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易水送别”看志士荆轲

2020-05-30 10:48夏立菁
学语文 2020年5期
关键词:志士荆轲

摘要:从一介剑客开始,荆轲一直在追求个人价值的实现,在刺秦过程中,实现小我价值的追求最终与社会家国的理想合而为一,他以刺客之身怀抱兼济苍生之大志,即便失败也“箕踞而骂”,和司马迁“就极刑而无愠色”、谭嗣同“我自横刀向天笑”一样无畏无惧,这种精神文化需要被理解和传承。“弘扬民族精神,提高思想文化修养”是我们语文学科关键的一项核心素养,志士荆轲值得我们再次深入课本,寻幽探微,从文本的色彩、曲调和动作描写三个方面来探究他作为志士的成长之路。

关键词:易水送别;荆轲;志士

“易水送别”是人教版必修一教材《荆轲刺秦王》中的一个精彩段落,而且是一个非常重要的段落。这个场景的描写最为人称道,历来见仁见智。近来重读此文,笔者发现这段更是促成全文完成对荆轲形象塑造的重要段落,它促使了荆轲从“刺客”到“志士”的回归,从“小我”到“大我”的转变。从一介剑客开始,荆轲一直在追求个人价值的实现,在刺秦过程中,实现小我价值的追求最终与社会家国的理想合而为一,他以刺客之身怀抱兼济苍生之大志,即便失败也“箕踞而骂”,和司马迁“就极刑而无愠色”、谭嗣同“我自横刀向天笑”一样无畏无惧,这种精神文化需要被理解和传承。“弘扬民族精神,提高思想文化修养”是我们语文学科关键的一项核心素养,志士荆轲值得我们再次深入课本,寻幽探微,从文本的色彩、曲调和动作描写三个方面来探究他作为志士的成长之路。

一、色彩描写——志士的白色使命

“太子及宾客知其事者,皆白衣冠以送之。”易水边,蓦地出现这大片醒目刺眼的白,更显出深秋的肃杀。要知道,此刻秦国大军已经兵临易水,太子丹坐立难安,催促荆轲早日赴秦,于是荆轲捧着樊於期的首级,怀揣徐夫人之巨毒匕首,携秦舞阳,踏上刺秦之路,无异只身探虎穴,赴秦之路也是有死无生之路,荆轲此行的悲壮不言而喻。

白衣白冠,白色,其悲壮苍凉的象征意味十分明显。在中国传统文化中,白色主萧杀之秋,白色还象征着死亡、凶兆。荆轲就要去行刺不义之暴秦,使命的艰巨和此行的不测,两相对照,这大片的白色更象征着荆轲知其不可而为之的壮烈。这里的“白衣冠”,很容易被误解成丧服。《礼记·曲礼下》中有这样的文字:“大夫、士去国,逾竟(境),为坛位,鄉(向)国而哭,素衣、素裳、素冠。”郑玄注:“言以丧礼自处也。”其含义是:“言以丧礼自处也。臣无君,犹无天也。”孔颖达疏:“素衣、素裳、素冠者,今既离君,故其衣、裳、冠皆素,为凶饰也。”据此,太子丹和众宾客在燕国边境(易水)着白衣冠送荆轲乃是通例,并无提前为荆轲办丧礼之意,乃是将他视为燕国人而为他素服壮行。我们知道荆轲本是卫国人,其先祖是齐人,从卫国游历到燕国,荆轲一直在寻找实现自我价值的机会,很快燕国的隐士田光先生“善待之,知其非庸人也”。后来田光将他推荐给太子丹并以死激励。

太子丹初见荆轲就迫不及待言明他的计划,他希望荆轲效法曹沫:“诚得劫秦王,使悉反诸侯之侵地,若曹沫之与齐桓公,则大善矣;则不可,因而刺杀之。”(《战国策·燕太子丹质于秦》)太子丹“固请毋让”,荆轲“然后许诺”。由此荆轲才走进燕国的核心,从之前混迹燕国到担负一国之安危,从一个边缘人到核心机密的执行者,这是不是就是荆轲的志向呢?这份工作的身份是刺客,仍然停留在技术层面的剑术,如果荆轲满足于做一个剑客,可能他就不会来到燕国了。

但剑客和刺客似乎大有不同,剑客可以任性逍遥,刺客既受雇主厚待,就要以命相陪,何况这个雇主是堂堂太子,以太子之尊对他极力笼络,更可怕的是太子丹不仅把自己的身家性命押在他身上,还有燕国的存亡,兹事体大。这突然的身份转变需要一个慢慢认同的过程。大家把他视为燕国人,为他壮行,将其视为拯救燕国的希望。太子丹和宾客的“白衣白冠”恰是促使他身份认同的最后一步,从卫国到燕国,荆轲一直在寻找实现自我的平台,此刻眼前的這片白色一下子让他找到了归属感也有了使命感。荆轲不再只是剑客,而是兼济苍生的侠士,荆轲的志向在这一刻逐渐清晰。

二、曲调描写——志士的理想高歌

“高渐离击筑,荆轲和而歌,为变徵之声。”变徵,是徵音的变调,声调悲凉。击筑者高渐离,是荆轲到燕国后结交的朋友。《史记·刺客列传》中写有“荆轲嗜酒,日与狗屠及高渐离饮于燕市,酒酣以往,高渐离击筑,荆轲和而歌于市中,相乐也,已而相泣,旁若无人者”,酒酣以往,一击一和,时歌时泣,大有伯牙子期之意。

要了解荆轲,不妨看看高渐离是何人。高渐离后来用灌了铅的筑谋杀秦始皇,同样没有成功也壮烈献身,但以此看出这个人善隐忍、有谋略、有胆气,也是一位豪侠之士。人以类聚,我们再看荆轲,“其为人深沉好书,其所游诸侯,尽与其贤豪长者相结”,他在卫国时曾“以术说卫元君”。荆轲虽长于击剑,但他似乎只是以剑客身份作为他结交贤豪长者的名片,毕竟身处乱世,胸中有无点墨不如刀剑决人生死更能让人信服。再从《史记》中两个片段来看,面对盖聂的“怒目”、鲁勾践的“怒叱”,荆轲均“嘿而逃去”,可见荆轲并不欲与人在刀剑上论长短,即便受辱也能隐忍,能隐忍的人往往是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实现,像韩信忍胯下之辱,太史公“隐忍苟活”。但在太子丹眼中,荆轲的身份只是刺客,最有价值的就是他的剑术。荆轲没想到自己最终的价值还是要靠手里的这把匕首去实现,那他这么多年的隐忍为哪般呢?高渐离击筑而作变徵之声,恰是他作为知己体会到荆轲内心的悲凉,不为有死无生而悲叹,实为有志难申而遗恨,自己的生命价值只能止步于“刺客”?

“又前而为歌曰:‘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复为羽声慷慨。”羽声慷慨,声调激愤。王瑶教授编注的《陶渊明集》(1956年8月作家出版社出版)收有《咏荆轲》一诗,并有注“(渐离二句)高渐离、宋意,皆送于易水之上;渐离击筑,宋意高歌”。“前为歌者”是宋意,宋意在全场“垂泪涕泣”的低迷中唱出“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激励之声,又变为激愤的羽声,似在提醒大家提醒荆轲,此行关系重大,只可成功不许失败,不要忘记燕国所受的屈辱、所面临的困境,在场的各位都受其悲壮的歌声影响,“士皆瞋目,发尽上指冠”,同仇敌忾的情绪弥漫在潇潇易水之上。是啊,谁不曾为了心中的理想默默隐忍呢?太子丹被质于秦国的日日夜夜,平民百姓国破家亡的水深火热……如果说之前的荆轲只是太子丹厚养的一位“刺客”,那么此刻这易水边的慷慨悲歌,可能忽然让他明确了除暴秦助危困正是自己一直以来希冀实现的“志”,而剑术正是自己实践理想的利刃。

三、动作描写——志士大义刺秦

“于是荆轲遂就车而去,终已不顾。”如果一名刺客不仅仅是为了酬答雇主的知遇之恩,而是把这次刺杀当作实现自己人生价值的事情来做,那么行动的决绝就可想而知了。一个“终已”便能很好地诠释荆轲的坚定。这与荆轲在准备尚不充分的情况下被太子丹催促怀疑,怒叱太子丹后的“遂发”完全不同。此刻的“就车”,有将军跨战马之势,“终已不顾”,义无反顾且成竹在胸。从荆轲至秦后的一系列表现来看,他的确有勇有谋、临危不惧,厚赂秦王宠臣得到行刺机会、顾笑秦舞阳放松众人的戒备、顺利地出匕首于地图,这些无一不体现了荆轲拥有完全超越刺客的素养和谋略。

他把刺秦作为己志去实现,而不是简单地取秦王的项上人头。按照太子丹与他的约定,生劫秦王为上策。如今秦国正势如破竹,大军已临易水,燕国危如累卵,倘能再效曹沫之功,荆轲凭一己之力解燕国于倒悬,不仅可以酬知己,更能慰平生。因此,我们看荆轲刺秦王,特别关注下“匕首”这个细节。荆轲“左手把秦王之袖,而右手持匕首揕之。未至身”,之后秦王“自引而起,绝袖”,在这个时间里,荆轲的匕首都未曾碰到秦王身体;后来诸郎中和秦王“以手共搏”荆轲,那柄淬了巨毒能使人立死的匕首也并没碰到任何一个人尤其秦王身上,这有点不合常理,这么近的距离,有匕首不用而和他们徒手相搏,甚至有点怕误伤了秦王的意思,直到秦王断其左股,荆轲才“引其匕首提秦王”,据此可以推测荆轲的真实目的还是生劫。这样我们再回头看易水送别时荆轲的“终已不顾”,更有一番成大事的气魄和果决。由此来看,荆轲并非只是刺客,实乃志士耳,为了心中的理想,无畏无惧,有勇有谋,即便失败也为人景仰。

总之,荆轲刺秦占了整篇《刺客列传》近一半的篇幅,太史公为何特别青睐荆轲,可能是荆轲不同于其他刺客,他是刺客中的志士,恰如太史公本人也是史官中的志士,他们都可以为了志向舍小我之屈辱甚至生命,只为心中的宏志,正如司马迁评价所说:“此其义或成或不成,然其意皎然,不欺其志,名垂后世,岂妄也哉!”

(作者:夏立菁,安徽省芜湖市无为第一中学教师)

[责编尹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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