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晓萍,罗 云
(广州大学 外国语学院,广东 广州 510006)
文化多样化、不同民族文化的互通有无已日益成为当今世界的发展大势,自中国提出与长期实践“对外开放”“一带一路”等重大战略以来,中国饮食文化作为中国传统文化的一张闪亮名片,也被更广泛且深入地传播到世界各地。中华美食历史悠久,博大精深,无论是在烹饪方式、食材处理还是食器选用等方面,人们都创造、积累了大量的专有词汇,这些承载了本民族所特有的文化信息,具有鲜明的民族性、地域性和艺术性的“饮食文化负载词”,在翻译中往往难以与译语饮食词汇实现完全对等,如何处理好这一问题是译者面临的极大挑战。近20年间,译界关于“中国饮食文化负载词”的研究主要聚焦于菜名、菜谱翻译研究或结合相关理论进行整体研究。总体而言,学界目前尚未探索出相对完善的翻译策略。近年来,生态翻译学作为一种新兴的翻译理念,拥有坚实的哲学基础,又符合逻辑法则和自然机理,其研究领域的覆盖面和普遍性明显地呈现出来。因此,有些学者采用了生态翻译学理论研究中国饮食文化负载词的翻译策略,但整体而言,这类研究较少,多为译介地域特色饮食文化和翻译文学作品的菜肴名称等。在中国重要的传统文献当中,《世说新语》对饮食活动的描写着墨甚多,书中涵盖了大量的中国饮食文化负载词。基于生态翻译学对《世说新语》中的中国饮食文化负载词的英译研究目前较为缺乏,文章以生态翻译学为理论指导,通过研究马瑞志(Richard B.Mather)《世说新语》英译本对中国饮食文化负载词的翻译情况,探究其是否实现生态翻译学的语言维、文化维和交际维的适应性选择转换,并根据分析结果,提出对中国饮食文化负载词的几点翻译启示,为广大译者提供翻译借鉴。
21世纪之初,胡庚申教授受到自然生态中“适者生存”原理的启发,以生态学视角对翻译进行宏观的整体性研究,生态翻译学作为一种研究范式由此诞生。生态翻译学讲求原文、原语和译语所呈现的翻译生态环境,即“语言、交际、文化、社会,以及作者、读者、委托者等互联互动的整体”[1]18。批判译文的标准,不再只是忠实于“原文”,也不只是迎合“读者”,而是强调译者应起到主导作用,提升译文的“整合适应选择度”,即完善语言维、文化维、交际维等多维度的“选择性适应”,并照顾到其他翻译生态环境因素的“适应性选择”[1]240。为了达到翻译生态的整体平衡与和谐,生态翻译学提出“多维”转换的翻译方法,该翻译方法主要落实在“三维”转换上,即相对地集中于语言维、文化维和交际维的适应性选择转换[1]239(见图1)。换言之,译者应致力于保持原文和译文在语言、文化、交际三维生态中的“平衡”与“和谐”。
图1 生态翻译学的“三维”转换方法
语言维的适应性选择转换即译者在翻译过程中对语言形式的适应性选择转换。[2]中英文的语言形式、文法结构都有较大差别,而语言维的适应性选择转换要求文本语言表达的准确性和得体性。因此,为了忠实准确地传递原语信息,并使得译文最大程度地适应译语生态环境,译者应当对语言形式的不同方面和不同层次进行适应性选择转换,例如词汇、句法、修辞、文体风格等等。这要求译者对原语和译语都有着扎实的语言基本功,这样才能在两种不同的语言生态中切换自如。
文化维的适应性选择转换即译者在翻译过程中关注双语文化内涵的传递与阐释。[2]翻译不仅仅是不同语言文字的转换,也是文化间的交流。译者既不能从译语文化观点出发曲解原文,也不能对原语文化进行操控性的直译,译者在进行原语语言转换的同时,需要适应该语言所属的整个文化系统,保持清醒的文化意识,注重双语文化深层内涵和外延,最大程度地保持原语和译语的文化生态平衡,最终达到文化信息交流的目的。[3]136
交际维的适应性选择转换即译者在翻译过程中关注双语交际意图的适应性选择转换,[2]既要在译语系统中尽可能体现原语系统里作者的总体交际意图,也要将原语系统的交际意图清晰地传递给读者。交际维适应性选择要求译者注重具体语境下交际意图的传达,不断追求原语和译语之间的交际生态平衡,最终达到语言使用的适切性。
“三维”转换的翻译方法是生态翻译学在翻译操作上的一种投射,译者在翻译的过程中,对语言形式、文化内涵以及交际意图这三个维度进行适应性转换,将原语的语言信息得体且准确地在译语文本中体现,有效地传送原语文本的文化内蕴,传递原语作者的交际意图和信息,以期达到翻译生态环境平衡。应当说明的是,虽然在某些译例中某一维度的体现较为突出,但在整体的翻译过程中,语言、文化、交际等因素往往相互交织,互联互动,不能把不同维度割裂来看。[3]135
文化负载词(Cultural-laden words)即某种文化中指称、形容特有事物的词、词组和习语。这些词汇反映了特定民族在漫长的历史进程中逐渐积累的、有别于其他民族的、独特的活动方式,极具地域性、民族性,且蕴含丰富的文化特色。[4]
作为文化中重要的组成部分,饮食文化不仅是一个民族维系生命的生存手段,且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伦理道德、审美情趣等精神层面的特质。自古以来,中国饮食文化以其历史悠久、博大精深的特色,屹立于世界饮食文化之林。中国饮食文化负载词作为中国饮食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指的是含有表示饮食义的语素或词组成的,且在中国文化中产生,并反映中国文化背景的词汇。根据词性以及语义场的原理对饮食类词汇进行分类,可分为六大语义场:食物名称、烹饪方法、饮食动作、饮食器具、味道和无法归于以上五类的其他语词[5](见表1)。由这六类词汇引申而来的语汇特别多,在词汇系统中有着重要地位,并受到深层次的饮食文化支撑。
表1 中国饮食文化负载词的分类举例
中国饮食文化负载词具有鲜明的特点,其中包括文化内涵丰富性、民族性、地域性、艺术性等(见图2)。
图2 中国饮食文化负载词的特点
1.中国饮食文化负载词的文化内涵丰富性
古人在不断开发饮食资源、改善饮食质量的同时也不断形成了非常丰富的中国饮食文化,体现在独特的饮食材料、精湛的烹饪技术、各式各样的饮食器具等方面。受阴阳五行哲学思想、儒家伦理道德等观念的影响,中国饮食文化现象表现为“礼”与“乐”的起源观念、“味”与“和”的审美追求、“养”与“补”的实际功用。[6]
2.中国饮食文化负载词的民族性
经过了几千年的发展,中国食物原料不断丰富,烹饪技术发展,器具不断完善,中国饮食文化在历史发展中逐渐形成了民族特色。在汉语中有大量的以食物的特点和属性为喻的文化负载词,例如“软面团”常常用来指性格怯懦无能的人。这些文化负载词成了中华民族的一个鲜明标签,中国人对这些文化负载词内涵往往能心领神会。
3.中国饮食文化负载词的地域性
中国以其多样的自然环境、长期自给自足的小农经济和较为稳定的聚居群落,孕育出千姿百态、多种多样的地域饮食文化。例如,中国菜系在宏观上表现为鲁、川、粤、苏、浙、闽、湘、徽等八大菜系,各菜系的菜品风味、成菜外观和制作工艺都独具特色,各有千秋。就微观而言,同一区域的同种菜系也有其内部差异,中国历来有“百里不同风,千里不同俗”的说法,以广东为例,其中的客家菜、潮汕菜和传统粤菜就各有不同。[7]不同地区的方言也都相差甚远,最终积淀的地域饮食文化中也有大量以方言表达的文化负载词,增加了翻译难度。
4.中国饮食文化负载词的艺术性
在漫长的历史进程中,中国劳动人民不仅追求食物的味美色佳,在饮食器具、食品制作及其饮食行为等方面也逐渐形成了独特的审美观念与价值追求。美食配美器,美器应美景,美景衬乐事,意趣横生,饮食活动具有实用与审美的双重价值。[8]这种天然的爱美精神与审美追求,源于劳动人民热爱生活、勤劳肯干的具体实践,形成了中华饮食文化中内蕴丰富,雅俗共赏的饮食审美趋向。
语言作为文化的载体,字面含义通常难以完整地向译语读者展现其具体的文化信息。正是由于中国饮食文化负载词具有鲜明的文化内涵丰富性、民族性、地域性、艺术性等特点,体现了蕴含其中的丰富象征意义和联想意义,易在译语中形成“文化空缺”现象,这无疑增加了翻译的难度,如何适切地翻译中国文化负载词值得探究。
魏晋时代是中国历史上极为重要的文化繁荣时期,作为描写当世社会风貌的代表作品之一,《世说新语》中富含大量的中国饮食文化负载词,这不仅体现在食材上,也体现在烹煮及盛放食物的用具、烹饪方式与烹饪技巧等方面。其中,关于食物名称的词汇多达100多种,主要包括秫米、肥豚、夫稻、茶等;涉及饮食动作的词汇约30种,主要包括啖、谈宴、酣畅等;涉及饮食器具的词汇约有30种,主要包括俎、釜、琉璃碗等;关于烹饪方法的词汇约有15种,主要包括捣、脍截、淅米等;关于食物味道的词汇约有4种,主要包括丰甜、醇等;还有一些无法列入以上五项类型的词汇,包括尺布斗粟之谣、垆、酒店等等。由于篇幅有限,文章主要聚焦于食物名称类、烹饪方式类和饮食器具类的中国饮食文化负载词。
马瑞志父母为传教士,他自幼生活在中国,热爱汉语,尤其对中国古籍表现出浓厚的兴趣。他于13岁返美求学,在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学习期间,师从白俄著名学者卜弼德(Peter Alexis Boodberg)与中国著名语言学家赵元任教授,此后一直致力于中国中古文学与文化研究。作为译者,马瑞志广泛阅读了中国古代典籍,有深厚的中学和西学的文化素养。1976年,马瑞志的《世说新语》英译本(ANew Account of Tales of the World)问世,此后不断修改完善,2002年再版,是迄今为止唯一一部关于《世说新语》的英译本。该译本是其汉学研究的代表作之一,参考价值高。译者马瑞志先生长期生活于美国,对中美两国的饮食文化了解颇深,以下个案分析均以中美两国的饮食文化为例,探讨其在生态翻译学视角下,对中国饮食文化负载词的翻译是否实现三维适应性选择转换,为中国饮食文化负载词翻译提供新启示。应当强调的是,文章在分析具体译例的过程中,着意突出其中的某一维度,但在实际翻译过程中,三维是互联互通,浑然一体的。
1.基于语言维度的译本分析
“语言维的适应性选择转换”,意味着在翻译中国饮食文化负载词时应注重语言形式的适应性选择。由于中美思维方式的迥异,且中英文隶属不同的语系,两者在词汇的语音、形式及其语义等多方面都存在巨大差异。因此,译者应该在文本表达做出适应性选择,做到既传达原意,又符合译语的语言习惯和规范,达到汉英语言生态平衡。
译例1:
中文:诸阮皆能饮酒,仲容至宗人间共集,不复用常杯斟酌,以大瓮盛酒,围坐相向大酌。[9]558
英文:The Juanswereall great drinkers.When Juan Hsien arrived at the home of any of the clan for a gathering,they no longer used ordinary wine cups(pei)for drinking toasts.Instead they would use a large earthenware vat(weng)filled with wine,and sitting facing each other all around it,would take large drafts.[9]559
在词语语音方面,在音译时,译者要选择与原文相同、相似或相近,但要符合译语语音规范的音素。在翻译例文中的餐具时,译者采用语言(非文化)翻译①语言(非文化)翻译策略由西班牙翻译家哈维·佛郎哥·艾克西拉(Javier Franco Alxelá)提出,该策略意指尽量保留原文的指示意义。的方式,展示了“杯”在此情此景中的意义,即“wine cups”(酒杯),尽可能多地传递了原文信息,且译文简洁明了,能起到较好的交际效果;同时,译者运用了转换拼写法②转换拼写法翻译策略由西班牙翻译家哈维·佛郎哥·艾克西拉提出,该策略意指转换字母系统或译音。,将“杯”音译为“pei”,保留了中文的拼音形式与发音特点,且选择了符合译语中的语音音素,体现了中国文化的独特性,从而达到语言维度的适应性选择的要求。
译例2:
中文:石崇为客作豆粥,咄嗟便办。恒冬天得韭萍。[9]696
英文:Whenever Shih Ch′ung served bean congee(tou-chou)for a guest,the instant it was ordered it would be ready.And always,even in winter,he managed to have minced leek and duckweed pickles(chiuping chi).[9]697
在词语形式方面,汉语重意合,英语重形合,词语间的结构关系常用连接词表示,例如and,with等。译者运用语言(非文化)翻译,用“minced leek and duckweed pickles(chiu-ping chi)”指代“韭萍”,将材料名称直接翻译出来,这种表达方式符合译语菜肴命名的简洁性原则,使译文衔接自然,一气呵成,符合译语语言形式规范,使得译文切近译语体系,达到较好的交际效果。此外,译者运用转换拼写法,较好地保留了原语信息,从而达到语言的选择性转换的要求。
译例3:
中文:宾客诣陈太丘宿,太丘使元方、季方炊。客与太丘论议,二人进火,俱委而窃听,炊忘著箪,饭落釜中。[9]434(《夙惠》1)
英文:Once when a guest was visiting Ch′en Shih overnight,Ch′en had his sons,Chi and Ch′en,cook some rice.The guest was having a discussion with Shih,and while the two boys were tending the fire they both neglected their work to listen on the sly.[9]435
在词义方面,译者需谨慎选词,尽可能表达清晰,让读者心领神会。译者分别使用“cook some rice”和“tend the fire”指代“炊”这个中国饮食动作文化负载词。此例结合语境,采用意译法的翻译策略,而不是机械对译,恰到好处地传递了中国古代烧柴火做饭的文化信息,还原了语境中的画面,且使译文避免重复,符合译语的语言习惯和规范,从而使得译文在语言维度上达到生态平衡。
简言之,马瑞志深谙汉英文之间在词汇层面不同的语言特色,对中国饮食文化负载词的翻译能做到恰到好处,用语准确,富于变化,使译文符合语言维的适应性选择转换,达到原语与译语语言生态环境的平衡。同时,译文尽量传递了原语中的文化信息,且考虑了读者的接受程度,因此,其译文的整合适应选择度较高。
2.基于文化维度的译本分析
“文化维的适应性选择转换”,即译者在翻译中国饮食文化负载词时除了要考虑到原语和译语两种语言在词义、形式等方面的异同,还应意识到翻译是跨文化的交际过程,注意克服由于文化差异造成的理解障碍。因此,译者应具备良好的文化意识,了解中美饮食文化背景知识,尽力考虑译语读者的阅读感受,保证原语文化信息传递的准确性,达到文化信息的顺利交流。译例4:
中文:魏明帝疑其傅粉,正夏月,与热汤饼。[9]452
英文:Emperor Wen of Wei(Ts′ao P′ei)suspected that he had used powder.At the peak of the summer months he offered him some hot soup and dumplings(t′ang-ping) .[9]453
在饮食喜好上,中国饮食文化主要追求食物最终呈现的风味,而美国饮食文化则更加注重对食物营养成分的保留。[10]“汤饼”即“水煮的成条状或者片状的面食”,汤饼鲜美,深受人们喜爱。[11]译者运用语言(非文化)翻译法和转换拼写法,把“热汤饼”翻译成“hot soup and dumplings”,“dumplings”为“a small ball of dough that is cooked and served with meat dishes”[12]623,贴近原文要表达的内在文化含义,在意义上实现对等,且译文简洁易懂,注重读者的接受度,达到交际效果。同时译文辅之以“t′ang-ping”,保留了汉语拼音的书写形式,使得翻译更具中国文化特色。该译文同时适应了原语和译语的生态环境,在原语和译语之间构建了通达的跨文化桥梁。
译例5:
中文:初允被收,举家号哭。阮新妇自若,云:“勿忧,寻还。”做粟粥待。顷之,允至。[9]506
英文:When Yun first apprehended,his entire household was weeping and wailing,but his bride,Lady Juan,said with complete self-composure,″Don′t worry.After a while he′ll return.″Whereupon she cooked some millet gruel and waited for him.In a short time Yun arrived.[9]507
在饮食观念上,中国人重视“养”与“补”,注重食物对人身体的影响,[6]强调“天人合一”;美国人则较少关注食物的色、香、味对人的心理情绪的影响,偏重“以人为本”[13]。粟粥口味清淡,浓度较低,适合体质较弱或者大病初愈者食用,具有健胃消食的养生功效。译者将其译为“millet gruel”,译语读者可知“粟粥”是由小米煮成,体现了菜肴的材料和做法,贴近了译语读者的英语表达习惯,充分考虑到读者的文化背景,减少文化差异带来的理解障碍,顺畅地传达文化信息;而“gruel”,即“a simple dish made by boiling oats in milk or water,eaten specially in the past by poor people”[12]905,符合“粟粥”在浓度“稀”的要求,适合病人食用,较好地体现了该菜肴的养生文化内涵。此例既贴近了译语读者的译语表达习惯,又最大限度地贴近原文,传达了原作的思想,从而达到文化维度的生态平衡。
译例6:
中文:值顾方集宾友酣燕,而王游历既毕,指麾好恶,傍若无人。[9]600
英文:It happened that Ku was just then entertaining guests and friends with food and drink,but Wang wandered about at will through the garden,and,when he had finished,pointed around to indicate its good and bad features,just as if no one else were present.[9]601
在进餐方式上,中国人吃饭是一种情感交流的活动,体现出一种热闹、和谐的场面;而美国人就餐时讲究安静,席间很少大声喧哗。此处“集宾友酣燕”意为“宴请一群宾客畅饮”,体现了中国热闹的传统进餐特色。译者把“集宾友酣燕”译为“entertaining guestsand friends with food and drink”,“entertain”为“to invite people to eat or drink with you as your guests,especially in your home”[12]1596。译文言简意赅,淡化了中国人相互敬酒、碰杯夹菜的传统进餐方式,贴近了译语读者的用餐方式,使读者更易理解,减少跨文化交际障碍的产生;且用“entertain”一词烘托出一种热闹的宴请宾客场景,传神地表达了中国人喜好热闹进餐方式的文化信息,使得译文达到文化维度的适应性选择要求。
简言之,马瑞志深谙中美饮食文化的内涵和外延,充分考虑了文学作品中的文化信息和译语读者对异域文化可能产生的理解“盲点”,使文化信息顺利传递,同时译者注重文辞上的简洁明晰,且选择符合译语语言体系中的表达,译文一气呵成,朗朗上口,从而达到了较高的整合适应选择度。
3.基于交际维度的译本分析
除了语言维度和文化维度的转换外,译者还应关注交际维度在原语和译语之间的转换。[3]138为使原语和译语在交际上达到平衡,译者应根据译语的语用方式传递信息,应简明直接,排除歧义,在必要时调整语序,适度传达文化信息,依归翻译生态环境,保证交际的流畅度。
译例7:
中文:既来便脉,云:“君侯所患,正是精进太过所致耳。”合一剂汤与之。[9]538
英文:After he had come,Fak′ai took his pulse and said,″What your Excellency is suffering from is caused by none other than an excess of zeal(ching-chin),that′s all.″Whereupon he mixed a dose of medicine with some hot water and gave it to him.[9]539
汉英语序尽管有相同或相似之处,但在单纯的句子层面和综合的篇章方面都有很大差异。英语通常把最需表达的东西放在句子的最前面,汉语则往往放在句子的最后面。译者在不损害原文意思的前提下,按照译语的语序进行调整,将中心词“medicine”放在前面,修饰语“with some hot water”放在后面,符合译语语言体系,且译者译出其实质性的内容——汤药,使译文排除可能产生的歧义,传递了原文的文化信息,使译文起到更好的交际效果。
译例8:
中文:武子一起便破的,却据胡床,叱左右速探牛心来。须臾,炙至,一脔便去。[9]696
英文:The instant Chi raised his bow he pierced the target,whereupon,seating himself on a folding stool,he shouted tohisattendants,″Hurry up and fetch methe ox′s heart!″In a very brief time the roasted heart was brought on.Chi ate one slice and immediately departed.[9]697
“炙”意为“烤”。英语中习惯用“roast”来指代“烤”。“roast”为“to cook food,especially meat,without liquid in an oven or over a fire”[12]1888。“烤”与“roast”共同特征为“靠近火或在炉子旁烤肉”,有相同的意涵,因此,译者把“烤”翻译成“roast”,符合译语读者的用语习惯,译文简洁明了,且交代了烹饪方式的文化信息,达到了译文的交际意图。
译例9:
中文:母好食铛底焦饭,遗作郡主簿,恒装一囊,每煮食辄贮录焦饭,归以遗母。[9]28
英文:His mother was fond of eating scorched rice fromthe bottomof thepot.While Iwas superintendent of records for the commandery he always kept a sack ready,and every time he cooked a meal he would always put aside some of the scorched rice in it.On the occasions when he returned home he would give it to his mother.[9]29
“铛”是中国魏晋时期人们用以烧煮饭食的平底锅,也可以用作祭祀与陪葬的礼器,后逐渐成为日常使用的烹煮用具。[11]为了清楚地传递出原文的含义,译者将“铛”这一形象意译为“pot”。“pot”为“a deep round container used for cooking things in”[12]1728。这一形象更符合读者对中国用于煮饭的“锅”的认知,避繁就简,译出其实质性内容,省略了“铛”的祭祀作用,使译语读者容易理解,达到了交际的目的。
译例10:
中文:坐席竟,下饮,便问人云:“此为茶为茗?”觉有异色,乃自申明云:“向问饮为热为冷耳。”[9]728
英文:After the banquet was ended and they were drinking tea,Jen suddenly asked someone,″Is this earlypicked tea(ts′a) or late-picked tea(mieng)?″Sensing that people were looking at him strangely,he has tended to explain himself,adding,″What I just asked was,are the drinks hot(nziat) or cold (lieng), that′s all.″[9]729
饮茶习俗盛行于中国,经久不衰。“茶”和“茗”这样的表达在美国的茶文化中并不常见。此处“茶”为“早采之芽”,“茗”为“晚采之芽”,两者味道不同。[14]译者结合语言(非文化)翻译和转换拼写法,把“茶”和“茗”译为“early-picked tea(ts′a)”和“late-picked tea(mieng)”,简练准确地传达了其内在含义,同时保留了原文的文化色彩,提高了译文的可读性和可接受性,有助于达到语言交际的作用。
总之,虽然原语与译语不能实现完全对等,但马瑞志采用恰当的语言框架,尽量使读者获得相同或相似的文化体验,充分考虑到交际目的和读者对异国文化的可接受能力,发挥译文的交际效果。译者依照具体情况,确保译文的恰切性,达到较高的整合适应选择度。
综上所述,语言形式转换、文化信息的传递、交际意图的传达往往处于动态变化的过程,三个维度相互交织、互相联动和平衡。马瑞志的《世说新语》英译本保持了原著的原汁原味,且行文流畅,神形兼备,尤为难能可贵的是,译作忠实地传递了原文文化内涵,尽可能地实现了交际价值。作为译者,马瑞志先生发挥了译者的主导作用,对译作的翻译生态环境进行多维度的适应和适应性选择,从而保证了原语和译语的生态平衡与和谐,达到较高的整合适应选择度,能够使译语读者对《世说新语》有清晰、准确的认知,体味中国传统文化的独特韵味,更好促进了中国文化对外传播。
在对中国饮食文化负载词进行翻译的过程中,译者应该注重语言的规范性。目前,关于翻译饮食文化的英译标准和可供译者参考的蓝本较为缺乏,现有的部分译本不够准确、严谨,或者随机死译、硬译,没有考虑到其所承载的文化涵义。[15]为了实现语言维适应性转换,适应翻译生态环境,译者应该兼顾中英在语音、语言形式、语义等方面的差异,注重语言的规范性,优化选择翻译方法。
当前学界针对中国饮食文化负载词的翻译方法,主要以语言(非文化)翻译、转换拼写法、意译法等为主。语言(非文化)翻译注重保留原文的指示意义,强调原词意思的表达,忠实于中国历史文化背景,能够最大限度地将中国饮食文化负载词所承载的文化内涵传达出来,体现文化特色。转换拼写法承载了译语中不存在的文化信息,利用汉语拼音系统在形式上接近译语。意译法有利于避免冗长的解释,从而更好地翻译出地道的文化负载词,利于读者理解。值得注意的是,转换拼写法通常不单独使用,而是与其他翻译策略搭配,这样既保留了原有文化的因素,又能够使读者理解其中涵义。无论选择哪种翻译策略,译者都应为了适应翻译生态环境而择善从之。
文化语境是反映某一言语社团表达自身独有的历史、文化、风俗习惯和价值观等特点的方式和因素。[16]译者应当对中国文化有较为深入的了解,能够理解中国饮食文化负载词的文化含义,这样译文才能最大限度地忠实于原文,使译语读者更好地理解中国文化语境,达到文化维的适应性转换。
中国饮食文化负载词中需要注意的文化语境主要集中在俚语方言和文化典故这两个方面,面对文化语境缺失的问题,可以对相应饮食文化负载词增加注释予以补充。译者可利用注释补充因翻译所导致的文化信息的缺失,补充相关的背景知识,从而“修补”或“构建”译语的翻译生态环境,这将有利于解决“文化空缺”带来的理解困难,使读者能获得更为完整的认知效果。注释可以使读者更顺畅地理解译文,为读者开启一扇丰富多彩的异域文化窗口。
翻译是两种语言之间的深度交流与转换的思维表达活动,如果译者没有充分了解原文和译语文化的差异,就可能出现误译或者矫枉过正的情况。译者应该尽可能保证译语贴近原语的意义,同时充分考虑到译语读者对译本的欣赏水平和接受能力,使译语读者尽可能获得原汁原味的阅读体验和流畅自然的阅读感受,从而实现译文的交际目的。
对于中美饮食文化中存在的共通部分,译者可进行直接对译。当在翻译中国饮食文化负载词的过程中遇到“文化不等值”时,为了达到交际目的,译者可以选择译语中相似意指且读者熟悉的词来替代。这样的译文能够减少饮食文化差异带来的理解困难,使读者更好地感受中国传统的饮食文化,从而达到交际目的。
当今世界正面临前所未有之大变局,中国面对新的时代机遇,需要更加坚定文化自信,向世界彰显中国传统文化的独特魅力。因此,中国饮食文化负载词的翻译既需要体现中国特色,也应尽可能减少译语读者在阅读过程中可能产生的理解障碍,真正搭建起一座跨文化交际的坚实桥梁,使国外读者能够深切感受到中国饮食文化的魅力,推动中华文化走向异国的千家万户。
作为一种新的翻译研究范式,生态翻译学能够在一定程度上为中国饮食文化负载词的翻译提供借鉴。译者在翻译中国饮食文化负载词时,要充分考虑到英汉两种语言的语言维、文化维、交际维的“适应性选择”,进而适应翻译生态环境的选择性活动,丰富中国饮食文化负载词的翻译研究。
马瑞志《世说新语》英译本符合生态翻译学“多维整合”的原则,践行了语言维、文化维、交际维的适应性选择转换,达到了较高的整合适应选择度,构建了较为平衡和谐的翻译生态环境。据此,在译介中国饮食文化负载词时,译者应当注意语言的规范性、提升文化可译性和确保交际适切性。准确、练达而传神的译文有助异国人民跨越语言、认知和文化的屏障,感受中华文明所包蕴的独特的东方饮食魅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