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 丽
(河南大学 外语学院,河南 开封 475001)
随着大学英语教学改革的进一步深化,教育工作者和研究者逐渐意识到:相较于学生的语言运用能力、批判性思维、跨文化交际、人文素养的培养研究以及教师的职业技能、教学方法、教学模式研究,教师的自我发展、职业认同研究也逐渐引起学界关注。如唐进运用“自我对质法”(Self-confronted Method)验证了大学英语教师职业认同包括职业行为倾向、教育改革认同、职业环境认同和科研投入认同四个维度[1]。刘熠从“叙事”和“隐喻”视角出发探讨外语教师职业认同[2],指出“教师认同研究者多关注教师的社会与文化认同的多样性,但对认同建构和重建过程关注不足”[3]。这引发进一步思考:目前大学公共英语教师职业认同究竟处于什么状态?导致焦虑情绪、危机感的深层原因和心理结构又是什么?如何帮助这一群体提高或建构职业认同,从而进一步促进大学英语教学改革的发展以及教学质量的提升?基于此,本文将分析科研、教学、组织认同、人际关系对教师产生的压力和焦虑情绪,以教师的基本情况如性别、年龄、教龄、职称和学历作为因变量,研究其对职业认同产生的影响。
职业认同是教师专业发展的核心议题,指个体教师对这一职业的整体看法、态度。职业认同不仅受到教师个体心理状态的影响,还受到人际关系、收入、工作环境和文化环境的影响。由于教师的职业认同是一种个人的主观感受,本研究在设置年龄、职称、教学、科研、收入、组织活动及认可这些自变量之余,又引入焦虑这一新的观察维度,探讨上述自变量对教师焦虑情绪的影响以及焦虑情绪与教师职业认同之间的关系。
焦虑作为心理学和哲学共同关注的话题,也是学习理论(Learning Theory)所关注的对象。克尔凯郭尔将人类的焦虑分为正常焦虑(Normal Anxiety)和神经性焦虑(Neurotic Anxiety)两种类型[4]37。正常的焦虑和人的创造力有深刻的联系,神经性焦虑则是一种影响正常生活和思维的病态情绪状态。“现代社会的发展总是不规则的,不平均的。无论发展到什么水平,总会有落后地区与边缘群体。这是现代社会紧张和冲突的根源。”[5]489本文所谈及的焦虑更多是指在人的发展过程中个人需求(精神与物质)与社会环境(人才评价体系与考核机制)之间的矛盾所致的不良情绪,在当代社会具有一定的普适性。
本研究制定的《大学公共英语教师职业认同及发展量表》涵盖基本情况、身份认知、工作及生活状态和职业发展计划四个部分,采用李克特五星量表评分形式,分为“非常符合、比较符合、不确定、比较不符合、完全不符合”五个等级的答案,从高到低分别计5至1分。所有数据最终用SPSS19.0软件进行处理分析,为解决方案的设计提供了有力的支撑。问卷设计参考2016年苏大鹏“高校教师职业认同的结构量表”[6],2013年唐进“大学英语教师职业认同量表”,突出强调教学、科研、组织活动及认可对公共英语教师所可能产生的焦虑情绪,不同年龄、不同学历、不同职称的教师产生焦虑的不同原因,以及对其职业认同感的影响[7]。采用“问卷星”的形式,向河南省内各级各类多所院校的公共英语教师发放并收回有效问卷225份。其中,男性47人,女性178人,符合英语专业和教师群体女性多于男性的一般状况。受访者中80.93%是普通教师,没有行政职位;年龄分布以35~44岁居多(占58.6%),与从教时间基本一致。受访者中159人为硕士学历,占总人数的73.95%,博士在读8人,博士毕业8人,各占3.72%。助教23人,讲师123人,副教授64人,教授5人。如表1所示,参与问卷调查的教师在年龄、职称、年龄和从教时间上充分体现了高校大学英语教师群体的特征:职称普遍偏低,学历普遍偏低,中青年教师和女教师居多。
问卷设计及统计尽可能客观详尽地呈现大学公共英语教师面临的职业困境、职业倦怠、自我认同感丧失的原因和后果。
表1 参与问卷调查的教师基本情况正态性检验分析
通过问卷调查及结果分析发现,大学公共英语教师选择这一职业的主要原因包括工作稳定(78.51%)、热爱教学(68.84%)和有寒暑假(61.4%),因为热爱科研工作选择此职业的只有13.02%。在具体工作中,35~45岁的中青年教师因科研和学历产生的压力导致其职业认同感降低。反映在问卷及统计数据中,教师的教学工作并不能对教师产生过大的压力和焦虑情绪,年轻教师更多关注教学水平和能力的提升,从而获得单位和学生对其教学工作的认可。随着教龄和职称的提升,教学工作已经不再具有挑战性,提高科研能力成为大学公共英语教师的首要目标,如何发表高水平的论文和申报高级别的科研项目对公共英语教师产生了较大困扰。可见,这一群体产生职业认同危机的主要原因是:如何平衡教学与科研的关系、形成一个良性的循环和互动,在保证教学任务和教学质量的前提下提高科研能力、学历和职称,从而在高校中获得更大的话语权和更强的职业认同感。
知识和技术的革新使人们的生活、学习和工作状态发生了巨大变化。工业革命引起社会结构的重大变革以来,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日益变为以竞争为主。互联网环境、深度学习和人工智能的出现,挑战传统的课堂教学模式。从教师的“一言堂”到翻转课堂,从语音教室到慕课、微课、线上线下同时授课,教学方法、模式、手段、技术迅速推陈出新,但仍然很难满足“00后”学生对英语教学形式、内容的期待,大学英语公共课教师群体在知识储备、专业技能方面受到很大挑战,公共英语教师面临科研和教学工作量的双重压力。同时,攀升的物价、房价和增长缓慢的工资待遇也给高校教师带来了不小的生活压力。面对种种压力,教师在繁重教学任务和机械重复的重压下深感自身工作的无意义性,失去职业认同甚至自我认同。在此情景下,焦虑也就成为社会性话题,且随着技术日渐“压迫”人脑而日益严重,即“现代技术固有的理性以控制、限制和(基于同样的原因)挫折的形式强加于个体的活动与意识”,“个体被迫控制自己的情感生活,使之受制于现代技术的工程伦理”[5]728。有些教师在焦虑中努力提高自己的专业能力,但是仍然无法找准自己的研究方向和职业定位;有些教师则在焦虑中变得冷漠麻木。在目前高校公共英语教育的考核体系下,从业教师的工资仅仅和工作量与职称相关,对于教学质量和效果又很难进行合理有效的考量。雪上加霜的是,我国大学英语作为学科的“合法地位”至今未被确认,这直接或间接危及大学英语教师的学术地位和职业尊严[8],进一步对我国公共外语教学造成不利影响。无论是在社会中还是在高校学术圈中,英语教师都处于一个“他者”的地位,如何提高自身业务素质、增强自己的职业认同感,并为个人专业发展提供良好的规划和目标,成为这些中青年教师亟待解决的问题。
1999年教育部出台《面向21世纪教育振兴行动计划》后,在校大学生人数逐年增加,相应地迫使各高校引进了大量公共英语教师[9]。近20年来,形成了这样一个特征鲜明的高校公共英语教师群体:以女性居多,年龄处于30~45岁。面对科研任务和教学工作量的重压与自身学历、职称提升的需求,女性教师还需承担沉重的家庭责任,使公共英语教师产生了巨大的压力和焦虑情绪。
如表2所示,研究对象的来源总体客观反映了大学公共英语教师目前的整体状态:硕士、讲师、女性、中年教师居多,在学历和职称上亟待提高。研究对象和考博士、攻读博士学位以及发表高水平论文之间的显著性方差显示:1999年高校扩招后增容的教师(年龄处于35~45岁)面临职称晋升和学历提升的高度竞争状态(P≤0.05),并使之产生巨大的精神压力和焦虑情绪,而这部分教师的职业认同危机及建构将是本研究关注的重点。
如表3所示,利用方差分析可以得出学历样本在职业发展规划和要求上存在显著差异。随着学历的增高,教师对自己的科研要求也呈增高趋势,在发表高水平的论文、获得教学奖励、攻读博士学位三个方面呈现显著差异。科研能力的提升和教学能力的提升虽然不具有显著性差(P>0.05),但仍然表现出不同学历样本对职业规划的差异,其中,博士学位样本更注重科研能力的提升,硕士学位样本则更注重教学能力的发展。存在主义心理学家罗洛·梅认为:“创造性越高的人,潜在的焦虑与疚责就越强。”[4]43从事创造性活动可以缓解个体的焦虑情绪,并激发自我价值感和成就感。随着学历、知识和教研能力的提升,教师个体对自我的要求和定位也有所改变。对于中青年教师来说,攻读博士学位和发表高水平论文成为目前最主要的目标,造成他们焦虑情绪的同时影响到职业认同水平。
科研工作给公共英语教师带来了巨大压力,这种焦虑状态和教学时间远远大于科研时间,有较高的相关度。“您的教学时间远远大于科研时间”一项中,86位教师(占40%)认为“非常符合”,107位教师(占49.77%)认为比较符合;“目前的教学任务过多,阻碍了您的职业发展计划”一项中,45位教师(占20.93%)认为“非常符合”,104位教师(占48.37%)回答“比较符合”。如表4所示,科研压力与受访者的焦虑情绪存在紧密关系。
统计显示,职称与公共英语教师的焦虑感之间也存在深刻联系。其中,具有中级职称的教师焦虑感最强,随着职称的升高,更多教师认为工资待遇使之生活水平、自我发展、自我价值感受到了影响。
学校和部门为公共英语教师提供的自我发展机会对教师的职业认同产生明显的不利影响(P=0.001)。领导在教学、科研和单位决策决议方面也影响着教师的职业认同及自我发展。其中,113位教师希望成为“教学科研型”教师,占52.56%;83位教师想要成为“教学型”教师,占38.60%。,而高校一律将公共英语教师按教学型进行考评,虽然在一定程度上照顾了公共英语教师因课时量过大而影响科研工作的状况,但长此以往,将降低公共英语教师在高校的地位和话语权,影响他们创新能力的发展,从而影响教师的职业认同感。
从表5可知,利用方差分析发现在8项“组织活动及认可”中有4项(包括1、3、5、6题)呈现出显著性(P<0.05)。具体分析可知:同事间的交流在职业认同中起到积极作用。第10项与第1题呈现出0.01水平显著性(F=4.233,P=0.003)。第10项与第3题呈现出低于0.01水平显著性(F=4.852,P=0.001)。通过具体对比差异可知,有着较为明显差异的组别平均值得分对比结果为“比较符合>完全不符合;非常符合>完全不符合;比较符合>比较不符合;非常符合>比较不符合;比较符合>不确定”。第10项与第5题呈现出低于0.05的水平显著性(F=3.100,P=0.017),存在着较为明显差异的组别平均值得分对比结果为“不确定>完全不符合;比较符合>完全不符合;非常符合>完全不符合;不确定>比较不符合;比较符合>比较不符合;非常符合>比较不符合”。第10项与第6题呈现出0.01水平显著性(F=4.839,P=0.001),有着较为明显差异的组别平均值得分对比结果为“不确定>完全不符合;比较符合>完全不符合;非常符合>完全不符合;比较符合>比较不符合;非常符合>比较不符合;非常符合>不确定;非常符合>比较符合”。综上所述,学校的政策和组织生活对公共英语教师职业认同产生了不利影响,而部门领导、同事、学生与教师的互动关系则带来积极影响。
表2 教师年龄和职业发展计划之间的关系
表3 教师学历和职业发展计划之间的关系
表4 教学、科研、职称与教师焦虑情绪之间的关系
表5 组织活动及认可对高校公共英语教师职业认同的影响
研究表明,大学公共英语教师在教学工作上总体呈现出积极状态,并且完全能够胜任教学工作的压力和挑战,但是科研工作给这一群体带来了难以化解的压力和焦虑情绪。高校在减少总课时量、提高教学质量的同时,提高大学公共英语教师的科研积极性和增加科研时间,鼓励、引导、助力大学公共英语教师从事更具创造性的研究工作,将有利于缓解他们的职业危机感和增强职业认同,从而推进大学公共英语教师的职业发展。第一,开展系统的教师培训。围绕教学方法、心理学、跨文化交际以及专业英语等主题,给教师提供更多的线上、线下职业培训,以提高教师的专业水平和科研能力。第二,改革教学手段。充分利用网络资源,增加自主学习内容和时间,整合视听说和读写译课程的教师资源,减轻教师课时量。此外,开发更具针对性的慕课与新的课程方案,在提高教学水平的同时给教师提供更大的科研平台。第三,开展专门用途英语教学。引进或帮助教师进行专业性更强的商务英语、论文写作、英美文学、英美文化等课程,既可提高学生的文化素养、专业水平、英语语言应用能力,也可帮助教师确定研究方向,提高科研能力。
在大力推行课程改革的同时,公共英语教师的职业认同危机已经成为一个亟待解决的问题。研究外语教师、探究和推动教师教育与专业发展,是当前大学英语课程改革的要求。在构成教学研究的基本因素中,作为沟通教育理念与学生之间的重要媒介,教师是改革成败的关键。只有提高教师的专业素养以及幸福感、价值感,才能提高教师的讲课积极性,对学生产生更加积极的影响。同时,教学不仅关乎数量,更关乎质量;教学不仅关乎考试成绩,更关系到学生的身心健康、人格理想。一个积极向上、充满成就感和自我价值感的教师将会对学生产生正面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