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海燕
(作者单位:云南民族艺术研究院)
金秋九月,每两年举办一次的“云南省第十五届新剧目展演”在交响合唱“启鸣之声”中拉开序幕。音乐会沿用聂耳创作的合唱歌曲如《大路歌》《码头工人歌》《开矿歌》等曲目,在昆明聂耳交响乐团、附属合唱团、青少年乐团合唱团联袂打造下精彩亮相。聂耳这位云南籍作曲家一直是云南的骄傲,他创作的《义勇军进行曲》成为中华人民共和国的国歌,他被毛主席誉为“人民音乐家”。在祖国70岁华诞前夕,举办这场音乐会,着实映情映景。
音乐会作品题材多样。作品题材丰富,有艰难岁月的《饥寒交迫》《大路歌》《码头工人歌》;也有唤醒进步青年觉醒的《新女性》《毕业歌》《前进歌》等;还有体现乡音童趣的《卖报歌》《翠湖春晓》《小野猫》等。甚至有艺术歌曲这种舶来体裁的作品如《梅娘曲》《铁蹄下的歌女》《塞外村女》等。这些群众性很强歌曲,用合唱这种艺术形式呈现,正体现作者的创作初衷:通过合唱这种群众参与度较高的艺术形式,激发群众的斗争情绪,参与推翻旧社会的斗争;调动人民的积极性,为新希望、新中国而奋斗。身处和平年代的听众,通过合唱,领略20世纪初战火纷飞的年代,人们内心的呐喊,有着很好的爱国主义教育意义;也与这段时间香港局势的混乱,激起民众拥护统一,珍惜和平的心声遥相呼应。
童声合唱成为亮点。音乐会中让人印象最深刻的是“乡音童趣”一章,童声合唱曲《小野猫》《牧羊女》《卖报之声》《卖报歌》等,都是我们喜闻乐见的作品,如《卖报歌》陪伴了几代小朋友的童年。《小野猫》《卖报歌》等改编得非常有趣,轻快的2/4拍节奏跳跃、灵活,伴随着同学们轻微的身体摆动,表现着小野猫淘气、顽皮的情趣。领唱的小朋友赵芮毓泽,用优美的童声塑造着“小野猫”可爱的形象。整个童声合唱整体上音色纯净、明丽,声部丰满。尤其指高音声部,旋律清晰,音色统一,犹如高山空谷飘来的天籁。演唱者为聂耳青少年合唱团,他们用创新思路走多元化音乐道路,在传统美声唱法的基础上与云南民族特有的发声方法相融合,塑造新型合唱音色。整个合唱团以高雅的艺术形式,颠覆传统的“群众歌咏式”刻板模式,表现清新脱俗,绽放着合唱艺术的生机。
美声唱法,合唱之主流。美声唱法是舶来品,起源自于300多年前的意大利。在交响乐、严肃音乐的场合中,拥有主流席位。美声唱法的特点在于拥有强大的共鸣,在300多年前的意大利,没有电声设备,没有立体声音响,而一个歌者安身立命的本事,是歌声能穿透现场交响乐的伴奏,用强大的气息和高泛音共鸣,把声音传送到最后一排观众的耳中。相当于歌者必须自带“扩音设备”,这对歌者的要求非常高,要求开发身体所有的共鸣腔。这种利用共鸣原理的唱法,让人声具有了威力。这种唱法并不是西洋歌剧的专利,在中国春秋时期就有了韩娥、秦卿“声振林木”的记载,说明中国古人也找到了产生高泛音共鸣的发生技巧。在西方音乐史上,瓦格纳进行歌剧改革之前,很多美声歌剧中,有大段炫技成分,以高泛音共鸣、花腔技巧为主,吸引着听众的注意力。如著名的男高音歌唱家帕瓦罗蒂就能连续炫耀9个highC的辉煌高音,被誉为highC之王。美声唱法有着渊远流长的历史,目前在中国高等音乐院校中,这是一门普及的必修课。学院中的声乐、合唱的教学课程,便是合唱的主流依托。在“启鸣之声”合唱中,聂耳合唱歌曲的领唱,都是学院中接受过系统美声唱法教学的教授们。他们的演唱功底扎实、声音有很强的张力,与合唱队配合默契,实乃合唱的点睛之笔。
美声唱法是合唱的基础,因为合唱最先起源于教堂的赞美诗,就是西方人宗教活动中,唱给上帝的“赞美诗”。为了表现信徒的虔诚,敬仰众神的共同心愿。众信徒虽然是众口之声,但音色统一,气口一致。也就是每一个声部的吟唱,犹如同一个人发出的声音一般,干净、利落,整齐划一。加上教堂的穹顶设计,为合唱增加了共鸣,似乎是“上达天听”的声音,营造一种犹如天籁的音响效果。在合唱中“松”(发声肌肉的放松)“通”(共鸣腔体的上下贯通)“空”(高泛音的飘渺)“音色统一”(像是一个人发出的声音)便是合唱之美的基本追求。在“启鸣之声”的合唱中,大多的合唱团员为中老年退休人员。他们相对于年轻人,有较多的时间排练,因而利用业余时间组成合唱队(由于院团改制,目前没有多少专业的合唱队),而且合唱是人数参与众多、受众广泛、群众基础好、又怡情养性的活动,所以深受中老年轻人的喜爱。在演唱技巧上,合唱队也秉承美声唱法的发声方法,以腔体为基础,声音贴着后烟壁发出,声音显得立体而通畅,高位置的发声,加上气息的推动,尤其是合唱中的“a”母音的舒展演唱,使歌曲仿佛在飘渺、梦幻的白云之上;尾音部分通过气息的推动形成自然的泛音,给歌曲做了很好的升华。只是中低声部胸个腔共鸣不够充足,低音部分不够沉稳;如果咬字和归韵更为圆满,那整个歌词将更加传神。在聂耳歌曲的合唱中,合唱队围绕着歌曲的主旋律做必要的声部补充,声部丰满、情绪高昂。对于业余合唱选手而言,能把聂耳的歌曲唱好,实属不易,不仅音准、发声技巧到位,而且在指挥的带动下,充分把歌曲的情绪表达到位,实属不易。
重温传统经典,确实能让人情怀激荡,铭记历史。但“经典”并非只能还原,还能“推陈出新”。坊间一直都有“老坛装新酒”的先例,江苏的民歌《茉莉花》,源自于南京六合民间传唱的“鲜花调”,后来在全国传唱开来,流传为经典。至今被改编成无数的版本,让人耳目一新。有江苏口音演唱的《茉莉花》;有改编成钢琴曲的《茉莉花》;有各种乐器如笛子、二胡、琵琶演奏的《茉莉花》;还有改编成二声部对唱的《茉莉花》,如霍尊与龚琳娜演唱的版本,在旋律中使用切分节奏,加强曲调轻盈活泼,而且经过重新编排的复调效果,使得整个歌曲脱颖而出。君不见经典的云南民歌《小河淌水》,同样被改编成无数的版本,歌曲主旋律不变,其中风格韵味大相径庭者甚多。如腾格版的《小河淌水》,通过重新的配器,和歌曲意境的烘托,展现一个游子热恋故乡“小河淌水”的全新风貌。谭晶版的《小河淌水》则是在歌曲的引子部分的铺陈,展现一个缠绵悱恻的“小河淌水”。如此种种,不胜枚举。艺术的生命在于“创新”。新的配器、旋律改编、风格变换、演绎方式的创新等,皆能实现“老坛装新酒”的效果。更何况当今的信息社会,“娱乐资源”过剩,无数听众则是被网络瞬息万变的“创新快餐”,不断刷新着自己的“审美”。在他们欣赏现实生活中舞台音乐的时候,无形中会将其与曾经在网络中见过的、听到的一流合唱、一线大咖的演出相比较,孰高孰低自然见分晓。而且观众欣赏艺术作品与欣赏文学作品异曲同工。费施认为,“文学是一个动态的生成过程,文学的意义是一种事件,是发生于文字与读者头脑之间的事件,……文学作品的意义不是一种人们从一首诗中取出或得到的东西,……而是人们阅读过程中的一种经验。”(转自金元浦,2003)同样,艺术作品的意义在于作品作用在观众头脑,是人们在欣赏过程中的一种经验,而非从头看到尾。如今观众的注意力是稀缺资源,什么样的作品给观众留下了印象,引起观众的兴趣,抓住观众的心,就是好作品。这就是艺术作品的意义所在。
另外,对于新剧目展演来说,用旧瓶装老酒的方式,来拉开“新剧目展演”的序幕,似乎与“新剧目”的主题有点出入。或者是为了突出接下来推出的25台舞蹈、戏剧的创新剧目,采取先抑后扬的风格态度;又或者是以这个主题回应近期香港暴乱的事件,让人民团结一心,从艺术经典中领略战火纷飞的年代,人民音乐家聂耳用音乐展现战争年代的民间疾苦,让现代人更加珍惜眼前的和平稳定的生活。总之不管用意如何,与往届新剧目展演,开幕式以新式舞蹈或者戏剧新创作品作为首演的先例大相径庭。这也体现着这届新剧目展演的与众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