)。癌症患者厌食与化疗/药物、抑郁、便秘、呕吐、胃排空减少、吞咽困难,黏膜炎/口炎、味觉减退或改变、疼痛和肿瘤产物及宿主因素等有关[31]。研究表明,癌症相关炎症增加了下丘脑中5-羟色胺的水平[32-34]。5-羟色胺水平的变化与恶病质肿瘤小鼠进食量的变化有关[35]。利用分泌鼠源性神经肽的下丘脑细胞系,研究表明,5-羟色胺可降低下丘脑鼠源性神经肽的分泌水平,从而导致进食量的减少[33,35]。伴有IL-1β水平升高的下丘脑炎症也会触发下丘脑-垂体-肾上腺轴,导致糖皮质激素释放增加,从而促进脂肪组织和骨骼肌的分解,直接导致恶病质[33,36-37]。刘传珍[38]研究发现厌食症患儿甲皱微循环存在血液瘀滞的客观现象,认为血瘀是厌食的重要病机,治疗厌食症时以活血祛瘀为法,自拟厌食祛瘀汤经治1000例患儿疗效显著。日本古方派著名医家吉益南涯[39]认为癌乘血,导致血瘀于内形成格拒,是癌症患者出现进食障碍的原因。张锡纯[40]在“虚劳”的治疗中,在把握基本病机的基础上,亦不忘“血瘀经络阻塞其气化”,张氏认为补气活血可以开胃以进食,应用益气活血法来改善食欲为张氏独特的治疗思路。因此,在肿瘤恶病质的临床诊疗中重视活血具有重要意义。
3.1 对炎性因子的干预 贾英杰[41]教授以“扶正解毒祛瘀法”为基本治疗思路自拟消岩汤,研究发现消岩汤能通过减少炎症细胞因子产生,抑制MAFbx和MURF-1基因表达,改善恶病质肌肉蛋白质降解,从而改善肺癌恶病质状态。消岩汤联合榄香烯注射液可通过减少炎性细胞因子产生,提高免疫功能,改善癌症恶病质肌肉蛋白质降解,促进患者骨骼肌肌肉增长,从而改善癌症恶病质状态[42]。还有研究发现保元解毒汤能降低血清中IL-6含量,抑制泛素-蛋白酶体途径(ubiquitin-proteasome pathway,UPP),减少肌蛋白分解而改善癌因性肌管萎缩[43-44]。化浊通瘀汤干预能减轻非酒精性脂肪肝动物肝组织炎症,降低血清TNF-α水平[45]。在冠心病[46]、多囊卵巢综合征[47]、脑梗塞[48-49]等多种疾病中均表明,活血化瘀组方可明显减轻炎症,改善预后。在活血化瘀药单体的体内外研究发现,雷公藤单体雷公藤甲素可显著减少TNF-a和IL-1等促炎细胞因子的释放,抑制小鼠结直肠癌诱发[50-51]。丹参的有效成分丹参乙酸镁可剂量依赖性地抑制炎性细胞因子TNF-a等的表达[52]。从紫草中提取的活性化合物紫草素,具有抗菌、抗炎、抗肿瘤等活性[53]。竹节参总皂苷能抑制核因子(NF)-κB介导的炎性因子表达,明显改善小鼠结肠癌恶病质状态,减少肌肉降解[54]。
3.2 对脂肪代谢的调控 过氧化物酶体增殖物激活受体γ共激活因子-1(peroxisome proliferator-activated receptor γ coactivator-1,PGC-1)是棕色脂肪组织中过氧化物酶体增殖物激活受体PPARγ(peroxisome proliferator-activated receptor γ,PPARγ)的转录共激活因子,有研究发现,PGC-1α4(PGC-1α的一种亚型)的高表达通过激活胰岛素样生长因子(IGF)-1的表达和抑制肌肉生长抑制素(MSTN)的活性来防止骨骼肌萎缩[55]。有研究在非酒精性脂肪肝模型大鼠肝组织发现,消痰化瘀中药可调控PGC-1α基因表达,抑制糖异生、减少肝糖输出,纠正脂代谢紊乱,改善胰岛素抵抗[56]。冷雪等[57]研究表明化瘀祛痰方可通过调控PPAR-γ/LXR-α/ABCG1通路及减弱TRL4介导的炎症反应,同时化瘀祛痰方药含药血清可以减轻油酸和棕榈酸诱导的癌细胞内的脂质损伤,其机制可能与其影响自噬相关蛋白Atg3和Beclin1的表达有关[58]。李永发[59]发现温阳化瘀方有调节脂肪和糖代谢,还能使IL-6、C反应蛋白(CRP)、TNF-α等炎性因子调节到正常水平。
3.3 对食欲的调控 叶雨文[60]临床发现肿瘤相关性食欲不振与久病成瘀有关,治疗时选背部膈俞穴以行气活血,逐瘀通络;点按肝、脾、肾三经之交会穴三阴交,通调三经血运疗效确切。研究发现,消岩汤可以降低“瘦素抵抗”的肺癌恶病质小鼠下丘脑中瘦素受体水平,提高下丘脑中促进NPY水平,降低厌食欲基因水平,促进食欲,增加摄食,从外周和中枢2条途径达到改善恶病质状态的目的,临床应用消岩汤能明显改善恶病质患者进食量[61]。黄芪当归相须干预小鼠肿瘤恶病质模型,能明显改善小鼠一般情况,增加摄食,缓解体重下降及腓肠肌萎缩[62]。运用秦家泰验方救必应汤(以救必应、翠云草活血化瘀为君药)治疗肺癌食欲不振—恶病质综合征有较好疗效,可改善患者食欲、增加体重,提高癌症患者的生存质量[63]。一项复方守宫散(三七、没药、制首乌、守宫、生晒参、梅花等)对晚期胃癌恶病质的作用研究发现,复方守宫散改善食欲有效率为80%,明显优于对照组43.33%[64]。
4.1 肾虚血瘀-补肾化瘀法 丁忠于[65]认为久病及肾,肾精亏虚,不能化气生血,气虚血枯,血液运行失常致瘀是肾虚血瘀的病机,精血互损亦是肾虚血瘀的重要病理基础。基于肾虚血瘀理论,丁氏提出在虚劳遣方用药上需注重辨证选用补肾活血类药物,阳虚者温补肾阳,阴虚者滋养肾阴,阴阳两亏者补肾填精;配合活血化瘀类药物,使瘀血去而新血生,血行气行,气血运化得常,水谷津液输布有道,以濡养五脏六腑,促进脏腑功能恢复,进而提高疗效。
4.2 阴虚血瘀-养阴填精化瘀法 有研究认为阴虚血瘀证广泛存在于恶性疾病中,尤其是恶性肿瘤晚期,阴虚与血瘀相互促进,形成恶性进展,严重影响疾病的预后[66]。由此创立养阴填精化瘀法能够有效改善晚期肿瘤的预后。在恶病质阴虚患者中,养阴填精作为常法,与活血化瘀并用,旨在打破其阴虚与血瘀的恶性循环。临床研究发现针对晚期恶性肿瘤见阴虚血瘀证,给予养阴填精化瘀合剂治疗恶病质的疗效突出[67]。
4.3 气滞血瘀-理气化瘀法 有研究认为,该病本虚多归为心、肝、脾、肾的不足,标实则与气滞血瘀、络脉不通密切相关。正虚失调,久病入络,气血瘀滞最终形成本虚标实的复杂证候[68]。治疗时提出在治疗本虚的同时,要配合应用理气化瘀法并结合症状进一步化裁。储真真教授[69]认为在虚劳的发病过程中,气滞、瘀血是最为重要的原因和病理产物,而肝气失调所导致的疏泄不利,则是最根本的病机,因此储教授在治疗癌因性疲乏的过程中,运用和解之法,使阴阳、脏腑、表里的不平衡得到解除。因此,储教授在临床经验中根据四物汤及柴胡疏肝散加减化裁,注重理气活血药的运用,采用疏肝养血法治疗癌证相关疲劳取得较好疗效。
4.4 气虚血瘀-益气健脾活血法 耿刚教授[70]认为本病以气虚为本,痰、瘀、毒互结为标,因此在辨证上多以益气健脾为治疗原则,并且时常在益气健脾的基础上根据辨证辅以活血化瘀、化痰等以祛邪,从而标本兼治。同时耿教授还强调要重视解决诸如疼痛、出血等可加重癌证疲乏的临床症状,灵活运用活血止痛、收敛止血之品。吉益南涯[39]认为癌毒为病多起于气机郁滞,以致津凝为痰,血结为瘀,诱生癌毒,癌毒与痰、血瘀结形成肿瘤。癌乘于血,血液凝滞,形成格拒,机体在“高消耗”基础上进一步呈现出格拒状态,转变为“高消耗+难进补”;且血结为瘀,失去了为脾胃正常运化提供必要物质基础的能力,失去物质基础的胃气也名存实亡。说明在这种格拒状态下,患者中枢“主动格拒”,拒绝进补,究此根源,乃血液凝滞之过。
4.5 正虚毒瘀-扶正解毒祛瘀法 贾英杰教授[41,71-72]认为血瘀是肿瘤发生、发展的重要因素,“正气内虚、毒瘀并存”是癌症的病因病机。癌毒胶结,耗伤正气,消耗人体大量营养物质,致脏腑功能低下,影响脾胃运化功能。脾胃虚弱,健运失职,必影响通调水道,则津液代谢障碍,聚而生痰成饮。痰瘀互结于脏腑,形成癌肿,进一步耗伤正气,日久则脾胃生化之源亏竭,气血津液无以化生,机体失养,脏腑衰败而见虚劳之象。贾教授根据多年临床经验结合恶病质发病机理,认为治疗上应重视脾胃,辅以行气化瘀之品,气行则血行,气机郁滞不通则易造成血瘀证,方能标本共治。
4.6 痰湿瘀滞-化湿祛痰活血法 何华教授[73]认为随着物质生活水平的提高,人们饮食多肥甘厚腻,导致现代人体内多痰湿。此外因虚致实亦不少见,虚劳即五脏气血阴阳的亏虚,可导致气机郁滞,继而津聚为痰、为湿,血停为瘀。何教授同时注意到虚中夹瘀,因实致虚亦不少见,如临床上常见气虚湿盛证,气虚血瘀证,精气不足、湿邪内阻证,在补益的同时臣以化湿祛痰、活血化瘀之品,攻补兼施,攻补结合,以达到以攻代补,瘀去新自生的目的,临床每获良效。
4.7 血热出血-滋阴降火法 何嗣宗[74]论虚劳强调“阴虚则内热生”。在《虚劳心传》中提出阴虚火旺,虚火上炎。“纵有下部虚寒足冷,此因虚火上升所致,非真阳衰而然”。因兼见口鼻出血、齿痛、齿动、齿衄、小便黄赤、脉数等血热出血之症,治当取滋阴降火法。而虚火烁肺可因君相亢盛而见咳血、吐血之症。若阴虚兼有失血者,表之无汗,而强发汗,则血从上窍而出,致《伤寒论》少阴病“下厥上竭”之危候。
癌症恶病质因瘀致虚,愈虚愈瘀,最终导致脏腑功能衰退,气血阴阳亏损,瘀虚两端是癌症恶病质的病理特点,如何把握扶正与祛瘀的平衡是治疗恶病质的关键。正如唐容川在《血证论》所说:“一切不治之证,终以不善祛瘀之故。”灵活运用活血化瘀药对于治疗癌症恶病质非常重要。首先,活血化瘀药的应用始终要做到祛瘀当顾虚,补虚勿忘瘀,如此才能补而不滞,瘀去新生,使生化无穷。其二,恶病质的治疗应消补兼施,以补为主,以通助补,因此要重视配伍用药,应详审证候,结合气血阴阳虚损的主体适当配伍活血化瘀。如气虚者,在活血化瘀药中选加党参(人参)、黄芪、白术等;血虚者,选用丹参、当归、熟地、川芎、鸡血藤等;阴虚者,加用生地、天花粉、白芍、首乌、天麦冬、石斛、炙鳖甲、炙龟版等;瘀血与痰相结者,选加南星、半夏、茯苓、陈皮、白附子等。其三,活血化瘀药药性各有偏胜,需根据具体病情适当选用,气滞血瘀者,选用郁金、延胡索、川芎等,活血兼有行气之功;血虚血瘀者,选用当归、血竭、丹参等,活血兼能补血生新;血热致瘀者,选用丹参、郁金、蒲黄、茜草等,活血化瘀兼能凉血。其四,慎用破血药,破血逐瘀之品药力峻猛,配伍及用量稍有不慎,便会伤人正气,此类药物需要慎用。
现代研究表明癌症恶病质是一个多机制、复杂因素的综合征,至今仍未找到明确机制及有效的靶点。而中医的虚劳病同样是一种气血阴阳亏损,脏腑功能衰退的虚弱证候,涉及五脏、气血阴阳等多个方面,恶病质的复杂、多因素性质中西医的认识是一致的。“瘀”是癌症恶病质发生、发展的重要病理机制,贯穿了癌症的整个发病过程,而活血化瘀法是中医治疗虚劳的重要原则。瘀既是癌症的病理产物,也是癌症进展的病理因素,“癌瘀互生”是癌症难以治愈的重要原因。癌症晚期患者久卧伤气、放化疗、手术和抑郁等,导致气机不畅,血行滞涩,出现一系列如癌栓、出血、血管炎、压疮、病理性骨折等瘀证。瘀血不去,新血不生,血衰则形萎,继而出现恶病质症状。久病血瘀,因瘀致虚,愈虚愈瘀,形成恶性循环,是癌症恶病质的病理特点。
从瘀论治癌症恶病质,意在强调临证治疗恶病质应重视活血化瘀药的应用。近些年阴虚血瘀、肾虚血瘀等证型逐渐被重视,活血化瘀药物在虚劳中的临床应用越来越多。但是,目前“瘀”在恶病质的具体物质基础还有待进一步明确,是否可以将“瘀”作为恶病质的治疗靶点以及活血化瘀药有效成分在恶病质中的具体作用机制有待进一步探索。同时,如何量化活血化瘀药,合理配伍补益药,做到消补兼施,以通助补,仍是亟待解决的临床难题,后续仍然需要大量高质量的循证医学证据支持。未来有望进一步进行活血化瘀药治疗恶病质的相关研究,使活血化瘀药在癌症恶病质治疗方面得到更加充分、合理的使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