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态语言学视角下的英语委婉语解析

李晓斐，阚明刚

(华北理工大学 外国语学院，河北 唐山 063210)

引言

勒特于1866年提出“生态学”一词。同年，海克尔对“生态学”下定义为“研究动物与其有机及无机环境之间相互关系的科学”，从此揭开了生态学研究的序幕。1972年，斯坦福大学的E.Haugen首次提出了“生态语言学”的概念，他认为生态语言学是“研究任何特定语言与其环境之间相互作用的学科”[1]。他在著作Ecology and Language中指出，语言的研究应该把语言和环境联系起来，语言的特征及其发展受社会环境和自然环境的影响。Trauth and Kazzazi(2006)在Routledge Dictionary of Language and Linguistics中定义生态语言学为一项侧重于环境和语言之间的相互关系的研究，它涵盖民族语言学，社会语言学和人类语言学等领域[2]。Mufwnen(2001)认为生态语言学是“一项远远超过语法，语义和语用学的研究，需要一些新的理论以及关于实证研究的创新思想去研究”[3]。由此可见，语言学家们对生态语言学这门新兴学的研究颇多。姜娟娟(2012)跟随学术研究新趋势，运用生态语言学理论对网络流行语进行探讨，发现网络流行语的特征符合语言生态原则[4]。杨毅(2014)从生态语言学视角出发，分析中国濒临灭亡的语言并提出有效的保护举措[5]。综上所述，语言研究者们纷纷运用生态语言学的理论去分析不同领域的语言现象。英语委婉语(Euphemism)作为社会生活中不可或缺的语言现象，值得对其进行生态研究。英语委婉语是使用迂回含蓄的表达方式代替敏感忌讳的语言，是言语交际中维系人际关系的有效方法。向荣(2005)对美国委婉语的发展过程进行研究[6]。向仍东(2005)分析了英语委婉语的特征和主要作用，对跨文化交际有重要意义[7]。以生态语言学为理论基础，从生物进化、生物多样性以及互生规律三个方面对英语委婉语进行生态化解析，了解委婉语的特征及发展史，对语言学习者学习英语文化，进行成功的跨文化交际有重要意义。

一、英语委婉语的生态发展规律探究

(一)达尔文进化论与语言进化

达尔文在《物种起源》中系统地阐述了物种的进化，即“自然选择”和“适者生存”。伴随着生物生存环境的变化，如果物种的发展或变异能够适应其变化，即可在生存斗争中留存下来；如果物种的发展或变异不能适应环境的变化，则在生存斗争中被淘汰。英语委婉语的发展过程符合达尔文生物进化规律，在不同时期的社会背景下会诞生许多各式各样的英语委婉语，某些不符合社会发展和人们当下价值观的委婉语会被淘汰，留下来的委婉语自身具有适者生存的特征。它们随社会环境的变化而变化，以满足语言使用者不同时代的需要。

(二)生物多样性与语言多样性

在《保护生物学》一书中，蒋志刚等(1997)给生物多样性所下的定义为生物多样性是各种生物和它们所拥有的基因以及它们与其生存环境共同形成的复杂的生态系统，自然界中生存着不计其数的生物，包括动物、植物、微生物，并且每一种类的生物也包含着不同基因、不同属性的下属生物[8]。多样化的生物生存于自然界，构成了完整的生物生态系统。生物多样性是维持生态系统平衡的必要前提，任何一种物种被毁灭都会导致严重的生态问题。英语委婉语符合生物多样化的特征。在宏观层面，英语委婉语的数量庞大，随禁忌语的增加而增加，甚至同一禁忌语有多种不同的委婉语。科技发达的今天，大量关于新时代的委婉语专有名词也会层出不穷。在微观层面，英语委婉语分有生活层面和社会层面的不同类别，各自层面又分有不同领域的委婉语。除此之外，英语委婉语的多样性也体现在构词法方面，大量的构词法为委婉语新词提供丰富的资源，也为我们人类交际提供了充沛的语料库。英语委婉语的多样化形式，是满足语言使用者日益增长的交流需求的基础，也是维持语言生态系统平衡发展的先决条件。

(三)相互依存与相互制约的互生规律

互生规律反映了生物之间的协调关系，是构成生物群落稳定的基础。普遍的依存与制约被称作“物物相关”规律，生物群落或生态系统是具有相同生理结构和生态特征的生物占据合适的生态位构成(刘战礼，2005)[9]。生存在语言生态系统中的英语委婉语与英语禁忌语即是如此。英语委婉语伴随着英语禁忌语的出现而产生，禁忌语是委婉语发展的基础，它们都是构成语言系统的一部分，是不可分割的关系。同样，根据生态语言学的研究来看，环境和语言之间存在着相互关系，即英语委婉语的生存发展依赖于自然环境和社会环境，自然环境和社会环境的变化影响英语委婉语的存在和发展。

二、英语委婉语的生态化分析

沈映梅(2008)认为“语言作为地球总生态中的一个子生态，也同其他生物一样，拥有所有生物都具备的生命动态和生物多样性”[10]。语言生态系统与生物生态系统具有相同的生态特征，英语委婉语作为一种语言现象，生存与语言生态系统中，其产生和发展的特征普遍遵循生态化基本规律，即进化规律，多样化规律和互生规律。下面将从以上提及的三个规律对英语委婉语进行生态解析。

(一)生物进化与英语委婉语进化

随着自然界的演变与发展，当外界环境达到一定条件，就会产生新的物种。物种的发展遵循“自然选择”和“适者生存”原则。英语委婉语的产生及发展特征同生物进化规律类似，具有自然选择和推陈出新的特征。

谈起英语委婉语使用必须谈到英语禁忌语。禁忌语(taboo)是指大众普遍忌讳的语言，涉及到一些敏感和难以启齿的词汇。英语委婉语作为新物种出现，与大自然和宗教迷信相关的禁忌语有关。那个时期的原始社会，科学技术并不发达，人们思想封闭，敬畏自然，对神灵顶礼膜拜，对鬼神敬而远之，但又希望得到神灵保护，避开鬼神作祟，所以关于神灵和鬼神的委婉语应运而生。

随着时间的推移，人类从愚昧的原始社会逐渐进步到文明社会，社会经济的波动、人们生活质量的不稳定，战争的摧残等社会因素导致人们对社会环境的不满。大自然的阴晴不定，天灾人祸的突如其来，使人猝不及防，无家可归。所有的消极现象所导致的后果就是各种粗俗言语的出现，带有攻击性、侮辱性、愤怒性的语言肆意泛滥于社会，低素质的语言群众到处传播着禁忌语。政府为了维护社会和谐稳定，大力提倡使用文明的委婉语来革新消极的语言现象，压制暴动的社会秩序，从而改善粗俗矇昧的社会环境。这个时期，委婉语伴随着禁忌语的使用而发展，关于大自然和封建迷信的委婉语的使用逐渐衰退，甚至某些委婉语被科学所否定以至于无法适应社会环境的变化而走向灭亡。

以美国委婉语的发展为例，十七世纪的清教主义限制一切纵欲、享乐甚至消费行为，善用优雅的语言表达方式，重视伦理，追求信仰，这很大程度上影响了美国委婉语的基本风格。十九世纪中期，美国人受清教主义的影响，在言语上尽量避免使用诅咒谩骂和性的词汇，所以产生了新的委婉的诅咒语。如：Drat the Child, Dog one’s Best, blast it Sam Hill等等。在那个时期，人体从胸到四肢这一段的名称也属禁忌范围。随着时代的发展，二十世纪的美国科学技术突飞猛进，委婉语在科技的领域得到了新的发展机会。主要表现为职业方面委婉语的兴起，那些普通的而又平凡的工作被委婉的称为高端工作的名称。比如：garbage collector被称为environment engineer；rat catcher变成了extermination engineer。到了二十世纪五六十年代，颓废派掀起社会潮流，嬉皮士成为那个的年代的代表人物，它们反传统，反体制，批评政府对人民的压制，并且故意使用一些为人忌讳的禁忌语以彰显自己叛逆的个性。同时，贫民窟社区的底层人士也大量使用俗语和俚语，许多之前被严格禁止的词语被普遍使用，禁忌语获得了迅猛发展。由于社会环境的变化和人们价值观的转变，这一时期的委婉语呈现出衰落的趋势。但是，政府部门为了避免社会冲突，改善社会语言环境，从而维护社会和谐发展，便会在一定程度上提倡委婉语的使用，加上社会上层人士通常会使用委婉语来维护自己的社会地位，这时委婉语慢慢获得重生。

由此可见，委婉语的发展过程与生物进化规律是相通的，委婉语在一定的自然社会背景下产生，被人所使用。随着时间的推移，一部分委婉语如果符合环境的变化，就会留存下来，另一部分委婉语则被淘汰。那些以前留存下来的的委婉语或许会通过“种内斗争”被新的委婉语所替换，或者衍生出新的更加有生命力的委婉语。所谓“适者生存”法则即是如此。一个典型的例子就是lavatory一词，lavatory原来被认为是委婉语，但后来越来越多的人们把它和“厕所”一词联系起来，认为这个词比较粗俗，于是产生了新的委婉语。例如“rest room”，“washroom”，“bathroom”等，lavatory一次就被替代，慢慢衰落。

(二)生物多样性与英语委婉语多样性

英语委婉语在语言生态系统中扮演着不可或缺的角色。在交际交谈中，每个领域会有其特定的委婉语表达方式，呈现出多样性的特点，除此之外，多种多样的构词方法也体现了英语委婉语的多样性。委婉语的多样性为语言系统的存在发展提供源源不断的养料，也为我们生活中的语言交际打下物质基础。

首先，英语委婉语在领域方面的多样性体现在生活方面和社会方面。在日常生活中，当谈话涉及到隐私敏感话题时，或者为了避免不愉快的发生，人们往往选择使用委婉语以避免冒昧或是无礼。“怀孕”对于女性来说是比较敏感和隐私的话题，所以人们通常会用委婉语来表达，常见的表达方式有：She is “in a delicate condition”；She is about to have a “blessed event”；She is expecting”等等。另外，话语交谈中的另一类型涉及到比较沉重和悲伤的话题，那就是“死亡”，因为“死亡”意味着告别生命，离开亲人朋友，是令人非常痛苦的事，所以在生活中，人们对“死亡”也有很多种委婉的说法。例如：to be no more, to go the way of all flesh, to kick the bucket等等。不同的说法表达的字面含义不同，有褒义和贬义，但都是“死亡”的形容。同样让人难以启齿的悲伤之事就是“疾病”了。疾病意味着身体抱恙，也比较隐私。为了保护和尊重当事人，并且给人抱歉和惋惜的感情，往往会选择用委婉语去代替疾病的名称。比如cancer(癌症)的委婉语为the big C；leprosy(麻风病)的委婉语是Hansen’s disease；constipation(便秘)被委婉称为irregularity(紊乱)；tuberculosis(肺结核)被简写为T.B；psychopathy会用not all there来形容。总而言之，人们在日常交谈中涉及到私人问题或者难以启齿的事情，使用委婉语是最好的交流方法。

社会委婉语旨在缓和色情、暴力、贫困、失业、犯罪等引起的社会矛盾。社会委婉语也是人们常见的表达方式之一，Channell(1994)在Vague Language一书中论述委婉语的掩饰功能(deliberately withholding information)。所谓“掩饰”指的是“没有提供发言人所拥有的信息以及在这种情况下适当的信息”[11]。委婉语的这种掩饰作用被西方的政客们发挥得淋漓尽致。在西方资本主义制度下，最严重的社会问题莫过于失业和贫穷。形容一个人事业的委婉语是give the sack to his employee，被解雇的员工委婉的形容自己为lay off；give the walking ticket等。在形容贫穷方面的委婉语有hard up；in difficulties；in embarrassing obligation。“贫民窟”被委婉的称为sub-standard housing；失业者的补给支票的委婉语是unemployment benefits。委婉语的表达方式会带给落魄者以慰藉，而对政府而言，这些装饰性文字也可以掩盖存在的社会问题。另外，在西方国家，一个非常敏感的话题是年龄，尤其对老年人和妇女而言。因为在他们的价值观里，old是useless的代名词。美国人性格独立要强，这对于他们来说是很抗拒的字眼，再加上美国人口老龄化比较严重，社会福利并不完善，很多老年人的生活很无助和孤独。在交谈中为了避免敏感字眼的出现，于是产生很多关于“老”的委婉语，比如senior citizens，the mature，no longer very young。

另外，英语委婉语的多样性还表现在构成方式的多样性。主要有以下几种构词方法：首字母组合法，例如：BM(bowel movement，排泄)；复合法，例如：gezudna(夜壶)；剪裁法，例如gents(Gentlemen ’s Room，男厕所)；隐喻法，例如go to sleep forever(长眠，即死去)；正反义词表达法(negation)，例如：unwise(笨拙的)。构词方法的多样性为英语委婉语的新词提供语料基础和构词方法，为委婉语的产生和发展提供物质保证。

上述部分表达方式可能对于母语为非英语的人来说，是比较难理解的，因为他们并不了解英语文化，对英语的俚语也没有正确的认识，要是只看字面意思很难产生正确理解。所以，在这种情况下，想要成功地进行跨文化交际，就必须学习英语委婉语，学习其特定语言环境下的用法及深层含义，以免出现不必要的交际失误。

英语委婉语的不同领域的表达方式和各式各样的构词法表现出生物多样性的特征，就像各种生物属于生态系统中的不可分割的一部分一样，各种不同形式的委婉语是语言系统中的一部分，任何一部分的灭亡都会给语言系统带来不可修复的破坏。通过了解英语委婉语的多样性特征，对了解英语国家的社会文化和心理价值观有重要意义，同时为英语语言学习者提供了一个交际交流的有效工具。

(三)委婉语和禁忌语之间的互生规律

相互依存与相互制约的互生规律是自然界的主要生态规律之一，主要表现在以下两方面。

第一，自然界中的生物是相互依存的，它们共同构成自然生命系统。在自然界中，那些具有相同生理结构和生态特征的生物聚集在一起，占据着适当的自然环境并构成生物群落，彼此之间互相影响，互相依存。语言生态系统和自然生态系统具有相类似的生理机能。语言生态系统中的禁忌语和委婉语之间存在互生规律。大量委婉语的产生是由于生活中的忌讳和隐私的话题，委婉语的使用是为了代替被人忌讳的禁忌语，比如上文提到的关于“死亡”，“疾病”和“脏话”等。这些委婉语是在实际存在的禁忌语的基础上，为了缓解沟通交流上出现的尴尬场面或者失敬情况下而创造出来的。

第二，自然生态系统是一个完整的整体，生物系统和环境系统之间是相互牵制，相互影响共存的。在完整的自然生态系统中，生物生存的物质基础是自然环境，环境限制生物的存在和发展，环境在时间上和空间上是动态发展的，随着环境的发展，整体的自然界会发生显著的变化。另一方面，生物形成和发展的过程，实际上也是适应环境的过程，能够适应环境的生物在发展中也会影响和改造环境。作为语言生态系统的一部分，委婉语是语言与自然社会环境相互作用的产物，其产生和发展受自然环境和社会环境的变化所影响。随着自然和社会环境的动态变化，委婉语也会表现出不同的特征，原始社会的委婉语与大自然和鬼神迷信相关，信息社会的委婉语与科学技术有关。并且关于某一禁忌语所产生的委婉语，在不同时期也会表现出不同的表达形式，这是环境和人类语言相互作用的结果，也是自然选择的筛选结果。除此之外，委婉语被人交际时所使用，力求达到良好的交际效果，所以委婉语的使用属于一种有意识的社会行为，在一定程度上会改造社会环境。在人际交往中，人们使用委婉语可以避免尴尬的交流场面，避免言语伤害他人，有利于营造和谐的交际氛围，对创造绿色，可持续发展的社会环境有重要作用。

英语委婉语与禁忌语之间的互生规律是语言生态系统必不可少的规律之一，也是语言内部自我调节和发展的必要前提。英语委婉语在语言环境中的发展趋势与英语禁忌语密切相关，任何一方面的缺失都会导致语言生态系统的失衡。把握好委婉语与禁忌语之间的互生规律，有利于促进这一语言现象的和谐发展，造福于人际交往，对维护语言生态系统有重要意义。

三、结语

如今全球都在普遍关注生态问题，生态语言学作为一门新兴的跨学科研究方向，为语言和环境的和谐发展找到一条途径，具有丰富的研究价值。委婉语是人们在交流交际中使用的文雅的语言表达方式，旨在达到圆满和谐的谈话效果，它在一定的社会环境下出现并随社会环境的变化而变化，对于了解历史，认识社会有重要意义。运用生态语言学理念对英语委婉语进行生态规律分析，了解到英语委婉语及其语言环境与生物及其生态环境具有相似的进化规律、多样性规律和互生规律。认识英语委婉语的特征及其发展史对于我们学习英语文化以及进行跨文化交际有重要作用。委婉语作为语言的一部分，反映语言与环境之间的关系，正符合生态语言学的研究之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