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仁发,郑媛媛
(安徽大学 a.创新发展战略研究院;b.经济学院,安徽 合肥 230601)
2018年中央经济工作会议把推动制造业高质量发展放在了重点工作的首位,2019年政府工作报告中再次强调推动制造业高质量发展。改革开放以来,中国制造业的发展速度和整体规模都取得了瞩目的成就,但也面临产能过剩、创新能力不足、整体脱实向虚等问题,这些问题严重阻碍了中国跻身世界制造强国的步伐,制造业高质量发展成为中国制造业由“大”转“强”的唯一选择。绿色发展作为高质量发展的内在要求,由于存在外部性问题,仅仅依靠市场机制无法实现,需要环境规制来推动。中国经济步入新常态,对生态环境的要求也越来越高,如何在通过环境规制完成对生态环境保护的同时,推动制造业高质量发展,成为制造业发展过程中必须要解决的问题,因此,厘清环境规制与制造业高质量发展之间的关系至关重要。
2015年以来,党中央和国务院的一系列文件中多次提出坚持把创新摆在制造业发展全局的核心位置,这体现出技术创新对制造业发展的重要性。技术创新是实现制造业高质量发展与环境保护共赢的内在逻辑与动力,因为环境规制会倒逼制造业的技术创新,技术创新将通过加快转变发展方式、优化制造业产业结构、提高制造业国际竞争力等途径推动制造业高质量发展。在中国经济发展由高速增长迈向高质量发展的阶段,如何实现制造业高质量发展是重中之重,环境规制能否促进制造业发展质量提升?作用机理是什么?技术创新是否在环境规制对制造业高质量发展的影响中具有中介效应?环境规制对制造业高质量发展的影响是否存在区域和规制工具的异质性?这些是本文要探讨的问题。
目前关于制造业高质量发展的研究,主要集中在以下两个方面:一是关于制造业高质量发展实现路径和动力机制的研究。学者们主要围绕支撑要素、推进方略等方面展开[1-2]。二是关于高质量发展的测算。多数学者从制造业高质量发展的微观视角和宏观视角进行研究。微观视角方面,采用制造业产品质量和制造业企业质量衡量制造业高质量发展,如利用出口产品单位价值、需求信息反推产品质量来测算中国制造业出口产品质量,以评价中国制造业发展质量[3-4]。宏观视角方面,主要采用制造业全要素生产率作为代理变量衡量制造业高质量发展[5]。鉴于制造业高质量发展是一个复杂的问题,因此有部分学者采用构建指标体系的方法衡量制造业高质量发展水平,如贺正楚等从发展质量、发展效率和发展动力入手[6],赵玉林和谷军健从生产制造环节的生产效率、出口贸易环节的价值获取能力与技术含量出发,构建制造业高质量发展评价指标体系[7]。
现有文献中较少直接探讨环境规制与制造业高质量发展的关系。郭然、原毅军研究发现,环境规制在生产性服务业集聚提升制造业发展质量过程中发挥着积极的强化作用[8]。蔡乌赶、周小亮研究发现环境规制对制造业绿色全要素生产率的影响呈“U”型关系,且不同环境规制工具的影响存在差异[9]。更多的研究集中在环境规制对制造业高质量发展某一维度的影响,如产业升级、出口质量升级、国际竞争力等[10-12]。关于环境规制影响技术创新的研究较多,且大多数研究认为环境规制可以激发技术创新[13],而技术创新作为制造业高质量发展的第一动力,能够显著推动制造业的高质量发展。从目前的研究来看,大部分学者将技术创新看作一个中介变量,如余东华、崔岩研究正式与非正式环境规制通过技术创新对制造业转型升级产生的间接影响[14],而时乐乐、赵军以技术创新为门槛探讨环境规制在不同技术创新水平下的作用[15]。
回顾已有文献,大多数研究更集中于环境规制与制造业高质量发展的某一维度的分析,这些均为本研究提供了参考,但较少考虑环境规制影响制造业高质量发展过程中的技术创新的作用。因此,本研究尝试从以下方面做出努力:一是构建制造业高质量发展评价体系,测算各省份的制造业高质量发展指数。二是分析环境规制对制造业高质量发展的影响,并探究不同区域和不同环境规制类型的作用差异。三是以技术创新为中介变量,研究环境规制通过技术创新对制造业高质量发展的间接影响,并进一步验证。
环境规制在发挥作用的过程中存在两种效应:一是成本效应,环境规制的施行会产生各种成本,包括企业的生产成本、交易成本还有额外成本支出,这些成本会对制造业高质量发展产生不利影响。具体来看,企业为了达到设定的污染排放标准,会对现有的生产设备或工艺进行替换或升级,在较短时间内企业资源总量既定的情况下,挤占了生产资金。环境规制政策作为一项契约式制度安排,在本身实施中会存在交易成本,从而对资源配置效率产生不利影响。这些都是环境规制在实行过程中产生的管制成本,且中国部分行业的环境管制成本占产值的20%,由此带来的生产力损失都会制约制造业的高质量发展[16]。二是创新补偿效应,环境规制对企业的生产方式提出新的要求,激发企业进行技术创新,而技术创新是制造业高质量发展的动力,能够促进制造业高质量发展。具体来看,首先,环境规制引致技术创新,一方面推动制造业企业生产技术水平的改进,从而提升劳动生产效率,降低生产消耗,最大程度地提高产出水平;另一方面技术创新需要更新生产设备,产生一定的规模效益,增加企业投入产出比,提高制造业的劳动生产率。其次,环境规制通过市场机制淘汰低效率、高污染企业,使得资金会更多地流入资本或知识密集型产业,促进制造业产业结构的优化升级;最后,环境规制通过强硬的行政手段关停高污染企业,设立严格的准入标准阻止更多资本入驻污染密集型产业,淘汰落后产能,进而提高制造业的发展质量,实现高质量发展。
环境规制对制造业高质量发展的影响究竟如何,取决于环境规制产生效应之间的博弈。若环境规制的强度不够,导致创新补偿效应弱,此时企业遵循环境规制所带来的成本很高,环境规制会抑制制造业的高质量发展;当环境规制的强度增加到某一临界值时,此时技术创新的补偿效应超过环境规制所产生的成本效应,则有利于提高制造业劳动生产率,促进制造业产业结构的优化升级,最终推动制造业的高质量发展。同时,技术创新水平的差异也会影响创新补偿效应的大小,从而最终影响环境规制对制造业高质量发展的作用结果。因此不同的技术创新水平下,环境规制对制造业高质量发展的影响会存在差异。综上所述,提出假设1和假设2。
假设1:环境规制对制造业高质量发展水平的影响呈“U”型。环境规制强度较低时,环境规制不利于制造业高质量发展,但当环境规制强度超过某一临界点,环境规制则能够推动制造业高质量发展。
假设2:技术创新在环境规制影响制造业高质量发展过程中发挥着中介作用,且不同的技术创新水平下,环境规制对制造业高质量发展影响存在门槛效应。
中国各地区在资源禀赋、经济发展等方面存在差异,制造业发展质量水平也不同,环境规制机制作用的发挥受到诸多因素的影响,存在明显的区域异质性。改革开放以来,东部地区优先发展,工业化进程起步早,市场化水平高,技术创新水平也处于领先地位。目前东部地区发展的产业逐步向高端迈进,制造业发展水平已逐渐向高端攀升,环境规制机制的政策红利在早期完成释放后,高端技术创新和前沿科技开发成本越来越高昂,环境规制发挥作用越来越困难。中西部地区自然资源丰富,承接的产业仍主要以劳动、资本密集型产业为主,当环境规制强度低时,企业更愿意承担治污成本,而不会进行生产技术的革新,但当环境规制强度变高,治污成本相较技术创新变得高昂,技术创新作为推动制造业高质量发展的“引擎”,作用逐渐凸显。综上所述,提出假设3。
假设3:环境规制对制造业高质量发展的影响存在区域异质性。
环境规制借助于环境规制工具发挥作用,目前中国的环境规制工具主要分为行政命令型、市场激励型和公众参与型三种。由于这三种规制工具主要从政府视角、市场视角和公众视角进行构建,具有不同的性质,因此对制造业高质量发展的影响将存在差异。行政命令型环境规制工具通过制定相应的制度和政策来规制企业生产活动,在三种环境规制工具中强制性最高,但政策制定耗时长且不具有针对性,长期内灵活性不高。市场激励型环境规制工具具有普适性的特点,通过制定环境税率、交易许可证等,体现出“谁污染谁付费”的本质,具有一定的灵活性,但目前中国市场化程度仍然不高,且环境税率设置落后于经济发展,制约着市场激励型环境规制工具作用的发挥。公众参与型环境规制工具是借助社会公众对损害公共环境权益行为的监督产生作用,对全社会环保意识提高的贡献最大,且灵活性最高,但其仍离不开政府机关的参与,同时“公众—政府—污染企业”的途径将存在着一定的时滞。综上所述,提出假设4。
假设4:不同环境规制工具类型对制造业高质量发展的作用存在异质性。
党的十九大报告指出,建设现代化经济体系,必须坚持质量第一、效益优先,以供给侧结构性改革为主线,推动经济发展质量变革、效率变革、动力变革。制造业的高质量发展主要从质量、效率和动力三个方面入手,优化产业结构、增强主体创新能力、强化要素支撑,助推制造业高质量发展。本文采用唐红祥等使用的指标体系构建方法,构建制造业高质量发展(hqdm)评价指标体系[17],用制造业高质量发展指数(rhqdm)进行评价,具体如表1所示。
表1 中国制造业高质量发展评价指标体系
熵权法作为一种客观赋权法,主要通过指标变异性的大小来确定客观权重,指标的变异程度越大,即指标的信息熵越小,说明该指标提供的信息量越多,其在评价中的作用越大。因此,熵值法可以降低指标赋权时人为因素的干扰,从而可以准确计算权重,故本文采用熵权法进行测算。考虑数据可得性问题,本文测算除西藏、香港、澳门、台湾以外的全国30个省份制造业高质量发展指数,具体步骤如下:
第一步,对各指标的数据进行标准化处理:
第二步,确定各指标信息熵:
第三步,计算各指标权重:
第四步,采用线性加权函数计算各省份制造业高质量发展指数:
其中,i表示省份,j表示测度指标,n表示省份个数,m表示指标个数;max(Xij)和min(Xij)分别表示Xij最大值与最小值。制造业高质量发展指数的值介于0~1之间,值越大,表明制造业高质量发展水平越高,反之,表明制造业高质量发展水平越低。
首先,根据上述步骤计算出各个指标的权重,这里列出2016年各指标的权重,具体如表2所示(1)限于篇幅,其他年份制造业高质量发展相关数据省略。。服务保障对应的权重最大,为0.28,发展速度和发展效益对应的权重较小,分别为0.03和0.09,产业结构、市场配置、创新商业化和创新潜力的权重相差不大。
表2 制造业高质量发展各指标权重
其次,根据制造业高质量发展指数(rhqdm)绘制整体和东、中、西部地区的变化趋势图,如图1所示。选取2016年各省份制造业高质量发展指数进行对比分析,从省际差异来看,北京的rhqdm在全国30个省份中排名最高,为0.57。上海、江苏、浙江、天津、重庆、广东等13个省份的rhqdm偏高,其均值超过0.43,山西、内蒙古、贵州、甘肃、青海等9个省份的rhqdm偏低,其均值低于0.25。从区域来看,rhqdm较高的省份中有8个在东部,4个在中部,1个在西部。rhqdm低的省份中有1个在中部,8个在西部。由图1可知,东部最高,西部地区最低。总的来说,制造业高质量发展指数省际间差距大,rhqdm呈现出东—中—西部递减的态势。
图1 制造业高质量发展指数变化趋势图
本文主要探究环境规制与制造业高质量发展之间的关系,基于前文的理论分析,构建模型为:
hqdmit=α0+α1eriit+α2govit+α3Xit+εit
(1)
为进一步验证环境规制与制造业高质量发展之间是否存在非线性关系,考虑环境规制的平方项,构建模型为:
(2)
在验证了环境规制与制造业高质量发展关系的基础上,进一步考察环境规制通过技术创新对制造业高质量发展产生的影响,采用三次检验法,构建模型进行中介效应的检验,模型为:
(3)
若以下条件满足,则中介效应显著:一是检验解释变量对被解释变量的回归系数α1、α2是否显著;二是若α1、α2显著,则检验回归系数η1、η2和β3的显著性;三是若η1、η2和β3显著,则考察β1、β2的显著性,显著则表示存在中介效应。其中hqdm表示制造业高质量发展,eri表示环境规制强度指数,cre表示技术创新,控制变量包括人力资本水平(hum)、职工工资水平(wage)、政府管制(gov)和城镇化率(ur)和外商直接投资(fdi)。
1.被解释变量。制造业高质量发展水平(hqdm):采用上文测算出的制造业高质量发展指数来衡量各省制造业的高质量发展状况。
2.解释变量。环境规制(eri):对环境规制强度的指标衡量中,存在着不同的指标构建方法,有些学者采用单一的指标来表示,例如工业废水排放达标率、二氧化硫达标率、每千元工业产值的污染治理成本、排污费收入等;另一些学者采用构建环境规制指标体系来衡量环境规制水平。本文采用治理工业污染总投资额与工业增加值的比重来衡量。环境规制对制造业高质量发展的影响主要是通过不同的工具发挥作用,按照实施主体的不同,将环境规制工具分为行政命令型、市场激励型和公众参与型三类。本文行政命令型环境规制采用行政案件处罚数来衡量,公共参与型采用环境上访人数来衡量,市场激励型则采用排污费来衡量。此外,根据前文分析,为探讨环境规制与制造业高质量发展的非线性关系,引入环境规制的平方项(eri2)。
3.中介变量。技术创新(cre):技术创新是制造业高质量发展的根本动力,技术创新水平越高,越能推动制造业高质量发展。目前衡量技术创新的指标有R&D投入、科研人员数量、专利数量等,本文采用国内三种专利申请授权量来衡量,单位为万件。
4.控制变量。(1)政府干预程度(gov):地方政府干预越多,越不利于制造业的高质量发展,该指标采用政府一般公共财政支出占地方生产总值的比重来衡量。(2)人力资本水平(hum):人力资本水平的提高,会提高企业生产效率,从而促进制造业的发展,采用各省劳动力平均受教育年限来衡量。(3)城镇化率(ur):城镇化水平越高,基础设施的建设程度越高,对制造业发展的推动作用越好,采用城镇人口占全部人口数的比重来衡量。(4)工资水平(wage):工资水平越高,企业的成本越高,越不利于制造业企业的高质量发展,采用各地区制造业的职工平均工资来衡量。(5)外商直接投资(fdi):外商直接投资会促进流入国技术创新,采用各省实际利用外商直接投资和实际GDP之比来衡量。
制造业高质量发展的指标、技术创新指标和控制变量的指标均来自于《中国统计年鉴》《中国工业统计年鉴》《中国科技统计年鉴》和工业统计数据库,其中,制造业产值由于存在某些年份的缺失等问题,采用销售产值来代替。考虑到数据的可比性和一致性,采用规模以上工业分地区数据。考虑技术从研发到应用之间存在着时间来转化,因此本文设置新产品销售收入和新产品开发经费存在4年的时滞。环境规制数据来自《中国环境年鉴》,部分缺失值采用插值法补齐。各变量的描述性统计如表3所示。
表3 变量的描述性统计
为处理数据内生性问题,本文采用系统GMM来处理,所得结果如表4所示。回归结果表明,存在一阶自相关但不存在二阶自相关,且不存在过度识别现象,说明模型设定合理,回归结果较为可靠和有效。
表4 环境规制对制造业高质量发展的影响结果
从实证结果看,除各项的系数大小存在差异外,核心变量系数的符号和显著性均没有发生明显变化,说明实证结果是稳健的。考虑制造业高质量发展是动态过程,这里主要根据系统GMM的估计结果进行分析。从表4中(5)列可以看出,环境规制强度每增加1个单位,制造业高质量发展指数降低0.015 6%,环境规制能够显著促进制造业高质量发展。从表4中(6)列可以看出,环境规制一次项系数为-0.065 3,二次项系数为0.035 0,且都在1%的显著性水平上显著,表明制造业高质量发展指数与环境规制之间存在“U”型关系。当环境规制强度较低时,无法激发企业的创新能力,同时又增加企业成本、挤占部分生产性投资,从而影响企业的经济效益,降低制造业的增长速度,此时环境规制产生的创新补偿效应无法弥补企业因环境规制而产生的成本效应,从而抑制制造业高质量发展。当环境规制强度超过某一临界值时,更加严格的环境规制手段促使企业进行实质性创新,开发新的生产方式。污染产业将会被淘汰,有利于促进效益高和污染小的制造企业发展,最终生产效率的提高以及产业结构的优化将推动制造业高质量发展,从而假说1得以验证。
从控制变量的结果来看,政府干预和工资水平对制造业高质量发展起到抑制作用,城镇化率对制造业高质量发展产生有利影响,这与多数研究结果一致。人力资本水平对制造业的高质量发展起着负向作用,这可能是因为中国人力资本在部门间严重不匹配,即人力资本未向科技创新部门流动,导致人力资本红利释放受阻,从而不利于制造业的高质量发展。
1.中介效应
根据波特假说,环境规制能够激发企业技术创新,环境规制一方面通过成本对制造业高质量发展产生直接作用,同时也通过技术创新间接影响制造业的高质量发展。根据前文设定的中介效应模型进行实证分析,结果如表5所示。
表5中(1)列的实证结果显示,环境规制强度每提高1单位,将促进技术创新水平提高0.074 2%,这表明环境规制能够促进技术创新水平。表5中(2)列的结果显示,环境规制的一次项系数为-0.191 2,二次项系数为0.062 0,表明环境规制对技术创新的影响呈现“U”型关系。当环境规制强度较低时,一方面企业将选择投入资金用于购买生产设备或工艺来减少排放,产生的治污支出会挤占企业的创新资金;另一方面将导致企业向环境规制水平较低的地区进行转移,从而造成运作成本增加,降低创新投入,但当环境规制强度逐渐增加到达拐点时,此时由于竞争等各种因素可能导致单纯依靠购置的设备无法达到规制的标准,企业只有进行自身的技术创新,改变生产方式。因此,当环境规制水平超过拐点时,将促使企业进行技术创新。表5中(3)列的结果表明,技术创新每增加1单位,制造业高质量发展水平增加0.005 2个单位,同时环境规制一次项系数变为-0.048 7,二次项系数变为0.030 1,且都在1%的水平上显著。可以看出,技术创新确实在环境规制对制造业高质量发展的影响过程中存在中介效应。
表5 中介效应检验
2.进一步验证
为了进一步厘清技术创新发挥的作用,本文构建门槛模型,以技术创新为门槛变量,探讨不同技术创新水平下环境规制对制造业高质量发展推动作用是否存在差异。本文采用Hansen提出的非动态面板模型,运用Bootstrop抽样法模拟确定门槛数量和门槛值及相关统计量,结果如表6所示[18]。
表6 门槛效应检验
由表6结果可知,单门槛的F值统计量在1%的显著性水平上显著,双门槛的F值统计量在5%的显著性水平上显著,三门槛检验没有通过,因此存在双门槛效应,设置模型为:
hqdmit=β1eirit·I(cre≤η1)+β2eirit·I(η1≤creit≤η2)+β3eirit·I(cre≥η2)+β4govit+β5urit+β6wageit+β7humit+εit
(4)
表7 门槛回归结果
从表7可以看出,当cre≤0.303时,环境规制强度每提高1个单位,制造业高质量发展指数会减少0.130 4%,且在1%的显著性水平上显著。当0.303
1.地区异质性
由于东部和中西部经济发展水平存在较大差异,因此环境规制对各地区制造业高质量发展的影响也会存在差异。由于样本量减少将导致系统GMM方法估计误差较大,因此采用固定效应模型进行回归,结果如表8所示。
从表8中(1)列的结果可以看出,环境规制对东部地区制造业高质量发展的影响不显著,这主要是因为东部地区制造业发展较好,且多为高端制造业,对环境污染较小,同时东部地区经济发展较早,具有较为完善的法律体系和政策制度,环境规制作用早期已经释放。仅从系数上来看,环境规制对东部地区制造业高质量发展存在抑制作用,这主要是因为技术创新已经成为东部地区制造业提升的重要因素,技术创新的边际成本不断增加,随着东部环境规制力度的不断增加,高端企业的技术创新补偿和高新技术开发的巨额成本之间的差距成为环境规制影响制造业高质量发展的决定因素,因此,东部地区环境规制可能会给制造业高质量发展带来负担。表8中(2)列和(3)列的结果表明,中西部地区环境规制对制造业高质量发展影响显著在1%的水平上显著,环境规制的一阶系数为-0.104 7,二阶系数为 0.043 9,环境规制对制造业高质量发展的影响呈现出“U”型,由于中西部地区存在大量粗放型生产企业,当环境规制强度较小时,企业会选择购买生产设备、工艺的方式降低污染的排放,挤占了生产成本,此时环境规制会抑制制造业的高质量发展。但当环境规制超过拐点时,会激发企业的技术创新,从而有利于制造业的高质量发展,假说3得以验证。
表8 地区异质性回归结果
2.环境规制类型异质性
不同环境规制工具的主体和性质不同,因此对制造业高质量发展的推动作用可能存在差异,将行政命令型、市场激励型和公众参与型三类环境规制工具分别与制造业高质量发展进行回归,具体结果见表9。
表9 环境规制类型异质性回归结果
从表9中(1)列的结果可以看出,市场激励型环境规制对制造业高质量发展的影响不显著,这主要是因为市场激励型环境规制需要健全的市场体系来配合,由于中国市场化程度较低,因此排污收费制度和排污权交易机制单独运作时无法推动制造业的高质量发展。从系数来看,市场激励型环境规制工具会不利于制造业高质量发展,原因是中国排污费调整滞后于经济发展,无法真正发挥作用,同时排污费减排激励机制也存在缺陷,导致企业宁愿选择支付排污费也不愿投入更高额的成本用于污染治理,排污费会挤占企业的生产成本,不利于企业效益的增加。表9中(2)列结果表明,公众参与型环境规制对制造业高质量发展的影响不显著,主要是因为公众参与型环境规制的规模较小,且人们参与的积极性不高。从系数上看,公众参与型环境规制会抑制制造业高质量发展,这主要是因为公众参与型环境规制主要依靠群众信访或上访机制,适度的规制会引起环保意识的提高和相应政策的落实,但是由与其实施形式单一、实施主体科学性与专业性的局限,往往不能真正抓住问题的中心,造成“过犹不及”的消极影响。表9中(3)列的结果表明,行政命令型规制工具对制造业高质量发展的影响具有显著正向作用,行政命令型环境规制工具每增加1%,制造业高质量发展指数增加0.009 8%,且在1%的显著性水平上显著。这说明政府的强制性干预,是促进制造业高质量发展的一个有效途径,行政命令型环境规制工具实施主体为政府,它具有很强的权威性,一方面,政府通过设置门槛限制高污染企业进入,另一方面,政府强令部分高污染企业整改、关停,从而在短时间内刺激企业进行生产方式的变革,改变要素结构、产业结构升级,最终促进制造业高质量发展。表9中(4)列为三种环境规制工具组合使用的估计结果,公共参与型与市场激励型环境规制工具的显著性水平和系数大小发生改变,说明三种环境规制工具结合使用时,存在相互作用,因此应建立三种环境规制工具的互动调整机制,使得环境规制的效果达到最大化,假说4得以验证。
在中国经济由高速增长阶段向高质量发展阶段转变过程中,制造业高质量发展具有重要作用。本文理论与实证分析环境规制对制造业高质量发展的影响,在此基础上探讨技术创新在环境规制影响制造业高质量发展过程中的中介效应,并进一步分析地区和环境规制类型的异质性。研究得到以下结论:一是环境规制对整体和中西部地区制造业高质量发展的影响均呈现出“U”型,对东部地区的影响不显著。二是不同的环境规制工具的作用效果存在差异,行政命令型规制工具促进制造业高质量发展提升,而市场激励型和公众参与型规制工具对制造业高质量发展的影响不显著。三是技术创新在环境规制影响制造业高质量发展过程中发挥中介作用,进一步验证结果依然有效。基于此,本文提出以下政策建议:
第一,完善环境规制机制,充分发挥其对制造业高质量发展的促进作用。建立行政命令型、市场激励型和公众参与型三类环境规制工具的互动协同机制,例如,加强执法的执行力,建立一套符合各区域发展实际的环境绩效考核体系;充分发挥市场调节作用,建立科学的环境规制相关制度;充分调动公众参与环境规制的积极性,完善相关制度和措施,不断增强群众参与环境保护的获得感和主动性。
第二,激励技术创新,使得创新成为制造业高质量发展的第一动力。加大创新投入,特别是对前瞻性和应用性基础研究领域的投入力度,让创新成为企业活力的源泉;增强创业创新制度供给,完善相关政策和激励措施;充分发挥政府在产学研过程中的纽带作用,增强创新知识在制造业高质量发展过程中的作用。
第三,推动中西部制造业发展,缩小区域发展的不平衡。加大对中西部产业优化升级的支持,鼓励东部地区技术密集型制造业向中西部地区转移,建立科学合理的制造业发展评价体系。同时加大对中西部地区软硬基础设施的建设,补齐中西部地区基础设施和人力资本的短板,为中西部制造业的技术创新创造有利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