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城大学 商学院,山东 聊城 252000)
诺贝尔经济学奖(以下简称“诺奖”)的获奖理论在研究领域、研究内容和研究方法等方面体现了对经济学研究的贡献。系统梳理21 世纪诺奖在行为经济学领域的获奖理论,不仅可以了解行为经济学的最新进展,准确把握经济理论的发展趋势[1],还有助于及时地把理论运用到实际经济生活,为解释经济现象和解决经济问题提供理论参考。
在传统经济理论对真实经济社会存在预测偏差和解释失效等问题的背景下,行为经济学试图以一种更广泛的方法分析经济现象,增强经济理论的解释力[2]。基于此,行为经济学结合认知心理学、行为科学、经济学、神经科学、进化生物学等学科原理,运用实验经济学等学科方法,研究真实人行为选择和决策的本质,发现传统经济理论模型的不足与遗漏,进而修正传统经济学的一些基本假设[2-3]。它的研究对象是人们的各种决策行为,它认为现实生活中的人是“社会人”而非“理性人”[4-5],因此人的行为决策可以通过建立某些规则来控制[6];它试图分析行为产生的原因及其过程,而非着重于经济行为带来的结果[7-8];它运用实验经济学方法模拟和检验经济理论,打破了经济学研究依赖于单一传统计量方法的局限。总之,行为经济学的研究回归了经济学的最初目标——研究经济主体的行为选择[9],其理论成果有助于增强人们对自身行为决策的认知,促进人们改善激励经济行为的外部环境,最终使各种经济行为在经济活动中得到充分发挥。
从20 世纪中期Katona[10]和Simon[11]分别提出消费者心理预期和有限理性以来,行为经济学家在对传统经济学假设的挑战中逐渐建立起一套理论框架。进入21 世纪以来,诺奖已有三次颁给了对行为经济理论做出重要贡献的经济学家,分别是2002 年颁给Kahneman、2013 年颁给Shiller 和2017 年颁给Thaler,意味着行为经济学获得了主流经济学的认可,并成为主流经济学的核心内容之一。在行为经济学地位提升的同时,行为研究被广泛用于投资、储蓄等经济生活的诸多方面[12]。此外,21 世纪的行为经济学还进一步应用在金融学、法学、神经科学等领域,推动了行为金融学、行为法和经济学、神经元经济学等交叉学科的发展[13-15]。本文的主要贡献在于对行为经济学进行了思想史的梳理:基于行为经济学理论在21 世纪三次获得诺奖,系统阐述了行为经济学兴起和发展过程,总结了行为经济学在不同阶段的理论成果;重点介绍了Kahneman、Shiller和Thaler 的在认知偏差理论、展望理论、非理性繁荣理论和心理账户理论方面的贡献;把行为经济学的理论和方法,运用到中国改革实践中的股市、房地产、扶贫等热点问题的分析之中;指出了行为经济学的生命力在于其理论对实际经济生活的合理解释和较好应用,但在理论体系构建方面还需要进一步完善。
行为经济学产生于把心理因素纳入经济学分析的过程中。Thaler[3]指出,行为研究是经济学的最早内容,心理分析在早期经济行为研究中发挥了重要作用,Smith[16]在《道德情操论》中就对损失厌恶、过度自信等心理判断有了认识,Keynes[17]在《就业利息和货币通论》中描述了与过度反应理论相通的现象,他的三大心理规律更是显示了心理因素的重要地位。在新古典经济学发展成主流经济学以后,心理分析与经济行为研究逐渐分离,经济学研究向建立抽象又严谨的数学模型上发展,Simon 认为新古典主义对心理活动的漠视是由于数学模型对心理因素演示的困难[18]。这种分离加强了“理性人”假设,同时也使经济学忽略了对人类行为的直接研究,导致传统经济学理论无法解释现实经济的异常现象。到了20 世纪中期,Katona[10]提出了通货膨胀心理预期理论,再一次把行为研究与心理因素结合起来,为后来行为经济学在消费和储蓄领域的理论分析奠定了基础。Simon[11]则挑战了传统主流经济学的“理性人”假设,提出了有限理性假说,并且给理性加上了三种限制:风险与不确定性、不完全信息和复杂的外部环境,推动了早期行为经济学的产生。
20 世纪60 年代,认知心理学兴起,提出大脑是信息处理的设备,而不是刺激反应的机器,为行为分析提供了支持。真正意义上的行为经济学研究开始于20 世纪70 年代,当传统经济学不能有效解释一些市场异象时,Kahneman 等[19]试图运用认知心理学原理把人的心理判断和经济行为结合在一起,提出启发式认知偏差和展望理论,提高了经济学对实际经济现象的解释力。启发式认知偏差揭示了行为主体在决策判断时的有限理性,进一步发展了有限理性假说。展望理论提出了参照点、损失厌恶等概念,并通过建立价值函数和权数函数改进了期望效用理论,是对传统经济学理论的又一挑战。但Kahneman 等没有给出参照点的全面解释,直到20 世纪80 年代,Thaler[20]进一步从进化心理学中获得启示,提出心理账户理论和行为生命周期理论,填补了展望理论的一些空白。心理账户理论的最大特点就是收入的不可替代性,不同心理账户的财富获得带给消费者不同的效用满足,这和传统经济学假设是相悖的。消费和储蓄的行为生命周期理论创新地提出利用外部干预修正有限理性,引导消费者平衡需求以获得最大的满足。Rabin[21]在研究中也十分重视人的心理分析,他关注到人们行为偏好的有限自利和有限自制力,前者表现为行为主体追求互惠和公平的本性,后者为拖延问题提供了理论解释。这一时期的学者为行为经济学做出了开创性的贡献,其理论基本上构成了行为经济学理论的主要部分,他们挑战了传统经济学“理性人”假设及维护其假设的偏好的三大特性和完全自利,突破了传统经济学只针对理性行为研究和单一使用数学方法的界限。相比之下,Hursh[22-23]则使用行为经济学的方法讨论人类行为与需求弹性、价格和产品供求之间的关系。Rabin 和Kahneman 分别获得了2001 年克拉克奖和2002 年诺奖,这加快了行为经济学在21 世纪发展和应用的进程。如Thaler 的《轻推》一书给政府提供了新的政策工具,并在美国401K 计划的实践中实现[20]。而2017 年诺奖授予了Thaler,既是对Thaler 本人在行为经济领域贡献的肯定,也是对行为经济学在主流经济学中地位的肯定。
行为经济学在金融领域获得极大应用。以行为经济学为基础的行为金融学主要关注了两个问题:一是描述金融市场异象,研究金融投资中投资者的判断错误和决策特征,并对有效市场展开讨论。Thaler[3]指出,被传统经济学认为是最有效市场的金融市场也存在价格与价值大幅偏离的现象。对此,Thaler[3]和Statman[24]认为有效市场仍是金融分析的基础,关键在于区别有效市场和价格价值相等市场的不同。Statman[25]还探讨了投资中认知偏差的使用。有限理性在金融市场上同样适用,Shiller 指出股市泡沫除了与基本面因素有关之外,还与包括心理因素和文化因素等“放大机制”相关,并且“放大机制”在泡沫中起的作用越来越大[26]。虽然Shiller 不是以他在行为金融领域的贡献获得2013 年诺奖,但其非理性分析框架使行为金融学得到广泛关注。汪丁丁[13]认为行为金融学兼具行为学假设和经济学与金融学理论框架,因此行为金融学的基本问题是有限理性假设下的金融资产定价问题;二是关注预期收益和资产定价,对此做出重要贡献的是Statman。Statman[24,27]挑战了CAPM 模型和资产组合理论,提出BAPM 模型和行为资产投资组合理论。BAPM 模型把投资者对预期收益的估计和投资行为联系起来,认为市场存在遵循CAPM 模型的信息交易者和背离CAPM模型的噪声交易者两种类型。行为资产投资组合理论认为资产组合具有金字塔的多层结构,每一层次对应投资者特定的目标和不同的风险态度。表1 是21 世纪诺奖在行为经济学领域三次获奖的基本情况。
表1 行为经济学在21 世纪诺奖中的发展与演变
行为经济学不仅向金融领域发展,还向其他学科渗透。行为经济学在研究不确定情境下的选择问题时大量运用了实验室实验法,促进了实验经济学的应用和发展[6]。为了补充真实社会情境对实验结果的影响,实验经济学还向田野实验和自然实验方法上发展,它们比实验室实验更加贴近现实[28]。当传统经济学的拥护者对实验法和行为经济理论提出质疑时,神经科学为行为经济学提供了借鉴并发展了神经元经济学,神经元经济学既深化了传统经济学的“理性人”假设,又挑战了“约束条件下最大化自身偏好”对理性的定义[14]。行为经济学理论还应用到法学领域,对解释法律存在及制定法律方案做出了贡献,发展了行为法和经济学[15]。此外,由于行为经济学更加关注人的研究,它还为发展经济学中的贫困研究提供了理论和方法上的借鉴[29]。
从行为经济学产生和发展的历程来看,其主要理论成果集中在20 世纪,但它被认可并实现应用和发展却是在21 世纪。这一发展趋势和地位转变离不开21 世纪虚拟经济的发展以及不确定因素的增加。首先,认知心理学和实验经济学的发展为行为经济学提供了新视角和新方法,推动行为经济学家认识到经验规则与实际情况之间的偏差[30]。其次,这种从理论观念向心理活动的研究,是在经济发展从工业向服务业转变、实体经济向虚拟经济转变的背景下产生的[31]。虚拟经济是由主观理念和心理需求两个方面支撑的价值系统,它使经济活动越来越依赖人们的心理预期,促进了经济学分析与心理学理论的融合。最后,不确定性是行为经济学理论架构的开端[32],21 世纪的技术融合使经济活动中的不确定性、高风险和个性化体验增加[33],进而推动了行为经济学地位的提高。
Kanev 和Terziev[34]认为行为科学理论需要解释三个问题,“一是规范性问题,即人们应该采取什么行动;二是描述性问题,即人们实际采取了什么行动;三是前瞻性问题,即如何让人们按照他们应该的方式行动”,传统经济学已为规范性问题找到了答案,但他们不能回答后面两个问题。行为经济学则对描述性问题提供了理论借鉴[3],它重点关注和分析了非理性行为的转化过程和导致理性跨向非理性的原因[7]。对此,行为经济学指出实际经济生活中的人具备有限理性、有限自制力和有限自利的特点,存在诸如小数定律、典型性、处置效应、后悔效应、过度反应、损失厌恶等认知偏差,并建立了展望理论、非理性繁荣和心理账户等主要理论。
行为经济学认为,市场参与主体在有限理性的特性下,存在主观认知与客观规律之间的系统性偏差,这些认知偏差使人们容易产生非理性行为。主要有以下几点:
1.小数定律与典型性和可获得性
统计学理论认为不确定事件结果发生的概率遵循大数定律,但Kahneman 和Riepe[35]在实验中发现,在不确定条件下,人们总是倾向于小数定律,并且对小概率事件具有更高的期望,对大概率事件却赋予了小于真实概率的期望值。小数定律与人们的经验分析和思维定式具有密切联系,Kahneman 和Riepe[35]用典型性和可获得性理论分析了这一过程。典型性指人们容易在大脑中固化已有信息和典型性事件信息,从而使得对新信息的评价不够客观准确。可获得性指人们对易于记忆的信息给出较大的权数,导致概率值偏离期望效用理论的真实值,违背贝叶斯法则。在它们的共同影响下,行为主体就容易出现小数定律等认知偏差,并采取非理性行为。基于以上分析,标准假设下的期望效用模型就需要修正了。
2.处置效应与后悔理论
处置效应可以较好地解释为什么股市投资者存在“出赢保亏”倾向,即投资者在亏损时倾向于偏好风险,继续持有亏损的股票而不卖出;在获得盈利时倾向于规避风险,较早卖出盈利的股票以收回利润。Kahneman和Riepe[35]认为,处置效应是人们逃避后悔和自傲心理相互作用的结果,相比于自傲心理,人们更担心后悔。后悔是人们在股市投资中经常出现的心理状态,投资者会因过早卖出仍有上涨能力的股票感到后悔,也会因没有及时止损以致被套牢感到后悔,还会因没有听从别人劝告换购股票感到后悔[36]。所以,投资者在决策时就会受到避免后悔的情绪影响,不愿意承认资产亏损与自己的决策失误相关,而倾向于继续持有亏损资产,使投资行为越来越偏离理性。实证表明,在股票市场中,散户比机构投资者具有更强的处置效应,中国股市投资者比国外股市投资者具有更强的处置效应[37]。
通过纠偏传统经济学的“理性人”假设,行为经济学重构了个体决策理论。诺奖获得者Kahneman、Shiller和Thaler 分别以其展望理论、非理性繁荣理论和心理账户理论构成了行为经济学的主要理论。
1.展望理论
Kahneman 和Tversky[19]从VNM 效用函数的两大组成因素效用函数u(ai) 和概率分布pi出发,分别用价值函数v(ai) 和权数函数π(pi) 代替u(ai) 和pi,提出展望理论,加强了对人们在不确定情境下期望判断的解释。展望理论的主要内容有三点:首先,人们对效用的评价是相对于参考点的财富变化而不是财富水平,在参照点前后人们的风险偏好是不一致的;其次,价值函数显示了同等数量的亏损和同等数量的收益带给人们的效用不同,人们具有损失厌恶的特性(图1);最后,决策权重是概率p的函数,由权数函数表示为人们对小概率结果赋予高于真实概率的权数,对大概率结果赋予低于真实概率的权数,即遵循“小数定律”[3](图2)。何大安[7]评价展望理论体现了理性选择与非理性选择的同构现象与转化过程,为行为经济学奠定了理论基础。
图1 价值函数
图2 权数函数
2.非理性繁荣
Shiller[38-39]将互联网泡沫称作是“一场非理性、自我驱动、自我膨胀的泡沫”,认为非有效市场和非完全理性的参与主体是导致股市非理性繁荣的两大原因。股票市场不是一个有效市场,股票价格除了包含经济增长、公司绩效等与股票内在价值相关的信息之外,还包含了投资者的心理活动和认知偏差。非理性因素在资产价格形成中起着主要作用,非理性行为推动了股票市场的非理性繁荣。他进一步提出这种非理性行为主要表现为投资者的过度反应和市场的羊群效应。比如,在市场繁荣时期,过度反应使投资获利的结果进一步增强了投资者的乐观情绪,假如投资者在实际操作中获利,他会表现出对利好信息过于敏感、对利空信息过于麻木的反应。同时,羊群效应使投资者放松了对市场的理性判断,而选择采取与市场上其他投资者相同的投资行为,这些情绪认知与投资操作间的正反馈效应逐渐放大了泡沫。
3.心理账户
展望理论提到了人们在评价效用时关注的是相对于参考点的财富变化而非财富水平,但没有给出参照点的全面解释,Thaler 通过构建心理账户理论填补了展望理论的一些空白。Thaler[3,20]提出,人们在决策前会在潜意识里按照不同的参照点建立若干心理账户,因此对不同资产组合的评价就不是遵循客观事实,而是按组合中各资产的损益水平区别对待。“在经济学账户里,只要绝对量相同,每一块钱是可以替代的;但在心理账户里,消费者对每一块钱的效用与价值是不同的。”心理账户主要被应用于对日常消费行为和金融市场投资行为的分析。Thaler[20]还通过实验室方法发现了禀赋效应,即当个人一旦拥有某项物品,那么他对该物品价值的评价要比未拥有之前大大增加。禀赋效应形成了对损失厌恶的另一种解释,有助于我们理解价值函数的图像在参照点前后的不一致。黄立君[15]认为禀赋效应对科斯定理提出的“在交易费用为零情况下,初始产权的分配不会对交易结果产生影响”提出了挑战。
行为经济学的主要贡献不仅是修正了传统经济学的理论假设,还为分析人类行为的过程与成因提供了一种适当的描述方法,使行为主体更加了解自己行为决策与理性标准的偏离,为政府制定有效的干预政策提供了理论指导。股票市场和房地产市场是最容易出现价格泡沫的两个市场,二者的发展情况与金融稳定和风险防范密切相关,行为经济学理论分析了投资者的非理性投资行为和市场价格泡沫的成因。同时,贫困问题是当今中国最突出的社会问题之一,虽然2020 年是脱贫攻坚战的收官之年,但这并不意味着贫困问题的彻底结束,解决相对贫困将是新的难题,行为经济学为解释贫困成因和贫困行为提供了参考。
与西方发达资本市场相较而言,我国资本市场的投资者结构不合理,散户占据了总交易量的92%,机构投资者还不到10%[40]。一方面,这种投资者结构与资本结构相关联,长期资本不到位;另一方面,不合理的投资者结构反映在资产价格上,表现为价格与价值的偏离。股票市场是资本市场的重要组成部分,投资者结构的影响主要体现在股票价格、成交量、换手率等方面,使中国股市表现出齐涨齐跌、概念炒作、换手率高等特点。行为经济学通过分析非理性行为的过程,有助于我们理解中国股市的特点。处置效应与后悔理论解释了投资者不能及时止跌的行为,小数定律反映了投资者缺少对信息整合思考并做出价值投资的能力,非理性繁荣显示了股市上的跟风行为。
行为经济学指出,投资者行为不仅受自身意识的影响,还与外界环境相关。“政策市”是我国股票市场的一个重要特点,一方面,政府在我国股市发展的各个阶段中都发挥了重要作用,牢牢稳住不发生系统性风险,但另一方面,投资者决策与监管层政策动态相关,投资者对政策信息往往做出过度反应,而不注重从技术层面和内在价值上理性分析股价走势。投资者对政策的领会不足或过度都将使其投资偏离理性,进而影响投资收益水平。行为经济学认为政府可以通过制度设计引导投资者向合乎理性的方向行动。随着注册制在科创板的试点与创业板改革,以及外资进入中国内地市场的限制放宽,我国股票市场的灵活性和开放度将不断提高。由于散户投资者在投资理念和技术操作等方面都不如专业的机构投资者成熟,股票市场的开放虽然将对散户为主的投资者结构产生冲击,但也将增强机构投资者价值投资的引领作用。
行为经济学认为,认知偏差和有限理性在房市的非理性繁荣中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宋超英和闫艾丽[41]用处置效应、羊群效应、心理账户和参照点等理论分析了房市泡沫的形成机理。根据行为经济理论,人们对损益的评价不是财富水平的绝对变动,而是其相对变动,投资者通过不断调节相对变动的参照点,逐步适应更高的房价。但投资者对收益持有风险规避态度,因此即使在房价不断看涨情况下,投资者也会有处置效应——卖出获利的房产。即房市泡沫形成时期,市场换手率提高和交易量增加。由于人们对信息的认知存在可获得性偏差,因此当房价继续攀升超越其基础价值时,人们会根据房价前期连续上涨的事实来经验性地判断房价仍会进一步上涨。羊群效应又加强了人们的心理预期,在房市繁荣时期,跟风投机的行为增加。然而伴随着房价与其基础价值的越偏越远,这种非理性繁荣是不可持续的。
房市泡沫的形成过程表明,房地产价格不仅是其内在价值的体现,也是市场预期的反映。稳定房市价格,避免出现房市泡沫引发金融风险,离不开政府合理、谨慎、有力的政策决策。当市场出现异常现象时,政府需要及时发挥引导和稳定市场预期的作用,坚持宏观审慎政策和逆周期调节。由于投资者对市场信息存在认知偏差,因此官媒的报道也应据实、审慎,真正为投资者提供真实、有效的信息。而对于购房者而言,应该坚持“房住不炒”的购房理念,回归房产居住属性的本源。
研究真实的人的心理活动和行为选择是行为经济学与传统经济学的主要区别,这使行为经济学理论可以指导坚持“以人为本”的精准扶贫行动。方迎风[29]指出,以往的理论研究不能有效地分析贫困户脱贫意愿不强、脱贫后返贫等问题,也就不能从本质上解决贫困问题,行为经济学的分析范式有助于从贫困主体自身特征来寻求脱贫扶贫对策。行为经济学将贫困问题的研究从认识“贫困是什么”向理解“为什么贫困”转变。
通过对贫困群体的消费行为、就业和生产行为、借贷和储蓄行为等的分析,学者们认为贫困事实是贫困行为的结果,而贫困行为是在贫困群体的有限认知能力和有限理性的约束下产生的[29]。因此,从行为经济学的视角研究政府扶贫政策可以从两个方向出发。其一,扶贫政策不能只局限于改善贫困者的收入,给予收入补贴,还要从根源上改变贫困者的认知能力,通过提高贫困地区的公共服务水平,输入教育、医疗和保险保障等服务,提高贫困者自主脱贫的能力,避免产生贫困行为和贫困事实的恶性循环。其二,政府和贫困主体之间的信息不对称导致了精准扶贫的困难,贫困者可能会把政府补助当作一种“隐性担保”,而缺乏自主脱贫的动力,继续采取不利于减轻贫困的行为。因此,建立精准扶贫的筛选机制,进而约束贫困行为的自我加剧是解决贫困问题的重要一环。
从行为经济学的产生背景、演变过程和理论成果来看,行为经济学是对传统经济学的挑战和创新。就行为经济学的研究对象而言,关注真实的人的经济行为符合经济学研究的本质方向;就行为经济学的研究方法而言,实验方法使经济理论的研究由关注结果转向关注过程;就行为经济学的理论应用而言,它有效解释和预测了多样化的经济现象,还给政府的干预提出了新工具,因此具有很强的应用价值和指导能力。但行为经济学尚不足以形成对传统经济学的革命,Thaler[3]对此做出了说明,他认为经济理论需要完成两项任务:寻找解决问题的最佳方案和描述人类的实际选择,这一切必须建立在理性的基础上,正是在理性框架下才有了行为经济学对非理性的研究。他还认为只要经济学继续沿着实证的方向研究,最终“行为经济学”一词将会消失。Statman[24]也认为行为金融学在很大程度上归功于传统金融学。从这个视角来看,行为经济学可以被理解为是经济学理论向经受实证检验道路上的回归,它使经济学理论更贴近实际经济生活。虽然理论界对行为经济学的批评还存在,主要认为它未建立起一套完整、逻辑的理论体系,但我们不得不接受行为经济学理论对实际经济生活的合理解释和较好应用。行为经济学已经把经济研究的注意力拉向人类的实际行为,打开了经济学理论发展的新开端。未来行为经济学在研究实际经济问题时,需要跳出对市场现象的描述层面,沿着建立一套统一严密的理论框架方向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