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产党宣言》解读

刘文杰

山东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山东 济南 250100

习近平总书记一直强调读原著、学原文、悟原理，对马克思主义经典著作要常思常新。《共产党宣言》作为马克思主义诞生的标志，具有特殊的意义，值得反复品读。

一、写作背景

1833 年，巴黎的德国流亡者成立了一个秘密组织——“人民同盟”，1834 年改组为“流亡者同盟”，大约有几百名成员。1836 年，“流亡者同盟”中较为激进的成员独立出来成立了“正义者同盟”，他们密谋建立财产公有的新社会。1839 年5 月，“正义者同盟”参加了路易·奥古斯特·布朗基所领导的“四季社”在巴黎的起义。很不幸起义失败了，同盟的组织遭到破坏。1840 年，同盟的领导人亨利希·鲍威尔和卡尔·沙佩尔流亡至伦敦，他们与约瑟夫·莫尔一起恢复组织，同时又在德、法和瑞士等国重建支部，就这样“正义者同盟”逐渐发展成为一个国际性的社会主义组织。

马克思、恩格斯在1846 年初与菲力浦·日果、威廉·沃尔夫等在布鲁塞尔成立了共产主义通讯委员会，与各个社会主义组织取得联系，成立共产主义通讯委员会的支部，相互通信，交流思想和活动经验。就这样，二人与“正义者同盟”逐渐熟识起来。在交流中，马克思、恩格斯战胜了对“正义者同盟”影响较大的几种思潮，分别是“平均共产主义”“真正社会主义”“无政府主义”，而他们的思想逐渐得到同盟的拥护。1847 年1 月，约瑟夫·莫尔作为同盟的代表先后到布鲁塞尔、巴黎，邀请马克思、恩格斯正式参加同盟，并指导同盟的改组工作。

1847 年 6 月，“正义者同盟”正式改组为“共产主义者同盟”。恩格斯为同盟起草了《共产主义信条草案》，后进一步加工为《共产主义原理》。1847 年11 月，在同盟第二次代表大会上，代表们委托马克思和恩格斯在《共产主义原理》的基础上制订一个更为详细的党纲。

第二次代表大会于1847 年12 月8 日闭幕，从1847 年 12 月 9 日到 1848 年 1 月末，经过近 2 个月的辛苦劳动，马克思、恩格斯写出了这个作为党纲的《共产党宣言》。在1848 年2 月底，《共产党宣言》的德文单行本出版于伦敦。

我们附带将“共产主义者同盟”的历史讲完。《共产党宣言》刚发表，法国爆发“二月革命”，引发了1848 年欧洲革命风暴。为适应斗争需要，1848 年3 月初“共产主义者同盟”授权马克思在巴黎建立新的中央委员会，组织盟员回德国参加革命。1849 年7 月，德国革命彻底失败，1849 年秋，同盟领导人在伦敦重新聚集，逐渐恢复活动。1850 年夏，马克思与恩格斯认为形势进入低潮，应积蓄力量为将来做准备，而奥古斯特·维利希和卡尔·沙佩尔主张立即革命。意见上的分歧导致了9 月份的分裂，同盟的力量大大削弱。1851 年5 月，科隆共产党人审判案发生，1852 年11 月17 日同盟宣告彻底解散。“共产主义者同盟”成为了历史，《共产党宣言》却依旧流传，成为马克思主义的不朽经典。

二、内容结构

初版时，《共产党宣言》有一个楔子、四章正文、一句结语。因为不断再版和翻译成其它语言，增加了七个序言，前三个由马克思、恩格斯合写，1883 年马克思去世，后四个就由恩格斯单独完成。毫无疑问，《共产党宣言》是马克思主义经典文献中序言最多的一篇，这意味着影响大、流传广，同时也是因为正文有些内容必须修正需要附加序言加以说明。

先来看楔子。楔子共6 段，上来便说“一个共产主义的幽灵，在欧洲上空游荡”，原先有矛盾的反动势力现在却联合起来围剿这个幽灵，马克思、恩格斯这是利用实证主义的方法，来说明共产主义已成为一种势力，现在有必要通过正面论述和反驳曲解来说明共产党人的观点、目的和意图，从而引出正文。另，通读全文之后，可以悟出“幽灵”一词还有如影随形的涵义，只要资本主义不灭亡，无产阶级的反抗就不会消失。

正文第一章谈资产者和无产者，采取了正面论述的方法。本章对现象的描述过多，而且有重复，为了迅速从宏观上把握全文，可以抛开细枝末节，直指核心，按逻辑次序重新组织材料。首先，看资产者和资本主义社会是如何产生的，马克思恩格斯是这样说的：“资产阶级赖以形成的生产资料和交换手段，是在封建社会里造成的”[1]。商品生产是从地租生产、手工业行会生产中发展起来的，当商品生产进展到一定程度，“封建的所有制关系，就不再适应已经发展了的生产力”[1]。它变成了生产发展的桎梏，就必须炸毁，而且也确实被炸毁了。“代之的便是自由竞争以及与自由竞争相适应的社会制度和政治制度、资产阶级的经济统治和政治统治”[1]。其次，以经济危机为实例说明资本主义现在又成了生产力的桎梏，“眼前又进行着类似的运动。……几十年来的工业和商业的历史，只不过是现代生产力反抗现代生产关系、反抗作为资产阶级及其统治的存在条件的所有制关系的历史”[1]。所以说资本主义已经走上灭亡的道路，那谁是它的掘墓人？无产阶级才是！再次来看无产阶级是如何产生的。资产者一开始资金薄弱不雇佣他人，只是自己从事商品生产而已，那时只有资产者而没有无产者，当有人身长无物而资产者资金丰裕扩大生产需要雇佣他人时，无产者就出现了。复次看为何只有无产阶级才是资本主义的掘墓人。因为资产家之间相互竞争，大鱼吃小鱼，小资本家、中间阶级将日趋没落、甚至破产进入无产者行列，可见资本主义社会的阶级对立有简单化趋势，即资产阶级与无产阶级，所以只有无产阶级才能埋葬资本主义。最后是结论：资产阶级的灭亡与无产阶级的胜利是同样不可避免的。因为“为了有可能压迫一个阶级，必须保证这个阶级至少能维持奴隶般的生存条件”[1]，但在资本主义生产方式下无产阶级日益贫困化，资产阶级已无法保证无产阶级维持奴隶般的生活水准，反而需要通过其它方式来补助和养活他们，可以说“社会再也不能在资产阶级的统治下生存下去了”[1]。人类社会与文明一定会继续下去，让社会无法生存下去是不正常的，自然也就不可持久，二者相比，只能是资本主义灭亡而不是社会。

第二章是无产者和共产党人。因为共产党是无产阶级利益的代表，它没有什么特殊的利益，所以“在实践方面，共产党人是各国工人政党中最坚决的、始终起推动作用的部分；在理论方面，他们胜过其余无产阶级群众的地方在于他们了解无产阶级运动的条件、进程和一般结果”[1]。这样的话，只有共产党为无产阶级制定的原理和策略才是科学的。接下来就以批判与反批判的形式来反驳对这些原理和策略的曲解、污蔑，这是借鉴了恩格斯《共产主义信条草案》《共产主义原理》的问答形式，至于具体内容这里就不再深入。

第三章是社会主义和共产主义的文献，这其实就是讨论社会主义的各个流派。迷恋旧时代的一些人，为了拉拢民众，装作维护无产阶级，抨击资产主义，用社会主义的只言片语包装封建主义、甚至奴隶主义的内容，要求回到资本主义之前，这便是反动的社会主义，当然里面又细分为甲乙丙三种不同类型。还有一部分人想在不改变资本主义的前提下，采取一些社会主义的措施，以消除社会弊病，这便是资产阶级的社会主义。最后是空想社会主义，目标是社会主义，但反对革命，坚持只用改良的、和平的途径。其实恩格斯在《共产主义原理》中的第二十四个问题对此谈的言简意赅，更容易理解。

第四章是共产党人对各种反对党派的态度。这里的反对党派不仅包括资产阶级政党，还包括其它社会主义政党。共产党支持所有推动社会进步的政党，不管是资产阶级政党还是其它社会主义政党，与它们并肩战斗；但当这些政党认为已经达到目标停止下来的时候，共产党就与它们分手继续前进。

正文之后有一句结语：全世界无产者，联合起来！为什么要全世界的无产者联合起来？若只有一国社会主义革命成功，会受其它资本主义国家的干涉和破坏，只有多国同时成功才是稳固的，至少需要主要发达资本主义国家同时成功，这便是马克思恩格斯的多国同时胜利论，这些国家发生革命时还需要不发达国家的无产阶级对本国资产阶级进行牵制，所以要全世界无产者联合起来。

三、意义评析

毫无疑问，作为马克思主义诞生的标志，《共产党宣言》具有重大的理论意义。但任何著作都不是绝对真理，都是瑕瑜互见，《共产党宣言》也莫能例外，所以对它的评析要从正反两个方面进行。

（一）价值所在

《共产党宣言》对资本主义作了系统而深刻的剖析，评价了资产阶级曾在历史上发挥的进步作用，揭示了资本主义自身的内在矛盾，论证了资本主义的灭亡和共产主义的胜利是一体两面，指明了共产主义社会中将不再存在阶级，那里每一个人的自由发展是一切人的自由发展的条件。

（二）局限所在

1.经济决定论带来的偏执。马克思、恩格斯早年是经济决定论者，在所有活动中，经济活动是决定性的，也就是“个人怎样表现自己的生命，他们自己就是怎样。……个人是什么样的，这取决于他们进行生产的物质条件”[2]。用数学来表示就是Y=KX（X为经济，K 为常数，K＞0），但实际上并不存在严格的经济决定论，到恩格斯晚年才认识到这一点，并作了检讨：“青年们有时过分看重经济方面，这有一部分是马克思和我应当负责的。我们在反驳我们的论敌时，常常不得不强调被他们否认的主要原则，并且不是始终都有时间、地点和机会给其他参与相互作用的因素以应有的重视”[3]。在写《共产党宣言》时，他们的思想正处在经济决定论阶段，这就给宣言带来相当程度的偏执性，如“资本主义使得人与人之间只有利害关系，……家庭关系也变成了纯粹的金钱关系”[1]。但如果我们问马克思，他和燕妮之间是否有纯真的爱情，他与自己的子女是否有纯粹的亲情，我想马克思会说有的，所以说马克思的上述表述有些极端了。

2.不可避免的细节错误。马克思、恩格斯是人，是学者，那就无法避免细节错误，马克思在1866 年给恩格斯的信中曾这样说：“在像我这样的著作中细节上的缺点是难免的”[3]。正文的第一句“至今一切社会的历史都是阶级斗争的历史”便错了，因为人类最初是无阶级社会，不存在阶级斗争。所以，恩格斯在1888 年的宣言英文版上加了一个注解，以补救此处的缺陷。

3.现实的发展导致观点过时。“共产党人的理论原理，决不是以这个或那个世界改革家所发明或发现的思想、原则为根据的。这些原不过是现存的阶级斗争、我们眼前的历史运动的真实关系的一般表述”[1]。这样的话，实践的发展就有可能导致理论过时，恩格斯在1872 年德文版序言中明确承认了这一点，在1888 年英文版序言中又复述了一遍，“由于1848 年以来大工业已有了巨大发展而工人阶级的组织也跟着有了改进和增长，由于首先有了二月革命的实际经验而后来尤其是有了无产阶级第一次掌握政权达两月之久的巴黎公社的实际经验，所以这个纲领现在有些地方已经过时了”[1]。

四、如何对待

由上面的价值评析自然可以推论出应如何对待《共产党宣言》，其实也是对待全部马克思主义理论的态度。经实践检验已经过时的，我们要果断抛弃，反对一切教条主义；经实践检验依然成立的，我们要不懈坚持，反对极端虚无主义；在实践过程中，要不断总结新经验上升为理论，及时添加到马克思主义理论体系中，也就是进行理论创新，因为若没有科学的理论就不会有后面成功的实践。

前面的分析未顾及马克思与恩格斯对资本主义具体现象的描述，但不代表这些描述和由描述而来的总结不重要。如马克思、恩格斯说资产阶级奔走于世界各地，使得物质生产与精神生产都成为世界性的了，所以人类日益成为一个共同体，这对当下人类命运共同体的建设依然有着指导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