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平与包容：全球成人学习与教育参与的现状、阻碍及举措——基于GRALE IV的分析与思考

牛可心，金怡璇，陈元元

(河北大学 教育学院，河北 保定 071002)

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发布的《全球成人学习与教育报告》(The Global Report on Adult Learning and Education，GRALE)非常清楚地表明，成人学习与教育在实现2030年可持续发展目标过程中发挥至关重要的作用。尽管自2015年以来，全球成人学习与教育的参与率总体有所提高，但比率差异大，且分布不均衡。第四次《全球成人学习与教育报告》(GRALE IV)对全球成人学习与教育参与的现状和阻碍进行分析，提出一系列具有针对性的改革策略，以期为促进全球成人学习与教育参与提供启示与借鉴。

一、背景

自2009年以来，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发布的《全球成人学习与教育报告》对于世界各国的成人学习与教育发展产生了积极的促进作用。正如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终身学习研究所所长大卫·阿乔莱那(David Atchoarena)所说：“这是一份重要的报告，它展示了参与成人学习和教育在实现可持续发展目标方面发挥的重要作用，指明我们必须走的路，并就如何向前迈进提供了明确的指导。报告还指出，“只有优先推进成人学习与教育，并相应调整资源配置，才能确保2030年可持续发展议程‘不让任何一个人掉队’、追求公平、包容和可持续发展的承诺充分并公平地实现”。[1]到目前为止，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已分别于2009年、2013年、2016年和2019年先后发布四次《全球成人学习与教育报告》，所有报告都参考了2009年在巴西贝伦举行的第六届国际成人教育会议(CONFINTEA VI)上成员国通过的《贝伦行动框架》(Belem Framework for Action, BFA)。其中，GRALE IV是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对于全球成人学习与教育发展情况的最新调查结果，首先陈述了《贝伦行动框架》在政策、治理、融资、质量和参与等方面的最新进展，其次介绍了全球成人学习与教育参与现状的调查结果，分析了阻碍因素，并有针对性地提出了改革举措，具体见图1。

GRALE IV并不是一个孤立的报告，它在前三份报告的基础上又有新的进展,具体见表1。GRALE IV的核心主题转向“不丢下任何人:参与、公平和包容”，核心内容如下：对“成人学习与教育”概念和愿景变化的理解;开展对于全球成人学习与教育参与现状的调查，以便清楚地了解现有的参与不平等以及“成人学习与教育”对目标群体的学习需求的满足程度;深入了解“成人学习与教育”参与不公平的主要原因;了解已证明在消除现有不平等方面取得成功的方案、改革和政策等。由此可见，成人学习与教育中的“公平与包容”已经成为当今世界各国关注的焦点。GRALE IV以世界范围内的成人学习与教育的实践审视为基点, 以其在重要转型期面临的机遇和挑战为契机, 为实现教育可持续发展的承诺提供科学依据和理论基础。[2]

图1 GRALE IV总体思路和主要内容

表1 四次《全球成人学习与教育报告》主要内容对比

二、现状

总体来看，自2015年以来全球成人学习与教育在促进公平参与方面取得了显著的发展，但仍面临总体参与率不足、国家与地区间参与程度不均衡、教育弱势群体参与不平等和忽视“公民技能”领域参与等挑战。

(一)“成人教育”改为“成人学习与教育”，普遍形成对于成人学习与教育的全新认识

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决定用2015年的“成人学习与教育”一词来取代1976年的“成人教育”，这种转变反映了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在成人教育的理解方面发生了深远的变化，其核心是从成人教育狭隘的关注转向对这一领域更深刻的理解，尤其将“学习”和“教育”同样视为成人教育领域的核心要素。基于此，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根据终身学习的原则，在《全球成人学习与教育报告》提出建立“RALE”( Recommendation on Adult Learning and Education)模型，这一模型将“成人学习与教育”活动分为三个核心领域：读写能力和基本技能；继续教育和专业发展(职业技能)以及自由主义、大众教育和社区教育(公民技能)，[3]具体见表2。

表2 按层次、类型和区域划分的RALE活动类型

这三个领域并不是狭义的概念，参与成人学习与教育的形式并不局限于正式或非正式的学习。其中，读写能力和基本技能类别应该被理解为两个连续体:一个是在学校之外继续进行学习和教育的连续体，另一个是从低到高渐趋熟练的连续体；同样,继续教育和专业发展也包括一系列职业教育和培训活动,例如能够帮助成年学习者制定职业规划、掌握工作技能、接受在职培训以及培训失业者再就业等；第三类是自由主义、大众教育和社区教育(公民技能)，通过解决贫困、社会暴力、工人失业、环境破坏和气候异常等社会问题，提高公民在成人教育领域的参与度。

(二)总体参与率仍不足，仅略超过一半的国家总体参与率有所上升

如表3所示，2015年至2018年，在全球范围内接受第四次成人学习与教育参与率调查的会员国中超半数的国家(57%)的整体参与率明显增加，超过四分之一(28%)的国家的整体参与率保持不变，9%的国家的整体参与率有所下降，同时还有7%的国家并不清楚本国成人学习与教育参与率是否有变化。自2015年以来，南非地区的总体成人学习与教育参与率增长比例最高(72%)，参与率增长比例最低的是北美和西欧地区(38%)；在拉丁美洲和加勒比地区的25个国家中，60%的国家的参与率有所上升，24%没有变化，12%有所下降；对本国成人学习与教育参与率变化不清楚的比例最高的是亚太地区(16%)，最低的是北美和西欧地区(0%)；低收入国家的成人学习与教育参与率增幅最大(72%)，其次是低中等收入国家(61%)和高中等收入国家(62%)，增幅最小的是高收入国家(2%)。

表3 自2015年以来全球成人学习与

自1976年以来，全球许多地区都开展了多种类型的成人教育和扫盲活动，虽然取得一定成效，但是由于活动范围的覆盖程度低、范围小，仍有一些地区开展成人教育面临着巨大挑战，见表4。根据对拉丁美洲成人教育和扫盲活动的调查，其活动范围仅覆盖一小部分目标人口。在该地区15岁及以上未受教育或未完成初等教育者仅有3%参加了初等教育计划，在中学教育方面，没有完成中学教育的20岁及以上人口的入学率约为5%。而玻利维亚在扫盲运动中就相对成功，一半以上的文盲都有机会参加扫盲计划。但在参与调查的其他国家中，只有0.1%至16.9%的文盲能够参加扫盲方案，更糟糕的是有大约三分之一及以上的会员国放弃开展该项目，另外高收入国家的成人教育参与人数也并不理想。例如欧盟近期关于参与成人学习与教育人数的调查数据显示，尽管许多国家的参与有了显著的增长，但是截至2016年，在欧盟28国中只有8个国家达到2020年平均参与率为15%的目标。

表4 扫盲计划的参与者占文盲人口的百分比

(三)全球参与程度不均衡，显示出巨大的国家与地区差异

如表5所示，全球各地区的成人学习与教育参与率呈现巨大的地区差异，参与程度不均衡。其中，在南非、北美和西欧地区有超过一半的国家的参与率超过了20%，在中欧和东欧地区则没有一个国家的参与率超过20%；在阿拉伯地区有一半国家的参与率在5%或以下，在中欧和东欧地区有43%的国家的参与率也在5%或以下。总体看来，南非地区参与率在20%以上的国家占比58%，约11个国家；阿拉伯地区参与率在20%以上的国家占比28%，约4个国家；亚太地区参与率在20%以上的国家占比27%，约5个国家；北美和西欧地区参与率在20%以上的国家占比50%，约7个国家；中欧和东欧地区参与率在20%以上的国家占比0%，约0个国家；拉丁美洲和加勒比地区参与率在20%以上的国家占比37%，约6个国家。因此，南非地区和北美与西欧地区成人学习与教育发展较为完善，而阿拉伯地区和中欧与西欧地区的成人学习与教育发展有所欠缺。

全球成人学习与教育参与率不仅在地区之间存在差异，各国家之间也存在差异。如图2所示，在96个提交参与数据的国家中大约29%的国家参与率低于5%，25%的国家参与率在5%-10%，10%的国家参与率在10%-20%，20%的国家参与率在20%-50%，15%的国家参与率超过50%。除此之外，按收入情况划分，有超过半数的低收入国家的参与率超过20%，如科摩罗、刚果、马拉维、马里、莫桑比克和南苏丹，还有超过四分之一的低中等收入国家的参与率超过20%，大约三分之一的中高等收入国家和高收入国家也超过20%；而在参与率低于5%的国家中，低收入国家占比21%，低中等收入国家占比42%，高中等收入国家占比约30%，而高收入国家占比约7%。

表5 全球各地区成人学习与教育整体参与率(按地区划分)

图2 全球各国成人学习与教育整体参与率(按国家划分)

资料来源：GRALE IV监测调查

(四)教育弱势群体参与不公平现象仍未解决

《贝伦行动框架》认为，“成人学习与教育应该对所有人开放，不应因年龄、性别、种族、移民身份、语言、宗教、残疾、农村、性取向、贫穷和流离失所而被拒之门外”。[4]但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对《贝伦行动框架》的实施结果进行调查后发现，全球教育弱势群体在成人学习与教育参与中仍遭受着不公平，其涉及群体主要包括女性、农村人口、移民、流民和难民、老年人、残疾人和低受教育程度成年人,见表6。其中，女性参与成人学习与教育的情况令人堪忧，一方面女性仍在文盲群体中占据较大比例。调查显示，全球57%的文盲青年仍然是女性，全球15岁以上的成年人中约有4.73亿文盲女性，另一方面女性在参与雇主资助的成人学习与教育中受到歧视。GRALE IV对部分12个国家的调查显示，有9个国家的男性更有可能获得雇主资助以参与成人学习与教育，尤其是在老挝和加纳男性获得雇主资助参与终身学习与教育的可能性是女性的2.5倍；多维贫困指数(MPI)显示，目前全球有16亿人处于严重的多维贫困状态，其中85%生活在农村地区，南非和南亚的农村人口受MPI的影响尤其严重。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最新发布的《全球教育监测报告》指出“每当有100名居住在城市地区的年轻人完成高中教育的同时，仅有26名居住在农村地区的年轻人完成高中教育”。据估计，农村地区儿童失学率是城市地区儿童失学率的两倍，这些儿童中绝大多数将以文盲的身份进入成年期，就业前景十分有限。在公平性与包容性原则的指导下,目前《贝伦行动框架》最为紧迫的任务之一就是为世界各地成千上万的移民和难民提供参与成人学习与教育的机会。

表6 2015年以来不同群体的成人学习与教育参与情况变化

在GRALE IV所做的调查中，有将近一半的国家没有回答有关移民和难民参与的问题，这充分表明当前各国对于移民和难民参与的忽视；迅速老龄化的人口对各国政府构成了重大挑战，它们面临着卫生费用增加和劳动力资源萎缩和老龄化的问题。PIAAC调查数据显示，不同年龄段的人在读写能力上存在显著差异，55-65岁的老年人比25-34岁的成年人低30分左右；在世界各地，残疾人是社会的弱势群体之一，他们在获得大多数人认为理所当然的服务方面遇到障碍，包括卫生、教育、就业和交通等。截至目前，尽管世界各国在促进残疾人参与成人学习与教育方面取得一些积极的进展，但残疾人在公平参与成人学习与教育方面仍然面临重大障碍等。

(五)全球参与集中于“基本技能”与“专业发展”领域，忽视“公民技能”领域

依据“RALE”模型中对于“成人学习与教育”活动核心领域的分类，全球成人学习与教育参与领域也主要分为三类，即读写能力和基本技能；继续教育和专业发展(职业技能)以及自由主义、大众教育和社区教育(公民技能)。表7体现了2015年以来全球成人学习与教育参与领域的变化。参与比例增长最大的领域是读写能力和基本技能以及继续教育和专业发展，这两个领域的增长比例皆为57%，而公民技能领域增长比例仅为36%；读写能力和基本技能领域的减少比例最大(7%)，公民技能领域的减少比例最小(2%)；基本技能领域和职业技能领域均有26%的国家保持不变，公民技能领域有36%的国家保持不变。缺乏监测参与情况面临同样问题:10%的国家不清楚基本技能领域参与情况的变化，13%的国家不清楚职业技能领域参与情况的变化，27%的国家不清楚公民教育的参与情况自2015年以来是否发生了变化。由此可见，全球成人学习与教育参与领域集中于“基本技能”与“专业发展”，而对“公民技能”领域的参与却有所忽视。

表7 自2015年以来全球成人学习与教育参与领域的变化

三、阻碍

与前三次《全球成人学习与教育报告》中对于阻碍成人学习与教育参与的分类相同，GRALE IV仍将阻碍主要分为环境阻碍(由所处环境引起的阻碍)、条件阻碍(妨碍参与的必要条件)和认识阻碍(对成人学习的态度与认知)三种类型。这些阻碍使得实现可持续发展目标的难度更大，可能性更小，所以要突破这些阻碍对于世界各国来说已刻不容缓。

(一)环境阻碍

学习者参与成人学习与教育的环境阻碍主要包括结构与制度限制、贫穷与经济不平等、传统与文化落后和工作与家庭阻碍四种。

1.结构与制度限制。美国成人学习与教育学者注意到了成人学习与教育中的参与不平等所造成的影响，并指出宏观层面的结构性条件在促进成人学习与教育参与中所起的积极或消极的作用。这些讨论的中心是国家政治结构、国家管理政府的规则和规范以及国家执行政策和结构的能力等因素对促进成人学习与教育参与的阻碍。

2.贫穷与经济不平等。贫困与经济不平等对成人学习与教育参与所造成的阻碍也不容忽视。《贝伦行动框架》实施的拉丁美洲和加勒比区域中期审核报告指出，该区域低水平的识字和教育反映了教育和社会环境之间的复杂关系，严重的社会和经济不平等、国家的主要经济发展模式、政治文化和更广泛的历史进程都对该区域的贫困与经济不平等造成了影响。诺贝尔经济学奖获得者约瑟夫·斯蒂格利茨发现,长期以来美国的财富分配不均与社会地位不平等现象愈演愈烈，越来越多的贫困人口获得社会服务(包括社会福利)愈加困难，这严重阻碍了人们平等地参与成人学习与教育。[5]

3.传统与文化落后。某些国家或地区落后的传统与文化也会对成人学习与教育参与产生消极的影响，这是一些国家阻止女性参与成人学习与教育的原因。如受传统文化的影响，中东地区、东南亚地区和非洲地区的女性社会地位低下，易受歧视，成人学习与教育的参与率也较低。

4.工作与家庭阻碍。工作压力大与家庭任务繁重始终是阻碍成人学习与教育参与的两个主要因素。这是高收入国家民众不愿参与或无法开始成人学习与教育的最常见原因，但在低收入国家中因为工作与家庭障碍而不参加扫盲项目的人要少得多。如在韩国、意大利和日本等国家，因工作而受阻的情况特别普遍，但男女之间存在很大的性别差异，男性比女性更常将此视为一个重大障碍。家庭任务繁重也是另外一个主要的阻碍因素，但程度略低于工作压力。众所周知，一名女性，尤其是那些有孩子的女性，比男性更倾向于提及家庭任务。这种情况对于有孩子靠低收入生活的单身妇女来说尤其严重。

(二)条件阻碍

1.基础设施缺乏。通过对11个非洲国家的政府代表进行的调查发现，缺乏为所有年龄组提供高质量教育和培训的基础设施是促进农村人口参与成人学习与教育的最大挑战，前往临近学习地点所需的时间和金钱妨碍了农村人口的参与。如受附近缺乏提供高质量教育和培训的基础设施的影响，肯尼亚有30%的成人未参与扫盲计划，18%的成人选择了中途放弃。尤其在肯尼亚东北部省份，近一半的受访者将此作为不参与扫盲计划的理由。

2.技术更新迟缓。在PICC对于全球成人学习与教育参与障碍的调查中，技术更新落后于学习者多元学习需要的弊端也随之暴露。虽然认识到并非所有的课程都能通过迅速扩大的远程教育获得，但是时间与地点仍是学习参与的主要障碍。通过“互联网+教育”开展的多元远程学习与教育活动，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有效消除由于时空限制对人们参与成人学习与教育造成的阻碍。但由于经济发展水平与计算机技术创新水平存在一定差距，高收入国家与低收入国家的成人学习与教育参与受技术障碍影响的情况有所不同，如日本为22%，肯尼亚则为30%。

3.教师素质较低。开展成人学习与教育教学活动的教师群体的数量与素质同样对各国成人学习与教育参与情况产生重要影响。一方面，高收入国家与低收入国家的成人教育教师群体数量存在较大差距，如英国开放大学有责任教师1，100多人, 辅导教师6，000多人，而肯尼亚的成人教育教师仅有2，000人，实际教师需求则为8，000人；另一方面，成人教育教师群体素质也存在差距，如英国于2014年颁布《教师和教育培训者的专业标准》作为国家继续教育领域的通用教师专业标准框架，而肯尼亚对于成人教育教师的要求仅包括本科学历，并不涉及其他专业标准要求。

4.学习成本高昂。PIAAC调查数据显示，在斯洛文尼亚有25%的未参与成人学习与教育的学习者将费用作为阻碍其参与的最大障碍，而相比之下，在芬兰这一比例仅为7%。这两个国家之间的差异反映了个人承担参与成人学习与教育成本的程度。社会经济水平的差距加大了学习者在参与成人学习与教育方面的不公平，费用因素对于社会经济水平较高的阶层几乎不产生影响，但对于社会经济水平较低的阶层却是最大的阻碍，国家政府或教育培训机构对于学费的设定也明显加剧了学习者在参与成人学习与教育方面的不公平。

(三)认识阻碍

据鲁本森2007年所做的关于成人学习与教育参与者和非参与者的比较分析，在相当大一部分人口中，认识障碍是迄今为止影响其是否参与成人学习与教育的决定因素。“缺乏兴趣通常反映了一种主观理性，这种理性是围绕着一个人的文化归属、身份和生活背景而构建的，尤其是当它与工作相关时”。因此，如果要促使一个从事单调乏味工作或没有工作、又看不到更好就业机会的人参与成人学习与教育，就必须使他先意识到参与成人学习与教育将会对他的就业产生积极的影响。[6]同样，利文斯多恩报告说心理因素对加拿大人参与成人学习与教育也具有很大的影响，其中有大约35%的人表示他们不需要更多的教育；41%的肯尼亚人也表达了类似的看法，他们认为自己目前即使没有接受教育但也能生活的很好，所以并没有兴趣参与成人学习与教育。[7]

截至目前，世界各国所开展的对成人学习与教育参与阻碍的调查有两种不同的类别，一种是像肯尼亚扫盲调查和英国成人学习调查将“缺乏参与兴趣”作为阻碍的一部分的调查，另一种是像PIAAC调查和AES调查并不将“缺乏参与兴趣”视为阻碍。这种收集阻碍信息的主要方法导致对基本认识阻碍的严重低估，更是对于参与者主体个人意愿表达的严重忽视。在所有将“缺乏参与兴趣”作为阻碍的一部分来开展调查的国家，报告显示有相当大一部分人口在参与成人学习与教育的过程中面临着认识阻碍。如在参与欧洲“晴雨表”调查的11个欧洲国家中，认识阻碍在所有参与阻碍中所占比例从丹麦的14%到英国的31%不等。

四、改革举措

针对全球成人学习与教育参与发展的现状，及其所面对的来自环境、条件与认识等方面的阻碍，GRALE IV提出一系列改革举措。

(一)完善成人学习与教育的内涵与价值

虽然成人学习与教育目前已经取得一定进展，但是影响范围仅仅涵盖了部分国家，对其内涵和价值的宣传力度有待加强。

1.明确并宣传成人学习与教育的内涵和价值。《成人学习与教育全球报告》提出，成人学习与教育应该包括三种核心学习领域，即读写能力和基本技能、继续教育和专业发展(职业技能)、大众教育和社区教育(公民技能)。《贝伦行动框架》提出有必要发展一种广泛的学习文化，以吸引更多新的国家和群体的参与。在世界范围内，目前还有很多国家对于成人教育内涵的了解并不深入，因此，提高公众对于成人学习与教育的认识，相关组织应进一步向世界各国宣传成人教育的内容及优势，扩大成人教育的普及范围和影响。另外，要促进成人学习与教育的会员国之间进行通力合作，最大程度地开展资源共享，有利于提高会员国开展成人教育的效率和质量，实现共赢发展。

2.推广新型教育方式，丰富成人学习与教育的内涵和价值。随着开放式教育的兴起，利用现代信息技术的开放式课程资源有利于扩大公众参与度。相较于传统的开放教育，互联网时代的开放式教育能够为学习者提供更大的时空便利，这种新型教育方式通过互联网教育平台能够为学习者提供个性化且公平的学习途径。目前世界上许多国家还需要政府对基础设施等资源进行管理和分配，保障弱势群体的公平参与。[8]因此，要推动新技术手段与成人学习和教育深度融合，扩大MOOC、SPOC和OER，让弱势群体享有多元优质的学习机会，丰富成人学习与教育的内涵和价值。

(二)合理分配促进弱势群体参与的援助资金

1.发达国家要发挥引领作用，推动资金再分配。要使贫困地区和国家真正实现教育公平和终身学习，就需要对重大资源进行合理地再分配。因此，“联合国可持续发展目标1：消除贫困”提出各国要动用一切资源对贫困地区进行资金支持，尤其发达国家要发挥引领性作用。发达国家要承担起相应责任，将国民总收入的0.7%用于发展中国家的资金援助，其中0.15%-0.2%的资金要给予贫困地区和国家。据经合组织统计，参与成人学习与教育的28个国家中，只有4个国家在2018年实现0.7%的发展援助目标。由此可以看出，各国对于成人学习与教育“缺乏参与兴趣”的原因之一在于财政资源的匮乏阻碍了弱势群体参与教育。

2.政府和社会群体联合，参与弱势群体的教育帮扶。成人学习与教育并不能像正规教育一样迅速获得资金和财政的支持，在世界各国推广成人学习与教育还有很长的路要走。[9]对弱势国家资助的主体并不仅限于政府，社会企业和个人也承担一定的责任。因此，如何对于弱势群体进行公平有效地资助成为各国终身学习战略的核心。在成人教育发展中不会主动解决失业者、教育弱势群体、老年人或任何其他弱势群体的学习需求，因此政府核心作用就是矫正成人学习与教育的市场失灵。[10]学者德贾斯丁在调查中发现，福利国家的支出与弱势群体参与成人教育的比例之间并没有直接的对应关系。他认为一个国家对于弱势群体的资助效果并不是由总量决定的，最重要的是如何进行资金分配。因此，政府和社会群体应联合起来，对资金进行合理分配，共同落实对弱势群体的教育帮扶。

(三)创造公平稳定的工作环境与条件

1.创造公平稳定的工作环境至关重要。学者罗思马和萨尔认为，欧洲国家公民在参与非正规教育中所遭受的不公平待遇主要在于工作地位的不平等，他们强调构建公平稳定的工作环境对于成人学习与教育的重要性。[11]《2015年人类发展报告:为人类发展而工作》提出，目前全球有大量的人无法得到有尊严地生活的权利，同时也被剥夺了公平学习的机会，尤其是妇女在工作方面处于不利地位，这大大影响了其参与教育与学习的机会。该报告进一步指出，在科技日趋发达的时代，仅仅掌握一般技能的工人的工作环境和条件已经面临严重困难和阻碍。随着全球科学技术的进一步发展，需要高精尖技术的工作数量将迅速增加，低技能工作将大量减少，这将导致低技能工人的不安全感日益严重。经合组织与国际劳工组织通过调查发现，低技能工人缺乏继续学习的意愿，而这正是新兴工作所需要的。[12]

2.社会组织采取实际行动，为劳动者改善工作条件。解决工作地位不平等给成人学习与教育所带来的困难和挑战，需要政府、企业和工人团体等社会组织联合采取实际行动。国际劳工组织的全球工作未来委员会呼吁要重振社会契约，“给予劳动者公平的待遇，尊重他们的权利，保护他们免受风险，以回报他们对经济所做出的持续贡献”。参与终身学习的权利是新社会契约的基础，这包括带薪教育休假的权利。全球工作未来委员会发布的《全球未来工作委员会：为更美好的未来而努力》的报告忽视了一个方面，那就是努力实现经济民主的必要性。[13]这虽然是一个乌托邦式的想法，但是各国不应该忽视经济与民主之间的联系，要看到终身学习其实可以帮助建立一个更具包容性的社会。从这个角度来说，解决工作环境不仅是帮助工人接受教育以胜任新兴工作，更重要的是改善工作条件，构建公平合理的工作环境。

(四)扩充成人学习与教育的涵盖范围

1.充分利用信息技术提高全球成人学习与教育的参与度。随着科学技术的进一步发展，教育内容和手段的日益更新，世界各国在创新能力和信息手段运用方面出现严重的数字鸿沟。例如，2017年印度城市的互联网普及率为65%，而农村地区仅为20%。因此，要发挥信息技术促进成人学习与教育参与的作用，需要克服数字鸿沟，尤其是要为农村地区提供更多援助。发展数字教育有利于为学习者提供更多的机会，保障其进行高质量学习，也有利于当地完善教育质量保障和学习认可机制。[14]另外，正确使用信息通信技术不仅能够帮助学习者获得公平的学习机会，也能够帮助其消除读写能力和基本技能、继续教育和职业培训领域之间的隔阂。在当今社会，将基本的学习和职业教育相结合是大势所趋，全球成人学习与教育要善于利用现代信息技术，加大对偏远贫困地区人群的投入力度，帮助其学习并掌握新的知识技能，扩大就业方向和选择。

2.加大对社区学习中心的资助力度，提高弱势群体在成人学习与教育中的参与度。社区学习中心的工作主要是根据当地需求和社区环境提供多种多样的非正式活动和非正规教育机会，帮助该地区受教育程度较低的成人获得更多参与学习与教育的机会。这些非正规教育内容包括识字、基础教育、继续教育等。开展社区学习中心也有利于解决成人学习与教育发展过程中的环境障碍和条件障碍，提供更为有利的社会和经济环境。第三次《全球成人学习与教育报告》和第六届国际成人教育会议都指出，整个亚太地区、阿拉伯国家和拉丁美洲地区目前开设的社区学习中心的数量都在迅速增长，这背后的原因离不开国家和地区之间的通力合作。另外，政府要进一步加强与非政府组织的合作，加大对社区学习中心及其相关教育活动的投资力度，为社区学习中心提供相应的资金和技术支持。社区活动中心也要积极与当地政府、企业和社会群体建立更为完善的合作网络，提高工作效率。

五、结语

迄今为止，第六届国际成人教育大会闭幕已有十年。在这期间，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发布的四次《全球成人学习与教育报告》在全球范围内产生了深刻的影响和作用，通过多年对相关国家和地区的追踪调查研究来评析世界范围内成人学习与教育的发展态势。GRALE IV提到，第七届国际成人教育大会(CONFINTEA VII)将于2022年举行，该大会将在以往会议的基础上进一步阐释《2030可持续发展议程》和《仁川宣言》中提到的“2030教育：迈向全纳、公平、高质量的教育和全民终身学习”的实现路径和愿景。2017年10月在韩国水原市举办的第六届国际成人教育大会中期审查会议(Mid-Term Review of CONFINTEA VI)中提到，由于《2030可持续发展议程》中并未充分阐述成人教育对世界可持续发展所带来的重要影响和作用，因此呼吁相关部门要将《贝伦行动框架》和《全球成人学习与教育报告》中所提出的终身学习置于“联合国可持续发展目标4：优质教育”的核心地位，真正为弱势群体提供平等、廉价的职业培训，消除教育的性别差距和贫富差距，实现人人有机会接受优质的高等教育。正如《2030年仁川宣言》所承诺的“要发展公平、包容和高质量的终身学习”，真正实现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所提出的“成人学习和教育的目标就是为所有人创造一个光明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