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统村落活态保护的村民参与意愿及影响因素研究
——基于三明市的Logistic模型实证分析

2020-06-29 12:56安显楼
三明学院学报 2020年3期
关键词:活态村落意愿

安显楼

(三明学院 建筑工程学院,福建 三明 365004)

“传统村落”习称“古村落”。2012年9月,传统村落保护和发展专家委员会第一次会议为彰显古村落的文明价值和传承意义,将习称改为现名。[1](P200-209)相比“古村落”,“传统村落”一词更能体现初始建造年代比较久远、起居形态和文化传统依然比较原始以及农业人口、农耕文明和传统建筑风貌保存比较完整的村落的物质与非物质遗产双重价值。[2](P10-13)党的十九大报告提出,要“推动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创造性转化、创新性发展”。传统村落作为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完整刻录者,对传统村落进行活态保护正是该政策的最佳实践路径,并能推动乡村振兴战略的顺利实施。[3](P156-165)与此同时,伴随着城市化和城镇化的推进,农村人口大量迁移,传统村落逐渐衰落,这已引起业内专家和相关部门的重视。[4](P49-51)经过长时间的酝酿,“传统村落”评选制度于2012年由住房和城乡建设部等七部门联合推出,至2019年已评出五批共6 819个国家级传统村落。三明市传统村落的历史建筑保存完整、文脉传承连续且农耕文明丰富,正契合传统村落评价认定的要素标准。[2](P10-13)三明市国家级传统村落高达62处,主要分布在大田县(16处)、尤溪县(14处)和永安市(11处)。因此,对三明市传统村落的研究具备代表性,能够给其他地区传统村落的活态保护提供借鉴。

一、研究综述

现有文献对传统村落的研究视角非常丰富,并取得了丰硕的成果。但就“村民”研究角度来看,现有的研究还比较零碎,没有系统性。如冯骥才认为传统村落的保护是村民自觉的行动,应树立村民的乡风自爱和文化自信。[5](P7-12)刘馨秋等认为若村民建立传统村落的保护意识,便不会任意拆除旧居,更不会抛弃珍贵的农耕文明。[6](P99-110)向远林等提出社区营建式的传统村落保护模式,主张恢复村落历史记忆,启迪主动保护意识,使村民愿留下来居住。[7](P27-32)但乡村空心化的原因是村中的青壮年愈来愈少,乡村主体“人”缺位会逐步打乱乡村文脉传承延续的节奏,乡村会逐步走向凋敝衰落。[8](P91-97)传统村落作为乡村中的精华和佼佼者,主体“人”的缺失亦不例外。因此,生活居住在传统村落中的村民,才是传统村落的活态保护乃至乡村振兴的主体。主体村民的参与意愿,是传统村落活态保护成败的关键。以上文献虽然没有对村民进行系统全面的研究,但是已经意识到村民是传统村落的活态保护乃至乡村振兴的最重要的环节,越来越多的研究开始重视乡村主体村民的参与意愿。以上研究为本文研究的科学性提供逻辑基础,有基于此,本文研究三明市传统村落活态保护的村民参与意愿及其影响因素,并在此基础上探究如何使缺位的主体回归,让村民自觉自愿参与到传统村落的活态保护中去,传承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实现乡村振兴。

传统村落活态保护的村民参与意愿研究资料比较分散,相近的研究有王良健对农户参与空心村治理的意愿研究[9](P185-191),王丹秋等对农户宅基地置换意愿的研究[10](P40-47),陈珂等对村民参与乡村旅游的参与意愿研究[11](P26-28),等等。王良健对农户参与空心村治理的意愿研究采用IAD框架,该框架属公共资源治理范畴。传统村落活态保护涉及各方利益相关者之间的合作,文化遗产、古迹名胜、民风民俗和地方特产等公共事物广泛存在。本文在信息采集方向选取和样本选择方法方面参照了该框架。王丹秋等对农户宅基地置换意愿的研究,从心理、经济、环境及机会四个微观福利角度,并细化为19个福利因子作为农户意愿的影响因素。陈珂等在对村民参与乡村旅游的参与意愿研究中,选取的解释变量包括个人特征、对研究对象的总体认知、外部环境认知以及对生产生活的影响等四个方面,共设计了14个解释变量来具体描述。本文信息采集参数借鉴了上述两项研究的19个福利因子体系和14个解释变量系统。

二、变量选择与研究方法

(一)变量设定

一是因变量。村民是否参与传统村落的活态保护是其意愿的反映,本文以此作为被解释变量,进而研究传统村落村民个体特征、家庭状况、外部变量及个体感知因素对其行为决策的影响。调查对象不仅包含居住生活在传统村落的村民,还包括外出务工人员及在外地工作者。他们无论是否留守,对传统村落活态保护的态度是愿意或不愿意。综上,因变量属于二分类变量,本文将态度为愿意的因变量取值为“1”,而将不愿意时的因变量取值为“0”。

二是协变量。根据王丹秋、陈珂等同类研究的经验,并结合实际建立本研究的解释变量体系。三明市村民参与传统村落活态保护意愿的影响因素变量选取主要有:(1)个体特征,采用村民的性别、年龄、文化程度及职业指标进行衡量;(2)家庭状况,选取家庭人口、家庭收入、宅基地空心化率、非农收入比等指标进行描述;(3)外部变量特征,使用村落基础设施、村外出务工比例、与镇政府距离及村落在全市的经济水平等指标进行衡量;(4)个体感知,使用传统村落认知、活态保护认识、政府政策认知及创业意愿等指标进行衡量。在协变量体系中,大多数解释变量为分类变量和定性变量,故引入虚拟变量表示。[12](P249-256)李氏量表在实际使用中简单容易操作且信度效度效果佳,可广泛应用于各类统计分析模型[13](P1-6),在个体感知因素中,对满意度和重要性的分类计量参照李克特式量表。本文研究的变量选取及赋值意义如表1所示,为降低语义差异对受访者变量赋值的影响,此次调研采用一对一访谈的方式。

表1 研究变量选取及赋值意义表

(二)理论模型

村民对传统村落活态保护的参与意愿,即主动实施传统村落活态保护行为的主观概率,有“愿意”和“不愿意”两个决策空间,每一位村民都会在全面权衡各方面的因素之后,基于理性的分析做出对自己而言最优的决策,这个情景是典型的概率论中的二元决策模型。[14](P24-36)本文引入Logistic二项分布模型,运用极大似然估计法估计回归参数并进行显著性检验,以筛选村民参与三明市传统村落活态保护意愿的影响因素。Logistic回归模型为:

(1)式中,p表示村民愿意参与传统村落活态保护的概率,Xi(i=1,2,...,n)表示村民参与三明市传统村落活态保护意愿的影响因素。y代表上述村民参与传统村落活态保护的意愿,y取值1时,代表愿意;y取值0时,代表村民不愿意参与传统村落的活态保护。F(y)表示一个标准的Logistic随机变量的累积分布函数。(1)式中,y是变量Xi(i=1,2,...,n)的线性组合,即:

(2)式,βi(i=1,2,...,n)是第i个变量xi的回归系数,如果回归结果显示βi为正,表示第i个因素对村民参与传统村落活态保护的意愿有正向影响;反之,表示具有反向影响。ε表示随机扰动项。对上述(1)式和(2)式进行转换,得到以自变量的线性组合表示的因变量为发生概率的Logistic模型:

(3)式中,β0为常数项,βi(i=1,2,...,n)是第i个变量xi的回归系数,ε表示随机扰动项。运用统计软件对(3)式进行多元Logistic回归分析,并进行因变量回归方程的整体检验和各自变量系数的显著性检验,便可得到村民参与三明市传统村落活态保护意愿的显著性影响因素。

(三)数据来源

研究团队于2019年6月到8月对三明市村民参与传统村落活态保护意愿的相关情况实施问卷调查。样本选取采用随机抽样与整群抽样相结合的方法,采用实地入户面对面访谈与网络访谈相结合。鉴于村民文化素质的考虑,调查采用一对一形式,由调查人员访问之后亲自进行问卷的填写与数据录入。调研范围包括三明市62处国家级传统村落,发放问卷489份,收回问卷489份,有效问卷473份。

三、计量结果分析

(一)信度分析

研究收回的有效问卷,首先检验问卷的可信程度,即问卷中的各个问题在不同被访者之间是否测量相同的内容和信息,问卷结果是否具有一贯性、一致性、再现性和稳定性。问卷的信度分析包括内在信度分析和外在信度分析,内在信度重在考察一组评价项目是否测量同一个概念,项目之间是否具有较高的内在一致性。外在信度是指在不同时间对同批被访者实施重复调查时,评价结果是否具有一致性。[12](P434-441)一般情况下主要考虑量表的内在信度,目前最常用的方法是Alpha信度系数法。本研究的信度分析共473个案参与,Cronbach’s Alpha值为0.927,基于标准化项的Cronbach’s Alpha值为0.919,两个系数均超过了90%,本研究的量表设计具有较高的内在一致性,可靠性较强。

(二)描述性统计分析

如表2所示,在473份有效问卷的村民中,有132家愿意参与传统村落的活态保护,占被调查总体的27.91%。在性别方面,女性的参与意愿(33.08%)略强于男性(21.60%);在年龄方面,61岁以上的被访个体参与意愿(62.86%)最为强烈,年龄越低的群体,参与意愿越弱;学历方面,受教育年限越长,参与意愿越强烈;职业方面,服务业从业人员的参与意愿(45.16%)最为强烈,务农的参与意愿最弱(19.54%)。

(三)计量模型分析

二元Logistic模型为非线性模型,其随机误差项服从二项分布,且方差非齐性,因而传统对线性模型估计的最小二乘法不再适用。实务中,一般使用极大似然估计法对该模型进行参数估计和显著性检验。该研究采用SPSS 22.0对有效样本数据进行二项Logistic回归分析,使用后向逐步筛选法进行变量筛选,逐步回归共进行五步,限于篇幅,本文仅显示第一步(即模型一)和第五步(即模型五)的回归结果,如表3所示。

1.显著性检验

对二元Logistic模型整体的拟合优度检验采用HL检验,其原理是将样本数据依预测概率分成10组,而后根据访谈项数和期望项数构造卡方统计量,再计算P值对二元Logistic模型进行整体有效性检验。本研究的P值为0.031,小于给定的显著性水平0.05,因而拒绝原假设,得出结论模型整体显著。对二元Logistic模型各变量回归系数的显著性检验采用Wald统计量方法。经过计算,模型五的X7(空心化率)、X8(非农占比)、X10(外出务工)、X14(活态保护)、X15(政策支持)及X16(创业意愿)的回归系数Wald值对应的P值均小于显著性水平0.05。因此拒绝零假设,也就是六个自变量均具备显著影响。

表2 样本人口特征描述性统计

表3 二项Logistic模型回归分析结果

2.预测精度分析

本研究得出的Logistic回归模型的Cox-Snell R2和Nagelkerke R2的值分别为0.873和0.962,模型的拟合度显著良好。运用模型五对样本结果进行预测,对愿意参与的132个观测值预测准确127人,对不愿意参与的341个观测值预测准确328人,综合预测准确度高达96%。综合拟合优度和预测精度表现,本研究得出的最终模型是可靠的。

四、结论与建议

实证分析结果表明,村民的宅基地空心化率(X7)和非农收入比(X8)越高,参与传统村落活态保护的意愿越强;村民所在村的外出务工比例(X10)越高,其参与传统村落活态保护的意愿越低;村民对活态保护的重要性认识(X14)越完备、对政府支持和政策优惠(X15)越满意、在本地创业的意愿(X16)越强,参与传统村落活态保护的意愿就越强。根据上述研究结论,本文提出以下提高村民参与传统村落活态保护意愿的对策建议。

(一)激发传统村落活态保护的内生动力

要激发传统村落活态保护的内生动力,调动村民参与保护的积极性和增强其保护意识是关键。[15](P71-75)由调研结果看出,村民所在村的较高外出务工比例会显著降低村民参与传统村落活态保护的意愿。因此,首要的问题便是要多管齐下,引导村民回归。在整顿传统村落村容村貌的基础上,开展脏乱差治理和厕所革命,完善交通、通讯、网络、水电和垃圾处理等基础设施建设,提升传统村落的基础设施和服务水平,构建硬件雄厚和软件完善的传统村落禀赋体系。外出务工村民在城市化的进程中参与现代化城市的建设,并学习和内化新的生活方式和价值观念,逐步向市民演化趋同。引导外出务工村民的回归可以催化传统村落的转型与再生,实现传统村落的活态保护与融合发展。为传统村落的振兴和再生打造传统美食、森林康养、观光度假、休闲娱乐和文艺展演等多元一体的整体发展方案,以“传统村落旅游+”的形式带动其他产业的发展,并在此过程中注意对原生态环境和自然景观的保护,在保护好绿水青山的前提下追求金山银山,实现传统村落经济、生态和社会全面和谐发展。由此,完善村落禀赋,为当地村民创造先进完善的生产生活条件,吸引村民回归,推动民俗回乡,推动外出务工村民回归,真正实现传统村落的活态保护。

(二)活化村镇记忆储存,重塑传统村落文化生态价值

文化振兴是中国传统村落文化生态价值重塑的核心目标,村镇记忆储存是乡村可持续发展的基础动力。[16](P213-223)调研结果显示村民的参与意愿受其对活态保护重要性认识的显著影响,因此需要积极开展宣传工作,提升村民认知水平。根据村民的信息接收习惯因地制宜选择宣传方式,可以采用村民关注度高和喜闻乐见的传播媒介,灵活运用村广播、壁画板报、宣传册等传统方式和微信、抖音和快手等新媒体形式。宣传传统建筑和文化遗产的重要价值以及住房城乡建设部、文化部、国家文物局和地方政府等相关部门对传统村落活态保护的指导意见等,阐述传统村落的活态保护对记住乡愁、传承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和实现乡村振兴的重大意义,潜移默化村民的观念,提升其思想意识,旨在促成传统村落文明的信仰恢复和伦理道德建设。让村民热爱自己的家园和文化,对自己的民俗文化形成认同感和荣誉感,充分认识到遗产保护与自身的密切关系,使活态保护观念深入人心。督促村民自觉保护遗产、保护村落环境,实现传统村落的精神振兴。还可宣传国内外典型传统村落的自然风情和民俗风貌,展示成功的传统村落活态保护方式和保护成果,提高村民活态保护传统村落的自觉参与意愿。

(三)以居住者为驱动力,实现传统村落的自我保护

传统村落的保护分为他者保护和自我保护。他者保护是借助外在力量干预传统村落,这种输血式的保护方式是难以持久的。[17](P127-134)传统村落村民是传统村落活态保护的生力军,相比外来人口,本地居民更容易扎下根来。根据调研,村民的宅基地空心化率、非农收入比和本地创业意愿越高,参与传统村落活态保护的意愿就越强。在活态保护的推进过程中,可以先组织具备上述特征的村民,为其举办传统村落保护的专业培训,并因人制宜,培养其成为传统村落活态保护的技术人才和管理人才。从参与意愿强烈的村民中发现并培育本地传统建筑工匠,聘请行业专家对其进行培训,建立本地传统建筑工匠队伍。大力精准化培养新型职业农民,综合素质拓展培训与专题专业培训双管齐下,大众培训与精英高端培养相结合,因材施教使之不但懂当地民俗文化,还要会运营行销,担当起传统村落活态保护和乡村振兴的大任。政府推动与当地产业领军人物和院校科研组织签订战略合作框架协议,建立产学研合作关系,通过各种渠道和方式,建立本地人才智库,提升村落内生发展动力。

(四)多元主体协同推进,实现传统村落活态保护的共赢

“党政引导、村民主体、优秀社会人才共同参与”多方协作机制促成浙江松阳县沿坑岭头“画家村”的成功打造。[18](P54-60)“画家村”案例具有很强的启示意义和可复制性。当地有关部门应积极申请国家文物保护基金会专项资金,并建立各项社会力量参加的传统村落保护发展专项基金。启动“拯救老屋行动”和“文明守望工程”等公益计划,将传统村落活态保护的进展情况和反馈评价纳入地方政府的考核体系。推动无息贷款、财政贴息、补助基金等多类型的优惠政策,支持传统建筑保护和村落基础设施建设。当地政府及上级部门应整合各类涉农资金朝向传统村落倾斜,支持农业发展,保护农耕文明。政府牵头探索村落宅基地改革制度,建立宅基地有偿使用、本地村民自愿有偿退出的政策机制,引入各类特色产业龙头企业入驻,加强资金、人才、土地等要素禀赋的优化组合。制定并宣传落实各项优惠政策,鼓励本村乡贤、创业者、企业家回乡及其他社会力量通过捐资、投资、租赁等多种方式参与传统村落的活态保护。

传统村落,既是地域文化的典型代表,又是人类发展历史的结晶与见证,科学保护与合理利用文化遗产不仅是民族文化传承与振兴的需要,也是人类社会实现可持续发展的重要组成部分。三明市传统村落的活态保护应由相关部门主导“自上而下”将保护理念普遍深入到村民心中,最终由村民“自下而上”主动按照世界遗产的理念标准将村落打造成既具有地域特色又符合世界遗产理念的乡村聚居环境,从根本上探寻三明市传统村落振兴的路径,为乡土景观遗产在传统村落保护活化中找寻出路,创造百姓富、乡村美并符合人类需求的良性互动传统村落遗产类乡土景观空间,实现传统村落活态保护与乡村振兴的良性共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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