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杠青年职业发展样态透视——基于易变性职业生涯定向视角

叶露滢

(华东政法大学 社会发展学院，上海 200000)

一、问题的提出

自2018年以来，我们能够明显感受到经济增速放缓带来的影响，一方面，我国经济社会发展既受到中美贸易摩擦带来的影响，又经受着内部结构调整的阵痛，就业压力持续增加；另一方面，新一轮技术革命的迅猛发展推动产业转型升级，既创造催生出一批新的就业机会，也大大增加了失业风险[1]。因此在挑战与机遇并存的时代，青年的生存现状也变得相对复杂。

在我国，当代青年出生在一个政治、经济、社会、文化都较为稳定发展的时代。相较于老一辈，他们有更高的综合素质。然而即便青年拥有着一份体面、稳定的工作，但在面临房价压力、应对未知风险以及缺少排解压力渠道等问题上，青年的职业发展依旧面临考验。2019年智联调研数据显示：34.6%的白领处于负债状态，这一比例较2018年的21.89%大幅提升，“穷忙族”大军阵营进一步壮大。其中存款余额为“1-3万”的白领占14.2%，存款“5万以上”的白领占17.0%，各项分布均低于往年同期。[2]

在这样的大背景下，出现了一类新群体，他们有着一个专属的身份名词——“斜杠青年”。“斜杠”一词源于英文“Slash”，指的是一群不再满足“专一职业”而选择拥有多重职业和身份的多元生活的人群。美国2003年的统计数据发现：62%的大学本科学生都在寻找一个两年制的副学位，为将来能够有能力从事多种职业做准备。[3]2016年初，Susan kuang的一篇文章《“多重职业”成为全球新趋势》获得了近千家媒体转载，让“斜杠”影响了数十万年轻人；而她也成为了将“斜杠青年”概念引入中国的第一人。[4]2019年9月，“副业刚需”成为了网络热词，它是指把副业当成硬性需求的状态。显然拥有双重职业身份在不断变动的现代社会中已经不足为奇了，这种现象不仅引起了社会的广泛关注，同时也不同程度地产生了社会共鸣。

目前，虽然不少学者从不同的理论视角阐述了“斜杠青年”这一社会群体，但不可否认的是已有研究更多是从经验性的总结与描述分析“斜杠青年”的动机和特征,深入进行探索性和解释性的研究更是少之又少。本研究以“斜杠青年”为切入点,以第一视角进行归因分析,深入走进“斜杠青年”的世界并倾听他们的内心想法。

二、理论基础与文献回顾

(一)易变性职业生涯定向

易变性职业生涯定向的概念最早是爱德华·霍尔(Hall,D.T.)于1976年提出的。“易变”一词源于希腊神话中的海神普罗透斯(Proteus)，他有超强的预言能力，并可以通过变形来掩盖自己的智慧。因此霍尔用“易变”一词替代了灵活、可适应和变化多端。[5]

在早期的易变性职业生涯定向的理论中，霍尔把易变性职业生涯看作是一个过程，个体在这个过程中追求不断的变动性，而且在这个过程中，个体的成功标准是内在的体验(心里成就感)而不是外在的表象(如晋升、加薪)。但是霍尔却缺少关注青年个体在这种易变性的职业生涯中如何主动对自身生涯态度和生涯行为进行管理，以取得个人职业成功和追寻人生意义。因此，霍尔于2006年重新解释了该理论，阐明易变性职业生涯定向是个体通过对职业生涯进行自主管理来实现主观职业成功的一种倾向。[6]

(二)斜杠青年

“斜杠青年”作为当今社会的新群体，它的出现颠覆了单一科层制的组织体制和单一雇佣制的劳动模式，让人力资源流动起来，以实现充分、可重复的利用。[7]然而在它出现初期，它的存在并不被看好，部分人认为“‘斜杠青年’只是拿来主义者的自封头衔”。认为“斜杠青年”这个词只是被当作了一块遮羞布，想要掩盖的无非是自己虽然一事无成，但是涉猎广泛，兴趣众多，其实什么都做不好的事实。“斜杠青年”这类词是为了给自己脸上贴金而创造的。[8]

然而，随着越来越多的学者为“斜杠青年”正名，社会上大多数人也开始接受和理解了这类特殊身份的群体。例如，从人才资源的择优化视角出发，认为“斜杠青年”的人生就是将多种潜能排列组合后充分发挥，实现人才资源的择优化处理[9]；从青年本体性的视角出发，认为“斜杠青年”是一群在职场上探索自我、张扬个性、实现自我的新型职业有志青年[10]；从多向分化潜能的视角出发，认为“斜杠青年”的思维特质表现为打破“确定性”，确定主体性和谋求变化性。他们的人生价值是追求自由、个性和复调人生。[11]

总而言之，“斜杠青年”作为一种流行的社会现象，存在着积极影响和消极影响。回顾文献可以发现积极影响主要包括：一是有利于朝气蓬勃的青春能量释放；二是彰显大众创业万众创新的活力；三是缓解我国老龄化社会相关问题；四是提高女性青年劳动就业参与率。而它的消极影响则在于：一是加重青年职场的工作压力；二是增加专业化人才的培养难度；三是缺乏制度化的社会福利保障。[12]所以发挥“斜杠青年”的优势所在，关注“斜杠青年”的不足之处，对于维持现代社会的稳定具有一定的必要性。

三、研究方法

本研究为探索性研究，旨在从“斜杠青年”的视角去探讨这类群体的职业选择动因。基于半结构式深度访谈的质性研究方法，主张通过开放式问题，自然地展开交流，不断地探索访谈对象的心理过程。[13]利用NVivo 11.0软件分析资料，借助质性分析软件能提高分析的精准度和效率。[14]其编码思路是“从细处着手”,直接由需要创建节点进行细致的编码,之后再合并节点并将其分组,形成相关的类别。[15]

为了确保所选择的访谈对象是合适的研究对象，选择的访谈对象需符合以下的标准：受访者年龄在22—40岁；受访者拥有多重职业；他们的主副业均有金钱收益；主副业至少有一份是被雇佣，不同于完全创业。我们选取了29位符合上述标准的访谈对象，在获得受访者的同意后，对访谈过程进行了全程录音，并建立了每位访谈对象独立的访谈文本，为之后的分析做了完善的准备。访谈形式主要以面对面访谈为主，少部分由于区域限制选择了电话访谈，访谈对象的基本信息如表1所示。

表1 29位访谈对象的基本信息

为了遵循半结构式访谈的原则，在访谈提纲的指导下, 一方面由访谈对象对相关问题进行回忆与描述；另一方面, 根据访谈过程中出现的困惑、兴趣点与情境进行追问或引导，来保证访谈紧扣研究主题。

四、研究发现

(一)“斜杠青年”职业选择动机呈现多样化

NVivo 11.0中内嵌的词频分析功能通过可视化方式直观展示出原始资料的主要关注点。如图1所示, 时间是排名第一的关键词;具有否定意义的“没有”和带有主观色彩的“主要”也拥有较高的词频；兴趣、东西、比较、觉得、事情等词出现频率也较高。除此之外, 互联网、老板、工作、可能、营销等词散布在外围。

从整个对词云图的把握来看：“斜杠青年”的职业选择动机呈现多样化的特征。即有受到个体内因的影响，例如在图1中出现的“觉得”“兴趣”“喜欢”等词；也有受到来自外部环境的影响，从“市场”“同事”“互联网”等词中可以体现出来。因此“斜杠青年”这类群体的出现，是多元因素相互交织共同作用的结果。因此对于“斜杠青年”的职业选择动机，应进行多维、深入、多层次的探讨。

图1 根据访谈对象文本构成的词云图

(二)“斜杠青年”职业选择动机深层分析

为深入分析斜杠青年的职业选择动机，对29名访谈对象的访谈稿的原始特性进行开放式编码, 以归纳出更切合实际的概念。在开放式编码过程中，笔者要悬置个人“倾见”或 “前见”，将资料以本身面貌原汁原味地进行编码。[16]在对斜杠青年的访谈资料进行开放式编码后，归纳出“本土概念”并将这些概念进行整合形成一级编码，形成了29个自由节点。

主轴编码又称关联式编码,对已经存在编码和概念的数据进行二次审视，主要任务是缩减概念的数量，把看似与同一现象有关的概念聚拢成一类，即范畴化的过程。在Nvivo11.0软件中对开放性编码的29个自由节点进行比较和合并，并理出开放编码中的层次关系，归类到8个一级树状节点。

在核心式编码中，是将已发现的概念经过系统分析后选择一个“核心类属”，“与其他类属相比，核心类属应该具有统领性，能够将大部分研究结果囊括在一个比较宽泛的理论范围内”。[17]最终得出3个核心范畴(社会环境的影响、个体动因的驱使、跨界机遇的争取)来解释“斜杠青年”多样化的职业选择动机。

表2 “斜杠青年”职业选择动机编码表

1.社会环境的影响使得“斜杠青年”的出现具有一定的必然性

外部的社会环境有狭义和广义之分。通常我们更多地会提到广义上的社会环境，包括政治环境、经济环境、文化环境、心理环境等范畴。在这里我们也主要分析广义上的社会环境。在访谈过程中发现：在外部社会环境方面，影响“斜杠青年”成为双重职业身份的因素主要包含了经济压力大和社会交往的结果。

表3 “社会环境的影响”中子节点的材料信息

“高收入”是当前我国青年择业最重要的标准，而我国青年职业价值观的“物质主义”特征,正是反映出了当前我国社会经济发展中的动态。其中,对“高收入”的看重,反映出我国青年目前的消费需求日益提高。[18]除此之外，我国还提出了新型城镇化政策，要求各地放宽落户的限制，从而吸引产业投资来促进城市发展。作为人力资源储备的主力军，青年往往是“人才引进政策”的最优对象，久而久之大部分的青年在工作的城市安家落户，成为了“新居民”。然而这种情况下，通常会面临更多的经济压力。

“我打算在杭州定居下来，但是杭州的生活水平是相对较高的，所以我肯定需要多一份收入来保障我的生活。”(编号12)

“我是新上海人，同时我也受过高等教育，知道什么样的日子是自己追求的，它需要一个怎么样的经济支撑。”(编号29)

上述两位都是生活在一线城市的新居民，即使两位都已经在主业上获得了可喜的职位成就和可观的薪资水平，但面对着生活风险和孩子等未来多重压力，仍选择做“斜杠青年”。调研数据显示，2019年75.6%的白领表示生活成本有所上升。因供给短缩带来的猪肉价格飞涨提高了饮食方面的开支，白领们对生活质量提升的追求也不断攀升，出门打车，租房更要精装修，拔草剁手等网购诱惑也满眼皆是，这都综合提升了日常生活的总开支。正如编号29最后总结道：“你的经济能力就是代表了你的话语权与选择权，能够多一份‘斜杠收入’，也就意味着能够为自己、为家人增添一份生活保障。”

人们之间的社会交往、社会互动推动着社会的发展。因此在对29位访谈对象进行职业动机分析时，发现13位受访者的职业选择动机是受到了社会交往的影响，例如他人介绍、受他人影响、为他人考虑等。这也符合雷切尔·法邦米(Rachel Fabunmi)在2014年的调查发现，他认为拥有较高的社会支持可以帮助个体拓展更多的职业机会，从而促进易变性职业生涯定向的产生。[19]社会支持指来源于上级、同事、朋友、家人等的指导和帮助，因此社会交往使得社会支持成为了可能。社会交往越频繁，越容易形成高的社会支持。

“一开始是因为机缘巧合！刚好就是和朋友聊天，讲到可能需要一个运营或管理的人，于是我就过来了。”(编号18)

“主要受同事的影响吧！我看她做的挺好的，那我也就想试试。”(编号20)

“一开始是出于帮忙吧！她忙不过来，就简单地去帮忙，结果一帮就是三年。所以是因为朋友的关系才去做这份事情的。”(编号22)

2.自我动因的驱使是“斜杠青年”职业动机背后深层的原因

在对访谈文本进行分析后所呈现的词云图中可以看出：在访谈中代表主观想法的词语出现频次较高，如“觉得”“兴趣”“可能”“喜欢”“需要”等。因此可初步判定受到内部自我驱使因素影响而成为“斜杠青年”的个体应该不在少数，在这个简单假设上我们进行了参考节点数量的比较。

表4 “自我动因的驱使”中子节点的材料信息

内部的自我驱使因素主要包括对主业不满意、满足自身的追求和欲望、与过去经历相关以及认为自身有多余的时间和精力。其中“对主业不满意”的节点材料来源为4；“满足自身的追求和欲望”的节点材料来源为10；“与过去经历相关”的节点材料来源为7；“认为自身有多余的时间和精力”的节点材料来源为9。因此根据节点材料来源的数量比较，“满足自身的追求和欲望”是内部自我驱使因素中最重要的原因，其次是“认为自身有多余的时间和精力”和“与过去经历相关”，而“对主业不满意”是影响最小的原因。

在易变性职业生涯的理论中，易变性职业生涯定向存在着两个本质特征：一是个体的自我导向决策，个体会对职业进行自主探索和选择；二是个体的自我价值观驱动，强调个体会寻求心理意义上的成功，追求有意义的人生目标和自我整合。[20]而上述的材料信息可以很好地证明易变性生涯定向中的两个特征。

“满足自身的追求和欲望”涵盖了六个动因，分别为：“为了自身开心”“想创造人生价值”“实现自由”“兴趣所在”“工作心态的转变”和“做退休打算”，这六个动因正符合了易变性职业生涯定向中自我价值观驱动的特征。如今职业成功有两种类型，一类是客观职业成功，以社会价值为评判标准；一类是主观职业成功，以员工的内部感受为评价标准。[21]随着职业成功标准的调整，青年们的择业标准也会更倾向于关注个体的内部感受。尤其是“斜杠青年”，他们在已经拥有了一份职业的情况下再进行新工作的尝试时，会更加愿意从自身的追求和欲望出发，于是便产生了“为了自身开心”“想实现自由”等这样的动因。对于他们而言，工作不仅仅只是一份可以取得报酬的职业，它也拥有着更高意义的价值所在。

而“认为自身有多余的时间和精力”因素中所包含的动因更倾向于体现个体的自我导向决策特征。这类人群有一个共性，即是主业的休息时间较多或者主业的工作任务较轻。因此“打发时间”“主业较为空闲”和“认为自身有多余的精力”成为了这批“斜杠青年”的职业选择动机。

除此之外，“与过去经历相关”主要指两方面：一是曾有相关的行业背景，指在这个行业中有过工作经验，但主业并不属于该类行业；二是曾就读过相关专业，指读书期间曾学过该专业，但由于某些因素并未从事与该专业相关的行业。而这两个方面的共同点则反映出来个体的自我导向决策特征。当代青年不可能再像父辈那样将一生的职业发展都寄托于某一个行业。在易变性职业生涯背景下，组织和个体之间的关系正发生着改变。如今的青年个体要用自身独立的就业能力，即“可携带的”就业能力去换取就业保障，因此培养自己独立的就业竞争力尤为重要。[22]而“相关行业经验”和“相关专业知识”就在一定程度上给自身的就业竞争力进行了加分，所以“斜杠青年”利用这些加分项进行重新探索，以便适应快速变动的市场需求。

最后，即使材料来源最少的“对主业不满意”因素，也能够看出个体的自我导向决策。“对主业不满意”主要为两类，一是不看好主业未来发展前景，认为主业已是夕阳产业或者认为主业在未来市场大势中难以生存下去；二是认为主业薪资未达到自己的理想标准。无论是哪一种动因而成为“斜杠青年”，都不可否认个体为争取更好的职业发展而不断探索的努力。每一个个体都是凭借着自己的某种优势而拥有一份工作，然而在工作过程中自己的能力和资源逐渐被消耗，久而久之便由于客观或主观的因素而产生对工作的不满。所以这类“斜杠青年”正是通过打破自己原有职业的壁垒，发展其他领域的工作机会来为自己的生活提供保障。

总而言之，自我导向决策和价值观驱动这两个特征均能在“斜杠青年”的自我动因驱使因素中体现出来，完美验证了易变性职业生涯定向中的两个核心特征，也证明了易变性职业生涯定向促使越来越多的青年重新探索自身的职业规划与路径。

3.跨界机遇的争取是“斜杠青年”职业动机推波助澜的力量

副业，也可以称为“新职业”，它既是社会的产物，是社会发展过程中衍生出来的新事物；它也是个人的产物，是个人成长过程中面临的全新选择。“斜杠青年”对“新职业”的选择显现出他们勇于争取人生中出现的新机遇。而争取机遇的背后也存在着不同的考虑，其中一种是争取跨界新机遇所需要具备的条件与自身条件的匹配度较高，例如副业所需要的时间较短，或容易上手，或所需的经济成本较低等；而另一种是出于对跨界后的新领域充满着信任和信心，例如看中副业未来市场、自身曾受益于副业等。当今社会正处于信息爆炸式增长的时代，互联网平台每天发布的信息以几何指数增长，这些信息呈现多元化、碎片化特征并实现了无障碍的跨界流动。[23]而从下述的节点信息也可以呈现出个体在跨界机遇面前不断地探索和学习。

表5 “跨界机遇的争取”中子节点的材料信息

而根据NVivo11.0的编码分析后，“副业压力小”的节点材料来源为6，“对副业充满信任和信心”的节点材料来源为12。因此由于争取跨界的新机遇而选择成为“斜杠青年”的人数超过了一半。同时在访谈过程中也能够发现，这类人群在选择自身工作时通常较为谨慎，尤其是对副业的选择态度上。在回答“为什么会选择这份副业”时，相较于其他访谈对象，所叙述的内容更为充实。有些是认真研究了副业的可行性和真实性，有些是深度思考了副业的前景未来，但无论如何，这类人群都是在经历了对副业的深思熟虑之后才做出的决定。

“首先因为我自己原先比较肥胖，这款产品让我自身受益了，然后我身边也有一群有肥胖困扰的朋友。但其实刚开始的时候由于我并没有想把它当成一个事业去做，所以只是顺手推荐给她们而已。是等到我的朋友全都见效了，我才发现原来这个产品真的可以帮助人重新获得健康，更何况现在亚健康的人太多了，所以我才决定好好推广这个产品。”(编号25)

(三)“斜杠青年”职业选择的自我建构过程

朱迪思·沃尔默(Judith Volmer)和 丹尼尔·斯帕克(Daniel Spurk)在2008年对297名比利时公司的员工进行调查时，发现易变性职业生涯定向有利于促进职业满意度的提升。[24]因此，为了了解当代“斜杠青年”对自身职业的满意程度，本文选取了“您如何评价您的主业”“您如何评价您的副业”两个问题来对29位访谈对象展开关于职业评价的研究。根据29位受访者的访谈记录，利用情感分析的参考点发现：29名访谈对象在职业满意度上的情感呈现“较为正向”的超过半数，占比52%, 在此次数据中占据着主导位置;其次为情感呈现“较为负向”的所占比例在29%;而“非常正向”与“非常负向”所占比例较少，分别为5%和14%(见图2)。因此“斜杠青年”对自身职业多呈正向的评价态度，可推断出“斜杠青年”在自身的职业选择生涯中是积极的自我建构过程。

图2 探索性情感分析比重

自我建构会直接影响到人们如何思考、感知和采取行动。[25]而每一个个体都应综合考虑自己的过往经验、当前感受以及未来抱负做出职业发展的行为选择。职业生涯发展就是个体围绕职业生涯这一重要人生主题(life theme)而展开的、内涵丰富的主观建构过程。而当今生涯发展的主动权已从组织转移到了个体，个体不再依照组织的需要来选择职业，而是根据自身的职业发展目标进行自主就业，甚至在不同组织间进行频繁的流动。这种转变，是个体从根据社会职业规范的自我组织向根据职业成长规划的自我延伸的进步体现。[26]而“斜杠青年”作为这种转变下的人群，更能够体现个体的职业生涯建构过程。

“我成为‘斜杠青年’之前，这只是我的一个爱好，顶多是在工作之余想积累点自己的兴趣。但是慢慢地你就会觉得需要进一步提升专业性才能使兴趣持续下去。所以你会愿意在这个事情上去多花时间，然后投入进去之后你也会很快乐，慢慢地也会发现还能够影响到别人。其实对我而言，‘斜杠青年’身份的出现是一个不自觉的行为。”(编号29)

根据易变性职业生涯定向理论，“斜杠青年”的职业选择具备了多元化，也就是指青年要打破职业壁垒，进行自我能力的挖掘、多种职业的选择、多重职业身份的确立、多元生活的自我探究，促进自身从事和发展不同领域的职业行为，形成不同的职业能力。[27]在工作之余不断保持学习的能力，使自己的各方面状态达到最优化，也是“斜杠青年”积极的自我建构过程中不可缺少的因素。

“斜杠青年”的自我建构过程不仅体现在对新领域的全新探索，也体现在面对困难所表现出来的言行举止。“斜杠青年”在面对新职业时也会碰到来自各方面的压力，在访谈中提及“在经营副业时碰到过什么困难”这一问题时，大多数“斜杠青年”都能够叙述出不止一个的经历，例如来自外界的不理解、副业初期缺少资源、缺少足够的时间处理副业，然而在研究者试图在对访谈对象的表情和情绪进行挖掘时，却发现即使“斜杠青年”面临着这样或那样的困难，他们也较为乐观，甚至并不认为所述的困难真的对自己产生了不利影响，并总以类似于 “副业也已经成为了自己生活的一部分”这样的话语来进行总结。

“在经验副业时最大的困难大概就是很多顾客都认为自己是消费者，所以有着顾客是上帝的想法。如果他认为你对他的服务不好或者出现了其他的状况，他就会态度不好，但是你又不能反抗，也不能采取什么行为，所以这时候委屈只能压抑下来。但是和我一起上班的人都很好相处，对我特别友善，碰到好东西或者好事情都会一起分享，所以我还是会一有空就去那边上班，可以说它已经成为了我生活的一部分，让我既能有收入，又能够有好朋友。”(编号14)

最后，在对“斜杠青年”的自我建构过程进行挖掘时，也能够发现亲朋好友的支持能够推动“斜杠青年”积极的自我建构。有研究显示：在推动大学生职业探索、提升生涯适应力方面，父母支持是一种积极因素，而干预则表现为负面因素，且当家长缺位水平较低时，上述支持或干预行为的显著效应均会被进一步放大。[28]

“我和家人讨论打算做这个副业的时候，家里的长辈就都比较支持我。所以一开始的时候我也获得了一些父母经济上的支持，但是我了解家里的经济状况，所以之后更多的是来自于父母精神上的鼓励吧，我觉得这就够了。再加上我的朋友也都很支持我，会给我介绍客源来方便我去做这个交易。所以我才能够坚持到现在。”(编号11)

“我认为自己是非常幸运的，因为我是从一开始就获得了来自家庭的支持。我家庭氛围是很民主的，就是你想好一件事情并决定好怎么去做了的话，就可以去做，是不存在互相干涉的，或者告诉你不要去做这件事情，除非它是违反了一些基本的道德，或者是一些风险在里面。那一开始我的家人就很认可我，这给我做这件事情一个很大的精神底气。”(编号28)

同样的结论也可用于对“斜杠青年”的分析中。有部分的“斜杠青年”认为自己的职业自己做主，家人或朋友的支持并不能够产生任何作用，甚至有少数的“斜杠青年”以“没必要”为由未对自己双重的职业身份进行公开，但抛开个体性格等之间的差异性，仍能在访谈过程中清晰感觉到有着父母朋友等的支持能够在很大程度上给予“斜杠青年”精神动力，使得“斜杠青年”对自身的双重职业身份产生正强化的效果。

五、结论与讨论

(一)研究结论及讨论

本研究发现：“斜杠青年”的职业选择动机呈现多样化的特征，包含了社会环境的影响、自我动因的驱使以及跨界机遇的争取三大因素，其中对自我动因驱使因素的分析也能够验证易变性职业生涯定向的两大本质特征。其次，超过半数的“斜杠青年”对自己双重职业身份拥有较为正向的情感态度，验证了易变性职业生涯定向有利于促进职业满意度的提升。最后，大多数“斜杠青年”在职业发展过程中呈现出了积极的自我建构，不仅体现在对新职业的自主探索，还体现在面对困境的乐观心态，除此之外来自于外界的支持也能够促使“斜杠青年”进行积极的建构过程。因此企业需要注意关注在企业的每一位员工，建设良好的企业文化以及积极的上下级关系，来预防或避免由于个别员工的职位变动而带来的组织风险。同时每一位个体应关注自身的家庭以及朋友圈，帮助他们在社会变动中减少对未来、对自身的焦虑，从而为维持社会稳定创造条件。

(二)研究局限与展望

本研究对斜杠青年的职业满意度和职业动机进行了分析, 得到了较为真实可靠的结论。当然, 研究也存在着以下不足:首先, 研究范围有待拓展, 研究主要对上海、浙江两地的部分斜杠青年进行了分析, 没有对其他地区的斜杠青年进行访谈;其次, 尽管质性研究对普遍性的要求较低，但是研究者往往会希望能够通过自己的研究从个案走向一个更为普遍的结论和答案, 而本研究仅访谈了29位斜杠青年，这个数量在人口密度较大的中国是微乎其微的, 模型尚未得到大样本验证;再次，在对职业满意度进行人口统计学变量比较分析时，由于仅使用了NVivo11.0分析软件，因此未对人口统计学变量进行交叉分析，无法排除一些现实因素，例如年长者由于经济和社会因素受教育程度普遍较低；最后, 尽管NVivo11.0编码过程克服了研究预设等困难, 但是研究者在进行部分编码时仍会掺杂自己的主观性，在未来也会考虑增加编码人员，以期对斜杠青年在社会变动中的问题有更为深入的实证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