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薛键 编辑/白琳
回顾2020年,国际经济政治环境变化明显,新冠肺炎疫情的蔓延给外贸带来冲击;中美贸易摩擦的进一步发展给银行贸易金融业务带来挑战;金融科技以及新的商业模式发展带来新的业务变化。商业银行贸易金融业务通过不断适应新形势,寻求新机会,呈现出“四化”特征与趋势:池化、链化、电子化、交易化。
传统的贸易融资业务如票据贴现等均为单一处理,因而贸易融资有劳动密集型的特征。随着金融科技的发展和商业银行理念的更新,票据池、资产池等“池化”操作,可以让企业减少头寸备付,降低融资成本,并可大幅提高贸易融资业务的处理效率。
随着贸易融资金融工具的多样化,企业掌握的贸易结算金融载体越来越多,包括银行承兑汇票、商业承兑汇票、国际及国内信用证、传统应收账款和区块链应收账款等。然而,此类金融产品更多是以碎片化呈现。以银行承兑汇票为例,企业手里往往存在大量的小银行、小面额、短余期的“两小一短”票据,单笔金融小,处理成本高。
传统做法中,商业银行贸易金融部门对于企业持有的各类金融工具提供一一对应的贸易融资支持,如银行承兑汇票或商票逐一贴现、国际国内信用证逐一打包、应收账款逐一质押。随着金融信用载体的品种增加及单个品种数量的增加,传统的逐一处理、一一对应的贸易融资方式,越来越难以跟上真实贸易的发展。
商业银行的贸易金融“资产池”业务应运而生,具体还分为专门针对各类票据的票据池、盘活企业出口应收账款的出口池、整体解决企业流动性的资产池等。在具体处理方式上,提供贸易融资服务的商业银行将银行承兑汇票及商票、国际国内信用证、应收账款、企业持有的具有可质押性的本外币存款、交易性金融资产(如理财产品)等一并装入资产池,通过严格的甄别、换算,将资产池作为抵质押方式,为企业提供多样化的贸易融资服务。企业可以充分利用资产池内资产的积累和抵/质押生成相应授信,用以按需开立新的银行承兑汇票,或开立新的国际国内信用证、保函,乃至提用短期流贷或申请使用其他国际业务产品等。
池化操作的优势有以下两方面:一是弱化了单一持有票据、应收账款等与企业需要的贸易融资业务之间的一一对应关系,因而可以做到不挑对应资产,从而使类似上述“两小一短”的票据有了出路;此外,票据入池实行动态质押,最高可以100%生成池额度,池化操作还能实现在线开票、在线放贷,效率高,处理灵活。二是池化操作能在为单一企业服务的基础上,提升至为集团提供整体服务。比如集团客户各个成员单位的票据等资产分散入池后,集中管理池内资产,做到使集团主办单位(如结算中心等)可以统一使用集团整体的共享池融资额度。在池化抵/质押形成的授信额度下,企业能迅速办理换开票据、信用证等贸易融资业务,或直接办理池融资额度下的贷款等业务。
沿着企业供应链观察贸易融资的特征,企业信用其实并非孤立存在,大型企业作为核心可以串联起整条供应链上的应收账款。如果核心企业能按时付款,则整条供应链上的应收账款能够以此盘活。供应链上的贸易融资业务可以抓住核心企业这个最重要的环节,实现信用的“1+N”穿透及延展。但是,过去在没有合适的手段连接大型核心企业信用和供应链上的中小企业信用时,沿着供应链发展客户基本上仍是通过给各个企业单独授信的方式展开。
随着区块链等金融科技的发展,将核心企业的信用沿着供应链进行传递、切分逐渐变为现实。近年来,越来越多的银行按照供应链上的付款信用来开展贸易融资业务。如将反向保理进行线上化、标准化,从被动确权转为主动确权,以此来实现核心企业优质信用的可拆分、可融资、可流转。
一个链化贸易融资案例中,某机车有限公司为核心企业,利用区块链平台在其供应链平台上建立信用1亿元;之后逐级流转,最终单笔信用在区块链平台拆分近500次,流转的层级达到8层,共有250多家供应链上的企业参与其中。由于信用的流转通过区块链平台实现,因而可信任、可追溯。金融科技的应用使得这笔业务的落地成为可能。
借助金融科技实现贸易金融的链化,对银行而言,能更好地控制授信风险,通过占用核心企业授信,叙做上游企业融资,实现客户下沉而信用不下沉;对核心企业而言,实现了将有息负债出表,起到了降杠杆的作用;对上游中小型供应商而言,以核心企业应付账款作为增信,增加了授信的速度,降低了融资价格。从供应链的整体来看,核心企业闲置不用的银行授信资源能够沿供应链传递到缺少授信、融资更贵的末端企业,因而可实现全链条的降应收、降杠杆。
贸易融资的链化,不仅给银行及实体企业带来切实的好处,也响应了《关于积极推进供应链创新与应用的指导意见》《关于推动供应链金融服务实体经济的指导意见》等一系列国家政策。
国内贸易金融长期存在中文业务文本无法实现电子化的问题。
实际上,我国与贸易金融相关的支付及清算体系,早已实现了电子化。大额支付系统(HVPS)、小额支付系统(BEPS)组成的我国现代化支付系统,包含了中国银联、外汇交易中心、中央结算公司、上海清算所、上海票交所等各类市场参与方,可以实现实时清算。国际贸易融资方面,也早已通过SWIFT系统实现了电子化。
然而,我国国内贸易金融的电子渠道有其特殊性:一方面,由于国内贸易融资如国内信用证,需要载明受益人、货物、单据明细等中文信息,因而需要交换大量的中文文本信息;另一方面,交换信息的渠道需要有类似SWIFT的可靠性及可信任度。虽然通过电子邮件、即时通讯等方式交换文本早已普及,清算等可信的信息渠道也大量存在,但既适合我国贸易金融特性同时又具备高可信度,且可以发送大量文本的渠道则长期缺乏。这导致我国商业银行在贸易金融实务中,长期只能通过交换纸质或电子文本,通过SWIFT发送加押电文的形式来绕道实现。
2019年12月,由人民银行清算总中心建设运营的电子信用证信息交换系统投产上线。通过权威机构的技术支撑及背书,国内商业银行终于解决了国内贸易金融相关信用证的中文文本问题及信任度问题,国内贸易金融由此真正进入了电子化时期。
贸易金融电子化后,国内信用证真正实现了通过中文电子报文传输平台进行开立、修改、通知、议付、索款等跨行交互,同时也为机构开立及处理国内信用证提供了统一标准,初步解决了各行开证内容不统一的弊端。未来,还可能通过进一步规范电证系统,为我国的电子国内证提供类似SWIFT开证报文的场次规定等,以进一步提升银行的处理效率。
贸易金融的电子化还体现在国内信用证的福费廷交易上。中信银行、中国银行、民生银行设立的区块链福费廷交易平台被人民银行清算总中心确定为行业平台,这为央行主导的电证系统进一步实现福费廷交易电子化提供了广阔的空间。此外,中国银行业协会推出的中国贸易金融跨行交易区块链平台、邮储银行自主开发的区块链平台等,也在发展其电子化交易平台。
与SWIFT相比,我国的贸易金融电子化不但实现了信用证等文本的中文版可信交互,更能促进贸易金融的资产转让、清算结算等整体电子化进程。这将有效推动我国贸易金融业务提高效率,使贸易金融能更好地服务实体经济。
贸易金融交易化有两层含义:一是指贸易金融业务本身服务于企业的交易。国内商业银行的交易银行部明确“交易”二字,即表明其服务于企业客户因交易产生的支付、汇兑、结算、现金池及贸易融资等各类银行服务。二是反映贸易金融越来越多地涉及贸易金融资产的交易这一业务变化。
长期以来,信用证项下的贸易融资在商业银行的贸易金融或交易银行业务部门,多是作为持有资产,基本不做或较少叙做资产交易;但今年以来,以国内信用证项下福费廷为代表的贸易融资资产,则被贸易金融或交易银行部门大量用于资产交易。这种转变凸显了目前贸易金融的交易化。
2020年以来,贸易融资国内信用证业务给市场带来了大量福费廷资产,市场资金价格的走低及变动又给福费廷二级市场带来了交易机会。一季度,由于疫情的影响,资金宽松造成银行间市场的资金价格大幅走低,4月末,一年期人民币的资金价格仅为1.8%左右。二、三季度,由于疫情得到控制,资金价格有所回升,三季度,一年期人民币的资金价格已回到3%左右。资金价格在较短期限内的变动大于往常。福费廷持有行在考虑银行间资金市场的价格后,选择卖出可带来即时实现的中间业务收入。如在价格低至1.8%时,选择将原定价4%的福费廷资产卖出,能带来2.2%的收益率。也就是说,金额1亿元的福费廷资产能产生220万元的人民币中间业务收入。据估算,国内信用证及其派生的福费廷资产交易金额一年可达近2万亿元。这一巨大体量的交易市场,对于大部分银行的贸易金融业务而言,无疑蕴含着重大的业务机遇。
不少银行正在成为市场上买入、卖出贸易融资资产的专业交易者。交易价差来自买卖时点上该银行与卖出行或买入行之间谈定的价差,也来自该银行买入后持有期间银行间资金市场价格的变动。作为交易商的银行,既可以在买卖价差谈定后即刻完成买入、卖出,以实现无风险的交易利润;也可以根据对资金市场价格的预判,持有一段时间以实现更大的利润。但如判断失误,也可能会造成亏损。
由于贸易金融业务人员并不具备进行金融资产交易的传统和市场经验,且贸易金融资产呈现明显的交易特性,在银行内部的会计处理、风险计提以及经济资本占用等方面,均应有所调整。因此市场上各家商业银行的做法各不相同,也有银行将此类交易职能划归金融机构部、金融市场部,或暂不开展类似交易业务。但整体而言,贸易金融资产及业务的交易化趋势日趋明显。
从贸易金融整体来看,横向的贸易融资产品积聚正形成池化;纵向拓展贸易融资上下游客户则加强了链化;在信息交互渠道方面,融入中文大篇幅文字信息交互的产品如国内电子信用证正在加速电子化;利率市场等的变动,造成贸易金融资产越来越多地走向交易化。以上变化趋势给传统贸易金融带来了新的发展机会和挑战,值得引起各方的关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