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韫
日本著名历史学家和汉学家,日本近代中国学研究的重要学者内藤湖南先生认为,没有中国文化全面而巨大的影响,就不可能有成器的日本文化。他指出:“日本民族在未与中国文化接触以前是一锅豆浆,中国文化就像碱水一样,日本民族与中国文化一接触就成了豆腐。”
至近代为止,在日本全方位地借鉴吸收中华文明的基础上,汉字、农桑文明、佛教、儒教成为中日文明共同的思想基础。近代以降,日本成为东方引进西方思想的桥头堡,马克思主义成为中日文明的共同思想基础,人类的彻底解放成为中日共同的目标。
无论历史如何变幻,中日在长期历史交往中形成的文化纽带,都是两国人民友好的坚实基础。
一、汉字、稻米与日本古代制度的确立
文明的标志以文字最为重要,而中国汉字对日本文字制度的形成起到极为深刻影响。中国汉字在公元4至5世纪传入日本,在此之前日本没有文字,只有用于交流的语言。然而,在日本文字制度形成之前,却有关于古代日本历史的汉字资料。首先,中国史书《汉书》《后汉书》《三国志》等史籍对日本有所记载,这不但留下了珍贵的古代日本史料,而且也是研究日本古代史唯一的文字资料。其次,日本流传至今的第一部正史《日本书纪》成书于公元720年,由于当时日本还未形成自己的文字制度,故通篇采用汉文,编写体例也参照中国古籍。
日本从最初没有文字到创造出独有的假名文字与“和汉混合”的文字体系,这个过程是全面引进汉字、学习使用汉字并根据日本原有语言对它消化和再创造的过程。为使外来文化适用于本土,在吸收、消化上日本人民做出了不可尽数、坚忍不拔的努力,按照自己的传统和需求加以取舍,或做出改变。日本的文字制度于平安时代(794—1192年)得以确立完善。其过程是汉字传入日本之后,7世纪前后,用汉字标音的万叶假名得到完善。在此基础上,采用汉字楷书偏旁造成“片假名”字母,以及用汉字草体造成“平假名”字母。
时至近代,为获取西方文明,中日两国创制出了一大批表述新概念、新技术的汉字新词,并在两国语言中互相渗透,形成一股环流,对丰富和发展现代汉字系统产生了巨大的推动作用。1848年,徐继畲的著作《瀛寰志略》问世,此套书刊系统地梳理介绍西方国家的地理、科技、历史文化、社会舆情,大量使用了汉字新词,如铁路(railway)、新闻纸(newspaper)、文学(literature)、公司(company)等。日本人在借用吸收中国传入的汉字新词的同时,也创制了大量“和制”汉字词汇,例如“哲学”“形而上学”“进化”等学术用语,便是由西周、井上哲次郎、加藤弘之等人创制。
近代以来,日本有过两次废除汉字的运动,分别出现在明治维新之后和日本被以美军为主的盟军司令部占领之后,但均以失败告终。当下,日本民众用独特的方式捍卫着汉字在日本文明中的核心地位。在日本,“汉字检定测试”成为日本人测验个人文化底蕴的标准之一,每年年末公布的“年度汉字”是全民性的重要仪式。2019年日本的“年度汉字”被定为“令”,该字是日本新年号“令和”中的一字,倾注了日本人民对美好和平的新纪元的向往。
中华文明是唯一建立在水稻种植基础上的古老文明,水稻文明传入日本之后,对其社会的塑造影响深刻。在公元前3世纪至公元3世纪的弥生时代,日本将水稻种植引进日本列岛,完成了从狩猎采集向以水稻种植为主体的农业社会的转型。近代以来,日本始终是本地区最为西化的国家,然而,迄今为止,日本民众的物质生活和精神生活并没有放弃以稻米为根基的传统。1960年,一部日本原创的儿童文学作品《龙子太郎》荣获了国际安徒生奖优良奖、第一届日本讲谈社儿童文学新人奖等数个重要奖项,受到国际社会和日本国内高度认同。这部作品歌颂了水稻文明以及以种植水稻为生的日本人的集体主义精神。
西方学者认为,东亚国家的共同体意识的源头是稻作文化。在西方的文化观念中,稻作文化通常与“保守自闭”以及“中央大一统体系”等社会特点密切相关。“保守自闭”被认为源自自给自足的小农生产方式,而“中央大一统体系”则源自水稻生产所依赖的统一、完善的灌溉系统。
日本考古学权威樋口清之先生在《梅干和日本刀》中指出,互助是人类赖以生存之根本观念,而日本社会尤其注重互助。该特点在江户时代实施的制裁制度“村八分”中得到印证。在江户时代,日本的共同体内部成员但凡遇到以下十种情况,必定能受到所在共同体相助。这十种情况是:生育、举办成人礼、举办婚礼、举办葬礼、举办法事、生病、遇火灾、遇水害、远行、增建改建房屋。
稻米还被日本视为命根子,被融入日本宗教信仰以及皇室祭拜仪式,形成了独特的水稻文化。由于水稻养育了日本民众,故而在日本,粮食的“稻子”的发音和生命之本的“命根子”的发音相同。稻米在日本还被奉为农神。日本现有神社10万多个,其中供奉稻谷神,即稻荷神社数量最多,有4萬多个,占神社总数的三分之一以上。此外,从稻米品种被日本民众冠以“一见钟情”“勇往直前”等名称,足以说明日本民众将对稻米的情有独钟发展到了极致。日本全国每年举行好吃稻米的评比,日本民众乐意购买高价的本国稻米,并赞成政府对农民特别是对稻农施行补贴政策。
由于水稻长期以来一直是日本人民劳动生活的中心,所以日本民众的宗教生活,日本神道的祭祀活动均以水稻为中心展开。神道的“新尝祭”在每年11月份稻谷收获季节举行,最初是人们用新收获的稻米感谢天神地祗赐予丰收,期盼来年能再迎丰收。后来演化为皇室的正式祭拜礼仪。1948年,日本政府将11月23日定为“勤劳感谢日”,将“新尝祭”这一传统民俗作为一个现代节日确定下来。新天皇即位后首次主持的“新尝祭”因仪式隆重,故称为“大尝祭”。“大尝祭”作为天皇即位时的重要仪式一直延续到21世纪。
至此,日本传统文明的两大象征——皇室和农桑文化,安居在日本民众的精神世界里,与21世纪的现代和睦共生。
二、唐宋以来佛教与儒学的日本化
唐宋之交,中日之间的交往进入了一个新的时期,这被日本的学者称为“唐宋之变”。
中日之间文化交往的纽带首先是佛教。自公元4世纪起至今,中国佛教便是促进中外文明交流互鉴和增进人民友好感情的重要渠道和“黄金纽带”。
印度佛教传入中国之后经历了本土化历程并从中国传播到了日本、韩国、东南亚等地。公元4世纪,佛教从中国传入朝鲜半岛,后又传入日本。隋唐时期,中国佛教从印度佛教中完全独立出来,发展形成了中国本土的佛教各宗派且达到鼎盛,中国成为世界佛教的中心,佛教在日本、韩国及东南亚等地广为传播、发展,中国佛教由此成为日本、韩国和东南亚国家佛教各宗派的主要渊源。
中国本土的佛教禅宗被引进日本之后,起初为统治阶级所垄断,后来在镰仓时代转化为服务于普通民众。院政时期,日本全社会陷入危机,宛若迎来了佛经中阐释的末法时代,摆脱危机祈求福音的希求成为社会上下各阶层的迫切愿望,这为大众佛教的形成提供了历史契机。曾经局限于学问僧案头的概念化的佛教理论,作为全新信仰的理论基础获得了现实的生命能力。法然和亲鸾毅然斩断了佛教与国家权力间的腐朽纽带,表现出只专注于救赎民众灵魂的态度。一鼓作气地将旧佛教推向新时代的是日莲的法华宗。日莲宣扬末法时代除了《法华经》是唯一获得救赎的途径,只要口念“南无妙法莲华经”便可成佛。法然(源空)高举大众佛教旗帜,“专修念佛”,打破了阶级差别并成为万众平等的福音。法然因此开创了新宗派“净土宗”,通过口称阿弥陀佛之名获得往生,为没有建寺造佛财力的“贫穷困乏之类”以及缺少闲暇修学的“愚钝下智”之人开辟了一条往生之道。日本僧侣荣西入宋学禅,于1191年回国,带回了临济宗。他结合本国原有的佛教,加之自己多年的参禅心得,形成了有别于中国的日本禅宗,与净土宗、日莲宗等土著佛教宗派,并称为“镰仓新佛教”。
在文化交流中,日本僧侣入宋尤其引人注目。其中,成寻法师冒险渡海入宋,在入五台山巡礼期间受到宋廷礼遇,并派弟子充当两国信使,使宋日关系迎来了新的转机,两国间的官方交流增多。成寻法师巡访中国期间所著《参天台五台山记》,内容丰富广泛,史料价值极高,堪与九世纪入唐的圆仁《入唐求法巡礼行记》相媲美。成寻法师85岁高龄的母亲所著和歌集《成寻阿阇梨母集》成书于平安晚期,该诗集既是中日佛学交流的纪录,同时作为日本文化遗产,在日本的日记文学和文学史上也占有一席地位。
儒教是仅次于佛教的中日文化交往纽带。与宋朝确立重文轻武治国方略相反,这一时期日本形成了武士社会,逐渐架空了以天皇为首的中央政府。
天皇这一称号从7世纪起出现在日本历史上。日本的天皇及天皇制度已经存在1000余年。至少在形式上,天皇处于政治体制中心的结构迄今依然,但天皇在国家统治机器中的地位和作用则经历巨变。天皇在政治过程中的影响力可以分为精神权威和政治权力。直至现代,天皇的精神权威和政治权力时分时合,从时间上看,两者的分离长于统一。天皇的权威和权力的统一,最初约在7世纪中叶大化改新之后。至幕府时期,天皇的权威仍对权力的合法性起到保障作用,但实际权力已经转移至封建军事贵族手中,权威和权力在形式上出现分离。然而,权威和权力的体现者即天皇和幕府之间并不处于对抗关系。19世纪中叶,经明治维新确立的近代天皇制之后,天皇的权威和权力在更高层次上重新得到统一。日本战败后,天皇的权威和权力再次分离,天皇的权威对权力的合法性起到保障作用。因此,现行日本国宪法规定,内阁总理大臣的人选由国会提名,由天皇任命。
日本的平安时代是政治实权从贵族阶层逐渐向武士政治交替的时代。恒武天皇将首都从奈良迁至京都之后的894年,日本废除了遣唐使制度,断绝了与唐宋的官方往来,进入锁国状态。平安末期,源赖朝武士集团在镰仓建立幕府成为实权者,并在日本历史上确立了武士阶层的统治地位。1192年,源赖朝(1147—1199年)当上镰仓幕府第一代“征夷大将军”,开启了“公武并存”的二元政治模式。初创时期,公武双方力量相对比较均衡,以天皇为代表的公家力量经“承久之乱”的打击走向衰落,但总体实力仍然不可小觑。进入室町时代后,武家虽在实力上完全压倒了公家,以守护领国制为基础的政治架构极大地增强了地方相对于中央的独立性。而1467年爆发的“应仁之乱”更是将国家带入了列国纷争,群雄并起的战国时代。丰臣秀吉虽然掌握了对全国260余个地方大名的实际控制权,实现了真正意义上的“大一统”,打破室町时期地方与中央实力均衡的局面的显然是德川幕府。
1790年(宽正二年),专职培养幕臣、藩士及武士子弟学习儒学的昌平坂学问所(1690—1871)成为幕府官学,以此为标志,朱子学正式成为日本官方学术。对于朝廷施政圭臬的儒家思想,武士集团不仅未表现丝毫敌意,还积极吸收,尤其是王阳明的“知行合一”思想。到宋代,受到佛教影响的中国哲学理论朱子学于14世纪前后,作为禅宗文化的一部分传入日本。朱子学一度是主张儒、佛、道三教一致的临济禅的研究对象,最终成为日本统治阶级将儒教道德树立为封建社会秩序的基础。江户时代的所有的人際关系都通过上尊下卑来确立秩序,而朱子学的道德是将这种社会关系合法化的意识形态。
随着儒学在江户时代的繁荣发展,“经世济学”的学说开始盛行。“经国济民”以及“治理国家和救民于疾苦”等思想直到20世纪一直影响着日本的思想家。有观点认为,日本与其他发达资本主义国家相比,对于以共同体为中心的政治经济理论有天然的亲近感,不太容易接受自由放任的经济理论的原因在于日本的学术有儒学传统。
无论是以天皇为中心的朝廷,还是武士集团的幕府,日本封建统治阶级主动引进佛教与中国儒家思想,首先是服务于日本封建统治稳定。有利于封建统治稳定的外来思想、技术必须引进和继承,反之则要高度警惕并杜绝。
三、马克思主义的传播与中国革命
近代以来,当日本刚走上资本主义道路时,国际社会已进入“帝国主义新时代的时期”。由于日本的明治维新是一场同封建势力妥协、勾结的不彻底的资产阶级革命,明治维新后日本转型成为一个“带军事封建性的帝国主义”国家,在近代走上了侵略扩张的道路,给亚洲各国人民和日本人民带来了深重的灾难。
社会主义思想于19世纪80年代从西欧传入日本,因此,日本是社会主义思想在亚洲最先传播的国家,也是社会主义运动历史最长的国家。作为东方吸收西方社会主义思潮的桥头堡,早在十月革命之前的20世纪初,马克思、恩格斯的科学社会主义学说已经在日本得到较为系统的介绍。
率先引进马克思主义理论的日本,对于五四时期的中共早期领导人李大钊、陈独秀、恽代英、周恩来等人思想的形成是有影响的。从周恩来的日记可以看出,周恩来革命意识的萌芽发端于日本。李大钊早在1913年便赴日本留学,接触到了社会主义、马克思主义思想。李大钊的《我的马克思主义观》,首次从体系上详细地介绍了马克思主义和唯物史观,该文受到了河上肇等人的日文经济学书籍的影响。
日本帝国主义在发动侵略战争的同时,在日本,反对战争、追求和平的思潮始终存在。日本的仁人志士将以中国为代表的殖民地半殖民地国家的民族解放运动,与反抗帝国主义全球扩张的世界社会主义运动紧紧地联系在一起,以他们各自的方式支援、参与中国革命,他们是中国革命和人类解放事业的同行者。据统计,为辛亥革命牺牲的日本人至少有1300名,包括日本实业家,孙中山先生的最主要的经济支持者梅屋庄吉先生等。直接参与中国革命并依据其体验而写出独创性著作的有宫崎滔天、北一辉、铃江言一以及尾崎秀实。
从1931年日本发动侵华战争至1945年战争结束,日本国内的反战斗争受到日本帝国主义政府的打压,由于一些合法的左翼政党转而支持政府发动侵略亚洲的战争、日本左翼政党内的两条革命路线未能形成统一战线以及左翼政党的理论和思想难以得到大多数国民的理解和支持等原因,反战斗争没有取得有效发展,但反战斗争始终没有停止。有一个重要的历史事实必须加以强调,无论是在二战期间还是之前,于1922年7月15日建党后未获得合法政党地位的日本共产党,始终坚持“反对战争与维护和平”的理念,在国内进行以宣传为主的反战运动。
1927年5月,日本帝国主义向山东出兵后,日共便在报刊《无产者新闻》上及时刊文,要求日军从山东撤军,提议创建“对支非干涉同盟”。1928年5月,日共与中共签署共同声明,表示为反对中日两国人民的共同敌人日本帝国主义,两党将开展合作。1928年7月25日,日共在《赤旗报》上刊发了中日两国共产主义者在“济南惨案”后的共同任务。文章指出,只要在本国扩大阶级斗争,就能克服帝国主义战争的危机;中日两国共产党员的根本目标,就是把反动帝国主义战争转化为进步的内战;中日两国共产党要联合一致,对驻在本国的军队进行反军国主义宣传。“九一八事变”发生后的第三天,中日两国共产党再次发表共同声明,强调建立两国共产党以及人民的团结,反对日本帝国主义发动的侵略战争。
中日全面战争于1937年爆发,中日两国共产党为尽快结束战争争取和平,进一步加强合作。在“战斗性友谊”的基础上,日共部分党员在中国国内开展反战运动,除了为中国提供关于日本和世界的最新信息之外,野坂参三等在延安为八路军培养对日斗争力量,为日本革命培养了主要力量。日共还在在华日人反战运动中起到了积极组织作用。
1945年日本战败投降,麦克阿瑟随即开始在日本进行民主化改革,日共得以合法存在并开展活动。一直到1966年之前,不论国际国内形势如何变幻,中共和日共之间都保持着一种“同志加兄弟”的友谊。在1966年之前,凡是中国大陆到日本进行民间交流活动的访问代表团,都受到过日本右翼分子的骚扰,有时甚至有生命危险。为保护这些来自中国大陆的人士,日共以及日共领导下的民间团体都会主动地加以保护,在旅店及出行的道路上都有日本共产党、社会党等党派的青年自愿护卫,从来没有出过纰漏。自1967年起,中日两党的关系彻底破裂并断绝了一切联系,双方关系的恶劣程度甚至超过日本右翼与中共的关系。即使在中日关系正常化、中日两国建交之后,中共与日共两党之间的关系依然没有改善。1998年7月19日至23日,应中共方面的邀请,以中央政治局委员不破哲三为团长、总书记志位和夫为副团长的日共代表团访华,两党领导人在时隔20年之后终于再一次聚首。不破哲三在回顾这段历史时说:“我们的分裂对于日本的共产主义运动造成很严重的后果,本来是朋友、亲人、同志,结果却成为陌路人,甚至是敌人,我们对这段历史是刻骨铭心。”
生活在受日本军国主义压迫的时代激流中的中日两国普通民众,国籍虽然不同,但思想是高度统一的。在20世纪中日战争之极端状态下,在反抗日本帝国主义侵华战争的运动中,有良知的、勇敢的日本各界人士与中国民众结成统一战线,共同推进反战反帝运动。他们的身份是多样的,采取的斗争方式也是多样的,但在不惜牺牲个人安危,以生命捍卫信念这一点上他们是高度一致的。事实上,参与到20世纪中国革命事业中来的日本民众数量多达数万,还有不少为此献出了年轻的生命。长期以来,中国政府和军队对这些日籍老战士的贡献多次给予了充分肯定和高度赞扬。2015年9月,国家主席习近平亲自向日本人小林宽澄在内的曾帮助和支持中国抗战的国际友人及其遗属颁发纪念章。
鲁迅先生于1926年撰写的散文《藤野先生》问世已近一个世纪,随着该文的广为阅读,鲁迅先生笔下的藤野先生,作为高尚的日本人的形象深刻地烙在中日两国民众的心中。藤野先生当年特别关照在仙台医专学习的鲁迅先生,究其缘由在与鲁迅分别数十年后先生加以披露:“作为学习了汉文的人,就应尊敬中国的先贤,不应把来自汉文故里中国的人们视为异己……我在少年时代时,曾经跟福井藩校毕业的野坂先生学习过汉文,我很尊敬中国的先贤,同时也认为要爱惜来自这个国家的人。这大概就是我让周君感到特别亲切、特别感激的缘故吧。”
1937年7月,卢沟桥事变爆发,日寇全面侵华。由于日军大量购买药品,致使日本国内药价高涨。在得知藤野先生的两个诊所囤有不少药后,便有药商来高价求购,并说明是前线军队需要,意义重大。虽然需要钱,藤野先生却推说当地村民需要药物而坚决不卖。药商走后,藤野先生把两个儿子叫到身边,对他们说:“你们记着,中国,乃是将文化交给日本的先生。”
日本岩波书店创始人岩波茂雄先生亦是对中国怀有深厚感情的高尚的人。1937年,日本向中国全面宣战,先生便决意以创刊岩波新书的方式抵抗日益猖獗的军国主义思潮,与独断专行、破坏中日友好的日本军部进行抗争。1938年,岩波新书在日本创刊,将《奉天三十年》作为创刊的首部作品,以期让日本读者实事求是地了解中国。
1949年开国大典天安门城楼布景设计,两位日本籍解放军画家小野泽和茂森的设计作品最终被选用。在天安门城楼10根红柱中间挂起的8盏大红宫灯,便是他们设计的作品。茂森在1949年9月30日的日记中写道:“周总理提出毛主席画像也要改,我赶紧准备颜料,我们三个人又匆忙返回天安门。我借着昏暗的灯光给毛主席画像布上颜料。”开国大典当日,他们在国宾席上参加了整个开国大典。任务完成后,两人沉浸在幸福和骄傲之中久久难以平复。幸福和骄傲的背后是他们将中国人民解放事业视为伟大的人类解放事业的重要组成部分,并毫不犹豫地加入其中。
中日两大文明,是盛开在亚洲大地的两朵灿烂的文明之花。数千年来,两大文明相互影响、相互作用,两地民众因此结下了深厚学恩,建立起朋友、亲人和知己关系。在两千年的历史长河中,一批批先贤前赴后继,谱写出了中日友好的壮丽篇章,掀起一轮轮中日友好交往的高潮。他们的锲而不舍,是中日友好事业的坚定基石,他们的铮骨丹心,是鼓舞后人们繼续前行的不灭明灯。
(作者系中国社会科学院美国研究所副研究员)
责任编辑:彭安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