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革开放以来我国学前教育信息化的发展历程与未来展望

曹磊 黄广营 于开莲

【摘要】改革开放40多年来，我国学前教育信息化建设经历了萌芽期、发展期、纵深发展与反思期三个时期。从总体发展趋势来看，学前教育信息化在相关政策法规、基础设施与资源建设、信息技术与幼儿园课程、幼儿园教师信息素养方面发展成果显著，逐渐从应用驱动为主的学前教育信息化发展方式转向信息技术与学前教育的融合创新发展。但在发展中不足之处亦显见，需追本溯源，准确定位发展过程中的薄弱环节，从转变学前教育信息化发展观念；研究制定学前教育信息化发展政策、法规与标准；开展专项行动，提高幼儿园教师信息素养方面进行系统建设。

【关键词】改革开放；学前教育；信息技术

【中图分类号】G610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5-6017（2020）07/08-0003-05

【作者简介】曹磊（1995-），男，安徽淮南人，首都师范大学学前教育学院硕士研究生；黄广营（1993-），男，广东东莞人，首都师范大学学前教育学院硕士研究生；于开莲（1979-），女，黑龙江尚志人，首都师范大学学前教育学院副教授、硕士生导师，副院长。

一、前言

改革开放40多年来，在政治、经济和科学技术迅速发展的宏观时代背景下，我国学前教育信息化发展日渐成熟。本文梳理了我国改革开放以来学前教育信息化的发展历程，通过系统分析学前教育信息化各个发展阶段的规律和特点，以期探寻学前教育信息化發展的经验与方法，并提出未来建设的方向。

二、我国学前教育信息化的发展历程

依据不同时期国家教育信息化相关政策文件、信息技术在幼儿园中的应用状况以及相关理论研究视角，可以将学前教育信息化的发展历程分为三个阶段：萌芽期（1978～1995年）、发展期（1995～2002年）、纵深发展与反思期（2002年至今）。下文将以时间为线索，从相关政策法规、基础设施与资源建设、信息技术与幼儿园课程、幼儿园教师的信息素养四个方面分析每个阶段学前教育信息化发展状况。

（一）学前教育信息化的萌芽期（1978～ 1995年）

改革开放初期，受国际先进教育观念的影响，国家层面开始认识到计算机教育的重要性，相继召开全国教育工作会议、全国电化教育工作会议等，讨论并下发一系列政策文件促进中小学电化教育和广播电视教育事业发展。这一时期国家鼓励采用多种形式发展中小学计算机教育和电化教育，而发展幼儿教育的着眼点在于端正幼儿园办园思想、规范幼儿园的办园形式、促进幼儿园的课程改革与建设、建设一批幼儿教师队伍，较少关注到学前教育信息化发展。

1. 相关政策法规

改革开放之后，国家高度重视科学技术的发展走向及其对教育的影响。1984年，邓小平同志指出，“计算机的普及要从娃娃做起”；1987年，原国家教委召开全国电化教育工作会议，号召深化教育改革，大力发展学校电化教育；1993年，《中国教育改革和发展纲要》中明确提出，“要积极发展广播电视教育和学校电化教学，推广运用现代化教学手段”[1]。可以看出，国家对于电化教育的顶层设计也只是处于摸索和合理性推广研究阶段，对教育系统的影响主要在于小学及以上学段。

2. 基础设施与资源建设

信息化基础设施与资源建设是教育信息化最明显、最直接的体现，其建设的完善程度与国家经济发展水平及对教育的财政投入力度密切相关。1986年，国家教育委员会颁布《关于进一步办好幼儿学前班的意见》，其中首次提出，有条件的还应添置风琴、幻灯机、录音机等教学设备[2]。但在当时的社会经济发展背景下，绝大多数幼儿园无法实现这一目标，采用的仍是传统的教学工具和游戏材料。1995年以前，很多幼儿园只配备简单的基础设施，如桌椅、钢琴、儿童玩教具，还有一些小型户外娱乐器材。

3. 信息技术与幼儿园课程

我国信息技术教育应用起步较晚，20世纪80年代初才开始进行计算机辅助教学的试验研究，此时，国际上信息技术教育应用的主要方式已逐渐由CAI（计算机辅助教学）转向CAL（计算机辅助学习）[3]。而我国的中小学计算机教育仍然是以计算机辅助教学为主，注重教师的“教”，忽视学生的“学”。在该发展阶段，我国幼儿园课程还没有涉及计算机教育或计算机辅助教学的相关内容，主要还是按照1981年《幼儿园教育纲要》（试行草案）的精神设置与开展，对幼儿进行安全教育，培养幼儿良好的生活习惯等。当然并不排除90年代初期在上海等发达城市，个别幼儿园也开始创立学习Logo语言的办园特色，培养学前儿童的计算机素养[4]。但这也只是个别幼儿园的品牌宣传，并未形成规模效应。

4. 幼儿园教师的信息素养

1986年，国家教育委员会印发的《关于进一步办好幼儿学前班的意见》指出，学前班教师要由热爱幼儿教育事业，思想道德良好，掌握教育学科基础知识，且身体健康的教师担任[5]。1988年，《国家教委等部门关于加强幼儿教育工作意见的通知》中指出，要加强对学生的思想品德教育，加强学生的基本功训练，提高他们教育活动的组织能力，玩具教具的制作能力以及其他各种专业技能技巧[6]。幼儿园教师信息素养的发展依托于政策引导、园级引领以及信息化环境的助推，而这一阶段并没有信息化大环境的存在。从政策导向到幼儿园教学实践，更多强调的是幼儿园教师的师德师风建设和专业知识、教学技能的提升。

（二）学前教育信息化的发展期（1995～ 2002年）

20世纪90年代中后期，电化教育开始发展到下一个阶段——以计算机为代表的信息技术教育，人们开始关注并思考计算机对学前教育事业发展的影响，如何运用计算机促进幼儿的发展，计算机辅助教学等问题。这一时期，国家的教育信息化政策虽仍向中小学的教育信息化发展倾斜，但也涉及幼儿园诸方面，学前教育信息化获得一定的发展。

1. 相关政策法规

教育部于2000年10月召开全国中小学信息技术教育工作会议，提出在中小学普及信息技术教育，推进以多媒体计算机技术为核心的教育技术在学校的普及和运用，普及和应用网络，大力发展现代远程教育[7]。2001年，国家教育部与美国IBM公司合作启动了KidSmart“小小探索者”国际合作项目，有效推动了计算机在我国早期教育机构中的运用[8]。2002年，国家颁布《教育信息化“十五”发展规划（纲要）》，将教育信息化发展目标确定为信息化平台和资源体系建设，中国教育、科研计算机网等重大基础工程开发与建设[9]。由此可见，信息化政策的关注点开始由中小学延伸到幼儿园，由关注中小学的信息技术教育扩展到幼儿园计算机的合理性使用和幼儿园信息化管理等方面。

2. 基础设施与资源建设

随着经济的逐步发展，教育资金投入力度加大，90年代后，幼儿园逐步配备了幻灯片、投影仪、录像机、儿童电脑等信息化基础硬件设备，少数发达城市的幼儿园建成了局域网，可以拨号上网。一开始，园所一般设立单独的电脑教室，开设专门的计算机课程。随着教育信息化理念的更新与转变，人们逐渐认识到这种方式存在的弊端，同时也为了区别于中小学的信息化教育，计算机开始从专门的教室走向活动室，成为孩子们学习的对象和工具，成为教师的教学工具。随着以计算机为代表的信息技术在幼儿园的发展，中国的信息技术企业也开始关注早期教育软硬件产品的发明与生产。国内市场上开始涌现出各式各样的早期教育软件，但是这些软件的设计并未考虑到幼儿发展的特殊性，软件的内容多指向某种知识和能力的训练和练习，并不符合幼儿的学习特点。

3. 信息技术与幼儿园课程

20世纪90年代中后期，以计算机为代表的信息技术与幼儿园课程整合模式属于“本位型课程模式”，即向幼儿传授计算机知识，帮助幼儿认识计算机的组成部分，练习键盘打字，学习Logo语言等。一些幼儿园也尝试运用计算机作为辅助教学手段，主要是利用计算机的快速运算、图形动画和仿真等功能辅助教师解决教学中的某些重点、难点，这些CAI课件大多以演示为主[10]。但计算机辅助教学（CAI）毕竟只是教学手段，只把计算机当成单纯的工具或技术，未能触动教学理念和模式的变革[11]。到了21世纪初期，计算机与幼儿园课程的整合开始真正受到关注，什么是计算机与幼儿园课程整合，其内涵如何界定，整合要遵循什么样的原则，整合的方式有哪些，围绕此类问题展开初步探索。在上海，有两所公办园开始尝试信息技术与小班幼儿英语教育的整合，每天清晨在活动室的电视机区角播放经过精心挑选和剪辑的英语原版动画片，经过一段时间后评估幼儿英语学习的效果，探索信息技术与幼儿园课程整合的有效途径，以及如何使用信息技术才能让幼儿获得最优化的发展。

4. 幼儿园教师的信息素养

幼儿园教师的信息素养体现在计算机等信息技术的综合运用过程中。该阶段，以计算机为代表的信息技术大多是以学习对象或新型教学手段的角色存在，教师自然是以帮助幼儿获得计算机操作常识、掌握Logo语言为目标，或是简单使用计算机呈现教学内容。此时，幼儿园教师的信息素养处于低级阶段。随着计算机辅助教学的兴起和发展，计算机与课程整合概念出现，传统的教育思想、方法和内容开始发生转变，同时这也给教师的职能与素养提出了新的挑战和要求。教师需要熟练地运用和掌握信息化设备和软件，思考将其如何与日常的教学活动结合起来，如何与幼儿的发展联系起来。这就要求幼儿园教师具备一定的信息基础知识、操作计算机等信息设备的技能，基于此，幼儿园教师的信息素养开始进一步提升。

（三）学前教育信息化的纵深发展与反思期（2002年至今）

该阶段，计算机教育逐渐被信息技术教育所取代。2002年以来，国家不断强化教育信息化的发展力度，陆续出台多项重要的政策法规，从国家层面全方位、多层次地规范教育信息化发展。教育信息化是未来发展的必然趋势，在学前教育领域亦是如此。

1. 相关政策法规

2010年，《国家中长期教育改革和发展规划纲要（2010-2020年）》提出，要加快教育信息基础设施建设，加强优质教育资源开发与应用，构建国家教育管理信息系统[12]。2012年，教育部出台了《幼儿园教师专业标准（试行）》，明确要求教师要具备一定的现代信息技术知识[13]。2016年，《教育信息化“十三五”规划》提出，要大幅提升信息化服务教育教学与管理的能力，深化信息技术与教育教学的融合发展，深入推进管理信息化的任务[14]。

2. 基础设施与资源建设

在教育部-IBM KidSmart“小小探索者”儿童早期智力开发工程捐赠项目的支持下，学前教育领域的信息化基础设施建设取得重大突破，中国600多所幼儿园成功引入了3400多套儿童电脑学习中心项目设备和配套软件，并且在全国范围内150多个市、县建立起了600个“小小探索者”儿童电脑中心。2008年以后，交互式电子白板和液晶屏一体机等光学投影教学硬件设备逐渐在教育领域普及。此外，幼儿园教育、管理软件的使用频率也逐渐增加，门户网站、校园网、网络互动平台、电子门禁系统等实践平台的建设营造了信息化园本环境，为幼儿和教师创设了“有准备的信息化环境”。同时，优质学前教育资源建设也被提上日程，如上海学前教育网的建设，汇集了国内外学前教育专业信息，打造了丰富强大的数据资源库[15]。此类网站打造了共建共享的优质资源平台，形成联动发展效应，深层次促进了学前教育信息化的发展。

3. 信息技术与幼儿园课程

该阶段，关于信息技术与幼儿园课程整合内涵的理解更加深入：在以多媒体和网络化为基础的信息化环境中实施教学活动；课程内容经信息化处理后成为幼儿的学习资源；利用信息技术改变幼儿的学习方式[16]。信息技术在幼儿园课程中的应用形式主要分为两种，第一种是信息化在五大领域中的运用，第二种则是信息技术在一系列主题活动中的运用[17]。随着现代信息技术与幼儿园课程整合的深入开展，信息技术与幼儿园课程整合的有效性、课程整合的模式等问题备受关注。儿童电脑、幼儿学习软件等信息化设备也逐步从专门的教室走进儿童的活动区，整合模式开始逐渐过渡到“研究型课程模式”，不再单纯强调多媒体辅助教学，开始探究运用信息技术作为情境探究和发现学习的工具、课程内容和学习资源的获取工具、协商学习和交流探讨的通信工具[18]。

4. 幼儿园教师的信息素养

2010年，《国务院关于当前发展学前教育的若干意见》明确指出，要完善学前教育师资培养培训体系，建立幼儿园园长和教师培训体系，满足幼儿教师多样化的学习和发展需求[19]。在这样的政策背景下，幼儿园教师的信息素养培训得到应有的重视。专家学者从理论层面研究幼儿园教师信息素养的水平状况、影响因素和培养模式，如刘珍芳提出的集中培训与园本培训相结合的信息素养培养模式[20]，探寻提升幼儿教师信息素养的有效路径，进行高层指导。各地区开始组织幼儿园教师信息素养相关实践培训，园所之间开展以“提升学前教师信息素养”为主题的观摩和研讨活动，运用不同的方式提高幼儿园教师的信息素养。随着政府财政投入力度加大，以及园长信息化领导力的提高，幼儿园信息化基础设施逐步完善，教师运用新媒体新技术开展教育活动、游戏活动、一日生活活动的频率提高，在合理运用信息技术的过程中逐步提高信息素养水平。纵观整体，幼儿园教師信息素养虽有所提升，但整体水平不高，这与缺乏强有力的幼儿园教师的信息技术应用能力标准指导、有针对性的幼儿园教师信息技术应用能力培训以及科学合理的幼儿园教师信息素养评价指标体系密不可分。

三、学前教育信息化发展的未来展望

回首40多年，信息技术从一开始未出现在幼儿园到走进幼儿园成为辅助教学工具，再到融入幼儿园与课程相整合，经历了萌芽期、发展期、纵深发展与反思期三个时期（图1）。总体来说，我国学前教育信息化发展成就显著。但距离《中国教育现代化2035》所提出的目标，距离本世纪中叶第二个“百年发展目标”尚有一段差距。在未来的发展中，需立足国情，放眼国际，借鉴国际先进学前教育信息化发展经验。要结合本土实际从国家层面进行顶层设计，制定科学合理的学前教育信息化指导政策；从社会层面进行信息生态建设，以维系良好的信息技术素养意识与氛围；从幼儿园层面进行信息化环境建设，以提升教育技术运用与课程资源创建水平；从家庭层面进行意识自觉，转变信息环境下的传统家庭教育观念[21]。

（一）转变学前教育信息化发展观念

学前教育作为教育系统的重要组成部分，其信息化发展水平将直接影响教育信息化的深入开展与升级转型，因此开启学前教育信息化2.0势在必行。以《教育信息化2.0行动计划》倡导的理念为引领，学前教育信息化要致力于完成三大转变：（1）教育技术观、思维类型观转变。对于信息技术在教育中应用的认知不应停留在工具理性，要向实践智慧取向转变，从单纯的“会用”信息技术转变为“巧用”信息技术，也就是说教育技术不能仅停留在学习环境中，还要嵌入学习系统中去。（2）教育资源观转变。新媒体新时代，人工智能、大数据、云计算、区块链扩大并便捷了资源获取的途径，也在一定程度上解决了教育资源分布不均的现状，推动了优质资源的共享。因此，要形成资源共享观，合作共赢，共同致力于学前教育信息化的全方位、多层次发展。（3）技术素养观转变。从信息技术应用能力转向信息素养。信息技术的发展对教师提出的要求已经远远超出应用能力范畴，要从信息意识、信息知识、信息能力和信息伦理道德层面架构教师的信息素养结构。

（二）研究制定学前教育信息化发展政策、法规与标准

近年来，国家颁布的各类教育政策、文件都显示了对学前教育信息化发展的关注与支持，在政策文件的指引下，学前教育信息化取得了一定的发展成效，但有关学前教育信息化的各项内容，如学前教育信息化设施建设标准、幼儿园教师信息素养标准、学前教育信息化应用标准等内容还处于空白状态。由于学前教育的特殊性，学前教育信息化发展必须考虑信息技术融入幼儿园教育体系各要素中的适宜性和价值所在。因此，亟需结合学前教育的特殊性，制定科学合理的学前教育信息化发展政策、法规和相关标准，让各幼儿园的信息化发展有据可依，能够均衡快速地得到发展。

（三）开展专项行动，提高幼儿园教师信息素养

幼儿园教师信息素养水平的高低直接决定学前教育信息化发展的质量与纵横度，因此，有必要深入开展学前教育信息化专项行动，提升教师信息素养。首先，通过调整更新专项行动内容，对幼儿园游戏、环境创设、家园共育、幼儿发展评价等领域展开深入研究；通过专项行动引导教师深入研究教育技术问题，聚焦学前教育信息化发展的真问题和儿童学习的真需要；通过开展专项行动，培养一批信息素养高的教师，以点带面，促进区域内教师专业发展。其次，依托信息技术的更新发展，为幼儿园教师提供更加专业化、多元化的交流平台和数字资源共享平台。最后，开展学前教育信息化园培、省培、国培计划，对教师信息素养提升进行有针对性的指导和训练。以幼儿园教师信息发展需求为依据，制定各级培训计划，落实培训内容，形成培训成果。在培训的基础上利用专家资源为幼儿园提供个性化指导，满足不同区域、不同层次、不同类别的幼儿园教师需求，提升幼儿园教师的信息素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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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系北京市社会科学基金项目“三十年来北京市幼儿园课程改革成效的口述史研究”（项目编号：17JYB013）的阶段性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