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素雯 閔定慶 輯録
韓、中兩國隔海相望,文化交流源遠流長。韓國曾在很長的歷史時期内與中國「書同文」,具有非常悠久的漢字書寫歷史,並且留下了相當豐富的漢文學遺産。在韓國漢文學的苑囿中,相對於詩和文的蔚爲大觀,詞的發展顯得頗爲寥落,而詞話則更爲少見,且散見於各類典籍之中,搜尋維艱。秦惠民先生先前纂有《韓國古代詩話中詞論資料》一文(刊《詞學》第三十輯,華東師範大學出版社二〇一三年版),輯録了趙鍾業《韓國詩話叢編》(十一卷本,韓國東西文化研究院一九八九年版)、趙鍾業《修正增補韓國詩話叢編》(十七卷本,韓國太學社一九九六年版)、李圭景《詩家點燈》(韓國學文獻研究所編《韓國漢詩選集》,韓國亞細亞文化社一九八一年版)等書中的詞論資料,凡三萬餘字,可謂是韓國詞話資料整理的創闢之作。
筆者新近有針對性地從韓國歷代文集及各類史料輯得若干家詞論,都爲一輯,希望多爲學界貢獻一份有益的詞學資料。需要説明的是:第一,韓國古代文人有時對於「詞」與樂府(尤其是「海東樂府」)、聲詩、歌詞、曲等文體學之間的界限把握不甚清晰、準確,將其中若干種文體混爲一談。因此,在輯録的過程中,本於「求全」的原則,對某些存在「模糊邊界」的材料暫且視爲「詞論」資料一併録入。第二,中國晚清詩人吴鴻恩、敖册賢的題詞不易見,頗有參考價值,也一併録入。
某啟。昨於梁君之廬,得足下所撰樂章六篇。手披目覩,反覆成誦,且欣且慶,輒用歎服,非有厚也,誠公義之然也。僕觀近古已來本朝製作之體,與皇宋相爲甲乙,而未聞有以善爲樂章名於世者,以爲六律之不可辨,而疾舒、長短、清濁、曲折之未能諧也。嗟乎!此亦當世秉筆爲文者之一惑也。苟曰能曉音樂之節奏,然後乃得爲此,則其必待師曠之瞽然後爲耶?蓋虞夏之歌,殷周之頌,皆被管弦,流金石,以動天地、感鬼神者也。至後世作歌詞調引,以合之律吕者皆是也。若李白之樂府,白居易之諷諭之類,非復有辨清濁、審疾徐、度長短曲折之異也,皆可以歌之。則何獨疑於此乎?僕嘗歎世無作者,屢欲爲之,而力不暇久矣。足下負超卓之才,學博而識精,氣清而詞雅,今又於樂章,推餘刃而爲之。正聲諧韶頀,勁氣沮金石,鏗鋐陶冶,動人耳目,非若鄭衞之青角激楚,以鼓動婦女之心也。論者或謂淫辭艶語,非壯士雅人所爲。然食物之有稻也粱也,美則美矣,固爲常珍。至於遐方怪産,然後乃得極天下之奇味,豈異於是哉!彼貧尋嗜瑣者,其言不足恤也。僕每爲文,出而示乎人也,未嘗喜怒於人之笑與譽者,以其猶有吾子之知之也。足下文章,誠盡善矣。其知而賞音者,亦自以爲無出於僕矣。今辱見示副本,富我以琳琅圭壁之寶,亦足下博我之貺也。讀其詞而益知吾子之所用心將復有深於是者,庶幾繼以垂示,以慰牢落。將歸紺岳,匆匆不宣。謹白。
——林椿《西河先生集》卷四《書簡》,朝鮮肅宗三十九年(一七一三年)木刻本
先君戴慜公,雅好書畫,家累百餘件,必令希孟收藏齊帙。其中奇愛者,益齋文忠公所作《瀟湘八景》(《巫山一段雲》)八首,乃其手翰也。希孟間請得於何所,公曰得之文忠公遠孫李公暿,此實真蹟也。希孟雖在童丱,未嘗不欽慕其文章翰墨之妙。及戴慜捐館,而所藏書畫,散失殆盡。其後廿四年,琴軒金子固氏,送一古牋軸求詩,乃其八景軸也。噫!手澤尚新,忍觀諸?敢依韻敬次云。
——姜希孟《私淑齋集》卷五《雜著·歌詞》,朝鮮純祖五年(一八〇五年)活字本
《(遺山)樂府》,詩家之大香奩也。遺山所著,清新婉麗,其自視似羞比秦、晁、賀、晏諸人,而直欲追配於東坡、稼軒之作,豈是以東坡爲第一,而作者之難得也耶?然後山以爲子瞻以詩爲詞,如教坊雷大使之舞,雖天下之工,要非本色。李易安亦云:「子瞻歌詞,皆句讀不葺之詩耳,往往不協音律,王半山、曾南豐,文章似西漢,若作小歌詞,則人必絶倒不可讀也,乃知别是一家,知之者小。」彼三先生之集大成,猶不免人之譏議,況其下者乎?夫詩文分平側,而歌詞分五音五聲,又分六律。清濁輕重,無不克諧,然後可以入腔矣。蓋東坡自言平生三不如人,歌舞一也。故所作歌詞間有不入腔處耳。然半山、南豐,皆學際天人,其於作小歌詞,直如酌蠡水於大海,豈可謗傷耶?吾東方既與中國語音殊異,於其所謂樂府者,不知引聲唱曲,祗分字之平側,句之長短,而協之以韻,皆所謂以詩爲詞者,捧心而顰其里,祗見其醜陋耳。是以文章巨公,皆不敢强作,非才之不逮也。亦如使中國人若作《鄭瓜亭》、《小唐鷄》之解,則必且使人撫掌絶纓矣。唯益齋入侍忠宣王,與閻、趙諸學士遊,備知詩餘眾體者,吾東方一人而已。然使後山、易安可作,未知弊衣緩步,爲真孫叔敖也耶?以此知人不可造次爲之。雖未知樂府,亦非我國文章之累也。愚之誦此言久矣,今以告監司廣原李相國,相國曰:「子之言是矣。然學者如欲依樣畫胡蘆,不可不廣布是集也。」於是就舊本考校殘文誤字,謄寫淨本,遂屬晉州慶牧使絍繡梓。時弘治紀元之五年壬子重陽後一日,都事月城李宗準仲匀識。
——李宗準《慵齋先生遺稿·雜著》,朝鮮純祖二十四年(一八二四年)木刻本按:「知之者小」之「小」,應作「少」。又按:先生表德從金,而避諱書「匀」。
吾東方人,益齋外無作歌詞者,試爲之爾。
——申光漢《企齋别集》卷七《歌詞》,朝鮮木刻本,年代未詳
吾東人鮮有作詞者,益齋後無復繼者。僕久病無聊,忽承玉堂直學士辱示所製三詞,且謂求正。此事古聞而今始見之,奉讀再三,不覺沈痾去體。觀其詞意高古,格律森嚴,雖置古人作中,不多讓焉。況敢有所評議耶?且其所賦,實皆先得病夫未道之懷。謹依來韻和之,此亦相長之意也。
——同上
敝邦音調有異,不慣此作,然盛意不可虚負,録呈求教,伏希斤正。
——申光漢《企齋集》卷十一《皇華集》,朝鮮木刻本,年代未詳
十八年己亥,(申光漢)又拜大司成,知制教。華、薛兩使之來,特遣公爲都司宣慰使。長篇、短章、歌詞諸作,皆出公手。天使以本國文人不解樂府,作歌詞一闋,故落一字紿之。公語譯官曰:「此句下當有字,疑其無也,請質焉。」天使笑曰:「果是。」改書示之,人皆服公之老於詞也。
——申光漢《企齋集》卷十四《附録》,朝鮮木刻本,年代未詳
上林春,琴妓也,以國手稱,少時爲三魁申參判從護所眷。公嘗有詩云:「第五橋頭煙柳斜,晩來風日轉清和。緗簾十二人如玉,青瑣詞臣信馬過。」蓋春居在廣通橋傍也。及春之暮年,湖陰鄭相公每吟此詩而加憐焉,爲作圖而留詠。一時斯文諸老,無不屬和,遂成巨軸。春死而其女巫山雲能傳厥業,又寶此軸,求續題於搢紳間,間以示余。兹敢效顰云。
名擅梨園,才傾法部。上林物色人爭覩。雲從御畔廣通橋,鳴琴白晝常扃户。 翰苑推豪,青樓作主。三魁風致誰能伍。一時華藻寫閑情,寧知好事還摹取。右調《踏莎行》。大手初留句,諸公繼有題。美名高價更誰齊。笑殺湓江商婦老空啼。 玉軫今寥落,香奩亦慘悽。可憐兹卷競提携。爲報渠家傳寶當珠犀。右調《南柯子》。
——蘇世讓《頤庵先生遺稿》卷二《歌詞》,朝鮮仁祖十二年(一六三四年)木刻本
秦少游詞云:「天若知也和天瘦。」或云與「廋」字同,欺也;或云「如」字,若「天若有情天亦老」之句,何如?
——李退溪《退溪先生文集》卷三十三《書》,朝鮮哲宗十年(一八四三年)木刻本
《水調頭》、《水調歌頭》,樂府名,以羽調屬水,故名,乃隋煬帝幸江都時所作。
——李退溪《退溪先生文集考證》卷八《第二卷詩》,朝鮮高宗二十九年(一八九一年)木刻本
歌詞之軆,與律詩不同。律詩以上、下、平聲爲平,以上、去、入聲爲仄。歌詞則四聲各有其職,而仄聲相不通使。蓋歌永言也,聲之清濁高下,井井有條理,不可混也。若混之,則雖使綿駒唱之,亦不能成音。益齋久遊中朝,頗曉其體,所作亦多,未知果合於中國否也。其餘作者皆苟而已。成化年間,四佳徐公和祈郎中歌詞。郎中謂譯士曰:「此詞不中聲節何?」對曰:「本國語音殊異,安得同其聲節?」郎中默然頷之。嘉靖丙午,龔雲岡與吴龍律作小詞數腔,問遠迎鄭湖陰何不見和。湖陰答曰:「歌詞非律詩之比,小邦聲韻迥别。若强效則不成其軆,故不敢作也。」雲岡終怪之。然與其作而取譏,孰若不作之爲真?況聲音之不相通,豈足爲愧乎?
——《大東野乘》卷四魚叔權《稗官雜記》,朝鮮木刻本,年代未詳
樂府歌詞,昉於漢、魏,盛於唐、宋,即古詩言志依永之遺意。其辭質而不俚,腴而不艶,被之管絃,播之鄉邦,無施不宜。余嘗愛而詠歎之,顧以區域既别,言音又殊,恒以不得遊華夏學聲調爲病。將軍薛萍溪之東征也,適住安東府。余慕其風流,獻名和門。將軍亦酷好儒冠,色笑以待,從遊半載,膽照秦鏡,間出所作歌詞若干篇示之。其跋涉道途,崎嶇萬里,凡觸之目而感之心,愛君憂國、被髮纓冠之義,離情客况、無聊不平之氣,溢於詞外,豐約合律,徐疾適節。雖古之作者,無以過之。余見天將之來鎭,不下十數人,其間能横槊賦詞者,惟萍溪公而已,可謂奇才矣。其奏凱還朝也,不外其辭筆之蹇拙,俯求寫跋,既勤且懇。竊念鯫生晩生偏荒,得聞其一唱三歎之妙。其聲與調,既以風氣之不同,不敢知其如何。若其剛而不虐,簡而不傲,樂而不失之淫,哀而不失之傷,則可以考其詞而知其人。公名虎臣,字桓夫,萍溪號也,保定之定興人。保定屬冀州,迺堯都舜封也。賡載之風,千載猶傳,可見於公,其繡諸梓而傳於世也無疑矣。寫還歌詞訖,謹以管見跋其尾,效顰兩章,僭附詞末。知言君子,毋以不知而作爲誚,幸甚。萬曆二十七年春王正月,海外腐儒裴龍吉明瑞謹跋。
——裴龍吉《琴易堂先生文集》卷五《跋》,朝鮮哲宗六年(一八五五年)木刻本
崔岦撰《賀冬至表》曰:「地中之陽聿動,節回小春,天下之慶攸同,儀視元會。」按:小春乃十月,歐陽公詞云「十月小春梅蘂綻」,蓋以梅始綻故曰「小春」,崔以冬至爲小春則誤矣。
——李晬光《芝峯類説》卷八《文章部一·東文》,版本未詳
隋煬帝詩:「寒鴉千萬點,流水遶孤村。」秦少游詞云:「寒鴉數點,流水遶孤村。」蘇邁詩云:「葉隨流水知何處,牛帶寒鴉過别村。」皆出於煬矣。「帶」或作「戴」,或作「載」。
——李晬光《芝峯類説》卷十《文章部三·御製詩》,版本未詳
《説郛》云:「無章曲曰謡,齊歌曰謳,吴歌曰歈,楚歌曰艷,振旅而歌曰凱。」然則《古詩》「吴歈楚艷」之「艷」字,今人認爲美艷誤矣。
《堯山堂外紀》云:「宋人選填辭曰《草堂詩餘》。草堂者,太白詩名《草堂集》。見鄭樵《書目》。太白本蜀人,而草堂在蜀,懷故國之意也。曰『詩餘』者,詞爲詩之餘,而百代辭曲之祖也。」按:杜甫亦號草堂,世皆知杜甫之爲草堂,而不知李白之爲草堂耳。
王世貞曰:「我明以詞名家者,劉伯温穠纖有致,去宋尚隔一塵。夏公謹最號雄爽,比之辛稼軒,覺少情思。」又曰:「《三百篇》亡而後有騷賦,騷賦難入樂而後有古樂府,古樂府不入俗而後以唐絶句爲樂府、絶句,少宛轉而後有詞云。」蓋詞至宋而大盛,故明人無能及者。
《墨客揮犀》曰:「蘇子瞻自言平生有三不如人,謂著棋、吃酒、唱曲也。故詞雖工而多不入腔,正以不能唱曲耳。」余謂觀乎此言,則我國人不解音律,雖作小詞,其不能合曲固也。
小説:唐宣宗愛唱《菩薩蠻》詞云:「牧丹帶露真珠顆。佳人折向庭前過。含羞問檀郎。花强妾兒强。 檀郎故相惱。只道花枝好。一向發嬌嗔。碎挼花打人。」此詞儘佳。
宋仁宗時,老人星見,柳耆卿托内侍以《醉蓬萊》辭進。仁宗閲首句「漸亭皋葉」下「漸」字意不悦。至「宸遊鳳輦何處」,與《真宗挽歌》暗同,慘然久之。至「太液波翻」,忿然曰:「何不言太液波澄?」擲之地,罷不用。王世貞言:「耆卿詞毋論觸諱,中間不能形容老人星,自是不佳。」余謂耆卿托内侍以媒進,宜仁宗之薄其人也。不唯其詞之不佳而已。
晏叔原《鷓鴣天》詞曰:「從别後,憶相逢。幾回魂夢與君同。今宵剩把銀缸照,猶恐相逢是夢中。」佳矣。
晏叔原詞有云:「舞低楊柳樓心月,歌盡桃花扇底風。」又:「朝雲信斷知何處,應作巫陽春夢去。紫騮認得舊遊踪,嘶過畫橋東畔路。」
宋辛幼安題江西詞曰:「江晩正愁予。山深聞鷓鴣。」羅太經以爲南渡之初,虜追隆祐太后至造口,不及而還。聞鷓鴣之句,謂恢復之事,行不得也。按:鷓鴣志南向,雖東西徊翔,開翅之始,必先南翥。余意幼安此句,蓋喻宋之南遷而避虜益南也。
元人詞曰:「嫩緑池塘藏睡鴨。淡黄楊柳帶棲鴉。」下句乃宋賀方回詞句也。雖欠老健,亦自佳矣。但上句頗劣,又藏字未穩。
明廟朝折御苑黄菊,賜玉堂官,命撰進歌詞,玉堂官倉卒不能就。時宋純以宰樞直摠府,乃藉製以進。上覽之,驚喜問誰作此者。玉堂官不敢隱,以實對,乃大加賞賜。其詞至今傳於樂府。
李鰲城爲天將接伴使。天將聞我國人唱歌,問其旨意,鰲城書示曰:「昔日苟如此,此身安可持。愁心化爲絲,曲曲還成結。欲解復欲解,不知端在處。」天將稱好,按康伯可閨情詞曰:「此度相思,寸膓千縷。」蓋「思」與「絲」字同音故也。李義山詩「春蠶到死絲方盡」,亦此義。
我國歌詞,雜以方言,故不能與中朝樂府比並。如近世宋純、鄭澈所作最善,而不過膾炙口頭而止,惜哉!長歌則《感君恩》、《翰林别曲》、《漁父詞》最久。而近世退溪歌、南冥歌、宋純俛《仰亭歌》、白光弘《關西别曲》、鄭澈《關東别曲》、《思美人曲》、《續思美人曲》、《將進酒》詞盛行於世。他如《水月亭歌》、《歷代歌》、《關山别曲》、《古别離曲》、《南征歌》之類甚多。余亦有《朝天》前後二曲,亦戲耳。
——李晬光芝《峯類説卷》十四文《章部三·歌詞》版,本未詳
晴,龍灣娼,尹其姓也。余客於灣,前後十年,酒席花筵,知名識面者,蓋非一二。而晴娘獨以五峯故,來輒致款。歲辛丑,忝儐詔使,久滯於兹,客館孤寂,晴常趁日來話,話間啼笑,皆五峯也。居無何,晴忽不來。一日,峯翁在宣城,以書抵余,知晴已作峯前雲雨也。又未幾,晴之詩卷至矣。讀其文,詠其詩,晴之守情於峯,蓋久矣。而峯之戀舊於晴,亦勤矣。世間最難擺脱者情。男子好心腸,風流佳事跡,苟無稱述者,則嬌紅翠卿之名,其孰從而傳於後也?況吾與峯翁爲兄弟,而晴娘又是舊伴,烏可無一言於兹卷耶?遂爲詞二闋,他日與峯翁對酒,俾晴歌之。
一朶荷花明月夜,多生暗結芳緣。幾回離别惜流年。重尋華館夢,羅袖向春天。 暗擲琴心回鳳髻,爲君低唱尊前。一春光景政堪憐。試看湖上柳,能得幾時妍。晴初見五峯時,以荷花一朶通其意,故首句及之。右《臨江仙》。
龍灣道。粧樓睡起春纔好。春纔好。人間傷别,幾年芳草。 謫仙當日因緣早。驂鸞共上蓬萊島。蓬萊島。雲窗香夢,白頭難老。右《憶秦娥》。
——李廷龜《月沙先生集》卷十《東槎録·下》,朝鮮肅宗十四年(一六八八年)木刻本
樂府,詩之類而歌之祖,亦風雅之餘也。唐宋以後,爲詞曲者,皆從樂府而演之。
——申欽《象村稿》卷三《樂府體》,朝鮮仁祖七年(一六二九年)活字本
嘗記壬午年間,欽年十七,芝峯公年二十,同榻於終南山下。誦讀之暇,時戲爲歌曲。欽於歌,固所不能,而芝峯云亦泥而未暢,歌罷未嘗不以此相嘲謔也。今歲公自燕回,示欽《朝天詞》。其響瀏瀏,艶而不失於正,麗而不爽於雅,清而不病於萎,婉而不落於靡,雖近世以歌曲名者,皆莫及也。昔之泥而未暢者,果安在哉?欽於是始知公之才之得於天者全,由詩而歌,而歌亦臻於妙也。中國之所謂歌詞,即古樂府暨新聲,被之管絃者俱是也。我國則發之藩音,協以文語。此雖與中國異,而若其情境咸載,宫商諧和,使人詠歎淫佚,手舞足蹈,則其歸一也。公凡三赴京師,而欽且再焉。觀覽之富,行役之艱,怳在眼中,而成我卧遊矣。欽因此而有所感焉。世道推遷,人事變更,蒼狗白衣,倏忽於俯仰之間,炎涼榮落,能保其歲寒者幾人也?獨吾與公傾蓋之歡,白首毋替,有唱斯和,三十年如一日,豈非幸歟?抑不知從今以往,燕遊過從,又幾何歲月?而造物者果能享之以優逸,聚而不散歟?異日謝事同歸,擧觴相屬,而度此一曲,以爲暮年之懽,豈非尤幸歟!
——申欽《象村稿》卷三十六《題跋》,朝鮮仁祖七年(一六二九年)活字本按:「得於天者全」,疑當爲「全得於天者」。
後世作樂府者多,不能髣髴太白《秦娥》、《薩蠻》萬一,太白難可及已。
——申欽《象村稿》卷五十《晴窗軟談》,朝鮮仁祖七年(一六二九年),活字本
歐陽公世知其爲通儒而已,不知其有豪氣如許也。嘗觀其歌詞,足以凌雲。如:「勸君滿滿酌金甌。縱使花時常病酒,也是風流。」雖使《花間》諸子爲之,未必及之。山谷、簡齋歌詞亦好。兹數子輩,其文章格韻皆有餘,推而爲之,無不佳也。
——同上
晴,龍灣娼也,五峯公鍾愛甚。自敘奇遇首末,繼以五絶句,東槎諸學士皆和之。余作小詞二闋,題於卷尾。晴初見五峯時,以荷花一朶爲信。
玉似肌膚雲似鬢,紅樓坐惜容華。尚書風彩也堪誇。不勞青鳥使,芳信託荷花。 我亦三生香案吏,夢中曾到仙家。翹英艶麗本無差。玄霜成樂後,騎鳳上煙霞。右《臨江山》。
秦樓女。多生好結吹簫侣。吹簫侣。盟山誓海,嫩啼嬌語。 可憐南浦人歸去。春城摠是傷心處。傷心處。一番風雨。滿簾飛絮。右《憶秦娥》。
——權韠《石洲集》卷八《雜體》,朝鮮仁祖十年(一六三二年)刊之覆刻本(木刻本)
昔人作小詞云:「玉堂金馬,竹籬茅舍,總是無心處。」士君子誠以無心應世,則用之而天飛,舍之而泥蟠,焉往而不自適哉?一有心焉,毋論貧賤,即富貴之極,亦不自適也。《林居漫録》
——許筠《閑情録》卷四,版本未詳
右《温李艶體》一卷,乃唐温飛卿、南唐後主李煜之著詞也。詞源於太白,而至飛卿篇什始盛,其辭促而麗,後主變而稍暢,其辭巧婉,俱爲詞家三味。逮宋歐、晏、秦、黄,流艶昌大者勝之,而崝峭則當少讓焉。余在遼山,夏月民事簡,輒採二家詞合三十九首爲一帙,倩石峯書之,藏巾篋中。異日歸田,携酒徒憑高按歌,要亦不可無此。
——許筠《惺所覆瓿稿》卷十三《題跋》,朝鮮寫本,年代未詳
雖未能盡考,其中偶見「和天瘦」,注「退溪説」,似失實,而高明因之,恐未安。少游别妓詞云:「玉佩丁東别後。悵佳期、參差難又。天還知道,和天也瘦。花下重門,柳邊深巷,不堪回首。」少游吟出蕩子心情,而因及上穹,則其戲侮甚矣。此等處,愚未免改定於進御本。此蓋得於金副學重叔者也。
——宋時烈《宋子大全》卷六十七《書》,朝鮮正祖十一年(一七八七年)木刻本按:此處於秦詞「天還知道」前脱「名韁利鎖」四字。
(朱熹)《與廖子晦書》有云:坡公海外意况,深可歎息,近見其小詞,有「新恩雖可冀,舊學終難改」之句,每諷詠之,亦足令人慨然也。
——宋時烈宋《子大全卷》一百三十雜《著》朝,鮮正祖十一年(一七八七年木)刻本
朱書云:「近見東坡晩年所作小詞云『新恩雖可冀,舊學終難改』之句,每諷詠之,亦足令人慨然也。」
——朴長遠《久堂先生集》卷十八,朝鮮英祖六年(一七三〇年)木刻本
禮樂本相爲用,所以古人非有故不去琴瑟也。但古人詩歌本忠厚莊敬,而諧之以雅音,故其聲氣所感,自然有以沖養性情,蕩滌邪穢,其效至深。後世歌詞,皆輕巧淫艷,倚以繁聲,則導慾引逸,有不可止遏者,其害正與此相反。至於本國則言語文字,又爲二途。而其巷曲所傳,尤多鄙褻之辭。若不變今樂而反之於正,則寧勿彈之爲愈。
——柳馨遠《磻溪隨録》卷九《教選之制》,版本未詳
是故東坡,蜀産也,方音已偏於腭,終身經紀,未得其一樂府者,固也。我東亦偏於齒,雖以李相國、權陽村之文章,終未解音律者,理勢固然。竊謂平、羽界面調,即東方之《琴操》也,以此諧之於俗樂則可矣。
——李衡祥《瓶窩先生文集》卷三《詩》,朝鮮英祖五十年(一七七四年)木刻本
次益齋雜詠,録奉韓太叟,仍示花山、龍州、豐城三使君要和。客曰:「樂府非人人可能,況東方自古無雅樂。子之爲樂府,不亦濫乎?」余曰:「凡所謂樂府,必得中氣然後可也。東坡生長於蜀,所偏只腭。音欲諧而未諧者,氣類然也。吾東聲音已偏於齒,何能普也?只依方音之平調、羽調界面調,要不失五音,則何不可之有?」客曰:「諾。」
——李衡祥《瓶窩先生文集》卷三《樂府》,朝鮮英祖五十年(一七七四年)木刻本
蒙投《倚樓詩稿》,粗已卒業矣。篇篇精工,削玉鍊金,所少者傑氣雄情,籠蓋天地耳。最其所長,偏在於造語新警,稱物芳潔,用事緊妙。而往往刻畫塗抹之過,却不免脂粉纖嫰,而墮於詩餘者,須著蒼樸意思而矯之,始可高蹈矣。
——金昌翕《三淵集拾遺》卷十六《書》,朝鮮寫本,年代未詳
世傳東坡自言有三恨:不飲酒,不解碁,不能作歌詞也。然以集考之,其與人書曰:「近稍能飲,終日可十五銀盞。」此書外,亦多有大醉不成字云,則其非不飲可知。《白鶴觀》四言詩,可謂深得碁趣,不解碁而其言如是乎?「大江東流去」詞固已膾炙一世,而又有一書與人曰「近獵郊外所獲頗多,作得一闋,令東州壯士,抵掌頓足而歌之,吹笛擊鼓以爲節,頗壯觀也」云云,以此言之,歌詞亦何可謂之不能乎?蓋此三者,比他事自視猶不足,故爲此言,而實則未必然也。我東人,自古不尚歌詞。前輩文集中,亦絶無作者。況余於平生未嘗窺一闋、道一句,豈有能不能之可言?而本來無酒量,飲一杯輒醉。中年以後,以病尤不近口。每見朋友健於杯勺,心頗羨之,而竟亦不能飲也。碁則在少時嘗喜而欲學,而手甚拙,對局輒茫然,終不曉其活殺機權,遂廢不爲。雖謂之下愚不移,可也。東坡之於酒、碁,必不至此之甚也,可謂一笑。
——宋相琦《玉吾齋集》卷十七,朝鮮英祖三十六年(一七六〇年)活字本
歌詞體。歌詞始於宋人,是亦樂府之變也。然以今人論之,亦未盡其法,則第依其准則而已。貴録各體平仄多與古作不合,是可疑也。
——李萬敷《息山先生文集》卷四《書》,朝鮮純祖十三年(一八一三年)木刻本
元好問裕之,金末人,詞學最贍麗,當爲金源巨擘。金亡,不仕元,多所論著。所輯《中州集》十卷,皆金詩也。總二百五十五人,每人必爲小傳,冠於詩首,詩凡一千九百二十首。又輯詞爲一卷,名曰《中州樂府》,人爲三十六,詞爲一百十八首。金源一代詩篇稍合作者,盡收於是編。大較金詩才具不及於宋,而詞采可爲元前茅矣。
——李宜顯《陶谷集》卷二十八《雜著》,朝鮮英祖四十六年(一七六六年)活字本
高低腔曲,僅用詞法,而律吕之諧不諧,此所未詳。調格之凡下則又不足論也。然區區慕用之意,則未嘗不在其中矣。伏倖笑覽。
——李柬《巍巖遺稿》卷二《詩》,朝鮮英祖三十六年(一七六〇年)木刻本
韋莊詞云:「涙霑紅袖黦。」按:《爾雅翼》:「七月採紅藍花,染色鮮明,耐久不黦。」黦,敗黑色也,所謂「雨霑衣皆黦」是也。杜牧詩「一嶺桃花紅錦黦」,然則不全是黑色矣。柳子厚《梅雨》詩「素衣今盡化,非爲洛陽塵」,方回注云:「謂醭也。」此以「醭」爲敗赤色。然字書云「醭,酒上白也」,又「酢生白醭」,此謂酒漿敗酸,上生白衣也。又,字書:「,音梅,濕氣著衣物生斑洙也。」「黴」,亦作「黣」,物中久雨,青黑也。蓋梅雨之時,衣皆敗色,或白或青,或赤或黑,咸謂之「黦」,又謂之「醭」。故古人用字多有不同,而「黦」既從黑,以爲黯色者爲是。
——李瀷《星湖先生僿説》卷四《萬物門》,版本未詳按:「非爲洛陽塵」,原句作「非爲帝京塵」。
余嘗略依《草堂詩餘》詞句,成一篇,名曰《黄葉飛》詞,曰:「窗外風霜,黄葉倒飛。半壁青燈,人倚書幃。一年今夜永,真樂關心智者稀。彼何處、白駒空谷,閑抱瑶琴對月輝。」凡六句,而腔調皆叶,不違於俗,而與《三疊陽關》相符。俗調有五節,而其間亦有長短之别,今六句而無不諧也。未知知音者,以爲何如也?
——李瀷《星湖先生僿説》卷十三《人事門》,版本未詳
高麗睿宗九年,宋徽宗賜新樂及大晟樂,十一年薦於太廟。説者謂《瑞鸕鴣》、《水龍吟》之類,即其詞曲也。今《獻仙桃》、《抛球樂》等樂,皆自勝國流傳如此也。《高麗樂志》載《水龍吟》一篇,而其詞多説風情、綺羅、紅粉、翠黛之語,斷非雅樂之意。宋天子亦豈以此特賜外邦?藉曰有之,未必爲歷代遵用之制也。《樂志》所載許多如《醉蓬萊》、《雨淋鈴》等篇,即柳耆卿所作。《醉蓬萊》則宋仁宗時雖進獻,而罷不用者也,其説見《弇州集》。意者此類皆俗樂,而其詞曲則取前古名世之作,以意補入也。其《獻仙桃》、《抛球樂》不過聲妓淫醜之態,豈宜奏之廣庭以蠱君心之荒亂哉?至我朝,猶循以不改,竊爲聖明世耻之。麗代昏溺不足説,如今三百年治平,寥寥乎無一人言及此,何哉?按,《通考》:大晟樂者,黥卒魏漢津妄出新意,以裕陵指節定尺律。其説曰:禹以聲爲律,以身爲度,用左手中指三節三寸謂之臣指,裁爲商聲之管;用第五指三寸謂之物指,裁爲羽聲之管;第二指爲民指,爲角;大指爲事指,爲徵。民與事,君臣治之,以物養之,故不用爲裁管之法。得三指合之,爲九寸,即黄鐘之律定矣。中指之徑圍,乃容盛也。魏生雖或愚劣,寧不知其乖舛耶?意者出於媚悦之計,而其君取之,故當時劉炳之徒爲之緣飾,已是駭悖。至乃播之海外,自高麗之末遵而行之,令人絶倒。且今之《抛球樂》、《蓮花臺》之類,縱不可亟去,只合隸之教坊足矣。又按,《唐氏左編》云:漢津自言師事唐仙人李良號李八百者,授以鼎藥之法。後建寶成殿祀黄帝、夏禹、成王、周公,而良、漢津配俱食,謚漢津爲嘉成侯。
——李瀷《星湖先生僿説》卷十三《人事門》,版本未詳
偶讀《山谷集》,其《西江月》一詞云:「斷送一生惟有,破除萬事無過。遠山惟影蘸横波。不飲旁人笑我。 花病等閑瘦弱,春來没個遮闌。盃行到手莫留殘。不道月斜人散。」首二句即語意精功,全篇如酒謎,並記之。
——李瀷《星湖先生僿説》卷二十八《詩文門》,版本未詳
秦觀贈妓詞曰:「玉佩丁東别後。悵佳期、參差難又。天還知道,和天也瘦。花下重門,柳邉深巷,不堪回首。」伊川嘗責之曰:「上天尊嚴,何敢乃爾?」愚竊謂伊川不必言此矣。觀乃蘇門四友之一,而浮囂尤甚。伊川之言,適足以增其狠怒而已,何益哉!觀嘗著《逆旅集》,《自序》云:「或曰:『子所集是否莫之分也?信誕莫之質也?』予笑之曰:『彼計事而處,簡物而言,搢紳然去彼取此者,搢紳先生之事也。僕野人也,擁腫是師,懈怠是習,仰不知雅言之可愛,俯不知俗論之可卑,又安知其純與駁耶?」其爲人據此可見。及聞伊川之言,其不嘻笑冷訕而出不道語,亦幸耳。伊川在講職時,責宰相曰:「人主有疾,而大臣不知,可乎?」由是大臣不恱,遂有孔文仲之奏。先生於此言之可矣,責之則非言遜之義耳。
——李瀷《星湖先生僿説》卷二十九《詩文門》,版本未詳
吾鮮雖僻處天東,然其地與遼相接,其星與燕同分,與琉球、日本限以大洋海者不侔。又有父師用夏之變其聲音,宜若與中華相似者。而其言語不以文字,其字音又不同。所略同者,惟先陽數韻耳。萬少時嘗質之伯父小山先生,先生曰:「夫以中州寰海之内,大禹聲教之所訖,而五方之音各異,況東土之僻且遠者哉。東人之不能樂府,坐不解音律。音律之不解,坐字音之不同也。」心竊慨然。自弱冠時西入漢陽,從象譯求所謂《老乞大》、《朴通事》二書。《朴通事》不行於世,《老乞大》所載至狹,僅足以通二國之情,不足以該眾音而通天下之忞,忞則置不復求解。
——權萬《江左先生文集》卷六《序》,朝鮮後期(十九世紀)木活字本
詞曲終近艶語,壯夫不爲可也。歐、蘇諸公平生喜爲之,謂之「詩餘」,又何也?東人不解調律,又其辭多見春詞稗語,被之妓樂娼歌,則其淺且陋已甚矣,廢而不爲可也。夫人以文章自好,固求其美,則其流漸入於輕佻浮薄。文章之中,惟詩益蕩人,詩之中詞又甚。此秦少游之見罪於伊川者也。然則雖辨其調律,棄而不爲可也。
德哉足下,昨投詩序,揚扢風雅,抒寫情興盡矣。山亭一遊,遂將爲難朽之勝,喜甚喜甚!且吾曹酒後言詩,雖未必如波斯之等寶,然其曰「大家」者,固東方之大家;曰「名家」者,亦東方之名家也。若正宗者,統詩道而言也,非高古純雅不雜伯道者,不能居此,向所議陶隱、龜峰亦庶幾之云耳。如無其人,虚位以俟可乎?然論古人易,而自知實難。吾曹雖抵掌高論,及其自運則於正宗於大家,決不及矣。由是言之,雖廢而不作可也。如詞曲之作,固亦一時遊戲。而人或謂詞所以叶樂譜也,東人不能知,使知而作之,亦無用也。吾謂不惟詞也,古人之詩,無非可以被管絃者。樂府古矣,如《陽關》之曲、「旗亭」之唱,皆唐人絶句,而律調聲響,亦皆有宫商清濁之别。今吾東人之律絶,亦能别宫商之聲,而可被諸絃管耶?其不知而無用一也。而於律絶爲之不已,於詞曲則不敢爲者,耳目不習故也。況其長短平昃,律令井然,因是而究之,固無不可通者。而吾獨愛其長言短句,曲折往復,而情真意切,有寫到骨髓者,此自是一種風味也。然吾曹以詩家正宗,讓作虚位,而獨惓惓於宋元之艶語,殆非所以自强也。此意亦不可忘如何。日者又枉小札,而適小出未復,今始還納詩卷,恕之。伯氏亦入城否?同覽爲望。
——吴瑗《月谷集》卷十一《書》,朝鮮英祖二十八年(一七五二年)活字本
噫!詩本性情,發之吟咏之間。而世有升降,詩隨以變,自然有音調聲格之不同。則詩之體,一變再變而轉以至於三等者。蓋由於風氣時運,而人亦無如之何矣。是故《葩》之三百篇,蔽之以「無邪」,而猶有風、雅、頌,正變、大小之别焉。降而兩京之俳諧瀰漫,派别百川;六朝之綺麗啁哳,氣像日耗。則所謂五七言歌行詞曲之體,亦豈非詩之變乎?
——朴來吾尼《溪集卷》六序《 》朝,鮮高宗三十年一(八九三年木)活字本
余素昧詩學,且僻陋窮居,雖欲教授家塾童子,而患無以應之。遂取諸家所選五七言,分長篇、短篇、律詩、絶句,而無論往體、近體,皆止於百首,名曰《百選詩》。又以古短歌三言、四言、六言、騷體、琴操之屬,以及於詩餘,謂之「雜體」,附於篇末。
——安鼎福《順庵先生文集》卷十八《序》,朝鮮高宗三十七年(一九〇〇年)活字本
男隱曰:遯齋閒覽蘇軾詞,雖工,多不入腔,正以不能唱曲,姑就工處看,留待知音擇之。
——徐寅命《煙華録》第五編《詞賦》,版本未詳
(姚佺)仙期,復社舊人,《聞鵑》一絶,極其悽惋。昔宋南渡,李御史粹伯《菩薩蠻》詞云:「杜鵑只管催歸去。知渠教我歸何處。」哀音亦相同也。朱彜尊《靜志居詩話》
——李德懋《青莊館全書》卷四十《磊磊落落書(五)》,大韓帝國高宗時期(二十世紀初)寫本
靈隱寺僧名了然,戀妓李秀奴,往來已久,衣鉢蕩盡。秀奴絶之,僧迷戀不已。一夕了然乘醉而往,秀奴不納。了然怒擊之,隨手而斃。至郡,時蘇子瞻治郡,送獄院推勘,於僧臂上見刺字云:「但願生同極樂國,免教今世苦相思。」子瞻見招結,擧筆判《踏莎行》詞云:「這個秃奴,修行忒殺。雲山頂上特戒。一從迷戀玉樓人,鶉衣百結渾無奈。 毒手傷人,花容紛碎。空空色色今何在。臂間刺道苦相思,這回還了相思債。」判訖,押赴市曹處斬。
——丁若鏞《與猶堂全書·欽欽新書》卷一《經史要義三》,一九三八年活字本按:「雲山頂上特戒」,原詞作「雲山頂上空持戒」。
朱公掞爲御史,端笏正立。蘇子瞻語人曰:「何時打破這敬字?」秦少游詞云:「天若知也和天瘦。」伊川云:「上穹尊嚴,安得易而侮之。」案:蘇氏、秦氏皆聰明絶特之人,特其本領不正,一言之失,千古不洗。今科舉之學,其平生所習,皆淫邪詭妄之説,其壞人心術,又豈特蘇、秦之類哉。
——丁若鏞與《猶堂全書第》二集經《集第》二卷心《經密驗》一,九三八年活字本
古人以填詞爲詩餘,蓋以詩而非詩,其實詩之餘也。余亦以此書(李梅史《鳳城文餘》)爲雖非文之正體,其實文之餘也。
——金鑢《藫庭遺藁》卷十《叢書題後》,朝鮮高宗十九年(一八八二年)木活字本
凡詞之作,自温、李以下,其語淫艷鄙褻,殆非丈夫所爲。然亦律家之一助云。
——洪醇浩《半倉私稿》卷三,版本未詳
東國言語文字,繁簡懸殊。古來詞曲,皆參合言語文字而成也。故初無秩然之平仄句讀之叶韻,但以喉嚨間長短,唇齒上輕重,或促而斂之,或引而申之,以準其歌詞之刻數。然後墜之爲羽聲,抗之爲商音。其視《花間》、《罇前》填詞度曲之法,亦可謂鄙野之極矣。雖然被之管弦,自成律吕,哀樂變態,感動心志。是知天地間原有自然之樂,有不可以限地分疆而論也。今欲採其辭入詩,則或可以長短其句,散押其韻,强名之曰「古體」。然吟咏咀嚼之間,頓乖聲響,非復詞曲之本色,儘可謂戛戛乎,其難於措手矣。是以文苑諸公,置若罔聞,將使昭代歌謡,聽其散亡而不傳,可勝哉!高麗李益齋先生,採曲爲七絶,命之曰《小樂府》。今在先生集中,擧皆今日管弦家不傳之曲,而其辭之不亡,賴有此詩。文人命筆,顧不重歟?余竊喜之。就我朝小曲中余所記憶者,亦以爲七言絶句。藻采雖萬萬不逮先生,而異代同調,各採其國之風則一也。余在江都留臺時,始有此意,所作不過六絶句而止。旋失草本。甚恨之。近因當時居幕府者篋有副本,重録而不至逸,其亦幸矣。通録余山中湖上往來所得者若干首,亦以《小樂府》爲題。然每章,各繫以曲子名,則余所創例,又非益齋先生之舊也。凡我朝忠臣志士,哲輔鴻匠,高明幽逸,才子佳人,得志不遇,出於咏歎嚬呻之餘者,略備於此。縱不堪與「黄河遠上」之詞甲乙於旗亭,亦庶幾存一代之風雅,補詩家之闕文。後之覽者,於風前月下,香灺燈光,試一吟諷,未必不如品竹彈絲,而亦必有賞音者矣。若其時代先後則隨記隨作,非出於一時者,故不復詮次云爾。
——申緯《警修堂全藁》册十七《北禪院續藁》,朝鮮寫本,年代未詳
亦有聲詩之餘,曲子填詞。聽之者魂斷,道之者情癡。或慢聲度曲,或減字摛辭,或銅將鐵綽「大江東去」,或江南賀公「梅雨風絮」。
——李學逵《洛下生集》册十四《文漪堂集(庚辰)》,朝鮮寫本,年代未詳
教示詩餘之體,專繫於字之平仄、音之清濁,而東人則尠有知者,豈聲氣之局而然耶?或音韻之變而然耶?弟亦畫葫而終未之也。
——洪敬謨《冠巖全書》册十一《尺牘》,朝鮮寫本,年代未詳
阮葵生《茶餘客話》多記順治以後事,有曰:「吴兆騫戍寧古塔,行笥携徐電發釚《菊莊詞》、成容若德《側帽詞》、顧梁汾貞觀《彈指詞》三册。會朝鮮使臣仇元吉、徐良崎見之,以一金餅購去。元吉題《菊莊詞》云:『中朝寄得菊莊詞,讀罷烟霞照海湄。北宋風流何處是,一聲鐵笛起相思。』良崎題《側帽》、《彈指》詞云:『使車昨渡海東邊,携得新詞二妙傳。誰料曉風殘月後,而今重見柳屯田。』以高麗紙書之,寄來中國。《漁洋續集》詠此事云。」考其時代,似在本朝孝、顯間。而東使赴燕者,未聞有仇元吉、徐良崎。仇姓則絶無仕宦立朝者,尤屬訛謬。豈使行書記伴倘中有此二人,而遂以爲朝鮮使臣歟?
——金邁淳《臺山集》卷二十《闕餘散筆》,朝鮮高宗十六年(一八七九年)木活字本
樂府,非詩賦詞曲之名,俗以詩賦辭曲爲樂府,《日知録》辨之甚詳。其説,樂府是官署之名。其官有令,有音監,有遊徼。《漢書·張放傳》:「使大奴駿等四十餘人,群黨盛兵弩,白晝入樂府,攻射官寺。」《後漢書·律曆志》:「元帝時,郎中京房知五聲之音,六十律之數。上使太子太傅韋玄成、諫議大夫章雜試問房於樂府是也。」後人乃以樂府所採之詩,即名曰「樂府」,誤矣;曰「古樂府」,尤誤。(《後漢·馬廖傳》言哀帝去樂府。《注》云:「哀帝即位,詔罷鄭、衛之音,減郊祭及武樂等人數。是亦以樂府所肄之詩,即名之「樂府」也。)顧氏論樂府者,又與前説有異者。《詩》三百篇,皆可以被之音而爲樂。自漢以下,乃以其所賦五言之屬爲徒詩,而其協於音者,則謂之「樂府」。宋以下,則其所謂「樂府」者,亦但擬其辭,而與徒詩無别。於是乎詩之與樂,别然爲二,不特樂亡,詩亦亡。樂府中如清商清角之類,以聲名其詩也;如小垂手、大垂手之類,以舞名其詩也。以聲名者,必合於聲;以舞名者,必合於舞。至唐而舞亡矣,至宋而聲亡矣。於是乎文章之傳盛,而聲音之用微,然後徒詩興而樂廢矣。(朱彝尊《群雅集序》「用長短句製樂府歌辭,由漢迄南北朝皆然。唐初以詩被樂,填詞入調,則自開元天寶始。逮五代十國,作者漸多,遺有《花間》、《尊前》、《家宴》諸集。宋之初,太宗洞曉音律,製大小曲,及因舊曲造新聲,施之教坊,舞隊曲凡三百九十。又琵琶一器,有八十四調。仁宗於禁中度曲時,則有若柳永;徽宗以大晟名樂時,則有若周邦彦、曹組、辛次膺、万俟雅言,皆明於宫調。洎乎南渡,家各有詞。雖道學如朱仲晦、真希元,亦能倚聲中律吕,而姜夔審音尤精。終宋之世,樂章大備。四聲二十八調,多至千餘曲」云。是即樂府之調曲也。我東亦有《大東樂府》,李匡師所製云。而其詞能中節於樂府否也?吴兢《樂府解題》、高似孫《唐樂曲譜》、段安節《樂府雜録》、張玉田《樂府指迷》,此皆可考者也。)
——李圭景《五洲衍文長箋散稿·經史篇·經傳類·樂》,版本未詳
明陸平泉先生包羽、董玄宰其昌,各捐山貲,爲陳眉公繼儒築讀書臺於小崑山之陰。丘壑狎主峯泖,來賓頗稱勝景。眉公有記曰:「吾家於陵及華山處士,世有隱德。余輩膠黏五濁,羈鎖一生,每憶青松白石之盟,何止浩歎。丁酉始得築婉孌草堂於二陸遺址,故有『長者爲營栽竹地,中年方愜住山心』。」又作《臨江仙》一詞云:「婉孌北山松樹下,石根結個巖阿。巧藏精舍恰無多。尚餘簷隙地,種竹與栽梧。 高卧不須愁客至,客來野筍山蔬。一瓢濁酒儘能沽。倦時呼鶴舞,醉後倩僧扶。」今見其風韻。宛若熏襲也。
——李圭景《五洲衍文長箋散稿·經史篇·論史類·論史》,版本未詳
詩外有詞(元人最重詞曲,世多效之。關漢卿輩有《西厢記》,專以詞曲演以爲記,尖新。又有《草堂詩餘》,爲詞之準的云),今略辨之,以爲學詩之有徵焉。
——李圭景《五洲衍文長箋散稿·詩文篇·論詩類·論詩》,版本未詳
詞者似詩,非詩之一體,即歌曲也。(陳眉公《秘笈》:「歌辭代各不同,而聲已亡,元人變爲曲子。今世踵襲,大抵分爲二調,曰南曲北曲。胡致堂所謂「綺羅香澤之態,綢繆宛轉之度,正今日之南調也;登高望遠,擧首高歌,而逸懷浩氣,使人超於塵埃之表者,近於今日之北詞也」。)又曰:「作詞之要有五。第一要擇腔,腔不韻則勿作。如《塞翁吟》之衰颯,《帝臺春》之不順,《隔浦蓮》之奇,《鬥百花》之無味是也。」愚以爲我東素不解詞。爲言方域既殊,聲音逈别。每倣中原詞曲,清濁長短,豈可同乎?如欲作詞曲,用東方音調高低,然後可以叶於管絃矣。且中國亦有南北曲,況我東之歌調乎?《西厢記》乃北調也。今强取袁石公話評:「南曲如宋人畫西湖,北曲如元人畫山陰。花鳥人物,細入毫髮,濃淡遠近,色色臻妙,此西湖之山水也。人或無目,樹或無枝,山或無毛,水或無波,隱隱約約,遠意若生,此山陰之山水也。」王士禛《帶經堂集·倚聲集序》:「樂辭曰詩,詩聲曰歌。唐詩號稱極備。樂府所載,自七朝五十五曲,梨園弟子所歌,率當時詩人之作。如王之涣之《涼州》,白居易之《柳枝》,王維《渭城》一曲,流傳尤盛。此外雖以李白、杜甫、李紳、張籍之流,因事創調,篇什繁富,要其音節,皆不可歌也。歌詩既窮,聲音之祕,勢不能無所寄。於是温、和生而《花間》作,李、晏出而《草堂》興。此詩之餘而樂府之變也。詩餘者,古詩之苗裔也。語其正,則南唐二主爲之祖,至潄玉、淮海而極盛,高、史其嗣響也。語其變,則眉山導其源,至稼軒、放翁而盡變,陳、劉其餘波也。有詩人之詞,唐蜀五代諸人是也;有文人之詞,晏、歐、秦、李諸君子是也;有詞人之詞,柳永、周美成、康與之之屬是也;有英雄之詞,蘇、陸、辛、劉是也。《花間》、《草堂》尚矣,《花庵》博而雜,《尊前》約而疏,《詞統》一篇,稍撮諸家之勝,然詳於隆、萬,略於啟、禎。鄒子與予,因綱羅五十年來薦紳、隱逸、宫閨之製,彙爲一書,曰《倚聲》。」吴訥《文章辨體廿四論》「唐開元、天寶中,詞曲成俗。才子始依樂工按拍之聲,被之以辭。其句之長短,各隨曲而度」云云。詞外復有填詞。《群雅集序》:「用長短句製樂府歌詞,由漢迄南北朝皆然。唐初以詩被樂,填詞入調則自唐開元、天寶始。逮五代十國,作者漸多,有《花間》、《尊前》、《家宴》諸集。宋初太宗洞曉音律,製大小曲,因舊曲造新聲,施之教坊,凡三百九十。又琵琶一器,有八十四調。仁宗宫中度曲時,則有若柳永;徽宗以大晟名樂時,則有若周邦彦、曹組、辛次膺、万俟雅言,皆明於宫調。洎於南渡,家各有詞,雖道學如朱仲晦、真希元,亦能倚聲中律吕,而姜夔審音尤精。終宋之世,樂章大備。四聲二十八調,多至千餘曲。」都穆《南濠詩話》:「近時北詞,以《西厢記》爲首。俗傳作於關漢卿,不竟其詞,王實甫足之。余閲《點鬼簿》,乃王實甫作,非漢卿也。實甫元大都人,所編傳奇有《芙蓉亭》、《雙蕖怨》等與《西厢記》凡十種,然惟《西厢》盛行於時。」胡侍承《真珠船》:「關漢卿、馬致遠、宫大用、鄭德輝、張小山,以其有用之才,而一寓之聲歌之末。」詞曲之可以典故者,涵虚子《詞品》,陸輔之《詞旨》,王思闕《詞衍》,王漁洋《倚聲集》,朱竹垞《詞統》、《詞綜》。填詞則朱竹坨有《蕃錦集》、莊泉《填詞集》、徐釚《詞話》、錢濤《百花彈詞》、俞悼《詩詞餘話》。至於林希恩《學歌譜》、田藝蘅《陽關三疊圖譜》,亦可考者也。與《詩家點燈》參考焉。
——李圭景《五洲衍文長箋散稿·詩文篇·論詩類·論詩》,版本未詳按:陳眉公《秘笈》,應是明陸深《溪山餘話》語。又,「奇」應作「寄煞」。又,《點鬼簿》應爲《録鬼簿》。
柳公勵遇、崔上舍南獻於黌堂雨雪時,拈出退溪先生遺集中次松岡歌詞三首,寄余求和。奉玩瓊章,詞調鏗鏘,自幸一魚目之换得兩個鮫珠,遂效越顰,聊和郢唱。
——韓文健《石山文集》卷二,版本未詳按:退溪歌詞爲《憶秦娥》、《武陵春》、《點絳唇》。
文藝之弊,害心而害政。朝廷之選文藝,一變程式,取因質生文,成實自華。沿革陳談,不必繹擧,而略提事理之源;文字奇僻,不必窮搜,而惟取平常之用。敷心得而善形容,勿留過不及之歎;順運化而明人道,自有擗異端之風。經義策問,自足叩質;詩賦詞曲,反害政術;漢學宋學。便是歷代之究索,於此於彼,豈可偏主?氣數道理,實爲宇宙之經常,擧源明委,自有互發。建此楨幹,導化文風,期與政教,相準成就。
——崔漢綺《人政》卷十五《選人門(二)》,版本未詳
詩餘者,古樂府之流别,而後世歌曲之濫觴也,始於《清平調》。中州人著作,平仄聲字字分,而唇齒協之。蓋中州樂,以音登弦,長短促。我東全以言語詠之,或音或釋,混淪無適。所以東國小樂府,只舉其概也。詞體二十六調,各製一闕,以備考覽。
——李裕元《嘉梧稿略》册一《樂府》,朝鮮寫本,年代未詳
詩餘者,古樂府之流别,而後世歌曲之濫觴也。蓋自樂府散亡,聲律乖闕,唐李白氏始作《清平調》、《憶秦娥》、《菩薩蠻》諸詞,時因效之。厥後行衛尉少卿趙崇祚輯爲《花間集》,凡五百闕。此近代倚聲填詞之祖也。宋初創製漸多,至周侍制邦彦領大晟府樂,此切聲調十二律,各有篇目。柳屯田永增至二百餘調。一詩文士復相擬作,富至六十餘種,可謂極盛,然去樂府遠矣。故陸游云:「詩至晚唐五季,氣格卑陋,千人一律,而長短句獨精巧高麗,後世莫及,此事之不可曉者。蓋傷之也。然觀秦少遊觀之詞,傳播人間,雖遠方女子,亦知膾炙矣。至有好而至死者。則其感人,因可想見。殆不可謂俗體而廢之也。第作者既多,中間不無昧於音節,如蘇長公軾者,人猶以鐵綽板,唱『大江東去』譏之。他復何言哉。由是詩餘復不行。而金元人始爲套數曲,有南北二體,九宫三調。其去樂府,抑又遠矣。近時何良俊以謂:「詩亡而後有樂府,樂府闕而後有詩餘,詩餘廢而後有歌曲。」真知言哉。要之樂府、詩餘,同被管弦,特樂府以皦硁揚厲爲工,詩餘以婉麗流暢爲美。此其不同耳。然詩餘爲之填詞,則調有定格,字有定數,韻有定聲。至於句之長短,雖可損益,然亦不當率意而爲之。譬諸醫家,加減古方,不過因其方而稍更之。一或太過,則本方之意失矣。此太和正音及今圖譜之所爲作業。然正音定擬四聲,失之拘泥;圖譜圈别黑白,又易謬誤。今論諸調,直以平仄作譜,列之於前而名詞其後。若句有長短,復以各體别之。其可平仄,亦通三句。但所傳僅三百二十餘調,似爲未盡。然以備考則庶幾至矣。至論其詞,則有婉約者,有豪放者。婉約者欲其私情藴醖藉,豪放者欲其氣象恢弘。蓋雖各因其質,而詞貴感人,要當以婉約爲正。否則雖極精工,終乖本色,非有識之所取也。學者詳之。
——李裕元《林下筆記》卷二《瓊田花市編》,版本未詳
我東方之樂壞久矣。至於操觚家、詩家之類,亦失其音響之節族。號爲能香山詞者,率不知五音清濁之屬。覽此者,或不以違制律之好。
——高聖謙《甪里先生文集》卷四《樂府詞》,朝鮮高宗三十二年(一八九五年)木活字本
謫居無事,偶閲華人王秋垞小詞二十首,戲倣一遍。愚本不解聲調,必多舛誤,猶之邯鄲學步,無乃并失其舊步歟?因命之曰《詩餘學步》。
——金允植《雲養集》卷六《詩餘學步》,一九一四年石印本
海東多樂府詞,而東人少音律之學。其作者往往没於詞華而律之廉肉,固懵懂也。余亦聾於是而病之。遂取沈際飛所撰《草堂詩餘》諸調,作葫蘆之依樣。其牙舌唇喉之音,未必合於樂律,而長短高下則因之而無變調。凡十八篇,篇目乃李匡師所拈也。
——張錫盡《果齋先生文集》卷二《海東樂府詞(十八曲)》,版本未詳
餘波綺麗出天工,一味悲涼掩抑中。記得鵲橋詞裏語,詩人原合是英雄。蕙山金信榮拜讀。
——金信榮《古歡堂收艸詩稿》卷十七《題詞》,朝鮮高宗二十二年(一八八五年)鉛活字本
詞者詩餘,金粉替墨。委曲纖穠,有不可測。維我先生,宋明嗣響。一回一吟,天風浪浪。後學李圭炳南黎焚香。
——李圭炳《古歡堂收艸詩稿》卷十七《題詞》,朝鮮高宗二十二年(一八八五年)鉛活字本
二十二日,宿落水庵。夜久月明,百懷層生,遂與趙孝謹成潤行步出溪上。孝謹偶誦李白《臨江仙》一曲,聲甚悲壯,樂而和之。
——《晦峯先生集》卷九《詩餘》,版本未詳
録存備考
合觀諸作,清詞麗句,美不勝收。蓋其用力已深,信手拈來,俱成妙諦。南宋堯章以後,君其嗣音。示我北遊艸,披吟幾度過。關河深閲歷,風月老婆娑。天籟雕鎸少,人情感慨多。相逢期隔歲,詩興復如何。 蜀東吴鴻恩春海拜讀。
——李圭炳《古歡堂收艸詩稿》卷十七《古歡堂收艸詩稿題詞》,朝鮮高宗二十二年(一八八五年)鉛活字本
按:吴鴻恩,字海山,生卒年待考,重慶銅梁人。同治壬戌(一八六二)進士,改庶吉士,授編修,先后任山西太原、寧武、澤州、大同等知府。光緒二十六年(一九〇〇),護理冀南道。同年九月辭官回鄉,爲四川總督聘掌成都少城書院,循循善誘,不減壯年。爲官清正,辦學嚴謹,卒於成都。著有《不及齋文集》、《銅梁縣守城記》、《春圃詩鈔》、《石及離文集》等。
海山仙客,墨花飛處,案上茶煙幽裊。君家白石古詞仙,詒留下、一般懷抱。 思清於水,眼明如月,妙譽早馳三島。神槎一去幾時來,待他日、玉梅開了。 重慶敖册賢金甫拜讀。
——李圭炳《古歡堂收艸詩稿》卷十七《古歡堂收艸詩稿題詞》,朝鮮高宗二十二年(一八八五年)鉛活字本按:敖册賢,字金甫,生卒年待考,重慶榮昌人。咸豐癸丑進士,改庶吉士,授編修,后改知府。著有《椿蔭軒詩鈔》、《榮昌縣志》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