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中国70年来少数民族人口发展状况研究

2020-07-24 08:46
贵州民族研究 2020年6期
关键词:人口数量满族汉族

薛 品

(中国社会科学院 民族学与人类学研究所,北京 100875)

一、研究背景

新中国成立70年来,我国实行“民族平等”“民族团结”“各民族共同繁荣”的民族政策,民族地区和少数民族居民在各个领域取得全面发展。少数民族人口发展状况显著变化,人口规模空前增加,人口结构发生较大转变,少数民族人口发展模式既有与汉族居民一致的地方,又有独特之处。

学术界对少数民族人口发展状况已进行较多探讨[1][2],研究成果显著,但也存在不足。一是研究对象多为某一个少数民族或民族地区,较少同时研究多个少数民族[3]-[8];一些研究同时考察多个少数民族,但通常较为关注人口数量较多的少数民族,主要关注人口在百万以上的少数民族人口发展状况[9],对人口在百万以下的少数民族研究不足,对人口较少民族研究尤为欠缺。国家为扶持人口较少民族,从“十一五”时期即提出《扶持人口较少民族发展规划》,国家相关扶持政策对促进人口较少民族在人口发展方面效果如何,已有研究还较少涉及;二是时间跨度方面主要关注近些年少数民族人口的发展,对新中国成立初期研究较少;对新中国成立70年以来我国民族人口发展缺乏历时的系统梳理。三是相关研究主要从数量上展现民族人口发展状况,对背后原因和相关政策讨论不足。

新中国成立70年来,国家经济社会发展取得巨大成就。发展的根本目的是提高人们福利,同时,人口又是经济增长的重要资源。有必要对新中国成立70年以来我国少数民族的人口发展问题进行深入研究。本文拟利用新中国成立后历次人口普查数据和其他相关数据,分改革开放前后两个阶段进行描述,展示新中国成立70年以来少数民族人口发展情况,分析不同时期各少数民族人口规模和增速,总结影响少数民族人口发展的相关因素。

表1 历次普查全国、汉族及少数民族数量与年均增长率 (万人,%)

二、改革开放前少数民族人口发展状况

1953 年为第一次全国人口普查,少数民族人口为3401.4万人,少数民族占全国人口比重为5.89%。这一阶段民族识别工作刚刚开展,许多少数民族身份尚未得到识别。一普到二普期间,少数民族人口年均增长率为1.6%,低于全国和汉族居民人口年均增长率,但从二普到三普期间,少数民族人口年均增长率(2.88%) 均远高于全国(2.09%) 和汉族居民(2.04%)。

表2 历次普查各民族人口数量(万人)

资料来源:历次全国普查数据及2015 年人口抽样调查数据。

表2详细展示历次普查各民族人口数量。新中国成立以来,各民族人口数量都有大幅增加。一普二普时尚无人口过千万的少数民族。一普时,人口在百万以上的少数民族有10个,二普时仍为10个。

改革开放前各少数民族人口数量都大幅增长(见表3)。大部分少数民族人口增长模式都是一普至二普时相对较低,二普至三普时年均增长率较高。以当前人口超过千万的四个少数民族为例,回族在一普至二普、二普至三普的年均增长率分别是2.17%和2.7%,壮族为1.84%和2.63%,回族和壮族居民这一时期人口年均增长率高于同时期汉族;维吾尔族年均增长率分别是0.93%、2.25%,满族为1.3%和2.63%,维吾尔族和满族居民一普至二普时人口年均增长率低于汉族,二普至三普时期则高于汉族。

表3 历次普查各民族人口年均增长率(%)

资料来源:历次全国普查数据及2015 年人口抽样调查数据。

三、改革开放以来少数民族人口发展状况

(一) 少数民族人口规模:分化明显

改革开放以来,经过几十年发展,六普时,少数民族从人口规模方面可分为4个类别(见表4):人口在千万以上的少数民族(4个)、人口在百万以上、千万以下的少数民族(14个)、人口在30 万以上、百万以下的少数民族(9个) 以及人口在30万以下的少数民族(28个)。各个少数民族人口数量差异和分化较为明显。

三普时,壮族人口首先突破千万,1982年壮族人口为1338.31万;五普时,满族人口突破千万(1068.23万);六普时,回族和维吾尔族人口均突破千万,分别为1058.61万和1006.93万人。六普时一共有4个人口过千万的少数民族,分别是回族、维吾尔族、壮族和满族,其中,壮族人口达到1692.64万人,满族人口为1038.8万人。

三普时,人口百万以上的少数民族增加为15个民族;从四普开始,人口在百万以上的少数民族达到18个,五普六普时不变。到六普时,人口在百万以上、千万以下的少数民族一共有14个,分别是:蒙古族、藏族、苗族、彝族、布依族、朝鲜族、侗族、瑶族、白族、土家族、哈尼族、哈萨克族、傣族和黎族。

到六普时,人口在百万以下的少数民族有37个,有9个民族人口在30万以上、百万以下。人口在30 万以下的人口较少民族有28个,占我国民族数量的半壁江山,六普时28个人口较少民族总人口为189.12万人,其中有14个民族人口在3万以下(见表4)。

表4 六普各少数民族人口规模分类

(二) 少数民族人口增长率:呈现不同模式

到2010年第六次人口普查时,少数民族人口已增至11132.5万人。少数民族人口年均增长率从三普到六普期间,分别为3.95%、1.44%和0.64%。与汉族人口类似,不同时期年均增长率都是先增加后下降,但开始下降的时点不同,少数民族人口年均增长率三普到四普时最高,之后开始下降;而汉族人口年均增长率则是二普到三普时最高,之后即开始下降。

三普到四普期间、四普到五普期间,中间长达几十年时间里,少数民族人口年均增长率均远高于全国和汉族居民。其中,最为特殊的是三普到四普期间,少数民族整体人口年均增长率高达3.95%,远高于汉族人口年均增长率(1.31%),五普到六普期间,少数民族人口年均增长率仅为0.64%,低于全国和汉族居民。

改革开放以来不同时期,各个少数民族人口数量增长模式差异较大(见表3)。有13个少数民族人口从五普到六普时出现负增长。

人口在千万以上的4个民族(回族、维吾尔族、满族、壮族) 增长模式各不相同。回族和维吾尔族两个民族在五普至六普时的年均增长率高于全国水平;壮族和满族同时期年均增长率远低于全国水平,并且值得注意的是,满族出现负增长。满族人口年均增长率在三普至四普时高达10.9%,四普至五普时降为0.82%,五普至六普时进一步降为-0.28%,出现负增长。大部分少数民族人口增长模式都是二普至三普和三普至四普时年均增长率相对较高,之后渐趋下降。

人口在百万以上、千万以下的少数民族中,藏族、彝族、哈尼族、哈萨克族、傣族、黎族等6 个民族五普至六普时年均增长率相对较高,高于全国和汉族居民,有3个民族当前出现负增长:布依族(-0.35%)、朝鲜族(-0.49%)、侗族(-0.27%);其他民族增长率较低。

人口在30万以上、百万以下的民族,有两个民族出现负增长,分别是畲族(-0.01%) 和仡佬族(-0.51%);傈僳族(1.02%)、佤族(0.8%)和东乡族(1.92%) 五普至六普时年均增长率相对较高,高于全国和汉族居民;其他民族增长率也较低。

人口在30万以下的人口较少民族,分化非常明显。大部分人口较少民族出现高速增长态势。高山族、达斡尔族、毛南族、乌孜别克族、俄罗斯族、塔塔尔族、独龙族等7个民族五普至六普时均出现负增长,而更多民族其中包括景颇族、柯尔克孜族、土族等16个民族呈高速增长态势。

四、少数民族人口增长相关因素

影响我国少数民族人口增长的因素包括:经济社会发展水平、民族政策、计划生育政策、人口流动、民族交融等因素。

新中国成立初期,社会经济发展水平较低、医疗水平较差,少数民族主要对应的是“高出生率、高死亡率、低增长率”的人口增长模式,1953-1964 年少数民族人口年均增长率较低。随着医疗水平的提高,婴儿死亡率也随之迅速下降,1964-1990 年期间,少数民族人口迅速增长,呈现“高出生率、低死亡率、高增长率”的增长模式;1990 年以来,随着民族地区经济社会发展水平进一步提高,少数民族人口增长模式转变为“低出生率、低死亡率、低增长率”模式[10]。

在民族政策和计划生育政策方面,新中国成立初期,国家提倡“人多力量大”,20世纪70年代开始逐步实行计划生育政策[11],但对少数民族生育一直采取“适当放宽”政策,无论是改革开放前还是改革开放以来,民族人口增长与民族政策,民族识别、民族成分恢复和更改工作都有密切关系。以土家族为例,表3发现土家族在1964-1982年和1982-1990年年均增长率均高达9%以上,学者发现原因与这段时期相关民族政策有关,1964-1990 年期间,在土家族聚居地区进行三次大规模民族成分恢复和核定工作,大批长期填报为汉族或其他少数民族的土家族人口恢复土家族身份,有学者计算,1964-1990年期间土家族新增总人口中88.97%都与此有关[12]。1982年以后民族成分恢复和更改工作全面展开,为划定民族自治县,不少民族都有大批居民更改民族成分;有学者发现1982-1989年间因按国家政策更改民族成分引起的人口数量异常变动[13]。

改革开放以来,少数民族人口出现负增长的情况,通常与人口迁移流动和社会经济发展进步有关;计划生育政策执行较为严格的地区、城市化程度较高的民族,生育水平通常都较低;有一些少数民族为跨境民族,如朝鲜族、俄罗斯族、达斡尔族、乌孜别克族、塔塔尔族、独龙族等民族,这些民族境外迁移可能性比较大。而像侗族和布依族这些西南的少数民族则主要往东南沿海迁移流动。满族主要分布在我国东北地区和华北地区,东北地区由于经济结构调整,经济增速放缓,近些年人口流失、人才外流、出生率超低等现象非常严重[14],北京是超大城市,竞争激烈、压力较大,生育率也较低;满族居民在城市分布的比例较高,这些因素都与满族人口负增长有关;朝鲜族自与韩国建交开始,赴韩国打工和外嫁数量惊人[15],朝鲜族人口负增长与大量女性婚龄人口外流有较大关系。

民族交融也影响我国少数民族人口增长。改革开放以来,工业化、城镇化引起各族人民流动人口增多,各族人民互动接触空前增加,在交往交流过程中促进民族交融。通婚是民族关系最高形式。近几十年我国各民族通婚规模较大,学者[13]认为跨族通婚客观上扩大少数民族人口数量。有学者利用普查数据资料发现[16]通婚家庭子女在选择民族身份时有较为明显的倾向性;在汉族与少数民族通婚家庭中,0-9岁少儿人口民族身份选择汉族的总比例为32.6%、选择少数民族的总比例高达67.4%,偏离随机选择17.4个百分点;研究人员通过进一步测算,证实跨族通婚对少数民族人口增长有显著影响。

五、讨论

研究利用历次普查数据,展示新中国成立70年少数民族人口发展状况,分析改革开放前后不同阶段少数民族人口的规模和增速,并分析少数民族人口变动的各方面原因。

研究发现,新中国成立以来,我国少数民族人口数量出现空前规模增长,到六普时有4个少数民族人口超过千万(回族、维吾尔族、壮族和满族),人口在百万以上千万以下的少数民族达到14个,有7个少数民族人口在百万以下、30万以上,此外还有28个少数民族人口在30万以下,28个人口较少民族中有14个少数民族人口数量较少,在3万人以下。从五普到六普期间,不同少数民族人口增长率差别较大。有13个少数民族人口出现负增长,原因与经济发展、计划生育政策执行严格、城市化、人口流动、跨国迁移等原因密切相关。大部分少数民族人口规模增加较大。这既是经济社会发展进步、医疗卫生水平提高的成果,也与我国计划生育政策、民族政策和各类社会政策密切相关,民族交融、跨族通婚对民族人口发展也有显著影响。少数民族是异质性很强的群体,各个少数民族内部的增长情况并不相同,在人口发展方面,少数民族人口的结构和城镇化水平也各不相同。

猜你喜欢
人口数量满族汉族
传承满族文化 助力乡村振兴
新宾满族歌舞音乐创作及时空表述
Study on Local Financial Supervision Right and Regulation Countermeasures
我国60岁以上人口数量首超15岁以下人口
满族服饰元素在现代女装设计中的应用
改成汉族的满族人
2020年前俄人口数量将增至1.475亿
汉族和维吾尔族心肌梗塞患者心肌酶活性测定的比较
古代新疆汉族学习其他民族语言现象说略
“十三五”期间江西省老龄人口数量预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