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永红,方茂君
(安徽大学 经济学院,安徽 合肥 230601)
随着全球化进程的不断加深,国际投资正迅速成为国家提高技术水平和创新能力的重要手段。外来投资的跨区域流动,可以弥补东道国资源不足的现实,有助于技术和知识的转移传播,降低本国的创新成本和创新风险,并强化技术溢出效应[1]。当前,在众多国家大量引进外资的背景下,中国凭借着庞大的对外直接投资(OFDI)规模,在国际资本舞台上占据着重要位置。党的十九大以来,中国在国际贸易领域始终以“一带一路”建设为重点,坚持引进来和走出去并重,发挥“一带一路”战略的开放引领作用。据《2018年中国对外直接投资统计公报》显示,中国境内投资者对“一带一路”沿线国家(以下简称沿线国家)的投资领域广泛,共涉及国民经济18个行业大类,在沿线区域设立的境外企业现已超过1万家。此外,2018年中国对沿线地区的直接投资流量为178.9亿美元,年末存量为1 727.7亿美元,占中国OFDI流量和存量的比重分别为12.5%和8.7%。面对中国如此大规模的对外投资,势必会给引进OFDI的沿线国家带来巨大的经济效应和技术影响。
在此新形势下,本文从沿线国家出发,分析中国OFDI能否直接或间接地影响沿线各国技术水平,并重点探究OFDI空间溢出的作用效果。同时,考虑到沿线国家经济发展水平的不一致性,本文将分组考察OFDI对不同发展程度的沿线国家技术进步的异质性影响,对中国更好实施“一带一路”战略,提升沿线各国技术水平具有重要的理论和现实意义。
发展中国家受制于有限的研发能力与人力资源水平,技术进步和经济增长难以跟上国际步伐[2]。因此,在开放经济下,寻求国际性知识溢出就成为促进本国技术创新与发展的重要渠道。在技术创新与发展的大潮流下,发展中国家如何做好这一衔接工作,提升自身转化吸收能力是当前的核心议题。
国际贸易(进口和出口贸易)和国际投资(FDI和OFDI)被认为是国际性知识溢出的两个重要渠道[3]。知识的国际性溢出使得研发与创新活动出现了新的变化趋势,大量研发资本借助于FDI、OFDI、国际贸易等渠道逐渐转向东道国,成为提升东道国技术水平的重要力量。一方面,国际贸易可以借助关键设备、重要机器等资本品作为隐性知识传播的载体,促进国际性知识在不同国家之间流动,提升进口国的技术水平[4]。同时,国际贸易也加强了国家间的联系,进口国通过“干中学”方式对先进技术进行学习和模仿,从而降低学习成本,提高自身技术水平和研发能力[2]。由此,贸易伙伴国之间能够通过贸易产品承载的先进技术学习科技成果,国际贸易活动为技术落后国提供了技术进步渠道。另一方面,国际投资大量流入或流出东道国,可以加快外资企业的人员流动,拓宽外资企业业务活动空间并实现跨国公司研发活动的本土化,促进研发知识在全球范围内的溢出[5]。以跨国公司为例,国际投资不仅可以通过R&D资本使公司技术在母子公司之间进行共享,还可以通过员工的“正式培训”促进技术知识在国内企业和跨国公司的资源扩散。这些活动势必会加速国际性隐性知识在被投资国的空间扩散,通过OFDI传递研发知识和技术支持,在被投资国起到很好的市场导向性,提升资源的使用效率,注重R&D投入规模和质量。
最早提出OFDI溢出理论的学者通过分析国际直接投资(FDI和OFDI)的福利效应,把溢出效应视作是国际直接投资的伴生现象。近些年,部分学者对OFDI能否推动东道国技术进步尚存在疑问,他们从不同视角出发,指出OFDI不一定能推动东道国的生产率和技术水平的提升。孔帅等学者认为OFDI流入会对技术进步产生“倒U”型影响,当OFDI超过某一临界值时,就可能造成“市场攫取效应”,对技术进步造成不利影响,从而阻碍东道国自主研发的积极性[6]。此外,由于国别差异,OFDI对技术进步的作用差异明显。21世纪初欧美及日本等发达国家对中国的OFDI阻碍了技术进步,而其他国家的OFDI却促进了中国技术进步[7]。这说明了投资国与被投资国之间的技术差距亦会影响到被投资国的技术进步。
多数学者肯定了OFDI对东道国技术进步的促进作用,认为OFDI的流入能有效缓解东道国经济发展中的资本短缺现象,并通过OFDI外溢效应,可以促使东道国的技术水平、组织与利用效率的逐步提升,从而推动社会经济的综合要素生产率提高[8]。众多学者以墨西哥、英国、中国等为对象进行研究,均认为外来投资能带动技术进步,产生正的溢出效应[9-11]。同时,OFDI可以通过示范效应、链接效应、竞争效应和人员培训等途径提升OFDI流入国的技术水平。然而,以上学者们多就被投资国一国而言,并未考虑到国家之间空间维度的影响,忽视了OFDI的空间溢出效应。
近几年国内外学者发现技术进步存在明显的空间效应,这种相互作用不仅体现在地区之间,还存在于国家之间[12-14]。目前,大部分学者采用全要素生产率指标替代技术水平的进步,具有一定的科学性。LeSage通过空间计量模型实证表明欧洲地区的全要素生产率既会依赖本区域的R&D存量,也会受到区域间R&D溢出的影响,即全要素生产率存在空间自相关性[15]。但采用截面数据进行实证分析,只能得到某一年的实证结果,难以全面反映技术进步的变动态势以及相关因素对技术进步影响的变化趋势。为对比OFDI直接作用和间接溢出的效果,有学者采用了空间面板模型对Lichtenberg-Pottlsberghe模型进行再估计,发现OFDI资本投资和货物进口所带来的物化型资本品无助于当地技术进步,但OFDI所带来的非物化型隐形知识却在中国省域间产生显著的空间溢出效应,提升了相邻地区的技术进步[16]。隐性知识的空间扩散通过投资活动将更有利于研发知识的传播和流动,而物化型的资本品往往只能固定的在某一特定空间使用。叶阿忠等则以中国2003—2013的面板数据,构建半参数空间滞后模型,实证发现接受外国投资多的省份对邻近省份的技术创新具有正辐射作用,说明OFDI空间溢出效应对各地区技术创新的影响不容忽视[12]。这些学者的实证结果共同说明在研究技术进步的过程中不能忽视空间上的溢出作用,甚至知识的空间扩散能够起到重要的作用。
与现有文献相比,本文的创新之处在于:在研究对象的选取上,不再局限于一国之内,而是选择以“一带一路”沿线国家作为分析样本。随着“一带一路”战略的实施,沿线国家通过国际投资等渠道的往来,联系更加紧密,经济依赖程度更高,在此基础上探究沿线国家的OFDI空间溢出效应符合现实情况;将OFDI作用效果拓展到空间领域,为沿线国家的技术进步提供了一种新的解释。本文通过构建空间杜宾模型,在同时考虑空间滞后效应和误差效应的条件下,试图对OFDI与技术进步的关系进行更为全面的经验分析,突出沿线国家之间的关联性和空间溢出效应;为准确衡量沿线各国技术进步的变化趋势,本文采用DEA-Malmquist指数法进行测算,该方法在生产函数设定、数据质量要求等方面具有显著优势。本文剩余部分结构安排如下:第三部分,分析中国OFDI如何影响沿线各国的技术水平,并得出相应理论假说;第四部分模型设定、变量选取和数据说明;第五部分进行空间自相关性检验,以判断本文是否可以应用空间模型,再对实证结果加以分析;第六部分为结论与建议。
近年来,直接的资本投资被认为是实现资本、信息、管理和知识等综合体的跨区域流动,是增加东道国国内资源的重要渠道[17]。根据众多学者的研究,OFDI的跨国流动行为能够对沿线国家进行直接的技术转移,促进具有知识物化型特征的资本品实现本地化生产,加强被投资国资本积累,从而有效降低被投资国的信息搜寻和技术创新成本。更重要的是,随着外资企业与沿线国家上下游企业的深入关联,OFDI的流动会加速国际性隐性知识在被投资国国内的扩散,沿线国家能够通过模仿—示范效应、竞争效应、产业关联效应等促进地区技术水平。
具体来说,当新的OFDI资本进入沿线国家时,因其先进的技术和管理经验等资源的示范,会对沿线各国产生刺激和推动作用,也会因为较高的生产效率激化当地的行业竞争,迫使沿线各国企业不断改善自身应用来提升技术水平。此外,外资企业进入东道国后,会与本土企业形成市场交易行为,如提供生产设备、原材料;促进产品销售等。在交易过程中,沿线国家的企业可借助整个产业链和外来企业实现联系,从而获得了“免费搭车”的学习机会[18]。因此,直接的资本投资能增强沿线各国的资本积累,便于沿线国家学习、利用和转化,从而获得本土优势。基于此,本文提出假说1。
H1:在未考虑OFDI空间溢出的作用下,中国OFDI能直接促进沿线国家的技术进步。
资本投资不仅能对某一被投资国产生直接影响,还能通过OFDI空间溢出效应对被投资国的周边国家产生间接影响。这意味着,沿线国家不仅可以依靠自身条件来吸收和转化OFDI隐性知识,亦能受到地理邻近地区OFDI空间溢出的影响,从而获得地理邻近外部性。部分研究发现,随着互联网时代的快速发展、交通方式的更加便捷,地理距离不再成为阻碍区域联系和OFDI空间溢出的主要因素。在沿线国家天生具有较强的空间相关性,经济发展具有联动变化的情况下,中国OFDI的空间溢出能促进沿线国家共同学习新知识、新观念和新技术,进一步加速技术的更新换代和升级。
本文认为中国OFDI的空间溢出可以基于以下两类载体产生作用:一是技术人才的流动。技术人才可以进行跨国流动和学习,在空间流动的过程中,不断与周围经济主体形成互动和分享,降低信息搜寻成本,加快OFDI隐性知识在不同空间群体之间的扩散。此外,企业员工的跳槽与新加入,必然会引起新知识、新观念的交换,从而产生专业化和多样化的溢出,便于沿线各国转化和学习外来资本中的知识,促进当地技术水平的进步。二是产学研的合作。在投资过程中,一些企业的管理者、研发人员、高校教师和相关政府部门人员会举办各种正式、非正式的会议或其他交流渠道,交流彼此的经验和成果,分享技术,由此形成的产学研合作关系网可以最大程度的交换异质性知识,推动沿线各国技术水平的发展[19]。因此,考虑到沿线国家地理上空间布局的重要性,忽视OFDI空间溢出效应可能会低估中国OFDI促进技术进步的整体效果。基于此,本文提出假说2。
H2:中国OFDI能通过空间溢出效应促进沿线国家的技术进步。
不难看出,中国OFDI是促进沿线国家技术水平和创新能力的重要途径。进一步地,在区域贸易和人员往来逐渐密切的背景下,沿线国家空间上的经济联系使得OFDI空间溢出相较其直接作用具有更大的优势。OFDI直接作用能快速有效的提升沿线国家的技术水平,然而这种作用大多伴随着具有知识物化型技术的机器、设备等资本品的流动,短期内会产生明显效果,往往不具有长期效应。事实上,即使是在短期内,沿线国家由于自身科研的缺乏,人力资本薄弱等因素,难以全面学习和转化OFDI中的隐性知识来大幅度实现技术创新。因此,相比于直接作用,其OFDI空间溢出效应更有效率。此外,在交通通讯等硬件设施和社会资本等软件设施发展完善的条件下,空间溢出会打破地理距离或者行政区域的限制,作用更多的沿线国家,从而使得OFDI通过空间溢出产生的效果可能比OFDI直接作用于一国的效果更为显著有效。基于此,本文提出假说3。
H3:中国OFDI空间溢出效应对技术水平的影响比直接促进的影响要更为显著。
常见的空间计量模型包括空间滞后模型(SLM)和空间误差模型(SEM)两种,在体现空间依赖性方面各有侧重。SLM模型关注被解释变量自相关性的影响,SEM模型则关注误差项的存在所导致的空间依赖性。随着现代交流的逐步深入和融合,空间计量提出了一种新的计量模型——空间杜宾模型(SDM),其同时考虑了解释变量和被解释变量的空间滞后项,并考虑到来自控制变量的空间溢出效应,故本文拟采用空间杜宾模型,模型设定如下:
TFPit=ρWijTFPit+β1OFDIit+β2WijOFDIit+
δ1controls+δ2Wijcontrols+μi+γt+εit
(1)
其中,
(2)
其中i、j表示国家,t表示年份,TFP表示技术进步,以测算出来的沿线国家全要素生产率来代表,OFDI表示中国对“一带一路”沿线国家直接投资,Wij表示空间权重矩阵,dij表示i、j国家之间的距离,控制变量controls包括经济水平GDP、固定资本Cap、专利水平Patent和金融发展水平Eco,ρ、β1、β2、δ1、δ2为各解释变量的回归系数,μi表示空间效应,γt表示时间效应,εit表示扰动项。
本文的研究对象为“一带一路”沿线国家,目前关于沿线国家名单尚没有形成一致的说法。基于此,本文以《中国对外投资统计公报》的可得数据为基础,共选取了44个沿线国家。此外,为了进一步考察OFDI对不同收入水平国家效果的差异,本文根据沿线国家的经济发展水平(1)划分沿线国家经济发展水平的依据来自于世界银行数据库。世界银行是按照人均国民总收入的高低,将世界各国和地区划分为四类:高收入国家、中高等收入国家、中低等收入国家以及低收入国家。将沿线国家分成两组,高收入和中高等收入国家归为高收入组,低收入和中低等收入国家归为低收入组(具体分组结果见表2)。在研究时间上,鉴于《中国对外投资统计公报》自2003年开始统计并整理发布,故本文的研究时间为2003-2017年。
2.技术进步(TFP):借鉴现有研究成果,基于2003—2017年沿线44个国家的投入和产出数据,采用DEA-Malmquist指数法对沿线国家的全要素生产率变动和分解状况进行测算。设定的产出变量为GDP,设定的投入因素分别为固定资产存量和劳动力总数。所有数据均来源于世界银行数据库。其中定义的Malmquist指数为:
当TFP>1时,表示技术水平呈上升趋势;反之,当TFP<1时,则说明技术水平呈下降趋势。
3.对外直接投资(OFDI):以中国对沿线国家的直接投资存量表示。数据来源于《中国对外直接投资公报》。
4.控制变量(GDP、Cap、Patent、Eco):一国的经济发展水平能反映该国未来的发展前景,采用GDP来衡量;固定资本采用各国每年的固定资本形成总额的不变价美元来衡量;专利水平采用各国居民每年申请的专利数来衡量;金融发展水平采用私营部门的国内信贷占GDP的百分比来衡量。以上数据均来源于世界银行数据库。
本文的实证样本数据集为2003—2017年“一带一路”沿线44个国家的面板数据,各变量描述性统计见表1。
表1 各变量描述性统计
本文利用DEAP2.1软件测算了沿线各国全要素生产率的变化状况,为了对比分析不同经济发展水平国家的技术进步水平,测算结果将分为高收入组和低收入组国家进行列示,具体见下表2。当技术进步TFP大于1、技术进步变化率大于0时,表明该国的技术水平有所上升;当技术水平小于1、技术进步变化率小于0时,表明该国技术水平有待加强。
整体上,2003—2017年所有沿线国家中有30个国家的技术水平进步明显,其中高收入组国家有19个,占高收入组国家总数的比重为73.08%,低收入组国家有11个,占低收入组国家总数的比重为61.11%。这说明与低收入组国家相比,高收入组中技术进步明显的国家比重更大,空间溢出效应产生效果的范围更广。此外,对比高收入组国家技术进步均值(1.019),低收入组国家技术进步均值(1.021)更大,可以看出自“一带一路”战略实施后,低收入组国家技术进步明显,对外资的利用和转化程度显著。
在探究中国对“一带一路”沿线国家的技术进步是否存在空间效应之前,首先需要对沿线国家获得的OFDI是否存在空间自相关性进行检验,常用的检验空间自相关性指标为莫兰指数Moran's I,通常结合标准化的空间权重矩阵来检验空间自相关性。式(3)为莫兰指数:
(3)
其中,wij为空间权重矩阵的(i,j)元素。莫兰指数I的取值一般介于-1和1之间,大于0表示正自相关;小于0表示负自相关;等于0则表示空间分布是随机的。该检验原假设为“无空间自相关”。莫兰指数见表3。
表3为基于设定的空间权重,计算的2003-2017年中国在沿线国家OFDI的莫兰指数。由表3的检验结果可知,OFDI的莫兰指数值I均在-1到1之间,且几乎都在1%和5%的水平上显著,即可认为莫兰指数I拒绝“无空间自相关”的原假设,说明中国OFDI在沿线国家存在明显的空间自相关性和依赖性特征,应当建立空间计量模型进行进一步检验。
表2 2003—2017年“一带一路”沿线44国Malmquist指数均值及其分类
表3 2003—2017年中国在沿线国家OFDI的莫兰指数
表4报告的是基于式(1)的检验结果,主要检验的是核心解释变量OFDI对被解释变量TFP的作用。第一,表4的ρ值、sigma2统计量和Log likelihood均表示使用空间Durbin模型估计效果较好,同时沿线各国技术水平的空间滞后项系数ρ值和sigma2和统计量均在1%的显著水平上显著为正。从经济意义上来看,该回归系数表明在探究沿线各国的技术进步与中国OFDI的关系时不可忽视空间的外部性。
第二,由表4可能见OFDI直接效果和考虑OFDI空间溢出的作用效果。首先,第(1)列到第(4)列核心解释变量OFDI的回归系数均在1%的显著水平上显著为正,这表明中国OFDI对沿线各国的技术进步具有促进引导作用。沿线各国能够将直接的技术转让转化为本国内部研发经验,提升本国技术水平,验证假说1。其次,考虑到OFDI空间溢出效应的作用下,W*OFDI的空间回归系数几乎都在1%的显著水平下显著为正,这表明中国OFDI通过空间上的反复利用学习以及转化后,同样能够通过OFDI空间溢出促进沿线国家的技术水平,这和刘舜佳的研究结果一致,验证假说2[16]。
对比发现,相较于OFDI直接效果,通过OFDI空间溢出作用的边际效应都更大,说明传统上未考虑到空间溢出,因而其结果低估了溢出路径对技术进步的总体效应。刘舜佳指出OFDI可以通过人才流动、产学研等形式来实现其在空间上的多次重复使用,也就是说OFDI既可以作用于OFDI初次流入地区,也可以通过空间扩散的方式继续作用于其他地区,促进信息共享和资源有效分配,并比首次直接作用效果更显著[16]。综上,实证结果初步验证了假说3,即中国OFDI间接溢出比直接促进技术进步效果更为显著,空间上地理距离的阻碍作用逐步减弱,不再成为妨碍OFDI溢出的主要因素。
从控制变量来看,经济水平(GDP)和金融发展水平(Eco)的空间溢出对沿线国家的技术水平均存在着负向的影响,且在1%的水平上显著,这在一定程度上说明了沿线各国整体的经济水平和金融基础还处于发展中阶段,仍存在“挤出效应”和技术的“低端锁定”效应,反而不利于技术水平的提升,表现出明显的负外部性。专利水平(Patent)对区域技术进步的影响并不显著,同时也发现,固定资本(Cap)直接作用于沿线国家的技术进步时存在正向促进作用,但不显著。当考虑到其空间溢出效应时,固定资本在1%的显著水平上起到了正向促进作用,能够促进沿线各国技术水平的进步。
表4 空间杜宾模型估计结果
为了更加清楚地观察到OFDI对沿线国家技术进步的作用,本文列示了直接效应、间接效应以及总效应。直接效应表明区域i接受的OFDI对被解释变量TFP的直接作用;总效应表明所有区域的变量OFDI都变化一个单位,其对区域i的被解释变量的总作用;间接效应即为总效应减去直接效应,具体见下表5。
表5 直接效应、间接效应和总效应下OFDI对技术进步的影响
对比发现,直接效应、间接效应和总效应的OFDI回归系数均为正,且几乎都在1%水平上显著,表明了OFDI必定促进沿线国家的技术水平,进一步证实了中国OFDI的流入不但可以带动流入国的技术进步,而且还会促进周边国家的技术升级,实现了技术和知识的国际扩散。OFDI之所以能够直接增强流入国的技术水平,主要原因在于OFDI能够通过多种方式将技术进步所需的知识资本带入沿线国家:一方面,物化型资本品的流入和技术直接转移可改善沿线国家的技术效率;另一方面,跨国公司在沿线各国本地化的生产和经营活动可实现知识资本最大限度的转化,在沿线各国起到较好的市场导向性,提高研发知识在沿线国家的适用性[5]。OFDI产生空间溢出主要是通过国家间互动的形式实现,伴随着人员流动、产学研合作以及知识的进一步扩散,邻近国家亦可以主动吸收和模仿OFDI带来的先进技术和生产流程,进而间接提高邻近国家的全要素生产率。
同时,可以注意到第(1)、(2)、(3)和(4)列的间接效应占总效应的比例明显要比直接效应占总效应的比例大,表明从沿线国家整体来看,OFDI对技术进步的影响更多地是通过发挥其空间溢出效应起作用,这进一步验证了假说3。OFDI对邻近国家正向空间溢出的效应显著,一方面,根据地理学第一定律可知,空间上资源的地理扩散会影响到区域发展,促进资源进一步优化配置。另一方面,通过邻近地区或国家的互动,有利于知识的扩散和传播,实现邻近地区或国家技术水平的大幅度提升[20]。“一带一路”倡议的实施让沿线国家的经济活动联系更加紧密,加快了知识的流动和输出,使得OFDI的溢出效应更为有效,显著推动了沿线各国的技术进步。
本文的研究对象为“一带一路”的44个沿线国家,为了进一步考察沿线国家中不同收入水平国家对所接受的OFDI利用效果的差异,本文对高收入组和低收入组的沿线国家分别进行实证检验,回归结果见表6。
第一,表4是对所有沿线国家的全样本回归,与表6分别对高收入组和低收入组国家的回归相比,全样本回归的OFDI系数较小,且W*OFDI系数显著均高于高收入组和低收入组国家。在一定程度上说明“一带一路”倡议帮助所有沿线国家打破了地域界限,实现互助沟通,加强了OFDI空间溢出,让物化型资本品、管理经验和隐性技术知识等能够在沿线国家间有效扩散和充分利用。
第二,从OFDI直接作用来看,中国OFDI对高收入组和低收入组的直接效果接近,有时低收入组的直接效果更明显。结合OFDI的空间溢出,可以看出中国OFDI对高收入组和低收入组国家存在较为明显的异质性。具体表现为:高收入组的W*OFDI回归系数为正,且通过了1%的显著性检验;低收入组的W*OFDI回归系数尽管为正,但并不显著。一方面,这说明了低收入组国家可能更适合直接的技术转移来提升本国技术水平,原因在于低收入组国家本身与其他国家贸易联系不紧密,技术知识传播成本较高,更多的是通过面对面交流。另一方面,这也说明对高收入组国家的投资不仅能直接促进高收入组国家的技术进步,同时也能通过空间溢出效应推动周边地区和国家的技术发展。此外,高收入组国家经济发展水平更高,与其他国家的贸易联系紧密,技术知识能够以极低的成本在国家之间快速地传播,有助于高收入组利用和转化OFDI带来的各项隐性知识,获得明显的正外部性,从而通过OFDI空间溢出促进高收入组国家的技术发展。因此,中国应当对高收入组国家和低收入组国家进行差异化投资,以便不同经济水平的国家能更好地吸收投资。
表6 高收入组和低收入组的空间杜宾模型的估计结果
本文通过DEA-Malmquist模型估计了“一带一路”沿线44国的全要素生产率,并在此基础上通过空间杜宾模型(SDM)验证了中国OFDI对沿线各国技术水平的影响。研究结果表明:中国OFDI的确会促进沿线各国技术进步,并且OFDI空间溢出效应会加深OFDI对技术进步的影响,这启示我们应当为OFDI空间溢出提供良好的基础设施环境和知识传播条件。此外,分区域检验发现,中国OFDI对技术进步的影响具有地区差异性,OFDI对高收入组国家的空间溢出作用较之低收入组国家更为显著,OFDI对低收入组的直接效果较之高收入组更显著。
为有效推进沿线各国的技术进步,促进中国与沿线各国的友好发展,实现互利互惠的双赢目的,就必须双管齐下、内外兼顾。沿线国家对外要加强贸易与合作,尝试突破地理局限,重视OFDI空间溢出作用的发挥;对内还要找准自身定位,促进经济发展,注重人才培养。合理安排对外投资,对不同的沿线国家实施恰当的模式。基于此,本文得到以下启示:
第一,沿线国家要进一步加强国家之间的基础设施建设,持续扩大对外开放度,加强区域之间的创新合作,突破地理距离或行政区域的阻碍。目前互联网时代的快速变化、交通方式的迅速更新,中国OFDI空间溢出作用显著,OFDI空间溢出效应受到的地理距离影响较小。为进一步推动更大范围内的OFDI溢出,让更多的国家共享技术进步的成果,各国应当加强沟通,建设国家间的交通设施,提升对外开放度,深度推进产学研融合。
第二,建议沿线各国要提升本国经济发展,更好的吸收和中国OFDI带来的隐形知识。高收入组和低收入组沿线国家的OFDI溢出效果不同,这与各国自身的发展水平有关。因此,沿线各国均要注重人力资源的培养,加大教育经费支出,提升劳动者知识和技能水平。此外,还应加强自身的技术研发水平和创新能力,提升本国的技术研发规模,创新技术研发方式,引进高质量人才。
第三,沿线国家数量众多,其发展阶段各有差异,应当采取差异化和多元化的投资方式,提升投资效率,重视投资对象的差异性。针对研发水平较高的高收入国家,要注意发挥中国的资金优势,促进中国的资金优势与沿线各国先进的研发水平和创新水平结合;针对低收入国家,要注意在合作的过程中加强对沿线国家直接的技术输出,不断提升沿线国家在能源、资源开发上的技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