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人口迁移的空间格局变化及其影响因素研究

【摘  要】论文分析了2000-2015年中国人口迁移的空间格局变化，并利用2005-2018年省际面板数据实证分析中国人口迁移的影响因素，结论如下：第一，随着中国经济发展和城镇化进程的推进，中国人口迁移的空间格局正在发生改变，中西部人口向东部迁移的态势有所放缓，跨省人口迁移规模快速增长后有所回落;第二，收入差距和就业提供水平对人口迁入规模均有显著影响。就业提供水平越高，对人口迁入的吸引力越大。

【Abstract】This paper analyzes the spatial pattern change of population migration in China from 2000 to 2015， and empirically analyzes the influencing factors of population migration in China by using the provincial panel data from 2005 to 2018. The conclusions are as follows： firstly， with the development of China's economy and the advancement of urbanization， the spatial pattern of population migration in China is changing， and the trend of population migration from the central and western regions to the east region has slowed down， and the scale of cross provincial migration has declined after rapid growth. Secondly， the income gap and the level of employment provision have a significant influence on the scale of population migration. The higher the level of employment provision， the greater the attraction of population migration.

【關键词】人口迁移;空间格局;收入差距

【Keywords】population migration; spatial pattern; income gap

【中图分类号】C924.2;C922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673-1069（2020）06-0125-03

1 引言

改革开放后，中国人口迁移规模迅猛扩大，总体上呈现出由中西部地区迁往东部沿海地区的态势。但近年来，随着中西部经济发展速度的加快和产业向中西部的有序转移，全国人口迁移开始呈现放缓迹象。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统计公报显示，2019年全国流动人口2.36亿人，比2015年下降0.1亿人。从流动人口增速来看，2005-2010年为全国流动人口规模的快速扩张期，年均增速达8.5%，这一迅猛增长态势在2010-2015年有所放缓，年均增速降至2.17%，并在2015-2019年进一步下降至-0.83%。影响人口迁移和流动的因素众多，一般认为经济因素是其中最为重要的影响因素。但在经济转型的不同时期，影响人口迁移及其流向选择的因素不尽相同。特别是现今我国社会结构正在发生深刻变化，分析中国人口迁移空间格局的变化，并找出影响人口迁移及其流向选择的因素，对于增强区域人口集聚能力、合理引导人口流动，从而促进区域经济发展有着重要的现实意义。

2 文献综述

一般认为城乡收入差距是城乡人口迁移的重要影响原因之一。李培（2009）从“推拉模型”出发进行实证研究发现，城乡收入差距、城镇新增就业岗位对城乡人口迁移有显著的正向影响，而交通成本对人口迁移有显著负向影响。王桂新（2012）基于2000和2010年人口普查资料的分析发现，迁入地城镇人均可支配收入是影响省际人口迁移流向分布的主要因素，同时，迁出地人口规模、迁入地人口规模、迁出地与迁入地之间的距离等对人口迁移的规模和流向也有显著影响。李军等（2017）发现高等教育扩展加快了人口从中西部地区流出，应推出大学生中西部就业优惠政策以吸引人力资本回流。盛广耀等（2018）分析了1995-2015年省际人口流动网络的演化特征，发现社会关系网能较好地解释人口流动网络的变化，就业机会、收入水平等因素也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了人口流动网络的变化。胡苗苗等（2019）研究发现中国省及人口迁移受经济、人口影响大，受环境因素影响较小，且第三产业有利于吸引人口迁入。

然而，值得注意的是，有关中国人口迁移影响因素的研究结论并非统一而没有争议。卢向虎（2006）以托达罗模型为基础对中国城乡人口迁移进行实证研究发现，城乡实际收入差距扩大已显著地阻碍了农村人口向城镇的长期迁移。王春超（2005）研究发现，城乡收入差异并不是影响农村劳动力转移的主要原因，但转移成本以及影响转移成本的政策或者制度等在农民的转移决策中至关重要。梁明（2007）利用1992-2004面板数据建立了城乡人口迁移模型，发现受潜在城乡迁移居民的理性预期影响，城乡收入差距对城乡迁移的作用不显著。

目前，国内关于人口迁移影响因素的研究已有较多文献，这些研究主要采用引力模型、因子分析和回归分析等研究方法探讨了区域经济收入差异、交通距离、资本投入、就业机会等因素对人口迁移的影响。中国人口迁移和集聚的影响因素众多，随着社会经济的发展，影响人们迁移行为的因素也可能随之变化。并且，由于人口迁移数据并不全面且较难获得，大多数学者都是基于人口普查资料展开研究，较少人使用面板数据。因此，本文采用2005-2018年省际面板数据，在梳理中国人口迁移的空间格局变化的基础上，对中国人口迁移的影响因素进行实证分析。

3 中国人口迁移的空间格局变化

人口迁移的空间格局会随着经济的发展以及城镇化进程的推进而变化。在改革开放开始的前30年里，东部沿海地区经济高速发展，劳动力需求大幅增加，吸引了大量人口从中西部地区迁入，中国人口迁移的空间格局呈现出由中西部迁往东部、由农村迁往城市的局面，且跨省迁移规模快速扩大。但随着区域协调发展战略的深入推进，中西部经济发展和城镇化速度加快，人口迁移格局开始出现转折性变化。

3.1 中西部人口向东部迁移态势有所放缓

如表1所示，2000年至2015年，东部地区一直是跨省迁移人口主要流入地，占全部迁入人口的比重一直超过75%。但自2005年以来，该比例开始回落，到2015年该比例由2005年的84.6%下降至78.2%，10年间下降了大约6个百分点。中西部地区对跨省迁移人口的吸引力自2005年以来开始逐步增大，特别是中部地区，在2010-2015年跨省人口迁入占比上升了34%左右。从今后趋势来看，由中西部向东部迁移的省际人口迁移仍将继续，但迁移规模将由持续高增长逆转为下降。

3.2 跨省人口迁移规模快速增长后有所回落

如表2所示，从总体迁移规模来看，2000-2015年我国的人口迁移规模持续增长，但在2010-2015年的5年间人口规模年均增速出现明显回落，仅为2.1%，比2000-2005年和2005-2010年的年均增速分别下降5.5和6.4个百分点。其中，省内迁移一直是我国人口迁移的主要模式，在2000-2015年的15年间省内迁移人口占比均超过50%。但跨省迁移人口规模在2000-2005年快速增长，5年间年均增速高达12.8%，跨省迁移人口占比亦快速增加并在2005年达到巅峰，为46.1%。此后跨省迁移人口规模的年均增速开始逐年下降，2010-2015年的年均增速仅为0.5%，比10年前下降了约10个百分点。

4 中国人口迁移影响因素的实证分析

4.1 变量选取与数据说明

人口迁移和流动行为主要是出于改善自身生活水平的目的。这就决定了人口迁移的基本流向往往是从农村流入城市，从落后地区流入发达地区，由第一产业流向二三产业。因此，本文利用2005-2018年全国31个省份面板数据，以各地区的迁入人口规模为被解释变量，以地区收入差异、就业提供水平、公共服务水平和实际利用外商直接投资为解释变量（见表3），建立如下回归模型。其中，迁入人口规模采用江依妮（2013）的衡量方法，用地区常住人口与户籍人口比值来表示，当该比值大于1时表示该地区为人口迁入地，当该比值小于1时表示该地区为人口迁出地。户籍人口数据来自《中国人口与就业统计年鉴》的户籍统计资料，常住人口数据为《中国统计年鉴》公布的各地区年末人口数。并且，考慮到滞后性问题，解释变量全部滞后一期。

公式中，i为地区，t为时期，yit是i地区t时期的迁入人口规模，incit-1为i地区t-1时期的地区收入差异，empit-1为i地区t-1时期的就业提供水平，expit-1为i地区t-1时期的公共服务水平，fdiit-1为i地区t时期的外商投资水平，εit-1是残差。

4.2 实证结果

本文分别采用了混合OLS模型、固定效应模型和随机效应模型进行估计，估计结果见表4。根据Hausman检验结果，固定效应模型更为适合。

收入差距平方的系数为负且显著，收入差异与人口迁移规呈倒U型关系。城乡收入差距与人口迁移并不是简单的促进关系，随着城乡收入差距的增大，对人口迁移和流动先是促进作用，当其增大到一定程度之后，对人口的迁移和流动反而是抑制作用。这与已有的研究结论不尽相同，本文认为这与迁移人口的理性预期有关。人们在作出迁移决策前会考虑迁移的成本与收益，更高的收入水平、更好的就业机会、更丰富的教育资源等迁移收益都是人口迁移和流动的拉力，但同时，医疗、住房、教育等方面的巨大生活压力也构成了不可忽视的人口迁移成本，进而成为了人口迁移的“阻力”。在地区收入差距扩大的初期，收入差距为人口迁移和流动提供巨大的“拉力”，因此，收入差距越大，迁入规模越大。但随着收入差距的持续增大，随之而来的巨大迁移成本改变了迁移人口对未来收入的预期，因而大大削弱了收入差距的“拉力”作用，人们出于理性的考虑，只能望而却步。这解释了我国自2010年以来出现人口迁移空间格局新变化的原因。一方面，尽管东部沿海地区收入较高，但随之而来的高住房成本、高医疗成本和高教育成本等降低了其对迁移人口的吸引力;另一方面，随着中西部经济发展速度加快和产业向中西部的有序转移，中西部人口迁移的吸引力不断增强。因此，持续了近30年的中西部人口向东部迁移态势有所放缓，跨省人口迁移规模快速增长后有所回落。

就业提供水平系数显著为正，这说明某地区的迁入人口规模与当地就业提供水平高度正相关。地区二、三产业就业密度越大，迁入人口规模越大。人口迁移的基本动因是为了获得更好的生活条件、更多的就业机会、更高的收入。二、三产业就业密度越大，迁入地的就业提供水平越高，对迁移人口的“拉力”作用就越大，进而鼓励更多的人口迁往该地。

公共服务水平和外商投资水平系数为正，但并不显著。这说明，公共服务水平和外商投资水平对人口迁入有正向影响，但这种影响效果并不显著。普遍认为，地区公共服务水平越高，人口迁入意愿越强;高的外商投资水平能带来就业效应，从而成为了人口迁移的一个重要拉力。但从本文估计结果来看，地区人口迁入规模不能简单地用公共服务水平和外商投资水平来解释。两者对人口迁入规模的影响可能还需要考虑到迁入人群的异质性，如是否永久性迁移、受教育程度高低、是否拥有住房等。刘金凤等（2019）通过个体异质性检验发现，受教育程度越高、流入时间越长、收入水平越高、拥有自有住房、家属随迁的流动人口，对公共服务需求更大，永久迁移意愿更强。

5 结论与建议

第一，随着中国经济的持续发展和城镇化进程的深入推进，中国人口迁移空间格局正在发生重大变革，中西部人口向东部迁移态势放缓，跨省人口迁移规模快速增长后回落;第二，收入差距和就业提供水平对人口迁入规模产生显著的影响。就业提供水平越高，对人口迁入的吸引力越大。但收入差距与人口迁移并不是简单的正向促进关系，而是呈倒U型关系。地区间的收入差异构成了人口迁移和流动的原始激励，收入差距越大，人口迁移规模越大;当收入差距增加到一定程度时，随之而来的巨大的城市生活成本改变了人们对未来收入与成本的预期，收入差异的继续增大只会阻碍人口的迁移和流动。因此，平衡地区人口集聚能力、合理引导人口迁移和流动，一要提高就业提供水平，完善劳动力市场;二要构建有利于人口迁移的社会保障体系，解决迁移人口融入城市的“后顾之忧”，降低迁移成本;三要加大教育和技能培训的力度，提升迁移人口城市融入的人力资本和竞争力。

【参考文献】

【1】李培.中国城乡人口迁移的时空特征及其影响因素[J].经济学家，2009，1（1）：50-57.

【2】王桂新，潘泽瀚，陆燕秋.中国省际人口迁移区域模式变化及其影响因素——基于2000和2010年人口普查资料的分析[J].中国人口科学，2012（05）：4-15+113.

【3】李军，王心蕊.中西部地区高等教育扩展对人口迁移的影响研究[J].湖南社會科学，2017（06）：124-129.

【4】盛广耀.中国省际人口流动网络的演化及其解释[J].中国人口·资源与环境，2018，28（11）：1-9.

【5】胡苗苗，闫庆武，李晶晶.省际迁入人口空间分布及其影响因素研究[J].人口与发展，2019，25（01）：24-35.

【6】卢向虎，朱淑芳，张正河.中国农村人口城乡迁移规模的实证分析[J].中国农村经济，2006（01）：35-41.

【7】王春超.收入差异、流动性与地区就业集聚——基于农村劳动力转移的实证研究[J].中国农村观察，2005（01）：11-18+79.

【8】梁明，李培，孙久文.中国城乡人口迁移数量决定因素的实证研究：1992～2004[J].人口学刊，2007（5）：35-39.

【9】江依妮.外来人口聚集地区公共服务支出研究——以广东省为例[J].人口与经济，2013（05）：56-62.

【10】刘金凤，魏后凯.城市公共服务对流动人口永久迁移意愿的影响[J].经济管理，2019，41（11）：20-37.

【作者简介】杨倩（1991-），女，广东广州人，助教，从事区域发展战略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