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国庆
(作者系云南省作家协会会员)
近年来,有一颗璀璨耀眼的新星在云南影视界冉冉升起,她就是苏钰琁。短短的五六年间,由她编导拍摄的微电影一部接一部出炉。
2012年,云南省文化厅开展“文化惠民”工程,共遴选18部影片脚本,拍摄大型专题片《文化惠民乡村数字影像库》。苏钰琁参与撰写《农家乐经营管理实务》《家庭教育》等3部脚本,于2014年由云南民族文化影像出版社正式出版;2016年,参与由中共玉溪市委、玉溪市人民政府主办的“中国梦•玉溪美”系列微电影其中6部的创作与拍摄,担任《天籁》《陶韵》《会吼叫的铜案》《崴之田园诗》的副导演,担任《一千零一块傣锦》《鱼之味》的编剧及副导演,影片已在爱奇艺、优酷、搜狐视频等网络平台播出;2017年,担任永仁县委宣传部出品微电影《赛装舞男》编剧、副导演,影片已在优酷、爱奇艺等网络平台播出;2017年11月,担任昆明市文联、大慈集团出品微电影《洋娃娃》编剧、导演,该片于2018年初制作完成,已在优酷等网络平台播出;2018年10月,担任中共永仁县委宣传部出品微电影《追星苴却砚》编剧、执行导演,影片正在后期制作中。
2017年11月,微电影《赛装舞男》获中国(昆明)金孔雀青年电影节优秀影片奖;2018年3月,微电影《洋娃娃》获2018昆明大学生微电影作品一等奖;2018年11月,微电影《洋娃娃》获第六届亚洲微电影节金海棠奖;2018年12月,电影剧本《大洋芋的春天》获第三届全国优秀儿童电影(动画片)剧本奖。
常言道:“初生牛犊不怕虎。”苏钰琁的可贵在于,出道之初,便同时挑起编剧导演两副重担,集“闯”与“创”于一身,在云南影视界开了个好头。
众所周知,无论电影还是电视剧,都是根据剧本来拍摄的。常言道:“剧本,剧本,一剧之本”,就是高度表明了剧本的重要性。没有好剧本来强力支撑,即使拿出金牌导演、华丽的演出阵容,再多现代高科技的使用,也难逃“烂片”的结局。眼下剧本的创作要以“提质增效”的方式来抵制粗制滥造,以取法乎上、一丝不苟的态度去创作精品。火热的改革时代,呼唤创作者在银幕上讲好中国故事。好剧本拍成好电影,必然会吸引观众走进影院或点击,赢得了观众,也就赢得了市场。同时,要拍出一部好的影视剧——包括微电影,导演的作用也不可忽视。
导演作为一个剧组的总指挥官,要指挥各个部门,也必然要求自己达到“十项全能”。何谓“十项全能”?就是不但要具备引导演员表演、把握拍摄现场的能力,而且对于摄影、舞美、灯光、服装、道具、化妆、场记、剪辑甚至烟火、音乐都要懂,虽然不要求精通,但必须是一个“杂家”。
从苏钰琁自编自导的几部微电影来看,打个高分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需要指出的是,原本毕业自理工大学的苏钰琁能在短时间内转型涉足影视,用编剧加导演的方式出击,以排炮连发,并连续获奖。这个成绩的取得,一是取决于自身的勤奋努力,没有春天播种时流淌的汗水,哪有金秋的累累硕果;二是得益于她的才华,如果不具备先天条件,仅仅靠努力也难有大的成就,正如威尔摩特所言“天才带着自己的灯火,并寻出自己的道路。”一个作家要想在创作方面获得成功,以上的两个条件缺一不可,这也是一个值得探讨的“苏钰琁现象”。
苏钰琁参与制作的几部微电影之所以能够取得成功,首先跟选材有很大关系。关注现实,关注民生,关注群众普遍关心的社会热点焦点难点问题,这是党中央反复倡导的创作方向。中共中央总书记习近平同志在党的十九大报告中指出:“坚决打赢脱贫攻坚战。让贫困人口和贫困地区同全国一道进入全面小康社会是我们党的庄严承诺。”
微电影能不能碰“脱贫攻坚”这一重大主题?
苏钰琁以过人的胆量和勇气,写出了微电影剧本《洋娃娃》,经过昆明市文联、昆明市戏剧家协会、昆明市电影电视艺术家协会各位领导专家反复研讨、论证,多次提出修改意见,她集思广益,数易其稿,最终获得通过,在昆明市文联、云南大慈科技开发集团有限公司的大力支持和帮助下摄制完成。在拍摄之前,苏钰琁花费大量时间精力做好案头工作,她拟定了详尽细致、切实可行的导演阐述,为该片的成功拍摄打下了坚实的基础。《洋娃娃》确定的主题是:在目前脱贫攻坚的大背景下,讲述一个天真、娇气的城市“洋娃娃”熊小小稀里糊涂来到贫困地区进行工作调研,无意中帮助当地村民找到了一条脱贫的路子。调研过程中,由于身份背景、生活习惯的截然不同,熊小小与当地村民之间发生了一系列闹剧,但与此同时,她的单纯、善良、真挚也感染着身边的人。工作结束后,村民找到了物质上的脱贫之路,熊小小则找到了精神上的脱贫之路,双方也结下了深厚的情谊。
苏钰琁将该片的风格定为轻喜剧、剧情片。其美学风格是大环境苍凉,书写出昭通大山包那种单调、恢弘、荒凉、偏僻、苍莽、雄浑、壮阔的美,在这样的调子下,营造局部的秀美。看过影片,我觉得这样的定位非常适合表现电影的主题。在影片中,熊小小天真、娇气、神经质、一惊一乍,类似角色“小燕子”,但比小燕子娇气,长于撒娇卖萌。熊小小在来到贫困地区之前,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对“贫困”“农村”零概念,甚至对“社会”和“人性”的了解也都停留在想象阶段。人物的喜感正是来源于天真与现实截然不同的对比。她常常受到新事物的冲击,但纯真的本性使然,即便村长、村民给她冷脸,甚至对她使坏,她也都报以极大的真挚,与周围人物共情。苹果卖不出去,她担忧;自己倒贴运费也不愿再打扰村民,只因为不想再“被下跪”。她的努力方式虽然显得笨拙,但最终也正是因此赢得了真心。影片中的一号“村长”,是一个乡村官僚,拿腔拿调,城府深,一本正经冷幽默,与熊小小的“热”形成强烈对比。一开始,对熊小小看不惯又不好发作,于是有了接下来的捉弄、推卸,之后逐渐被熊小小的单纯、真挚所打动,于是转变为帮助、赞扬、挽留。面对村民时,村长善于做表面文章,看似为了大家脱贫的事尽心尽力、焦头烂额,其实擅长打太极。还有一个角色不容忽视,他便是走下坡路就摔跤的“李三坡”。一开始是个乡村泼皮,为了一己之私,把熊小小逼上绝路,最后良心发现,回归善良,他身上狡黠、小聪明,有着乡村农民狭隘、自私的一面,角色类似诙谐的小丑,虽是配角,但非常出戏,令人发笑。即便是“小人物”李丽花,也有诸多亮点,人物具有两面性,对村长、甚至对其他村民是泼辣的,不怕事,敢骂敢怼,即便村长对她也要忌惮三分,对熊小小则体现出母性温柔的一面。总之,人物形象丰满立体、栩栩如生,使得这部电影不但有内涵,还十分好看,短短半个小时的微电影要做到这一点,实属难能可贵。
拍摄过程中,导演要求演员,一方面注意内心戏的挖掘,在做任何一件事、任何一个动作时,一定要想清楚人物角色此时在想什么,真听、真看、真感受,行动只是内心的外化反映;尤其要注意脸部细微表情的刻画,不能变成单纯的念台词。表演时要配合体现心理活动的动作、行为。另一方面,在人物个性化上,要求每个人物都应根据他所处的环境、阅历来塑造;都有着强烈的、独特的、与众不同的个性特征。农村的村长和城市的熊小小、官僚的村长和底层的李三坡就各有不同。比如熊小小天真单纯如何表现?神经质的一面如何表现?都要跟她作为城市娇娇女的身份相吻合,要特别注重与人物性格相符合的细节的刻画。与此同时,注重人物性格的丰富性、针对性。面对不同的人,人物应根据自身特色完成不同的应对,有对比,有发展。这些对院线电影作品的要求,苏钰琁在微电影中都做到了。
纵观全剧,在以下几个方面可圈可点:
喜剧元素的植入,使得这样一部表达重大严肃主题的微电影,由于注意了观赏性,着力提升艺术品质,做到了好看,好玩;避免了简单灌输和图解政治、简单地往正面人物脸上贴金的惯常做法。
不是停留在优美的风光上面,而是深入挖掘人物的内心世界,好人也有不足,落后人物也会变化。主人公从单纯、娇气到能干事、能吃苦,从不成熟到渐渐成熟、与当地百姓融为一片,完成洋娃娃的人生蜕变。
讲究拍摄手法、镜头语言的运用,从用光、剪辑、音乐、节奏诸方面多管齐下,精益求精。其中,苹果地里,村长向熊小小介绍村民如何一哄而上,将苹果、天麻都挖了种玛卡一段,摄影师用了“一镜到底”的拍摄手法,有一个近三分钟的长镜头。这个镜头一气呵成,从演员入画到出画,一个镜头到底,中间没有任何间断。由于非常连贯,表现力极强;村长对熊小小一口气谈完当地民情难点,这样的拍摄手法有一定难度,对影员和摄影师的要求极高,然而值得庆幸的是,通过剧组的努力,达到了预期的效果。
2013年12月30日,习近平同志在中共中央政治局第十二次集体学习时强调:“对中国人民和中华民族的优秀文化和光荣历史,要加大正面宣传力度,通过学校教育、理论研究、历史研究、影视作品、文学作品等多种方式,加强爱国主义、集体主义、社会主义教育,引导我国人民树立和坚持正确的历史观、民族观、国家观、文化观,增强做中国人的骨气和底气。”
苏钰琁的聪明之处在于,她创作的每一部微电影剧本都能顺应国家的大趋势、大潮流,应和时代脉搏,关注现实生活,因而成功率极高。微电影剧本《赛装舞男》于2017年拍成影片,发表于2018年第8期《中国作家》(影视专刊)。《赛装舞男》说的是:年轻情侣李猛与马缨花大学毕业回到家乡永仁——中国直苴彝族赛装节发祥地。李猛考上公务员,马缨花继承家中彝绣手艺,本打算结婚,却遭到家人反对。李猛父亲李老倌认为马缨花是无业游民,马缨花母亲罗大娘则害怕女儿嫁过去以后受到歧视,遂故意刁难李猛,试图拆散这起婚姻。无奈之下,李男扮女装参加赛装节上的女子赛装,马缨花通过网络推广,让更多的人了解到手工艺者的价值。最终,有情人终成眷属。无疑,作者意在用艺术的形式宣传永仁直苴的彝族赛装节。
凝聚着古老悠久历史和浓郁古朴民族文化风情的彝族“赛装节”,起源于古老的祭祀和“伙头”交接庆典活动。伴随着沧海桑田的历史变迁,据文字记载已经走过六百多年的岁月。赛装节的重头戏是彝族刺绣服饰表演。彝绣满身是花,用色大胆夸张、构图精美、针法灵活、针脚细密、工艺独特、风格迥异,一针一线都是艺术品,一花一朵都是民族符号。彝族赛装节,可以说是一张有代表性的彝族“名片”,一块彝族传统文化的“活化石”,是彝族传统文化的突出表现形式,具有人类学、民族学、民俗学研究的特殊价值;因此,永仁县已将“赛装节”申报第二批国家非物质文化遗产。直苴彝族在农历正月十五举行“赛装节”,一大早,姑娘们就穿上一年来精心绣制的服装服饰,艳丽得像山坡上的盛开的马缨花一样,一路打闹嬉戏,从四面八方的山间小路来到“赛装场”。三五成群的彝族小伙子也吹着葫芦笙,来赛装场寻觅意中人。父亲母亲来了,他们关心着儿女的终身大事;附近其他民族的兄弟来了,来看心灵手巧的彝家姑娘服装服饰比美。
在影片中,我们欣喜地看到了永仁直苴彝族赛装节五彩缤纷、绚丽多姿的生动场面。镜头中,彝族妇女善于刺绣,风雨雷电、日月星辰、山川木石、禽兽花鸟都是刺绣内容。她们不仅在帽子、衣服、围腰上绣上花朵,而且在挎包、鞋子、鞋垫上都绣上各种图案,构图简洁、形象夸张、色调强烈、色彩斑斓,令人赏心悦目。仔细观看,每位参赛选手的服装都独具特色,各领风骚:构图、用色都互不相同。那图案上繁简虚实,形象的夸张变形,色调上的对比反差,令人叹为观止。慕名而来的宾客都沉浸在赛装场面中。各村寨的刺绣能手组成的赛装队在唢呐、芦笙的伴奏声中歌舞蹁跹,美女丽装组成的花潮花海随着光与影的流动强烈冲击着观众的视线。在这里,世界犹如万花筒般变幻着眼花缭乱的迷人风姿,散发出无穷的魅力。
《赛装舞男》的情节虽然简单,但作者的笔触却深入两位主人翁的心灵深处,着力表现他们对故土的爱恋与感恩,对爱情的忠贞与赤诚;当遇到家长阻挠的时候,他们没有抱怨哀伤,没有灰心丧气,而是用一种特殊的方式进行智慧的抵挡和回应。马缨花在回答记者提问时说:“永仁彝族服饰上的刺绣繁复艳丽,观赏性极强,我绣了整整两年才完工。作为一件嫁衣,服饰上的金线银饰更是精雕细刻,收藏价值极高。我想,这个价格才是对我们手工艺者的真正尊重。”至于李猛,赛场主持人这样评价他:“李猛先生的这一套彝族女装,不但大胆地将裤子改为裙装,而且,你们看他的上衣:远看素雅大方,近看嘛……可大有乾坤。他胸前的马缨花,经过改良与创意设计,与传统的平面花纹不同,这是一朵立体的马缨花。以下是几位评委的共同意见:李猛先生的作品虽与传统彝族服饰有所区别,但值得肯定的是,立体刺绣图案,花样虚实结合,大大增强了彝族服饰的实穿性与现代性。民族服饰需要传承,也需要发扬光大,我们相信李猛先生的作品,将会打开彝族文化传播的新大门。”影片中,李猛获得了最具分量的奖项——最佳创意奖。于是,一开始持反对态度的两位老人也幡然醒悟,欣然同意一对新人结为秦晋之好。
这样的描写,既有对彝山、对赛场等大场面的交代,也有对服饰、对人物等细部的映照,同时充分揭示出人物的内心活动,生动传神,丰富多彩,为电影增色不少。
苏玉琁编剧的《一千零一块傣锦》,在提倡弘扬、传承优秀民族传统文化方面,与《赛装舞男》有异曲同工之妙。傣锦是流传在元江傣族妇女中的一种手工艺术珍品,以丝线、棉线、金丝线等材料为原料,采用傣族传统的木织机手工操作,经提花、织造等工艺形式制作成长条形织物,是元江水傣缝制服饰、头饰必不可少的主要物品。《一千零一块傣锦》取材于元江县澧江街道者嘎村村民、省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人封琼英、市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人刀丽华母女的事迹。
《一千零一块傣锦》微电影在短短的十几分钟时间里,讲述了一个美丽动人的故事:一直坚持从事傣锦研究的赵源上网时看到一条新闻,云南省玉溪市元江县者嘎村,省级非遗传承人(傣族织锦传承艺人)封彩与女儿白兰织了一千零一块傣锦,全都一模一样,在社会上引起广泛关注。新闻中的傣锦为五彩巨龙纹样,令赵源忆起往事,萌生了到者嘎寻找白兰的念头。五年前,白兰与赵源曾在昆明有过一面之缘。当时,白兰的母亲封彩身患绝症,到省城住院,准备手术。为了凑齐高昂的手术费用,白兰别无他法,只得到街头贩卖母亲封彩亲手织就的傣锦,可惜,由于傣锦缺少宣传,鲜有内行者,几乎没有生意,直到遇上路过的赵源。好心的赵源不仅出高价购买了一块五彩巨龙纹样的傣锦,且将白兰送回了医院,偷偷将身上的现金全部留给白兰,以供其母治病使用。五年后的今天,赵源拿着当年购买的傣锦一路寻找,终于与白兰在美丽的傣族村寨者嘎重逢。
《一千零一块傣锦》故事简单却讨巧,影片以“寻爱”为线索,将爱心之美与艺术之美巧妙编织在一起,传递了一种人性之美与服饰之美。影片播放以后,广受好评,入选中国﹒玉溪微电影季微电影成果展示(第一期),荣获二等奖,为宣传玉溪,提升城市形象作出了可喜的贡献。
诚然,如果按高标准、严要求来衡量,三部作品也并非尽善尽美,无可挑剔;《洋娃娃》构思欠严谨,片中的龙虎山村最后找到了一条脱贫致富的新路子,完全是“洋娃娃”“瞎打误撞”的结果,缺乏事实依据和逻辑支撑;《赛装舞男》男扮女装参加赛装节显得不伦不类,怪诞搞笑,影响视觉审美,何不让姿容出众、身材窈窕的女朋友马缨花穿上李猛设计的服装翩翩起舞,那才叫精彩绝伦,艺冠群芳啊!《一千零一块傣锦》的主人翁封彩始终没有露面,对傣锦美的描述也惜墨如金,不能不使人感到遗憾。当然,作为虚构的文学作品,可以用“艺术的真实”来加以表现,但如果艺术真实与生活真实能够更好地结合在一起,则将大大提升作品的含金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