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系网络、农户分化与农地转出行为研究

2020-04-23 03:21李华夏显力蔡洁
农业现代化研究 2020年2期
关键词:农地分化农户

李华,夏显力,蔡洁

(1. 西北农林科技大学经济管理学院,陕西 杨凌 712100;2. 长安大学公共管理与法学院,陕西 西安 710064)

随着农业生产要素价格上涨,农业收益逐年下降[1],小农户越来越难以适应农业现代化发展的需要[2]。加快农地流转,发展适度规模经营,既是促进小农户衔接现代农业的必然要求,也是农村社会分化背景下促进农户家庭资源优化配置的必然选择。如何在保护农户利益前提下,找出影响农户农地流出的关键因素并稳步推进农地大规模流转,对降低耕地细碎化、提高经营规模、保障国家粮食安全和促进农户家庭城镇化等具有重要的现实意义[3-4]。

实践中,由于受土地产权残缺[5]、市场机制不完善[6]、中介服务组织匮乏和地域差异等因素的影响,我国农地流转市场发育一直较为缓慢,供需对接不够流畅。基于以上困境,当前很多地区已经初步建成了具备土地流转信息资源库、服务中心和信息员的市场服务体系,但大多数农户在农地流转中仍选择私下交易,农地多在亲朋好友和左邻右舍之间流通,农地租赁市场演变为依靠关系网络的“人情市场”[7]。关系网络由行动者在互动博弈中创立的关系组成[8],可看作行动者为了获得某些稀缺资源而建立的一系列社会联系[9-11]。中国是一个传统的关系型社会,基于地缘、血缘和亲缘等形成的关系网络具有“桥梁”和“黏合剂”的作用[12]。现有研究表明,关系网络有利于促进信息交流、降低交易成本、增加双方互信和规避农业生产经营风险,从而能助推土地流转[13-14]。但也有学者发现,由于市场化进程和信息化发展,以关系网络为基础的“熟人”信任被以市场联系为基础的“契约型”信任有效替代了,关系网络在农地转入或转出中未能发挥有效作用[15]。

我国农业从传统小农经济向适度规模化方向发展的过程中,农户群体形成以新型农业经营主体、传统小农户和非农就业农户等为代表的多元分化,引发了农村土地资源在不同群体间的重新配置。国外研究表明,职业是划分阶层和阶级的关键性因素[16],但关于我国农户分化的深入分析较少;国内学者大多认为,农户分化是影响农地流转行为的重要因素[17-18],分化使得农户经济社会地位产生差异,必然造成农户土地效用认知、土地产权偏好和土地依赖程度的不同[19],进一步影响到他们的农地流转意愿认知和行为决策。

综上所述,关系网络对农户农地转出行为的影响研究尚未形成一致性结论,同时随着农户分化程度的加深,以关系网络为基础的熟人社会差序格局发生改变,农户可能会重新计算关系网络在农地流转中的交易得失,此种农户分化差异势必会引起关系网络对于农地转出行为的作用变化,而现有研究忽视了农户分化与关系网络之间的交互效应。鉴于此,本文基于关系网络、农户分化和农地转出行为的分析线索,利用陕南3个地市456个农户的抽样调查数据,深入挖掘农户关系网络和农户分化的内涵,采用Double-Hurdle模型,分析关系网络和农户分化对农户农地转出行为的影响,探讨农户分化在关系网络对农地转出行为影响中的调节作用,为农户农地流转相关政策优化提供参考依据。

1 理论分析与研究假设

1.1 关系网络对农户农地转出行为的影响

关系网络通过降低农地流转的事前交易费用促进农地转出。关系网络是一种具有信息传递和信息扩散功能的资源与媒介[20],可以显著减少信息搜寻费用和扩大市场范围,从而能够有效增强土地供需市场匹配,促进农户农地转出行为发生。关系网络越广泛,农地转出的信息越容易传递给更多的农户,同时信息接收端的农户越多,这有利于有转入意愿的农户及时获取流转信息,降低市场交易的搜寻成本。相对于关系网络狭小的个体,拥有广泛关系网络的农户能够以较低的信息费用来发出流转信号或获取有效信息,达到扩大市场范围的效果[21],从而更有助于农地流转交易的达成。同时,关系网络建立在熟人社会基础上,既有助于农户在农地转出数量、价格、时间和支付方式等问题达成一致,也能够有效缓解道德风险和降低谈判成本[22]。

关系网络通过降低农地流转的事后交易费用促进农户农地转出。关系网络是一种隐性的契约监督机制和执行机制[23],能够提升农户农地转出契约自我履约率,从而助力农户农地转出。以关系为根基形成的信任边界是个天然封闭圈,圈内的农户虽然受制于人际关系上的差序性和圈层结构,但网络成员之间的关系对成员个体存在潜在的监督与约束作用。相对强制执行的合同,这种自我履约的合同执行费用更低[24],留给双方的合作剩余也更多。关系网络越广泛,受到“熟人”的监督越多,农户在农地转出中违约的声誉损害越重,因而可以降低监督和执行成本,从而有利于达成农地流转交易,提高农户农地转出的可能性与农地转出规模。基于上述分析,关系网络越广泛,农户转出农地的可能性越大,转出户的农地转出规模也越大。

1.2 农户分化对家庭农地转出行为的影响

农户分化是指一定区域内的农户由同质性的经营农业户分化为经营农工商等异质性农户的过程[25],可分为浅分化农户和深分化农户。农户农业收入占家庭总收入越高,其农户分化程度越浅,为浅分化农户;农业收入占家庭总收入越低,其农户分化程度越深,为深分化农户。农户作为理性人,其农地转出行为追求效用最大化。农业劳动机会成本的提高在改变工农业部门间要素相对价格的同时也改变了农业内部生产要素的相对价格,理性的农户必然会在要素价格的诱导下重新配置家庭拥有的农地资源[26]。根据农地功能的不同,农地效用可划分为保障效用和资产效用两类,但这两大效用无法同时得到[27],因此农户农地转出行为取决于其保障效用与资产效用的差序。对于深分化农户,拥有较多稳定的非农收入,对农地的生存依赖逐步减小,农地的保障效用弱化而资产效用逐渐增强,在两大效用无法兼得的硬约束下,为了实现效用最大化,深分化农户会选择农地的资产效用,这会促成农户对农地转出行为的积极态度。

就农户对农地产权的认知与偏好而言,随着城镇化与经济转型,农户分化程度日渐加深,农户对农地产权不同权力束的偏好可能不同,理性农民会更加重视农地的处分权[28]。深分化农户在综合考虑自身职业、收入水平等禀赋约束后,效用最大化的农地产权安排是选择行使处分权,而作为处分权重要组成的转让权也会被纳入其最优行为之中。此外,从农地效用差序重构的角度讨论,随着分化程度加深,农户倾向于选择农地的资产效用,这也会影响他们对农地产权的偏好向处分权转变,进而促进农户的农地转出行为(图1)。基于以上分析,农户分化程度越深,农户转出农地的可能性越大,转出户的农地转出规模也越大。

图1 农户分化对家庭农地转出行为作用机理Fig. 1 Action mechanism of rural-household differentiation on farmers’ farmland transfer behaviors

1.3 关系网络、农户分化对农地转出行为的交互影响

对于浅分化农户,其以农业为主的生产和生活离不开传统的差序格局明显的熟人社会,而熟人社会的交往、交易往往遵循“关系为先,利益为次”的规则。浅分化农户通过关系网络达成农地交易,能够获得农户生活和生产帮助(如红白喜事)等诸多难以通过市场交易或商品契约来满足的超市场契约机会。而且农户所获得的超市场契约价值难以通过公开市场来估计,其带来的心理效用抵消了让渡控制权所产生的心理损失,使得农地流转报酬(包括物质报酬和非物质报酬)带来的收益远高于让渡农地控制权的市场价值[29]。因此浅分化农户更容易发挥关系网络在农地转出行为中的促进作用。

对于深分化农户,家庭劳动力多外出打工,农户无法获得超市场契约,只能获得让渡农地控制权的租金,农户必然衍生强烈的损失厌恶感。同时深分化农户外出就业使得关系网络在农地交易中的情感联结变得不稳定,由此带来更高的交易成本和交易风险。很可能使得农户认为“农地流转价格远不能够弥补让渡农地控制权和放弃超市场契约的损失”,进而加剧了农户损失规避的反应,抑制关系网络对农地转出行为的促进作用。由此可得,农户分化程度的加深,会削弱关系网络对农户转出农地的可能性及转出户农地转出规模的影响,农户分化在关系网络对农户农地转出行为的影响中起着“削弱剂”的作用(图2)。

2 研究方法

2.1 数据来源

本文数据来源于本课题组2017年12月对陕南地区的实地调查。为了保障调查的严谨性,课题组根据研究区农地流转情况,采用随机抽样法从陕南地区随机抽取3个市,每个市随机选取1个县,每个县随机选取9~10个自然村,每个自然村随机选取10~20户进行调查。从样本覆盖范围看,样本具有代表性,能够充分反映陕南地区土地流转总体情况。

调研内容包括农户特征、家庭基本情况、家庭经营承包地情况和村庄基础设施与经济情况等。此次调研共发放问卷500份,在问卷录入、生成数据库后,课题组对数据进行了逻辑检查和区间检查,剔除了存在信息不真实、核心变量数据缺失等部分,同时对部分存在疑问的样本进行电话回访,最终共获取456个有效样本,有效率达91.2%,样本特征统计见表1。

图2 农户分化调节效应对家庭农地转出行为作用机理Fig. 2 Action mechanism of regulating effect of rural-household differentiation on farmers’ farmland transfer behaviors

表1 样本基本情况Table 1 Basis statistics of the sample

2.2 变量选取

1)被解释变量:农户农地转出行为。农地转出行为包括农户是否转出和转出规模[30]。参考已有的关于农地转出行为的文献[31],本文采用两个指标度量农户农地转出行为,一是农户是否转出农地,二是农户土地转出规模,以农地转出率来表示,用来衡量农户农地转出的相对规模。

2)核心解释变量:关系网络和农户分化。关系网络可分为强连接网络和弱连接网络[32]。强连接网络指的是同质性较强,交往的人群、从事的工作和掌握的信息等趋同的亲缘关系网络,而弱连接网络指的是同质性较弱,交往面广,交往对象可能跨行业的友缘关系网络[33]。参考蔡起华等[12]的研究,本文采用样本农户家庭拥有的亲戚数量来表征强连接网络,采用样本农户家庭拥有的朋友数量来表征弱连接网络。农户分化以职业分化衡量,本文借鉴刘炎周等[34]的分类方法,同时参考中国社会科学院农村发展所2002年的研究,以农户家庭农业收入比重作为划分标准,即农业收入占家庭总收入90%以上为纯农业型,赋值为1;农业收入比重在50%~90%之间的为农业兼业型,赋值为2;农业收入比重在10%~50%之间的为非农兼业型,赋值为3;农业收入比重在10%以下的为非农业型,赋值为4,赋值越高意味着农户分化程度越深。

3)控制变量。考虑其他可能影响农户农地转出行为的因素,选取以下控制变量:户主年龄、户主受教育年限、家庭劳动力占比、家庭结构、家庭成员健康状况、农地细碎化、农地确权、风险意识、村庄经济发展水平和村庄交通便利性。此外,还引入了地区虚拟变量以观察不同地区之间的差异。上述各变量的定义、赋值与描述性统计见表2。

2.3 模型设定

调查样本中存在相当数量未转出农地的个体,针对这一问题,学界多采用Tobit模型来处理[35]。然而,由于本文将农户农地转出行为分为是否转出和转出规模两个阶段,而Tobit模型不能解决两阶段问题,故本文构建双栏模型来处理[36]。首先,考虑农户是否转出土地,可建立如下方程:

式(1)表示农户未转出土地,式(2)表示农户转出土地;φ(·)为标准正态分布的累积分布函数,yi为农户是否转出土地,X1i为关系网络等自变量,α为相应的待估系数,i为第i个观测样本。

其次,考虑农户土地转出的规模,可建立如下方程:

式中:E(·)为条件期望,表示农户土地转出的规模,λ(·)为逆米尔斯比率,X2i为关系网络等一组自变量,β为相应的待估系数,δ为截取正态分布的标准差,其他符号含义同前所述。

基于式(1)~式(3),可建立对数似然函数为:

表2 变量说明和描述性统计Table 2 Variable def nitions and descriptive statistics of variables

式中:lnL为对数似然函数值。利用极大似然估计,可求得本文实证研究所需的相关参数。

3 结果与分析

3.1 描述性统计分析

调查农户中发生农地转出行为的有198户,占样本总量的43.4%,但转出户的农地转出规模相对较大,平均每户的农地转出率为65.9%(表2)。农户强连接网络和弱连接网络的均值分别为11.952和12.445,表明农户的强连接网络比弱连接网络小0.493,可能的原因是强连接网络本身较为固定,而弱连接网络是可塑的,所以强连接网络稍弱于农户的弱连接网络。农户分化的均值为3.605,表明农户的职业分化程度较深。户主的平均受教育年限为6.761年,文化程度偏低;家庭结构的平均值为3.412,介于中老年家庭与老年家庭之间,老龄化问题严重,主要原因是人口的城乡流动。

3.2 关系网络和农户分化对农户农地转出行为的影响分析

由表3和表4可知,四个实证模型的Wald卡方检验值都通过了1%的显著性水平检验,表明模型在整体上具有适用性。将强连接网络、弱连接网络和农户分化各自单独的估计结果分别与关系网络和农户分化的联合估计结果相比,可以发现,同时加入3个核心解释变量后,强连接网络的平均边际效应和回归系数分别从0.0076和0.0040降低至0.0053和0.0024,弱连接网络的平均边际效应和回归系数分别从0.0064和0.0052降低至0.0034和0.0035,农户分化的平均边际效应和回归系数分别从0.1355和0.1434降低至0.1003和0.1252。以上对比说明,如果没有控制农户分化,强连接网络和弱连接网络的作用可能被高估;如果没有控制强连接网络,弱连接网络和农户分化的作用可能被高估;如果没有控制弱连接网络,强连接网络和农户分化的作用可能被高估。同时本文对解释变量进行了多重共线性检验,结果显示4个方程中解释变量方差膨胀因子的平均值均远小于10。这说明变量之间不存在严重的多重共线性问题。

关系网络和农户分化的估计结果显示(表4):首先,强连接网络对农户是否转出农地和转出户的农地转出规模的影响分别在1%和5%的水平上显著,且方向为正;弱连接网络对农户是否转出农地和转出户的农地转出规模的影响均在10%的水平上显著,且方向为正,这表明关系网络能促进农地转出行为。农户分化对农户是否转出农地和转出户的农地转出规模的影响均在1%的显著性水平下通过检验,且方向为正,这表明农户分化对农地转出行为有正向影响。其次,平均边际效应和回归系数的结果表明,农户的亲戚数量平均每增加1个单位,农户转出农地的概率增加0.53个百分点,转出户的农地转出规模平均扩大0.24%;“农户的朋友数量”每增加1个单位,农户转出农地的概率增加0.34个百分点,转出户的农地转出规模平均扩大0.35%;“农户分化程度”每加深1个单位,农户转出农地的概率增加10个百分点,转出户的农地转出规模平均扩大12.5%。

表3 关系网络对农户农地转出行为影响的估计结果Table 3 Estimation results of the social network on farmers’ farmland transfer behaviors

表4 关系网络和农户分化对农地转出行为影响的估计结果Table 4 Estimation results of social network and rural-household differentiation on farmers’ farmland transfer behaviors

为了比较强连接网络、弱连接网络和农户分化对农户农地转出行为影响的异质性,本文对比了关系网络和农户分化估计结果中3个核心解释变量的平均边际效应和回归系数(表4),结果表明,在第一阶段是否转出的估计结果中,强连接网络、弱连接网络和农户分化的平均边际效应为0.0053、0.0034和0.1003。可见,3个核心解释变量中,农户分化对农户是否转出农地的促进作用均最强,强连接网络的促进作用次之,弱连接网络的促进作用最弱,可能的原因是强连接网络在建立信任方面优于弱连接网络,因此强连接网络更能决定农地转出的发生。在第二阶段转出规模的估计结果中,强连接网络、弱连接网络和农户分化的回归系数分别为0.0024、0.0035和0.1252。可见,农户分化对农户农地转出规模的促进作用最强,弱连接网络的促进作用次之,强连接网络的促进作用最弱,可能的原因是,农户的强连接网络是较为固定的,而弱连接网络是灵活的、可塑造的,一旦农户已发生农地转出,此时弱连接网络传播信息的优势能够链接到更多的转出对象,从而扩大农地转出规模。

控制变量方面,由关系网络和农户分化的估计结果(表4)可知,家庭成员健康状况和农地确权对农户是否转出农地有显著正向影响,可能的原因是家庭成员健康状况越好,其参与非农就业的能力越强,所以更容易转出农地;而农地确权的落实赋予了农民更加正式、更加清晰和更加完整的土地承包经营权,能够减少农户转出土地的顾虑并降低交易成本[37],因此可以助力农地转出。家庭结构对农户是否转出农地有显著负向影响,原因是家庭结构越趋于老年化,其对耕地的情感依赖越深,因此转出农地的概率小。农地细碎化程度越高的农户越不易转出农地,因为农地细碎化增加了交易频率,使单位协商和合约实施成本升高,但农地细碎化程度的提高有利于农地转出规模的扩大;风险意识越高的家庭越难以转出农地,但风险意识高的家庭,农地转出规模较大。

3.3 农户分化与关系网络交互项对农户农地转出行为的影响分析

为检验农户分化在强连接网络与弱连接网络对农户农地转出行为影响中的调节作用,本文在引入强连接网络、弱连接网络和控制变量的基础上,分别引入农户分化与强连接网络的交互项、农户分化与弱连接网络的交互项(表5)。在进行回归前,为避免多重共线性,将强连接网络变量、弱连接网络变量与农户分化变量的原始数据进行中心化处理后再引入模型。2个方程中解释变量的方差膨胀因子均远小于10,说明解释变量之间不存在严重的多重共线性问题。

农户分化和强连接网络的交互项对农户是否转出农地具有显著影响,且方向为负(表5),这表明,农户分化在强连接网络对农户是否转出农地的正向影响中起到了削弱性的调节作用。农户分化和强连接网络的交互项对转出户农地转出规模的影响没有通过显著性检验,表明农户分化在强连接网络对转出户的农地转出规模的影响中并没有起到调节作用。

表5 农户分化与关系网络的交互项对农户农地转出行为影响的估计结果Table 5 Estimation results of the interactive items of rural-household differentiation and social network on farmers’farmland transfer behaviors

农户分化和弱连接网络的交互项对农户是否转出农地影响的平均边际效应为0.0017,但未通过显著性检验(表5),表明农户分化在弱连接网络对农户是否转出农地的影响中作用不足。农户分化和弱连接网络的交互项对转出户的农地转出规模具有显著影响,且方向为正,表明农户分化在弱连接网络对转出户的农地转出规模的正向影响中起到了增强性的调节作用,原因可能是随着农户分化程度的加深,非农工作自身的集体化作业性质相对于分散的农业生产具有更广泛的人际接触机会,而且非农工作经历也会调整和改变个体拓展关系网络的态度和能力[38],弱连接网络得以重建甚至扩大,因而农户分化增强了弱连接网络对转出户的农地转出规模的正向影响。需要说明的是农户分化和弱连接网络的交互项估计结果中两个阶段的弱连接网络的系数均不显著,原因在于经过中心化处理后的变量,其零点发生了改变,移动到了原始数据的均值位置,所以该变量系数反映的是当调节变量(农户分化)为均值时,该变量对转出户的农地转出规模的影响,这就可能会改变弱连接网络对转出户的农地转出规模影响主效应的大小和显著性,但中心化对调节效应检验结果没有任何影响[39]。

4 结论与政策启示

4.1 结论

研究表明,关系网络中的强连接网络和弱连接网络对农户是否转出农地及转出户农地转出规模均有显著正向影响;农户分化对农户是否转出农地和转出户农地转出规模促进作用要强于关系网络。但是,农户分化仅在强连接网络状态下发挥了削弱性的调节作用,抑制了强连接网络对农户是否转出农地的促进作用,在弱连接网络状态下却起到增强性的调节作用,提高了弱连接网络对农地转出规模的正向影响。由于关系网络能够降低交易费用,因此私下流转农地的传统方式在现阶段农地流转中依然扮演着重要角色;而分化程度的加深使得农户在通过强连接网络转出农地时无法获得超市场契约,产生失大于得的心理从而抑制农地转出,但此时弱连接网络促进农地转出规模的作用却得到增强。上述结论对于了解当前农地流转人情市场的成因以及关系网络在农户不同分化程度下对农地转出的作用变化具有重大意义。

此外,随着城市化进程加深,农村由乡土社会逐渐向市民社会过渡,新老两代农民不仅在关系网络的结构上有所不同,而且代际差异势必会影响农户农地流转的契约选择,这是一个值得进一步研究的问题。

4.2 政策启示

1)在构建农村土地交易平台过程中,应充分发挥关系网络在信息共享与建立信任等方面的优势,运用大数据识别亲友网,同时简化交易流程以此吸引农户参与。

2)政府需要通过加大培训力度、提供就业信息等促进农村劳动力非农就业,同时要注意到不同分化程度的农户拥有不同的农地效应差序和农地产权偏好,尽可能实现多样化的农地制度供给,保证制度供给与制度需求在结构上相互协调。

3)农户分化程度的加深,一定程度上有利于关系型合约向规则型合约的转变,但是转变不能一蹴而就,我国的农地流转正式制度必须建立在非正式制度基础上,这样才能降低制度创新过程中的摩擦成本。

4)政府应帮助农户的生产经营活动走向开放并卷入社会化分工,从情感和认知上破除传统农村经济社会相对保守和闭塞的人际交流网络,构建更为开放丰富的关系网络,让农户分化后扩大的弱连接网络与资本、企业家能力相连,让有经营能力的行为主体进入农业,促进农地流转集中与农业的规模经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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