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会主义改造中的黎族社会
——以黎族民众入社为视角

2020-08-31 13:02
海南热带海洋学院学报 2020年4期
关键词:合作化黎族群众

丰 姣

(武汉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武汉 430072)

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前,在海南黎族地区有很多地方还处于原始的游耕经济,人民生活贫困。黎族地区进行社会主义改造是一项十分艰巨的任务,也是黎族人民热切盼望的事业。在更为贫困的合亩制地区,亩内成员甚至在社会主义改造之前已经组成自发社,有着社会主义积极性的有利因素。

学界对于社会主义改造时期黎族社会的相关研究不多,并且多以回忆录等形式存在。本文探讨了海南黎族苗族自治地区中的黎族社会进行社会主义改造的可能性和具备的条件,以及落后的黎族社会如何在中国共产党的领导下一举跃进入社会主义的。

一、黎族地区进行社会主义改造的可能性

历史来看,黎族地区的政治经济、文化、群众生产与生活方式等多方面均比汉区落后,在接受社会主义教育和开展合作化宣传上存在着不同程度的困难。因此有观点认为,“互助合作问题汉区可以办,少数民族地区不能办”,“互助合作是好的必要的,就是我们民族地区办不好,现在还不能办”[1]276。刘少奇高瞻远瞩地明确指出:“只有社会主义才能保证每一个民族都能在经济和文化上有高度的发展。”[2]由于黎族群众有很好的旧式互助习惯以及其他有利因素,如亩内各成员有社会主义积极性,同时,还有一批具有一定能力和联系群众的民族干部,再加上稳定的环境和先进地区的示范作用,因此,在黎族地区进行社会主义改造是可能的。

(一)黎族群众有组织起来发展生产的迫切要求

由于黎族各地的社会历史条件各异,受汉族影响程度不同,出现了发展不平衡的现象。最突出的如五指山中心地区,即白沙、保亭、乐东三县交界的13 000多人口的地区,1949年又前还保留着浓厚的原始公社制的残余——“合亩制”。合亩制经济地区的生产极端落后,自然灾害和疾病特别多,群众生活比一般地区更为贫困,因此,走社会主义道路的要求更为迫切。

1.生产力水平低

黎族很多地区的农业长期处于原始状态,形成了焚山耕种又称“刀耕火种”的生产方式。《昌化县志》早有记载:“昌邑东北近黎岐高燥民,以刀耕火种为业名曰砍山。集山木而焚之,播草蔴子吉贝二种于积灰之上。”[3]19-2020世纪50年代以前,在一些黎族地区仍可见到“砍山栏”耕作方式,就是这种原始锄耕农业的残迹[4]17。黎族农民进行砍山时,“先用铁钩刀将灌木、荆棘砍倒……直到把所有的高大树枝都砍完了才下地”[5]129。播种时用一根已削尖的木棒点穴播种。不少地区还以牛踩田代替犁耕,“必积牛之力蹂践既久令其坚实方可注水分秧”[3]20。通常是不犁不耙也不施肥,任其自由生长,是一种十分粗放的种植方式。这种千百年来沿用的刀耕火种生产力水平低下,粮食产量少且破坏环境。据统计,砍山轮荒种植的山兰和玉米的产量“每亩只收获25~30公斤,价值10~15元;却要砍掉约10多条贵重木材,损失百元以上”[5]119。“老累”掺插的产量也很低,亩产一般只有50公斤左右。

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前,合亩地区普遍使用木耙、木尖棒,编织渔网和纺织用的工具为木或竹制[6]9。所用农具全部从汉区运进去,本区几乎没有铁匠,没有独立的手工业者。制陶技术比较落后,用手捏成陶胚然后放在柴堆上烧制。商品生产和商品交换极不发达,在本民族内部以实物交换为主,没有独立的商人阶层。白沙县解放前,农业生产为种植粮食单一化,农民每年收入无法糊口过活[7]20。世代聚居的黎苗族农民主要靠种些粮食和上山打猎,过着半原始封闭式的自给或半自给性生活[8]60。根本没有农业机械,到处是刀耕火种——水浸田、牛踏田、手捻谷的生产方式,没有一宗像样的水利设施,大片田地由于没水或缺水灌溉,以致产量低下。农业生产力十分低下[8]71。“自然灾害,水、旱、虫、兽、风(特别是台风)灾年年都有,严重影响生产,因而粮食产量低微(每亩一百三十斤左右),人民生活很苦,一般每人每年约缺二至四个月粮食。”[9]

2.社会压迫严重

长期以来,黎族地区保留着一种比较原始的社会组织,这种组织译为峒。在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前,有些峒长、村头被委任为地方官。例如王如清的父亲曾任番阳峒的峒长,抗日战争时期国民党委派他任中队长,抗战胜利后王如清又被国民党委派为番阳乡的乡长[10]。他们和汉族统治者互相勾结,欺压黎族人民,在处理民事纠纷中,不问是非曲直,通常是“哪一方面子大、送礼多、待酒丰,便判给胜诉;或‘各打五十板’了事,以便从中渔利。对盗窃、打人、欠账者则将之关禁,罚交钱物才放人”[11],以从中获利。

这些地主视黎族民众为草芥,肆意迫害乡民。五指山最大的黎族地主王文清到邻近的毛苗村收租逼债,佃户卓水清没钱交租与他顶了嘴,王诬称是卓“禁死”了他儿子,便派族人每人一枪将卓打死[12]20。地主王老关,“谁若稍有对他不顺从,他就以‘禁母’或‘通共’等罪名加以杀害”[13]。黎族大土豪王氏家族杀害民众之后,甚至分吃被害民众的肝胆,“王鸿信暗地命下人把肝汁冲入酒里,把文棠的心肝混牛肝炒熟,分给每人一份吃下”[12]43。

在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前,海南黎族地区的土地占有情况极其不合理,地主霸占了大部分的土地。据1953年进行的土地改革调查:占总人口70%以上的贫雇农阶层拥有的耕地只有5万余亩,地主富农占耕地的66%,拥有耕地147 059亩。广大农民成年累月地耕种所获人均约60余斤的口粮,根本无法维持生活[14]。黎族地主韦那讧抢占了广大土地,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农民感叹:“天,是阿讧的天;地,是阿讧的地。”[15]据调查,在合亩制地区也出现了耕地面积不平衡现象。比如番阳乡主要的三个亩头占有该地区的大部分土地,其掠夺方式主要是剥削和霸占。下面以徐新东父的合亩为例(见表1)。

表1 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前刀板村徐新东父合亩土地占有情况

从表1中可以看出,番阳乡黎族内部生产资料占有的不平衡性,出现了严重的阶级分化,龙仔占了极小一部分地,甚至很多没有土地。残酷的剥削沉重地压迫着黎族农民,出现了高额地租,包括劳役地租,货币地租,定额地租,活租等等发包方式。高利贷的盘剥也十分严重,贫苦农民如果借贷10元,每天要付1.2元利息。如遇灾荒向地主借1斗粮食,收割时要还3斗[4]243。通什乡的王老关放高利贷的利息是100%。如果不能如期偿还则利上加利,欠债人往往被迫去做工仔、龙仔[6]215。亩头私设监房,对合亩内的工仔、龙仔进行压迫剥削,租工、雇工、高利贷,层层盘剥。有黎族歌谣反映了这一社会分化的现象:“穷人困饿谁可怜,富人吃剩倒下河”,以致穷人“欠钱欠债逼卖子,子孙世代都清穷”[16]587。歌曲《骂地主》形象地表现了贫苦黎族农民的不满和地主的贪得无厌:“地主真不错,地主你有钱!红米你不食,你又要食白米!不是穷人天生穷,地主真毒辣,要穷人做奴!穷人抬头起,清算你地主,杀绝地主狗东西!”[17]348

3.落后的社会生活

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前,黎族各地盛行祖先崇拜和自然崇拜。在他们的心目中,鬼具有至高无上的地位。人们在遇到灾祸或者得病时,便会求助于“道公”祭祀鬼神以脱离灾祸。农业生产与此密切相关,经过了开春的祭天活动,人们就可以下地干活,上山打猎了[5]192。农户思想迷信也影响农业产量,他们经常“看日”点山,生怕碰着“忌日”。例如在插秧的季节,如果遇到“山猪日”则认为插秧会遭受山猪的糟蹋,“火日”不能建房子,“虫日”不能播种,“鼠猪日”不能建仓,“猴日”不能割稻,等等[7]65。结果经常错过时机,以至造成减产歉收。

黎族聚居的山区气候湿润,蚊虫滋生,再加上黎族群众生活贫困,卫生条件很差,各种疾疫常年流行。当有人生病的时候便认为鬼在作祟:“五恶鬼怪出没现形,人畜生病阳间无宁。”[17]170黎族群众还普遍相信“巫术”,认为它可以致人患病、死亡。村民生病得不到治疗,会去找“娘母”替病人查鬼,“用黎族语言向石头念出各种鬼的名字,若念至某鬼名而石头应声摆助的话,就说病人是该鬼作祟所致”[18]。因此当瘟疫流行时,黎村更是一片凄惨的景象。七坊地区的打金新村有位“五保户”老婆婆,在旧社会里她生过9个孩子,由于生活困苦,孩子幼年患病皆因求神拜鬼而致丧命,她因连遭厄运哭瞎了双眼[7]64。疟疾流行极其猖獗,当时流传一首民谣:“成人难活五十岁,小孩十生九死亡。”[8]44

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前,只有极少数富有的头人才能送儿子到汉族地区去上学,有黎族歌谣反映了这一事实。正是封建势力和地主的压迫,才使得黎族群众不识字。[19]王国兴曾经向中央反映:“黎、苗族人民,过去没有受过教育,大都是文盲。”[20]例如白沙县黎族没有自己的文字,靠“刻木记事,结绳记数”过日子[21]。

在一些山高林密、人烟稀少的地区,一直存在着包办婚姻和换婚的旧风陋俗。父母把子女的婚嫁当作商品交换。不管对方人品、年龄和健康状况如何,子女必须服从。有的父母为了达到换婚的目的,不择手段控制自己的子女。因为昂贵的彩礼一般家庭难以娶到媳妇。因此只好双方家庭互通有无,我把女儿换婚于你家男孩,你把女儿换婚于我家当媳妇。黎族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前,在一些“合亩制”地区的个别“亩头”中甚至实行一夫多妻的现象[22]。

总之,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前,海南黎族地区生产力水平低,文化水平较低及封建迷信等因素,人民食不果腹,生存条件极其艰难。要改变这种落后的情况,只有在中国共产党的领导下进行社会主义改造,这也是广大黎族同胞热切盼望的事业。

(二)党和政府在群众中有相当的威信

由于多年来共产党在民族地区做了一系列的工作,共产党在黎族地区的人民心中树立起了威信。国民党反动政权被推翻,人民民主政权的建立使他们看到了崭新的社会。黎族人民传唱着这样的歌谣:“黄衣兵(指国民党军队),人人恨,要钱要米不漏春,赌场烟馆日日到,打仗败溃向后奔。大军来,大军到,大军来了别愁闷,地主民团被打倒,发粮救穷送温暖。”[23]民众极力称赞苏维埃政权和共产党:“海棠结子一块块,榨油送给苏维埃,苏维埃是好政府,幸福源泉他引来。”[17]719

为了进一步调动黎族人民的革命积极性,全力支援解放战争,解放区内开展了土地改革,打击了地主阶级当权派,没收了他们的土地,分配给无地或少地的农民。在1948年5月以后解放的地区,由于形势的好转和社会秩序的稳定,开始争取一般上层分子,并通过他们发动群众进行减租减息、清废旧债。1949年下半年,解放区又开展了清匪反霸运动。这期间解放区共没收地主土地28 232亩,粮食6 126担,牛3 369头,槟榔树20余万株,银元24 026元。经过民主改革,长期遭受剥削的45 000多劳苦群众获得了土地和其他生产资料[4]168。在镇压反革命运动中,黎族人民积极协助政府,镇压了一批反革命分子,巩固了人民民主专政,保证了国民经济恢复和各项建设工作的顺利进行。

由于战争等因素的限制,一部分地主的土地和生产资料还没有被没收分配,已经分配的土地也来不及发放土地证。为了满足各民族贫苦农民的土地要求,自治州分别开展了“土改”和“土调”工作。1954年4月至11月中旬,全州33.98万人口的少数民族地区(除五指山中心11个乡1.3万多人口的“合亩制”地区外)全部完成了确定地权、发土地证工作。《黎汉一家亲》中反映了黎族人民的喜悦之情:“如今好时代,汉族黎族亲又亲,都在共产党领导下,打倒了地主反掉恶霸,大家翻了身,生活大改善。”[16]615通过反霸运动和土地调整,解决了贫苦农民多年来所渴望的土地问题,政权基本上掌握在农民手中了,广大农民对党和政府更加热爱和信赖[24]。

由于共产党多年来的工作影响,群众推想合作化也有益的。他们认为合作化是毛主席号召的,亩头王元昌说:“现在毛主席号召我们合作化,一定也是好的。”[1]743

(三)有一批与黎族群众密切联系的民族干部

中国共产党历来重视培养少数民族干部。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前,党就派人到少数民族地区开展建党等工作,培养了一批少数民族干部。新中国成立后,中央、省和自治州制定了大量选拔少数民族干部的方针。1949年,黎族人民的优秀干部王国兴就被党中央指定作为海南少数民族代表,出席中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第一届全体会议和开国大典。中央认为王国兴“立场坚定,有丰富的斗争经验”[12]93。根据黎族、苗族人民的意愿,1952年7月1日在海南岛黎族苗族聚居区建立了海南黎族苗族自治州,实现了民族区域自治。党委和政府针对自治区建设需要大批少数民族干部的实际情况,坚决贯彻党的民族干部方针,进一步加强对少数民族干部的选拔、培养和使用。王国兴被选为自治区的第一届政府主席,黎族代表占总代表数的84%,会议选举产生的21名人民政府委员中有黎族16人。选拔有培养前途的少数民族干部到民族院校和其他学校学习,提高他们的文化素质。组织民族干部到先进地区参观学习等,提高民族干部的素质。

少数民族的任用加强了民族团结,让黎族同胞更加了解党的政策。由于黎苗族同胞长期受汉族反动统治阶级的压迫和剥削,在心理上对汉族存在隔阂。50年代初期,黎苗族群众普遍称来山区工作的汉族干部为“mua”(汉人)。黎族干部符桂森清楚这个称呼的含义,于是教育群众:“过去是少数的汉族反动统治者剥削压迫我们少数民族,现在来白沙工作的这些汉族干部是好人,是党派来帮助我们搞建设的老大哥,要称呼他们为同志,不要叫mua了”。他首先从自己做起,带动和影响全县民族干部和黎族群众。王玉锦作为县长、副州长,经常教育黎族干部要搞好团结,对党的事业忠心耿耿。他经常说要建设新山区,光靠黎族苗族还不行,“要团结汉族同志一道工作”,本着“联系群众、宣传政策、调查研究、反映情况”的精神,黎族干部深入基层,调查了解黎族苗族群众的耕作和生活等情况,着重教育群众开荒造田,努力改变“刀耕火种”的耕作方式,解决当地群众的温饱问题。群众用黎语异口同声地赞扬共产党“善达达!”(好得很)[25]正是由于民族干部的不断成长大大加强了党在黎族地区的领导作用,保证了党的各项方针政策的顺利实行。

(四)周围先进地区的影响和汉族的支援

黎族地区农业社会主义改造高潮的到来离不开全国农业合作化的影响和汉族的支援。汉族地区合作社的增产和人民生活水平的提升,让黎族人民逐渐认识到只有走合作化道路才能让他们摆脱贫困走向更好的生活,因此进行合作化的积极性迅速增长。另一方面党和政府也派出了大批的汉族办社干部和具有一定文化程度的工作人员支援黎族地区。在白沙县,为了适应农业生产和各项建设的发展,1952年从海南汉区招聘来一些铁、木匠和裁缝匠,组织铁木生产小组和缝纫小组,开始生产铁木之类的中、小型农具和用具,解决当时农业生产和人民生活的穿着问题[7]32。海南百业待兴之际,为了响应国家开发建设海南、加快山区和少数民族地区发展,“从内地千里迢迢来到海南这块热土,他们把根扎在了这个美丽富饶的岛屿上的垦荒先遣队”[26],奉献了自己的青春、热血甚至生命。虽然黎族地区条件恶劣,但汉族干部也把黎族地区当第二故乡,“我的青春是在石碌度过的,我无怨无悔”[27]。他们和黎族干部、群众亲密合作,贯彻执行党的民族政策,积极地为黎族人民服务,加强了各族人民的团结,为推动黎族地区的社会主义革命和社会主义建设做出了巨大的贡献。

二、黎族地区实行社会主义改造

我党一向慎重对待民族地区的社会改革。由于具备了改造的可能性,轰轰烈烈的社会主义改造在海南黎族地区开展起来。在改造过程中,根据当地的实际情况,实行了一些适应少数民族特色的措施,使贫穷落后的黎族地区成功过渡到社会主义社会,实现了民族地区的发展。

(一)对黎族进行社会主义改造的过程

早在1953年,海南民族地区完成土改较早的崖县、陵水等地组织起一批带有社会主义萌芽性质的互助组。1954年春,中党中央《关于发展农业生产合作社的决议》公布后,这两个县进一步大力发展互助组,并试办一些以土地入股、统一经营为特点的半社会主义性质的初级农业生产合作社。1954年冬至1955年春,陵水、崖县的初级农业生产合作社达到110个。此时自治州内其他山区各县尚未开展互助合作运动,仅开始发展互助组。为了取得少数民族地区办合作社的经验,1954年10月自治州党委组织了两个工作组到保亭县福建乡和新兴乡搞试点,分别办起了番茅(合亩制地区)、新兴乡(宗法小农经济地区)两个农业生产合作社。毛泽东主席曾高度赞扬番茅农业生产合作社的成功经验,并号召将其在全国推广。1955年中国共产党七届六中全会《关于农业合作化问题的决议》和毛泽东《关于农业合作化问题》的报告,总结了我国多年来农业合作化的经验,号召各级党组织应当积极领导农业合作化运动,农业合作化运动进入了一个新的发展阶段[4]171。(见表2)

表2 海南黎族自治州农业合作化发展情况表(年终数)(一)

由表中可知,海南黎族自治州加入农业合作社的农户数和农民总数逐年增加,由1952年的21.04%上升到1957年的97.15%。并且合作化的程度也逐年提高,最初农户们参加的是临时互助组和常年互助组,1956年在全国建设社会主义高潮的推动下,全州掀起了办高级农业生产合作社的热潮,到1957年农民几乎都加入了高级农业社,自治州农村实现了社会主义集体化,基本上完成了社会主义改造。

1956年春黎族地区基本上实现了手工业合作化,全州建立起手工业生产小组114个,参加人数2 362人,占从业人数的94.3%。实现了合作化后,全州改善了经营管理,开展了社会主义劳动竞赛。随着生产的发展,绝大多数的集体手工业劳动者都比个体生产时增加了收入,生活相应地得到了改善。在1956年春,私营商业也分别纳入了各种改造形式[29]。根据商业比较集中的昌感县的统计,有打铁、木屐制造、木材加工、单车修理、缝纫、石灰窑等个体手工业行业12个、304户,有278人按不同行业组成了生产合作社,参加合作社的个体手工业者占个体手工业从业人员的90.6%,基本上实现了社会主义改造[30]。

(二)因地制宜的改造方式

在农村合作化的过程中,根据少数民族地区的实际情况进行调整。强调在群众原有的思想与习惯基础上,逐渐树立起新的思想,新的制度,新的风气,逐渐地由新的代替旧的,而绝不能仇视打击和用行政手段破坏群众原有的习惯。在新东西建立起来并用事实向群众表明新的的确比旧的优越多时,群众便会自觉放弃旧的转向新的,这是互助合作中执行民族政策的中心环节之一[1]84。

1.合作化方针

由于各地区经济及文化的发展不平衡,中共海南黎族苗族自治州地委根据不同地区不同情况采取不同的方针以开展互助合作运动。在经济文化等比较先进的汉区要大力推广农业生产合作社。经历过土改的接近汉区的半山区有较好的基础,这种地区要积极发展常年互助组,根据主观、客观力量适当发展农业社。在一般地区由于群众政治思想觉悟较低,生产、生活和文化水平较落后,根据这种情况要积极巩固提高与发展互助组,重点试办合作社,有区别的、有步骤的、慎重稳步地开展互助合作运动,积累经验,为今后分批发展合作社做好准备。在“合亩制”地区在原有的基础上逐步改造其方法落后的制度,并且在改造的过程中培养新的骨干,有计划、有重点、逐渐的分别转为合作社。因地制宜,制订符合黎族地区特色的方针,使得合作化运动在当地更加顺利地展开。

2.宣传动员方式

针对黎族群众文化水平普遍较低、大部分基本文盲的情况,中国共产党海南黎族苗族自治州地委把所有的宣传工具和力量都组织发动起来,用通俗易懂的方式发挥其在宣传上的作用。地委成立办社筹备委员会,大张旗鼓地宣传总路线和办社政策,同时研究具体内容的宣传,进行个别发动和家庭发动,解除顾虑,自报入社的方针,通过教育打通群众思想。在时间上民族地区一般比汉区要长,例如有些黎族群众担心:“临时互助组啊搞好了就到常年,常年互助组搞好了就到合作社,到了合作社一切归公就完了。”[1]44于是地委强调艰苦的反复教育说服群众,并要特别强调自愿原则。

当地采取了各种宣传方式,如大会小会、歌游、快板、广播、文字标语、黑板报、大字报、墙报图片、漫画、连环画、幻灯、电影、总结老社(组)经验座谈、个别串连等。还根据农村文化水平较低的实际,少办黑板报、墙报和大字报。总之,以口头的通俗宣传为主,全面广泛、反复深入地进行宣传。

黎族农民群众最喜爱山歌方式,于是地委要求把山歌利用起来,召集民间艺人研究编排大量以合作化大发展为中心内容的山歌。同时,组织民间艺人成立一支山歌说唱队伍,将山歌变成经常、广泛、持久性力量。民族歌舞团也注重民间艺术的研究工作,布置编写一些有民族艺术形式的宣传材料。依据系统的内容适当编排,通过图片、图表、实物陈列等各种形式的展览会,根据当地的条件调整展览会的规模,使黎族人民比较充分地了解了党的政策,便于社会主义改造的展开。

3.阶级政策

在阶级政策上,建社初期首先吸收觉悟高的贫下中农入社,在依靠贫下中农、团结中农的基础上,对地主、富农采取分别对待的政策。就地主、富农及反革命分子入社入组问题,对已经参加的要看情况分别处理,如本人过去没有什么罪恶,或者罪恶不大,参加互助组后,劳动生产表现很好,没有什么破坏行为,群众认为好的可保留不开除,但不得当领导。如本人罪恶大,或者罪恶不太大但参加互助组后劳动生产表现不好,对组内有破坏行为,影响互助组的巩固,而群众不满意者,可根据群众意见开除。对曾参加过反动党团组织的,只要其家庭是贫苦农民成分,本人没有什么罪恶,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劳动生产表现好,群众没有意见,本人自愿要求参加者可吸收,但不能当领导。

在“合亩制”地区,亩头具有很高的威信和权力,甚至在某种情况下,亩众对亩头的信任超过一切。在社会主义改造过程中,亩众认为把亩头或者某个亩众留在社外是不好的做法,有“要参加一起参加,要不参加就都不参加”[1]747的思想。并且由于缺乏生产知识和耕作技术,都有亩头不带头生产就会不好的思想,影响了合作化的进行。针对这一特点,自治州地委在合亩制地区非常重视做好亩头的工作,要依靠和利用群众拥护的人,即与群众有联系的人。虽然他们不是有社会主义觉悟的先进分子,但当前群众拥护他们,不能对这种人采取粗暴的甩掉的政策。制定团结教育亩头的政策,并且做出了如下规定:“对合亩制亩头必须采取团结改造,照顾其经济利益,保证他的收入不减少,同时积极培育新生力量,进行建党建团,逐步建立党的领导来改造亩头领导……采取教育改造、团结的方针。”[1]84采取“简单易行,大体合理,社员满意,逐步提高”的原则,并且逐步由亩头领导改造为社委会集体领导。

由于对亩头采取了正确的政策,大部分亩头自愿抛弃过去不合理的特权,把过去合作化的阻力变成了助力。随着生产增加,禁忌日的打破,群众觉悟提高,改变了对亩头的原有看法。王老痛说:“过去不知所以要亩头带头,现在知道不对了。”有的亩头说:“过去要带头是祖宗传下来的,现在不带头生产同样能搞好,何况这样大的一个社哪一个亩头又能领导得了呢?”[1]605采取直接过渡的形式,依靠广大少数民族群众,团结上层人士,采取说服教育的方式,改造剥削分子,通过发展生产,发展文化和教育事业,逐步改变该类地区生产力低下的落后局面,变革旧有的生产关系而直接过渡到社会主义。

4.生产资料入社问题

由于少数民族地区人少地多,因此规定初级社土地报酬一般低于汉族地区,适当提高劳动力报酬。在合亩地区,有群众反映:“过去没有土地报酬,办合作社为什么要土地报酬呢?”[1]764于是按原习惯土地不要报酬,其他地区采取评定低产后固定土地分红的方法。一般规定,土地分重比例不超过35%、不低于20%,即和过去旧地租相等。

同时由于黎族人民历来把牛只作为交换媒介和重要财富,农民对牛的私有观念比较强烈。在建社时,耕牛问题的处理上是最困难、最复杂的工作,民众不同的看法和反映多。当地规定了耕牛采取两种方法:一是私有公养公用,死后给予适当赔偿。一是折价入社分期还本、不付息,或发动社员投资分期还本付。在实际过程中有的牛虽然折价入了社,但黎族民众仍旧认为是私有的,连看牛也只看自己的。由于入社后增产增收,通过教育使得民众的认识提高了,到后来调整耕牛时虽然有少数群众还有思想情绪外,多数人反映调整耕牛是为了更好的生产,纷纷表示处理耕牛问题十分妥当:“我们心里一下有底了。”[1]749

由于采取了这些适合于少数民族地区实际情况的正确的政策和方法,调动了一切积极因素,使合作化运动在民族地区得以顺利开展,广大农民积极组织起来走互助合作的道路,社会主义生产积极性空前高涨。随着生产关系的改变,收入的增加,物质文化生活的改善,群众的社会主义觉悟也逐渐地提高了:“合作社不仅力量大,做事又快又好,连以前喝酒做鬼的人,也又出工了,合作社真好。”[1]604黎族民众走社会主义道路决心更加坚定了。

三、黎族地区社会主义改造后取得的成果

(一)生产力水平的提高

在生产资料所有制的社会主义改造基本完成以后,民族工作的根本任务就是要积极帮助少数民族发展经济文化。新中国成立后,黎族人民在党的领导下,发扬自力更生,艰苦奋斗的精神,经济和生产力水平得到了迅速的发展。

在实现合作化后,生产的积极性空前提高。据调查有些地方过去单干时,由于生产条件限制,在一年内花费劳动时间多不到六个月,而在农业合作化实现以后,已经提高到八个月甚至十个月。劳动积极性提高,以前认为分工等于单干的思想现在也逐渐减少,只有少数要求单独进行工作的。牙高村有村民说:“三人收割一天,只得几个工分,我要分开。”技术改革在单干时是很难进行的,合作化后,技术推行已经成为农民自觉的行动了。技术逐渐改变了习惯,用镰刀代替手捻穗工分更多,村民也说:“要我用手捻我也不愿了。”[1]608

在国民经济恢复时期,党和政府支援了大批农具,拨出了大量专款,领导黎族人民积极进行生产自救,开展爱国增产运动,自治州的粮食总产量大大增加。新中国成立后,国家在黎族地区兴办了不少国有农场和林场。这些国有农场成为发展我国热带作物的基地。此外,畜牧业和其他各种副业生产也得到了相应的发展,从自治州农业生产总值的增长[28]就能看出农业水平大幅提高,不仅栽种的作物产量增多,饲养的家禽家畜以及其他动物的饲养也产值大大提高,农业生产总值从1952年到1957年几乎翻了一番(见表3)。

表3 海南黎族苗族自治州历年农业生产总值 单元:万元

在经济恢复时期,自治州和各县已兴办了第一批工业,包括电力、农具,农副产品加工等十多间工厂,此后历年都有一批新的企业投入生产。新中国成立后,自治州各县建立了民族贸易公司和其他商业机构,执行了党的民族贸易政策和合理的价格政策,组织了大批商业人员上山下乡活跃城乡物资交流,对改善群众的物质生活起了很好的作用。在交通方面,过去的闭塞状况已经改变,邮电事业发展很快,实现了队队通邮,各公社和生产大队都通电话。民众不由得感叹:“自从解放到今天,事事都能乐心机,现今和当初相比,生活一年好一年,共产党呀来领导,男女老幼乐心机。”[16]610黎族地区生产力水平和人民生活水平大大提高。

(二)教育卫生事业的发展

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前黎族地区只有几所十分简陋的小学,黎族人民90%以上是文盲。新中国成立后,由于党和政府的重视,文化教育事业得到了迅速的发展。根据黎族地区的具体情况,在学生收费、助学金、入学年龄、录取标准和学校分布等方面,都做了适当的照顾和安排,并大力培养民族师资。此外,自治州各县成立了专业机构,领导和推动扫盲教育和业余教育,黎族广大干部和群众参加了扫盲和业余学校的学习,取得了不少成绩。比如白沙县广大干部职工,积极响应党中央的号召,掀起学习文化高潮,开展扫除文盲动。1953年秋,在白沙县委、县人民政府的领导下,县一级机关、工厂的干部职工自愿报名,组织起一个扫盲班,学员21人。1954年秋,随着县一级机关、工厂干部职工人数的逐年增加,而要求参加扫盲班学习文化的人员也增多。为了满足干部、职工学习文化的迫切要求,招收一个高小班,学员36人,扫盲班由原来的21人增加到32人[8]51。中小学校的数量和学生数量也在社会主义改造后大大增加。(见表4)。

表4 海南黎族苗族自治州教育事业的发展

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前黎族地区医疗卫生设备十分简陋,疾病给黎族人民带来了极大的灾难。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逐步建立了各种医疗卫生机构,形成了一个医疗卫生网。各级医务部门经常派出医疗队伍深入山区,进行巡回医疗,送医送药上门,为黎族群众治病。由于爱国卫生运动的深入开展,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前广泛流行的疾病和疟疾、天花、霍乱等已被消灭或得到控制。民众封建思想也随着医疗技术的改善而改变,有一个青年妇女说:“过去小孩病,做鬼却死掉,我病了到医院却好了,以后再也不做鬼了。”[1]603教育卫生事业的不断发展,促使黎族人民的知识文化水平和身体状况不断提高。

(三)精神文化生活的丰富

随着生产的增加和物质生活的改善,文化生活也相应提高,传统的迷信思想也随之动摇、消失。从1953年开始,海南黎族苗族自治州成立了民族歌舞团。舞蹈工作者将“打柴舞”改编为“竹竿舞”,不仅进京参加了文艺会演,还到多个国家进行演出。此后,“竹竿舞很快传遍海南岛黎族民众聚居地,并多次参加全国大型文艺汇演和全国民族运动会”[31]。

黎族地区各县均设立了文化站,建立了电影队,部分乡村还架设广播网和成立俱乐部。由于坚决贯彻中央提出的民族文化大发展和逐步巩固提高的正确方针,黎族民族地区的文化出现了一个崭新的局面,逐步改变了过去文化落后的状况。黎族人民的精神面貌也发生了深刻的变化,他们逐步改革了各种不利于生产、不利于民族发展、不利于社会主义建设的落后风俗习惯。过去有许多禁忌日不得从事这种或那种生产劳动,迷信鬼神,有病便杀牲做鬼,遇到婚丧节日,几天不出工等等,这些陋习都进行了改革。黎族苗族自治州的文化队和电影队都有所增长,业余剧团、农村俱乐部、广播站、收音站从无到有,文化事业大大发展,丰富了黎族人民的生活。黎族人民深深体会到,新中国成立后的幸福生活得来不易,黎族人民赞颂社会主义带来的好处:“社会主义真好,祖国山河换新装,黎村苗寨地变样。”[16]612从内心深处唱出了感激党和毛主席的山歌:“五指山高啊,比不上党的恩情高,昌化江深啊,比不上毛主席的恩情深。”[32]黎族人民精神面貌和社会主义觉悟的不断提高,已成为生产发展和各项建设事业不断前进的巨大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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