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临沂费县为琅琊颜氏的发祥地,为现在人所公认的颜真卿故里。颜真卿殉国后,其后裔修建了颜鲁公祠,祠内立有一石碑:碑阳为秦观《唐鲁郡颜文忠公新庙记》,记载了改建鲁公祠的原由和经过;碑阴为北宋书坛大家米芾所撰写的楷书,称《颜鲁公碑阴记》。米芾存世楷书较少,通过溯源此碑,为我们研究米芾楷书师法及其艺术风格提供了重要资料。
关键词:费县;颜鲁公祠;米芾;碑阴记
1 费县诸满村建“颜鲁公祠”的历史渊源
现在我们提及关于颜真卿的故里,十之八九都会说是山东琅琊人,虽然颜真卿生于京兆万年县(今陕西西安),但祖籍依然是琅琊诸满村。这个诸满村在曹魏及西晋时的行政划分属于华县名孝悌里,北齐时属费县,隋唐时属临沂县,北宋时复属费县。《沂州府志卷一·古迹》记载:“孝悌里,县东五十里诸满村。”清光绪二十二年《费县志卷十三·古迹》记载:“孝悌里,在县城东五十里诸满村,古临沂之孝悌里也。”颜真卿的先祖颜盛,在魏文帝黄初年间,出任徐州刺史,举家定居琅琊华县城西孝悌里,在此生根发芽,据新编《陋巷志》载:
颜氏居琅琊临沂(孝悌里)历四世,约八十年,至西晋时,已成琅琊望族。故颜氏后裔,不论迁居何处,多以此为郡望,称“琅琊
颜氏”[1]。
颜真卿与颜杲卿是家族中的骄傲,他们倾尽毕生之力效力于国家,用生命诠释了颜家“忠义”二字,颜真卿殉国后,其后裔在费县诸满村为颜真卿(“文忠公”)、颜杲卿(“忠节公”)建祠纪念,时称“二颜祠”(亦名“颜鲁公祠”)。 宋元祐六年(公元1092年),杨元永知费县,过“鲁公祠”,不忍其低矮破旧,遂决修葺之,由县报告到州,再由州报告到朝廷,经过审核后朝廷同意重新修复颜鲁公祠。真卿九世孙颜温,十一世孙颜安携同族请愿,以原庙地僻荒棘为由,出資购城东地,并最终于元祐六年冬,将“鲁公祠”由诸满村移置费县城东祊河岸畔。正是由于杨元永及颜氏子孙的奔走,费县的“鲁公祠”又被政府重新重视起来。在史料中有明确记载:
北宋元佑六年,哲宗“诏相州商王河亶甲冢、沂州费县颜真卿墓并载祀典。”(《宋史·礼志》)。
同年,“诏治沂州费县颜真卿墓”(清《沂州府志》卷七)。
元祐七年,“诏禁樵采”。 …… (明《陋巷志》卷三)。
2 费县《颜鲁公碑阴记》刻石及其流变
“颜鲁公祠”重新改建在元祐六年十二月完工,历经三百多年的祠堂又焕然一新,宋元祐七年初(公元1093年),知县杨元永为了纪念这一盛事,邀请左承议郎、尚书职方员外郎曹辅撰写了《唐鲁郡颜文忠公新庙记》,由秦观书。此新庙记为碑阳,记载了改建鲁公祠的原由和经过,以仰慕之情叙议颜氏先祖颜盛、后裔二公(颜杲卿、颜真卿)忠义光天下的事迹。碑阴则是米芾撰写的《颜鲁公碑阴记》,根据碑阳与碑阴两篇记的时间落款,我们可以看出,碑阳《唐鲁郡颜文忠公新庙记》成于元祐七年,晚于元祐三年米芾写的《颜鲁公碑阴记》。所以,费县的碑阴记是借用吴兴地区碑阴记的拓本复刻于石的,在《费县志·金石》(卷十四上)中有载:
新庙碑建于元祐七年,此记作于元祐三年,原刻当在湖州,此处係借刻者[2]。
至于借刻的具体原由,史料没有记载,清代的考碑学家王澍亦说不出所以然来,在其《金石萃编·卷一百四十》中:
庙成立碑,而此记遂刻于碑阴,其所由来不能详矣[3]。
根据湖州吴兴《碑阴记》的拓本复刻于费县,不外乎有以下原因。第一,米芾所记神圣化了颜真卿。提出颜真卿被奸臣所害后成仙之说,子孙为宣扬颜氏先祖之功绩而借刻之。第二,将米芾与秦观的书迹共刻一石,实现“珠联璧合”。米芾与文人士大夫之间的广泛交游使他书名大噪,时人以拥有其书迹为荣,秦观亦是当时名流贵族,二人所写书迹集于一石,可提高颜氏石碑的含金量。祠庙及刻石虽经历朝代更替、战乱磨难,但由于颜氏子孙及历任费县县令尽职尽责的守护,不断对其进行修复,所以在费县的《碑阴记》刻石未遭毁灭性破坏。至文革期间,“破四旧”风潮在全国掀起,费县“鲁公祠”内《颜鲁公碑阴记》刻石被砸碎,实为可惜。
3 《颜鲁公碑阴记》之艺术风格
“宋四家”之一的米芾,为习书者所熟悉,存世的作品亦以行书居多,《颜鲁公碑阴记》为米芾存世不多的楷书之一。根据《米芾全集》中记载,米芾于楷书极为注意,认为行书一行难敌楷书一行,并说:“字之人面,惟尚真楷见之。”但从其存世的楷书中可以看出,米芾绝少写的像唐楷那样法度严谨﹑结构规矩。《向太后挽词》一帖,亦是楷中带行,笔势空灵变化多端,与唐楷的整齐划一形成鲜明的对比。《颜鲁公碑阴记》笔画清轻劲媚,明·盛时泰《玄牘记》卷二称:“宋世书称蔡、苏、黄、米,然南宫虽自晋唐诸名家出,而其法亦少变焉。此帖笔势犹端谨,无怒张秾纤之失,其亦因鲁公而变之者欤。”清·孙承泽《庚子销夏记》卷七称:“米老为鲁公书碑阴即用鲁公法,奇宕可喜。”此拓本整体风格浑厚端庄,雄伟遒劲,融合了颜字结体的宽博、褚遂良用笔的丰富,加之米芾自己的风格,形成了别具趣味的行楷书。细细揣摩则可发现此帖中锋用笔,浓纤兼出,落笔沉稳,古朴端庄。点画波折过渡连贯,提按起伏自然超逸,毫无雕琢之痕。其结体舒畅,中宫微敛,保持了重心的平衡。同时长画纵横,舒展自如,富抑扬起伏变化。整体看上去书风真率自然,痛快淋漓,变化有致,逸趣盎然,反映了米芾中年行楷书的面貌。
米芾在学书伊始便从颜真卿楷书入手,“余初学于颜,七八岁也,字至大一副,写简不成。”[4]《湖州帖》《放生池帖》《争座位帖》米芾都有临习,颜书正大宽博的体势对早年的米芾影响颇深,很多颜体标志性的笔画在他在撰写的《碑阴记》中被模仿运用,甚至在书写过程中刻意强调这些标志性点画,如:“蟹爪钩”。图1“家”字的宝盖、图2“忠字的心字底。
“门”字框右上角的塌肩。图3“因”字、图4“南”字。
以及竖钩的陡起,图5“阅”字。横画顿、提、按的过渡,图6“真”字。
我们从《碑阴记》中任选单字不难发现,米芾在学颜过程中,并不是全盘吸收颜体风格特征,并不完全拘泥于颜体的笔法下,米芾对褚体亦有所偏爱“慕褚而学最久”[5]。取法源于颜体,变褚法而融之,是《碑阴记》的整体基调。米芾此《碑阴记》与颜真卿的《勤礼碑》相比,去掉了颜字过于肥厚的笔画,加上了一些褚体的骨感、瘦劲,就可使得字变得有精神有内涵,米芾在《书法赞》中亦提出过:
去颜肉,增褚骨。发天秀,助神物。敢窃议,增骨突[6]。
从他的话中直接指出了去掉颜书的一些肥肉、丰肌,就可以成为神物。而他也身体力行的做到了这一点。米芾最重要的行书《苕溪诗帖》与《蜀素帖》皆出于斯年,将《碑阴记》中的字与此时期的行书对比,不难发现在笔法与间架结构方面都有非常相似的地方。可谓:行中有楷,楷中有行。吴其贞《书画记》曾经评论米芾此时期的行书《苕溪诗》帖曰:“运笔潇洒,结构舒畅,盖教颜鲁公化公者。”[7]道出了《苕溪诗》书法风格宗法颜真卿又自出新意的艺术特色,吴其贞此语用于《颜鲁公碑阴记》,亦不为过。
参考文献
[1](明)陳鎬著,新编陋巷志委员会.陋巷志[M].济南:齐鲁书社,2002.
[2](清)李敬修.费县志·金石卷一十四[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90.
[3](清)王昶.金石萃编·卷一百四十[M].陕西:陕西人民出版社,1990.
[4]刘正成.中国书法全集·37卷[M].北京:荣宝斋出版社,1992:275.
[5]刘正成.中国书法全集·37卷[M].北京:荣宝斋出版社,1992:275.
[6](宋)米芾.书法赞.宝晋英光集·卷六[EB].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1999.
[7](清)吴其贞著,邵彦校点.书画记[M].辽宁:辽宁教育出版社,2000.
作者简介
潘锐(1989-),男,汉族,山东济南人,助教,研究生,山东农业工程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